正文 第五十二章 散花酒楼
目录：天墨飞雪| 作者：蓝夜未央| 类别：玄幻奇幻
宋真宗景德四年，四月十四，黄山散花坞。
周边所有的客栈早已爆满。自从桃海帮放出消息，黄山上武林人士的身影便与日增多。当地旅栈酒馆商铺的老板们全部笑得合不拢嘴，其实那些豪客酒兴酣畅时，着实给店家惹出不少麻烦，不过终究抵不上财源滚滚带来的甜头。
迟来者根本无法找到住处，很多人索性幕天席地，露宿野外。幸好天气渐暖，江湖人大多体格强健，并不在乎。散花坞内最为宽敞平坦的空地上，早有好事之徒搭起巨大高台，以作比武场地。
散花楼坐落于散花坞的西南角，恰好就在比武高台的不远处。此乃当地最具名气的酒楼，已有五十余年的历史，上中下分为三层，木质结构，装饰布置淡雅别致，古色古香，全无俗丽之气。地理位置又是绝佳，若从楼上观战，视角宽阔，便捷清晰。早在十日之前，楼内包间以及临窗的位子便已订满。
此时楼内坐满江湖豪客、武林名侠，默默无闻鸡零狗碎之辈自也不少。有的互不理睬，有的一见如故，有的多年未聚，也有的早闻其名今日方见，更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但此刻为了那一战，居然也押后再说。只见一派喧哗热闹、熙熙攘攘的景象。
酒楼的三层，竟是出人意料的颇为安静，虽已坐满九成有多，客人却约好了似的均是低声交谈。比起一楼二楼的嘈杂吵闹，仿佛别有天地。
东侧临窗第一桌坐着五男一女，居首座者四十余岁，不怒自威，极具王者气势，不过真正引人注目的，却是同桌的另外一对男女。
女子身着一袭碧绿衫裙，衣襟上以金线绣着一只振翅高飞的凶鸷苍鹰。她容貌妍美，眉梢眼角满是风情，目光轻轻一转，眼风所到处的男子莫不目瞪口呆，似乎瞬间丢了三魂七魄，一颗心儿恨不得飞上云端天外，没个着落。
女子收回视线，低头轻抚卧于身侧的一头巨大恶犬，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似得意，又似不屑。他们初来时，掌柜本不让巨犬入内。女子抛出大锭银子，他也就不言不语，装没看见了。
楼上其他女客大多暗自嫉妒，更恼恨身边男伴不争气的魂不守舍，面上却都摆出一副轻视漠然的无谓神情。这恐怕是世间诸多平庸女人的通病，遇到风情万种的妩媚女子，总要竭力装出高贵端庄的样子，希望以此表明自己虽无烟视媚行的艳姿，却是气质高华，更胜一筹。殊为可笑。
眼下这些个“清高”女子不免有失仪礼，纷纷偷眼打量那桌的白衣英俊男子。他的头发竟也是银白色的，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温文儒雅之意，神色颇为淡落，偶尔露出一丝微笑，畅暖若春风。
东侧靠近楼梯处是一男一女。男子约摸二十岁，相貌端正淳厚，身着朴素青衫；女子年纪颇轻，冰肌雪颜，容色冷艳疏离，一身绯红衣裳，灿若彤霞流火，与绿衣女子形成强烈对比。这两人甚是安静，彼此间几乎全无交谈。
西侧临窗第一桌坐着了两女一男，那两个女子也都青春貌美，但无绿衣女子那种风情张扬之势，亦无红衫女子那种冷凝凌厉之气。男子并不关注周围的情形，低头小声嘟囔着，满脸的懊恼：“这么张破桌子，居然收我五十两银子，连壶茶也不舍得送，真是吝啬抠门加三级！”在他眼里，银子绝对比美女重要。
西侧中间一张桌子坐着三名年轻男子。其中一人高大魁梧，英气逼人，腰间别着双锏，一双眼睛不断扫视东侧那五男一女，眼中隐含疑惑之色；另两人神态颇为轻松，穿蓝袍的不时东张西望，似乎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身着淡青长衫的神色悠闲，微笑道：“别胡乱打量其他人，这种举止在人间也是不合礼数的。你跟着我下来，可不许给我丢人。”说话间无意转头，正看到临窗那张正在心疼银两的苦瓜脸，脸色蓦然剧变。
西侧角落那桌只有一位中年白衣文士，雍容清傲，姿态飘逸，悠然品着香茗。他安然独坐一隅，眼中一抹寥落寂寂的深沉，将其与众人远远隔离开来，仿佛不屑于沾染人间烟火的凡俗气息，与酒楼的热闹嘈杂殊不相容。
早有人跑到柜台处抗议理论，掌柜的皮笑肉不笑的言道：“大爷若是舍得五百两银票，小人也给您设张单桌，如何？”那人登时窒住，尴尬走掉。
此时临近晌午，三楼几乎满座。然而正中的华丽紫檀桌，依然空无一人，桌面铺着上等红绒，摆设四盘糕点、四色干果、四样时令鲜果。四张椅子也是加了靠垫的精致太师椅，并非其他桌那般配的只是普通木椅。
楼梯处突然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一个腰挎金刀满脸横肉的大汉走了上来，举目环顾一圈，发现在座并无特别扎眼的江湖人物，当即高声骂道：“他***，老子听这楼上安静的很，怎的却这么多鸟人！”身后几个随从连忙叠声附和，叫骂不已。
跟在身侧的小伙计甚是惊惧，结结巴巴道：“郭爷，明天……明天就是比武的正日子，早就……早就订的满了。”
大汉指着中央位置的空桌，皱眉道：“这又是哪个杂种定的？”
小伙计两眼发亮，凭空添了勇气，仿佛早在等着这句话，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大汉的面色顿时一凛，蛮横神气转眼收敛起来，干巴巴笑道：“咳咳，嗯，那就算了。”又觉这样讲话显得自己太没胆色，提声补充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嘛，我郭五岂是刁蛮无礼之辈！”
小伙计眼珠溜转，强自忍住笑意，连连点头道：“郭爷说的是，说的是。”
掌柜的上前赔笑道：“郭爷莫急，小的给您现搭张桌子，稍等稍等。”
这掌柜的认钱不认人，偏又欺软怕硬，不多时果然在临近楼梯处硬挤出一块地方，摆上桌椅。大汉哈哈大笑，又恢复得意神色，昂然落座。旁边客人都隐约露出恐惧厌恶之色。
原来这大汉是黑道上有名的高手，外号鬼刀，一把狂龙刀使得江湖中人闻风丧胆。他年轻时曾为凶盗，杀人越货手段残酷，刀下从不留活口，然其武功确是极高，白道中人声讨围捕几次未能成功，也就不了了之了。近些年来，他岁数渐长，赚的够了，竟在黄山置办了产业，近似隐退。自称是山居结庐，修身养性，武艺刀法却是愈发精湛超群。几年下来，身边集结了不少凶徒恶汉，羽翼初丰，几成当地一霸。他当年闯荡江湖时自称郭五，此时谁又敢如此称呼，自都尊称郭爷。此刻他这么一折腾，三楼便也有些乱了。
忽听楼口处传来一把抑扬顿挫的声音：“断来世今生，知寿数祸福。一卜十银，信者自来。”说话间一个面貌丑陋的和尚走上三楼，但说他是和尚罢，身上偏偏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脏的已看不出本来颜色，若说他是道士，头顶却有九点戒疤。
郭五笑道：“你这秃子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
那和尚一笑：“佛非佛，道非道，佛亦是佛，道亦是道。何必执着于一个称谓呢？”
郭五大半生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强盗生涯，如何懂得禅机，闻言不禁愣住。
东侧临窗那桌的为首男子微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可否为在下卜上一卦？”
和尚两眼怪翻：“一卜十银。”
男子尚未答话，他身旁尖嘴猴腮的汉子已扔出一锭银子：“快点算，要敢乱说话，小心脑袋！”
和尚抓住银子，慢吞吞走上前来，从袍袖中掏出一面甚是古旧的铜镜，嘴中念念有词。
绿衣女子娇俏笑道：“你好好一个出家人，却藏着面镜子作甚？难不成是花和尚么？不如送给我用罢。”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讨好道：“这镜子又旧又破还有裂痕，你若喜欢，一会儿陪你去挑面好的。”
说话间，和尚念咒完毕，向镜中望去，脸上微微变色。
为首男子淡淡道：“怎样？”
“阁下九五至尊，只是非属此界，何必前来呢？和尚福薄命浅，不敢再算。”他声音极低，只有此桌之人听到，登时齐齐怔住。
为首男子抚掌大笑道：“好，好，天琅镜果然名不虚传！多谢先生。”
这一桌，自然便是以魔帝为首的几位魔族。
周边所有的客栈早已爆满。自从桃海帮放出消息，黄山上武林人士的身影便与日增多。当地旅栈酒馆商铺的老板们全部笑得合不拢嘴，其实那些豪客酒兴酣畅时，着实给店家惹出不少麻烦，不过终究抵不上财源滚滚带来的甜头。
迟来者根本无法找到住处，很多人索性幕天席地，露宿野外。幸好天气渐暖，江湖人大多体格强健，并不在乎。散花坞内最为宽敞平坦的空地上，早有好事之徒搭起巨大高台，以作比武场地。
散花楼坐落于散花坞的西南角，恰好就在比武高台的不远处。此乃当地最具名气的酒楼，已有五十余年的历史，上中下分为三层，木质结构，装饰布置淡雅别致，古色古香，全无俗丽之气。地理位置又是绝佳，若从楼上观战，视角宽阔，便捷清晰。早在十日之前，楼内包间以及临窗的位子便已订满。
此时楼内坐满江湖豪客、武林名侠，默默无闻鸡零狗碎之辈自也不少。有的互不理睬，有的一见如故，有的多年未聚，也有的早闻其名今日方见，更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但此刻为了那一战，居然也押后再说。只见一派喧哗热闹、熙熙攘攘的景象。
酒楼的三层，竟是出人意料的颇为安静，虽已坐满九成有多，客人却约好了似的均是低声交谈。比起一楼二楼的嘈杂吵闹，仿佛别有天地。
东侧临窗第一桌坐着五男一女，居首座者四十余岁，不怒自威，极具王者气势，不过真正引人注目的，却是同桌的另外一对男女。
女子身着一袭碧绿衫裙，衣襟上以金线绣着一只振翅高飞的凶鸷苍鹰。她容貌妍美，眉梢眼角满是风情，目光轻轻一转，眼风所到处的男子莫不目瞪口呆，似乎瞬间丢了三魂七魄，一颗心儿恨不得飞上云端天外，没个着落。
女子收回视线，低头轻抚卧于身侧的一头巨大恶犬，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似得意，又似不屑。他们初来时，掌柜本不让巨犬入内。女子抛出大锭银子，他也就不言不语，装没看见了。
楼上其他女客大多暗自嫉妒，更恼恨身边男伴不争气的魂不守舍，面上却都摆出一副轻视漠然的无谓神情。这恐怕是世间诸多平庸女人的通病，遇到风情万种的妩媚女子，总要竭力装出高贵端庄的样子，希望以此表明自己虽无烟视媚行的艳姿，却是气质高华，更胜一筹。殊为可笑。
眼下这些个“清高”女子不免有失仪礼，纷纷偷眼打量那桌的白衣英俊男子。他的头发竟也是银白色的，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温文儒雅之意，神色颇为淡落，偶尔露出一丝微笑，畅暖若春风。
东侧靠近楼梯处是一男一女。男子约摸二十岁，相貌端正淳厚，身着朴素青衫；女子年纪颇轻，冰肌雪颜，容色冷艳疏离，一身绯红衣裳，灿若彤霞流火，与绿衣女子形成强烈对比。这两人甚是安静，彼此间几乎全无交谈。
西侧临窗第一桌坐着了两女一男，那两个女子也都青春貌美，但无绿衣女子那种风情张扬之势，亦无红衫女子那种冷凝凌厉之气。男子并不关注周围的情形，低头小声嘟囔着，满脸的懊恼：“这么张破桌子，居然收我五十两银子，连壶茶也不舍得送，真是吝啬抠门加三级！”在他眼里，银子绝对比美女重要。
西侧中间一张桌子坐着三名年轻男子。其中一人高大魁梧，英气逼人，腰间别着双锏，一双眼睛不断扫视东侧那五男一女，眼中隐含疑惑之色；另两人神态颇为轻松，穿蓝袍的不时东张西望，似乎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身着淡青长衫的神色悠闲，微笑道：“别胡乱打量其他人，这种举止在人间也是不合礼数的。你跟着我下来，可不许给我丢人。”说话间无意转头，正看到临窗那张正在心疼银两的苦瓜脸，脸色蓦然剧变。
西侧角落那桌只有一位中年白衣文士，雍容清傲，姿态飘逸，悠然品着香茗。他安然独坐一隅，眼中一抹寥落寂寂的深沉，将其与众人远远隔离开来，仿佛不屑于沾染人间烟火的凡俗气息，与酒楼的热闹嘈杂殊不相容。
早有人跑到柜台处抗议理论，掌柜的皮笑肉不笑的言道：“大爷若是舍得五百两银票，小人也给您设张单桌，如何？”那人登时窒住，尴尬走掉。
此时临近晌午，三楼几乎满座。然而正中的华丽紫檀桌，依然空无一人，桌面铺着上等红绒，摆设四盘糕点、四色干果、四样时令鲜果。四张椅子也是加了靠垫的精致太师椅，并非其他桌那般配的只是普通木椅。
楼梯处突然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一个腰挎金刀满脸横肉的大汉走了上来，举目环顾一圈，发现在座并无特别扎眼的江湖人物，当即高声骂道：“他***，老子听这楼上安静的很，怎的却这么多鸟人！”身后几个随从连忙叠声附和，叫骂不已。
跟在身侧的小伙计甚是惊惧，结结巴巴道：“郭爷，明天……明天就是比武的正日子，早就……早就订的满了。”
大汉指着中央位置的空桌，皱眉道：“这又是哪个杂种定的？”
小伙计两眼发亮，凭空添了勇气，仿佛早在等着这句话，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大汉的面色顿时一凛，蛮横神气转眼收敛起来，干巴巴笑道：“咳咳，嗯，那就算了。”又觉这样讲话显得自己太没胆色，提声补充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嘛，我郭五岂是刁蛮无礼之辈！”
小伙计眼珠溜转，强自忍住笑意，连连点头道：“郭爷说的是，说的是。”
掌柜的上前赔笑道：“郭爷莫急，小的给您现搭张桌子，稍等稍等。”
这掌柜的认钱不认人，偏又欺软怕硬，不多时果然在临近楼梯处硬挤出一块地方，摆上桌椅。大汉哈哈大笑，又恢复得意神色，昂然落座。旁边客人都隐约露出恐惧厌恶之色。
原来这大汉是黑道上有名的高手，外号鬼刀，一把狂龙刀使得江湖中人闻风丧胆。他年轻时曾为凶盗，杀人越货手段残酷，刀下从不留活口，然其武功确是极高，白道中人声讨围捕几次未能成功，也就不了了之了。近些年来，他岁数渐长，赚的够了，竟在黄山置办了产业，近似隐退。自称是山居结庐，修身养性，武艺刀法却是愈发精湛超群。几年下来，身边集结了不少凶徒恶汉，羽翼初丰，几成当地一霸。他当年闯荡江湖时自称郭五，此时谁又敢如此称呼，自都尊称郭爷。此刻他这么一折腾，三楼便也有些乱了。
忽听楼口处传来一把抑扬顿挫的声音：“断来世今生，知寿数祸福。一卜十银，信者自来。”说话间一个面貌丑陋的和尚走上三楼，但说他是和尚罢，身上偏偏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脏的已看不出本来颜色，若说他是道士，头顶却有九点戒疤。
郭五笑道：“你这秃子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
那和尚一笑：“佛非佛，道非道，佛亦是佛，道亦是道。何必执着于一个称谓呢？”
郭五大半生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强盗生涯，如何懂得禅机，闻言不禁愣住。
东侧临窗那桌的为首男子微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可否为在下卜上一卦？”
和尚两眼怪翻：“一卜十银。”
男子尚未答话，他身旁尖嘴猴腮的汉子已扔出一锭银子：“快点算，要敢乱说话，小心脑袋！”
和尚抓住银子，慢吞吞走上前来，从袍袖中掏出一面甚是古旧的铜镜，嘴中念念有词。
绿衣女子娇俏笑道：“你好好一个出家人，却藏着面镜子作甚？难不成是花和尚么？不如送给我用罢。”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讨好道：“这镜子又旧又破还有裂痕，你若喜欢，一会儿陪你去挑面好的。”
说话间，和尚念咒完毕，向镜中望去，脸上微微变色。
为首男子淡淡道：“怎样？”
“阁下九五至尊，只是非属此界，何必前来呢？和尚福薄命浅，不敢再算。”他声音极低，只有此桌之人听到，登时齐齐怔住。
为首男子抚掌大笑道：“好，好，天琅镜果然名不虚传！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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