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黄雀在后

    巫梦寒略一扬眉，挥手招出无数冰晶，满天星斗般在身边环绕，将他同江蕤一起护在当中。此刻那水墙正围着两人旋转不休，犹如海中漩涡相仿，渐渐朝二人积压过来。巫梦寒掐指一弹，护身冰晶骤然朝外涨开，谁知稍一接触，便被悉数弹回，不能阻住水墙半分。

    少年眉头紧锁，频频催动冰凌，向外爆涨而去，那亿万点寒光连成一片，耀出河汉星光般灿烂的光辉，却依旧挣那水壁不动。

    忽听申远鸣那刺耳的笑声自外面传来：“嘿嘿，小子！到了如今，还做这挣扎有何用处？不若少费些力气，老夫也让你少吃些苦头。”

    巫梦寒冷笑几声，并不答话。他转头看了看江蕤，发现少女浑身发抖，手臂冰冷，嘴唇都冻成青紫之色。原来她身受重伤，灵气早已枯竭，根本无法抵御少年的至寒之气。巫梦寒略一犹豫，探手将她揽到怀里，以自身灵气缓缓渡了过去。

    江蕤本觉胸闷气短，五内如焚烧般火热，她摇摇欲倒，全仗巫梦寒手臂支撑，只是这少年身上传来一种极为寒冰的气息，令她极为不适。待到巫梦寒招出亿万寒星，江蕤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凉气冻僵一般，说不出的难过。她张口欲呼，却见巫梦寒正在凝神对敌，神色专注，忽然又闭上了嘴巴。她突然忘却了自身的痛楚，只是怔怔看着少年的脸，想：“我若叫喊出来，他必分神，然后遭了那恶人的毒手。他对我这般回护，我今日便是这样死了，也不能出声！”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忽然一股温和的气息流便全身，虽然周边一样的寒冷，却不再觉得难过，反觉这气息异常舒适。她睁开眼睛，见巫梦寒的面颊正贴近，关切的看过来，那星眸，那白袍，以及背后星辰般的亿万冰晶，恍若梦中才会显现。她怔了片刻，突然面颊火一样烧起来，她下意识想要推开少年，却被一把搂紧，听巫梦寒在耳边低声道：“别乱动！”

    听到这话，江蕤仿佛突然失去了气力，整个靠在了少年胸前。巫梦寒却无暇顾及少女心思，他单手掐动灵诀，迅捷无伦，那漫天冰晶不扩反聚，凝结在少年周围。那冰晶越聚越多，越多越凝，最终竟结成一体，形成一只巨大的冰球。那水壁压在其上，只听咯咯几声响动，终究平安无事。

    申远鸣秃眉皱了几皱，大感意想不到。他掐动灵诀，催那水墙竭力积压。然则巫梦寒灵气源源不断，将那冰球越冻越牢。想那千丈湖水也奈这冰球不得，申远鸣虽为二品高手，又如何比得那自然伟力。

    “巫小子！”申远鸣踱了踱脚，恨恨道：“缩头乌龟也不是这般做法！”

    那水墙冰壁虽然强韧坚实，却阻隔不住声音。听巫梦寒在里面朗声笑道：“申老儿，还有什么法子，快快施展出来便是，还这里罗嗦什么？”

    “你真道我奈何你不得么？”申远鸣闻言大怒，忽然左手凌空画符，一道曲折的水痕随着手指在空中形成复杂的图案。那图案光芒才一闪过，他右手闪电般整个抓在手里。光华倏然隐去，继而又大涨起来。将手一松，一颗明珠大小的水球便悬在空中，放出异样的光芒来。

    “去！”申远鸣单手一点，那颗水球如流星电闪一般，直朝冰球撞去。巫梦寒隐约见有一异物飞来，心中突现警兆，坚固无比的冰球无法给他半分安稳之感。他目中光华一闪，猛然拍击冰壁，只见无数冰晶忽又凝结在了一起，组成一支寒冰的利剑，直朝那水球飞去。

    外圈的水墙自动让开一个豁口，水球才一飞入，便和那冰剑撞到了一处。这一下对撞毫无声息，那幽蓝的水球竟仿佛含了千万度高温，冰剑顿时无声无息的消融下去。水球去势丝毫不减，径直撞在了冰球之上。

    巫梦寒只觉得一种极大的威胁迫近，他低喝一声，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送出去，拼命增厚冰壁，可那水球仿佛根本无法抵挡，只听轻轻“嗤”的一响，犹如炭球掷入冰雪，冰壁骤然出现一个圆洞，水球径直穿了进来。

    巫梦寒目中寒光连闪，他突然一手抓向水球，另一手按在圆洞之上。那水球被他手掌虚空笼罩，越来越慢，最终悬停在空中。而冰壁也被巫梦寒随手弥合，再也没有孔隙。江蕤看着那颗小小的蓝色水球，心头惊骇万分，她知道这水球蕴含之力，足以夷平小丘。巫梦寒额头满是汗水，手中如托了千钧重物，面色凝重之极！

    巫梦寒单手凌空罩住水球，另一只手拖曳着银色光辉，围着小球飞速划动起一个繁复的符文，仿佛无数道银色丝线凭空产生，将那幽蓝的水球凭空缠绕在当中。

    申远鸣正要引动水球从内部爆开。时至此刻，他也不再顾及那两人的死活，反正云水镜乃天地至宝，怎也不会被这一击毁坏。谁知他才一掐动灵诀，却发现那颗水球与自己失去了联系，再无半点动静。

    冰罩之内，巫梦寒指尖的银丝越绕越多，水球被密密层层地缠绕起来。约摸过了半刻功夫，再也无半点幽蓝显露，只剩下一个银色的光球。巫梦寒五指猛然合拢，将光球握在手中，他用力一攥，银光顿时消融下去。再一张手，已然空无一物。巫梦寒这才吐了口气，只觉得背心冰凉一片，原来已被冷汗浸透。

    江蕤见巫梦寒额头上满是冷汗，下意识想要伸手替他拭去。可手臂微微一动，忙又缩了回来，面上不禁一红。她平日自视甚高，此刻却暗恨自己无能，反而成了别人的累赘。依她所想，若没有自己牵扯，巫梦寒自是不必这般辛苦。

    申远鸣见这一击无功，心头也自诧异，不免又将少年高看了几分。他却不知，为了化解这颗水球，巫梦寒已竭尽全力，其中凶险连边上的江蕤也远不能体会。少年心知绝无再次抵挡之力，为今之计便是要抢得先手，先下手为强。巫梦寒松开了扶着江蕤的手臂，十指交叉在一起，繁复交织编结，犹如莲花般开落无定。灵诀每掐动一遍，巫梦寒脸色就更苍白一分，到了最后，皮肤几近透明，仿佛玉琢冰雕一般。

    倏然，巫梦寒单指一点，一缕银白色的极细水线直射出去，那坚韧异常的水壁竟不能挡住分毫，被无声无息地穿出一个孔洞。江蕤见此情形，心中忽有所感，也纤指一弹，射出一道细小的火线，贴着水线一起冲出了水墙的封闭。虽说水火不能同源，却因极为凝练，相互并不消损，反倒似有什么力量隐隐相吸，居然盘旋扭结成了一体，色作银红，化作螺旋状长虹直撞过去。

    申远鸣一怔，此等情形他闻所未闻，也不知如何抵御。一愣的功夫，那银红色长虹已朝胸前撞来，申远鸣倒也不太在意，随手又一个水球弹出，谁知两下才一接触，水球顿时被劈成两半，那长虹来势不减，眼见就撞上了胸前！

    申远鸣大惊，连忙伸手一挡。他手掌外缘泛起一阵白光，仿佛骤然扩大了一圈，凭空又长出一只巨手来。长虹射在巨手之上，那凭空幻出的手掌突地一陡，险些直接消散。申远鸣面上一红一白，低低“嘿”地吐了口气，一股灵气源源不断沿手臂奔涌出来，这才勉强维持住巨手的形态。

    这本是巫梦寒全力一击，威力固然非同小可，他全靠碎灵诀得来的灵气，极为霸道强横，在三品术士之中难以有人匹敌。可若单单如此，倒也不放在申远鸣心上，只是这道长虹性质古怪，还糅合了江蕤的火焰之力，偏又凝聚不散，一冷一热，一正一奇，力道诡异多变，自己布下的层层防护，竟如窗纸遇到了钢针，一戳便破。

    “古怪！当真古怪！”申远鸣连连怪叫，一边抵挡，人却返身掠过大片树冠，一个劲朝后退去。那道红白色长虹随着距离增加，渐渐无力起来，最终被白色掌影抓在手中，犹如小蛇般扭动不休。至此，江蕤已然无力支持，她法诀一收，靠在巫梦寒肩头大口的喘着气。那长虹缺了江蕤的火线，立时没了威力，被申远鸣幻出的巨手凌空一抓，便消散无形。

    巫梦寒扶着江蕤，心思却未放在少女身上半分。他眼中闪烁着惊异的光华，心道：“为何从未有人讲过，这水火二术竟可并用，还能平添上许多威力？”他朝身旁的少女身上瞄了一眼，心中微微一动，想着若能从她身上学上一些火术，就是将来云梦泽再来人捉拿自己，却又有何惧哉？

    申远鸣将那道银红的长虹一掌击碎，额头也出了一层冷汗。他心中陡然恼怒起来，自己一个二品高手，却被这三品之辈迫得狼狈，况且还有一个不入流的女孩儿！他适才为避锋芒，已经退出极远，此时略一纵身，电闪般落回原处。

    “巫小子，你……”申远鸣指着少年，话还没有说完，忽觉身下起了莫名的杀机，其寒刺骨，他凌空翻身，挥袖引出一面犹如水镜的障壁来，只见人影骤然一闪，寒光和申远鸣的身躯交错而过，那障壁镜陡然破开！

    申远鸣大叫一声，倏然已经疾退出十几丈远，他略微在树冠之上略一停顿，又已借力飞腾起来，闪电般直朝浩瀚云梦泽投去，转瞬间踪迹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