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礼服的召唤
目录：异 婢| 作者：城乡lady| 类别：历史军事
通往深宫大院的青石板路上雕刻着许多龙,即便是用脚,卓筠也感受到那些凸起的龙骨与龙颈。
放眼望去,不知道怎的，卓筠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只见这些诰命夫人们排成一排，环肥燕瘦者皆有，每个人都将自己隐藏在宽袍大袖里,个个面无表情的向前行着,好像是一群受着命运牵引的木偶一般。
刚刚走一个时辰的时候,队伍还算整齐,腿短的加紧脚步,身姿笨重的努力快走。阴阳怪气的太监们走在队伍最前面，一遍又一遍的报着众人所经过的宫殿名字、还有来历，接着就是命妇们集体跪拜，三呼万岁。
当用这种磨磨蹭蹭的速度走到第二个时辰的时候，眼前这是什么宫殿，到底什么来历，太祖皇帝命的什么名，谁还有心情管呢，谁还有那份体力管呢。天气越来越热，仿佛下了火，队伍中不乏有些年老者，花白的头发尤为显眼渐渐的就掉队了。女人们虽然头发绑的比平时紧，腰带扎的也比平时宽一倍，这会儿虽不见怎么走形，却早已经没有了初来时候的精气神儿。
卓筠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姿，这些女人好像是不同的镜子，卓筠时刻提醒着自己，若不挺胸抬头就会变成那个命妇那样，若不好好行礼就会变成这个人这样，膝盖下的那些凸起龙还时刻用疼痛提醒着卓筠，也许是第一次朝拜的缘故，到了皇后的寝宫让卓筠有种奇怪的想法，好像自己在一上午的时间走完了一个贵族女子的整个一生。
皇后的寝宫叫东孝宫，坐落在深宫后院的最东侧，大概“东尊西贵”就是如此，悄悄的，卓筠打量着东孝宫，远处隐约可以望见那与市井区别开来的高大红墙，宫殿正中间的摆放着屏风，屏风前面放着皇后的宝座，通体鎏金，在一片耀眼的明黄中宽大且舒软，孔雀尾的羽扇各持一边，皇后的衣冠轻轻的躺在宝座上面，金灿灿的凤翅头冠轻轻的压在朝服上，好像她本人刚刚离开那样。
原来这就是皇后居住的地方？！卓筠有些狂喜，仿佛来时受的委屈都一笔勾销了，只是有一点，卓筠觉得怪异，若是拿母亲那阴冷的屋子作比较的话，皇后的宫殿阴冷程度则是丞相府的一百倍，大殿里凉风阵阵的，命妇中有人失礼打了一个喷嚏。
领头的大太监、女官们脸上挂不住了，急忙招呼大家跪拜行礼，众人在一片呼声中下拜，起身，再下拜着。
“行—大—礼！一叩首—再叩首”
时间在沉长又乏味的宫廷礼仪中渐渐流逝，人们将写好的诗帖有顺序的放在皇后衣冠旁边的桌子上。记得在家的时候，嬷嬷们一再叮嘱，献帖子这个时候可以偷偷的摸一下皇后衣冠的裙角，据说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当轮到卓筠的时候，她有些雀跃，正如嬷嬷所说的，此时真是绝佳时机，所有人都在跪拜，没人会注意到献贴的人，卓筠伸手摸了一下礼服的裙角，又悄悄的收回了手，除了觉得皇后礼服料子好的没话说之外，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
好不容易熬到吃饭的时候，连卓筠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毅力坚持，大殿里摆上了餐桌，也挤进来一群莺莺燕燕，卓筠不留痕迹的打量着这些人，心中煞是惊奇，这便是皇帝的后妃们？怎么也环肥燕瘦，长相明显差强人意参差不齐？
众妃为首的则是一红纱女子，差不多三十多的年纪，姿色算是最为出落的一个，听嬷嬷们教过，这人便是蔺史官的妹妹。这蔺娘娘轻轻一福，真是轻到看不出，随即道：“众位姐妹辛苦，都知道这东宫无人主事，大家就别拘谨了。”
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诰命夫人只须要向皇后施礼而已，与宫里其她妃子倒是平起平坐的。因此，蔺娘娘也只是随便客套几句就开席了。
卓筠饿坏了，早就盼着她说这句话呢，当然，嬷嬷们的教导还要时刻谨记在心——千万不能多吃，使者龙鱼贯穿，一会儿菜就上来一桌子，抬眼一瞧，这些命妇们每一个都努力维持着吃相，可无奈宫廷御厨好像都跟大家过不去一般，上来的菜要多丰盛有多丰盛，不是油腻的大肉蹄髈，就是干酥的点心，咬起来稀里哗啦直掉渣的那种，无汤无水难以下咽。
卓筠抬眼瞄着蔺娘娘，只见嫔妃们脸上都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心下明白几分，却也震惊的不得了。
像是发觉有人盯着自己，蔺娘娘也回望着卓筠。
“你是丞相家的女儿吧。”
卓筠放下筷子微微颔首
“唉，我那苦命的侄女啊。”
卓筠知道她在说自己的嫂子，便如实道：“嫂嫂常常提起娘娘，并时刻以娘娘为榜样。"
蔺娘娘微微一笑道，“逝者如斯乎，你母亲与我也情同姐妹。”
卓筠轻轻用袖子掩面来掩饰尴尬，这她可不信，谁都知道，他哥哥蔺史官和自己的父亲是死敌，可自己不说点什么又觉得蔺娘娘会生疑，“谢娘娘厚爱，值得一提的是，前日家母托梦于我，她老人家先知我会代母前往，定要我为娘娘敬酒三杯谢恩。”
蔺娘娘脸色微微一怔，想那袁氏一丝不苟的，每年朝拜言语强硬藐视自己，自己在她那没什么便宜可吃，谁想生出这女儿来柔柔弱弱的，倒是懂事的很，随即道："傻孩子，掌灯后才许饮酒，来人呢，端青梅茶来，丞相的女儿要向我谢恩呢。”向左右嫔妃看看，蔺娘娘顿觉脸上增色不少。
卓筠轻移莲步，脸上踌躇着。
蔺娘娘不解道：“怎么了？”
“娘娘刚刚说，逝者如斯乎，况且今日又是皇后娘娘的生辰，逝者为尊，卓筠斗胆提议，众人先以茶代酒敬皇后一杯。"
卓筠读到蔺娘娘脸上的瞬息万变，不过对她来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人都有青梅茶可喝了。
忙碌了一天的闹剧终于收场了，卓筠被带到离东孝宫不远的院子里休息，卸下了沉重的外衣，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冷清的院子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的寂静，或许是今天的勇敢鼓舞了她，这个庞大的庭院在黑夜里并没有让她觉得害怕，仿佛是命运在召唤她，半掩着的宫门像是在向她发出最诚挚的邀请，卓筠披衣下床，做了一件改变了她一生的事，以至于日后每每想起时都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到底是命运选择了自己？还是自己选择了命运？
这会儿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到东孝宫去看看，她只想再去看看那过早去世女人的礼服，她只是好奇？朝拜过后，那衣服还在不在？去东孝宫的路仿佛是生长在记忆里，而东孝宫那虚掩着的宫门好似证实了一切，难道？是皇后的亡魂知道她今晚要来？卓筠有些怕，却也没有停下。
天干物燥，偌大的宫殿里没有留下一丝的烛火，借着天空皎洁的月光，卓筠望见皇后的礼服安然的躺在宝座上，卓筠不禁想象着：某一个仲夏之夜，皇后也是在皎洁的月光下轻轻靠在宝座上，体态风姿有着说不尽的婉约。
卓筠轻轻的走过去，坐在了宝座旁边的地毯上，轻轻的抚着裙角呢喃着，她不知道为何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女人产生如此大的好感。
“皇后娘娘，我叫方卓筠，是丞相的女儿，请皇后恕罪，我今天在大礼上偷偷的摸了你的裙角，我想请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带给我好运。”也许是夜深最容易寂寞，卓筠索性将头枕在礼服上，竟对着礼服吐露起心思来。
“我今年及笄了，若不用守重孝的话，明年我也许就嫁给玄青了。恩？皇后娘娘，你是否跟我一样，这个年纪就成亲了？“
“没错，她像你这么大就成为皇后了。”黑暗里传出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平静中故意隐藏着波澜。
啊！卓筠没料想会有人，闻声猛然跳起，谁想额头正好撞在宝座的扶手上，害的她又跌了回去，大殿的黑暗处有一个黑影移动过来，卓筠被撞的满眼冒金星，疼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曾经听到过，可短时间内又想不起来是谁。
这人也奇怪，只是站在离卓筠前有一定距离的檀木花架旁边，看到卓筠这样，貌似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结果只是静静的问了一句：“疼吗？”
卓筠被问的心里有点气，“咚”的一声都传到了老远，能不疼嘛，可宫中不是自己家，倒也没敢发作，只是老老实实回答：“疼。”
纱氅声响，那人来到宝座的另一端竟然也席地而坐了。
卓筠迎着月光看清楚了来人后吓得不轻，急忙匍匐跪地行了一个大的宫礼，谁知那人眉头一皱，像是有些微怒，声音有几分严厉道：“安静。”
卓筠就那样半跪着吓得不敢说话，皇帝的声音幽幽响起，飘过了整个大殿。
难道是错觉吗，卓筠从他那慢条斯理的语调中读到了深深的哀伤，那哀伤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孤登基那年是二十三岁，皇后是十五岁，瘦瘦小小的却很漂亮。”
卓筠愣在那，脑子里想象着十五岁的皇后穿着华服走过青石板路，她能想到衣服的样子，能想到头饰的细节，却怎么也想不出十五岁皇后那张脸。
“你过来。”皇帝的声音依旧平静，可卓筠却不敢动。
“孤叫你过来，愣住做什么？”皇帝这一次的语气中有着刻不容缓。
卓筠轻轻的移过去，皇帝却应着月光自顾自的翻起了礼服袖子。
卓筠虽然心里害怕，却也好奇的很，皇后的身份地位仅次于皇帝，可奇怪的是，皇后礼服的袖子内测为什么会破了好几个洞？
“早年，孤的父王因为贤能，代替了玄青父亲坐了王位，可孤登基时正值超纲混乱党派纷争，一群老臣主张还皇位于秦王，也就是玄青的父亲，登基大典上随时有可能被逼宫，那时皇后还年幼，躲在袍子里瑟瑟发抖，孤就告诉她，若是怕就抓紧袖子吧。”
卓筠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往事，虽然吓得不轻却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到后来祭祖、祭天、会见各国使臣、平叛乱，她都安静的站在孤的身后，联合她的族人拥护皇权。”
卓筠看了半天袍子脱口而出：“那为什么不做新的袍子呢？”毕竟还是个女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皇帝只是看看她，半晌道：“你知道为什么朝服都偏大吗？因为一人一生只做一次朝服，正所谓大乃能容，年老的时候穿着就不会尴尬了，另一方面，如果朝服的主人没有完成她的使命，那朝服就会选择下一个主人继续完成使命。”
这时，皇帝将朝服的裙角递给了卓筠，卓筠伸手摸了摸，却发现袍子的底端坑洼不平，对着月光仔细一瞧，真丝的质地上布满了指甲的掐痕，这可把卓筠吓坏了。
“皇上，真的不是我，我，我朝拜的时候只是轻轻的摸了摸，我，我真的“
皇帝将袍子轻轻的搂在胸前，“权利欲望就像这身华贵的袍，人们对它又嫉又恨，看得见的光鲜在外，看不见的心酸有谁知道。”
卓筠回想起今天的经历，指着袍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皇帝起身给了卓筠一个疲惫不堪的背影轻声道：“你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晚上11点更，或者隔日11点更，已存草稿
放眼望去,不知道怎的，卓筠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只见这些诰命夫人们排成一排，环肥燕瘦者皆有，每个人都将自己隐藏在宽袍大袖里,个个面无表情的向前行着,好像是一群受着命运牵引的木偶一般。
刚刚走一个时辰的时候,队伍还算整齐,腿短的加紧脚步,身姿笨重的努力快走。阴阳怪气的太监们走在队伍最前面，一遍又一遍的报着众人所经过的宫殿名字、还有来历，接着就是命妇们集体跪拜，三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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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筠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姿，这些女人好像是不同的镜子，卓筠时刻提醒着自己，若不挺胸抬头就会变成那个命妇那样，若不好好行礼就会变成这个人这样，膝盖下的那些凸起龙还时刻用疼痛提醒着卓筠，也许是第一次朝拜的缘故，到了皇后的寝宫让卓筠有种奇怪的想法，好像自己在一上午的时间走完了一个贵族女子的整个一生。
皇后的寝宫叫东孝宫，坐落在深宫后院的最东侧，大概“东尊西贵”就是如此，悄悄的，卓筠打量着东孝宫，远处隐约可以望见那与市井区别开来的高大红墙，宫殿正中间的摆放着屏风，屏风前面放着皇后的宝座，通体鎏金，在一片耀眼的明黄中宽大且舒软，孔雀尾的羽扇各持一边，皇后的衣冠轻轻的躺在宝座上面，金灿灿的凤翅头冠轻轻的压在朝服上，好像她本人刚刚离开那样。
原来这就是皇后居住的地方？！卓筠有些狂喜，仿佛来时受的委屈都一笔勾销了，只是有一点，卓筠觉得怪异，若是拿母亲那阴冷的屋子作比较的话，皇后的宫殿阴冷程度则是丞相府的一百倍，大殿里凉风阵阵的，命妇中有人失礼打了一个喷嚏。
领头的大太监、女官们脸上挂不住了，急忙招呼大家跪拜行礼，众人在一片呼声中下拜，起身，再下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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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吃饭的时候，连卓筠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毅力坚持，大殿里摆上了餐桌，也挤进来一群莺莺燕燕，卓筠不留痕迹的打量着这些人，心中煞是惊奇，这便是皇帝的后妃们？怎么也环肥燕瘦，长相明显差强人意参差不齐？
众妃为首的则是一红纱女子，差不多三十多的年纪，姿色算是最为出落的一个，听嬷嬷们教过，这人便是蔺史官的妹妹。这蔺娘娘轻轻一福，真是轻到看不出，随即道：“众位姐妹辛苦，都知道这东宫无人主事，大家就别拘谨了。”
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诰命夫人只须要向皇后施礼而已，与宫里其她妃子倒是平起平坐的。因此，蔺娘娘也只是随便客套几句就开席了。
卓筠饿坏了，早就盼着她说这句话呢，当然，嬷嬷们的教导还要时刻谨记在心——千万不能多吃，使者龙鱼贯穿，一会儿菜就上来一桌子，抬眼一瞧，这些命妇们每一个都努力维持着吃相，可无奈宫廷御厨好像都跟大家过不去一般，上来的菜要多丰盛有多丰盛，不是油腻的大肉蹄髈，就是干酥的点心，咬起来稀里哗啦直掉渣的那种，无汤无水难以下咽。
卓筠抬眼瞄着蔺娘娘，只见嫔妃们脸上都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心下明白几分，却也震惊的不得了。
像是发觉有人盯着自己，蔺娘娘也回望着卓筠。
“你是丞相家的女儿吧。”
卓筠放下筷子微微颔首
“唉，我那苦命的侄女啊。”
卓筠知道她在说自己的嫂子，便如实道：“嫂嫂常常提起娘娘，并时刻以娘娘为榜样。"
蔺娘娘微微一笑道，“逝者如斯乎，你母亲与我也情同姐妹。”
卓筠轻轻用袖子掩面来掩饰尴尬，这她可不信，谁都知道，他哥哥蔺史官和自己的父亲是死敌，可自己不说点什么又觉得蔺娘娘会生疑，“谢娘娘厚爱，值得一提的是，前日家母托梦于我，她老人家先知我会代母前往，定要我为娘娘敬酒三杯谢恩。”
蔺娘娘脸色微微一怔，想那袁氏一丝不苟的，每年朝拜言语强硬藐视自己，自己在她那没什么便宜可吃，谁想生出这女儿来柔柔弱弱的，倒是懂事的很，随即道："傻孩子，掌灯后才许饮酒，来人呢，端青梅茶来，丞相的女儿要向我谢恩呢。”向左右嫔妃看看，蔺娘娘顿觉脸上增色不少。
卓筠轻移莲步，脸上踌躇着。
蔺娘娘不解道：“怎么了？”
“娘娘刚刚说，逝者如斯乎，况且今日又是皇后娘娘的生辰，逝者为尊，卓筠斗胆提议，众人先以茶代酒敬皇后一杯。"
卓筠读到蔺娘娘脸上的瞬息万变，不过对她来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人都有青梅茶可喝了。
忙碌了一天的闹剧终于收场了，卓筠被带到离东孝宫不远的院子里休息，卸下了沉重的外衣，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冷清的院子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的寂静，或许是今天的勇敢鼓舞了她，这个庞大的庭院在黑夜里并没有让她觉得害怕，仿佛是命运在召唤她，半掩着的宫门像是在向她发出最诚挚的邀请，卓筠披衣下床，做了一件改变了她一生的事，以至于日后每每想起时都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到底是命运选择了自己？还是自己选择了命运？
这会儿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到东孝宫去看看，她只想再去看看那过早去世女人的礼服，她只是好奇？朝拜过后，那衣服还在不在？去东孝宫的路仿佛是生长在记忆里，而东孝宫那虚掩着的宫门好似证实了一切，难道？是皇后的亡魂知道她今晚要来？卓筠有些怕，却也没有停下。
天干物燥，偌大的宫殿里没有留下一丝的烛火，借着天空皎洁的月光，卓筠望见皇后的礼服安然的躺在宝座上，卓筠不禁想象着：某一个仲夏之夜，皇后也是在皎洁的月光下轻轻靠在宝座上，体态风姿有着说不尽的婉约。
卓筠轻轻的走过去，坐在了宝座旁边的地毯上，轻轻的抚着裙角呢喃着，她不知道为何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女人产生如此大的好感。
“皇后娘娘，我叫方卓筠，是丞相的女儿，请皇后恕罪，我今天在大礼上偷偷的摸了你的裙角，我想请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带给我好运。”也许是夜深最容易寂寞，卓筠索性将头枕在礼服上，竟对着礼服吐露起心思来。
“我今年及笄了，若不用守重孝的话，明年我也许就嫁给玄青了。恩？皇后娘娘，你是否跟我一样，这个年纪就成亲了？“
“没错，她像你这么大就成为皇后了。”黑暗里传出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平静中故意隐藏着波澜。
啊！卓筠没料想会有人，闻声猛然跳起，谁想额头正好撞在宝座的扶手上，害的她又跌了回去，大殿的黑暗处有一个黑影移动过来，卓筠被撞的满眼冒金星，疼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曾经听到过，可短时间内又想不起来是谁。
这人也奇怪，只是站在离卓筠前有一定距离的檀木花架旁边，看到卓筠这样，貌似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结果只是静静的问了一句：“疼吗？”
卓筠被问的心里有点气，“咚”的一声都传到了老远，能不疼嘛，可宫中不是自己家，倒也没敢发作，只是老老实实回答：“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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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筠迎着月光看清楚了来人后吓得不轻，急忙匍匐跪地行了一个大的宫礼，谁知那人眉头一皱，像是有些微怒，声音有几分严厉道：“安静。”
卓筠就那样半跪着吓得不敢说话，皇帝的声音幽幽响起，飘过了整个大殿。
难道是错觉吗，卓筠从他那慢条斯理的语调中读到了深深的哀伤，那哀伤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孤登基那年是二十三岁，皇后是十五岁，瘦瘦小小的却很漂亮。”
卓筠愣在那，脑子里想象着十五岁的皇后穿着华服走过青石板路，她能想到衣服的样子，能想到头饰的细节，却怎么也想不出十五岁皇后那张脸。
“你过来。”皇帝的声音依旧平静，可卓筠却不敢动。
“孤叫你过来，愣住做什么？”皇帝这一次的语气中有着刻不容缓。
卓筠轻轻的移过去，皇帝却应着月光自顾自的翻起了礼服袖子。
卓筠虽然心里害怕，却也好奇的很，皇后的身份地位仅次于皇帝，可奇怪的是，皇后礼服的袖子内测为什么会破了好几个洞？
“早年，孤的父王因为贤能，代替了玄青父亲坐了王位，可孤登基时正值超纲混乱党派纷争，一群老臣主张还皇位于秦王，也就是玄青的父亲，登基大典上随时有可能被逼宫，那时皇后还年幼，躲在袍子里瑟瑟发抖，孤就告诉她，若是怕就抓紧袖子吧。”
卓筠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往事，虽然吓得不轻却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到后来祭祖、祭天、会见各国使臣、平叛乱，她都安静的站在孤的身后，联合她的族人拥护皇权。”
卓筠看了半天袍子脱口而出：“那为什么不做新的袍子呢？”毕竟还是个女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皇帝只是看看她，半晌道：“你知道为什么朝服都偏大吗？因为一人一生只做一次朝服，正所谓大乃能容，年老的时候穿着就不会尴尬了，另一方面，如果朝服的主人没有完成她的使命，那朝服就会选择下一个主人继续完成使命。”
这时，皇帝将朝服的裙角递给了卓筠，卓筠伸手摸了摸，却发现袍子的底端坑洼不平，对着月光仔细一瞧，真丝的质地上布满了指甲的掐痕，这可把卓筠吓坏了。
“皇上，真的不是我，我，我朝拜的时候只是轻轻的摸了摸，我，我真的“
皇帝将袍子轻轻的搂在胸前，“权利欲望就像这身华贵的袍，人们对它又嫉又恨，看得见的光鲜在外，看不见的心酸有谁知道。”
卓筠回想起今天的经历，指着袍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皇帝起身给了卓筠一个疲惫不堪的背影轻声道：“你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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