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无价明珠无解丹

    帝师卢植连破张角，斩获万余人，角与弟张梁走保广宗，与植相峙。朝中或言卢植怠惰，天子遂有易将之意，遣小黄门左丰视军。丰还，据实奏道：“植筑围凿堑，困蚁贼与孤城，近又造作云梯，以备攻城之用，广宗垂可拔之。”天子悦，乃罢前议。

    蔡琰《汉末风云?卢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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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平县驿馆，受天子差遣往广宗视察军务的小黄门左丰占据了一间最好的居室后，将一个随从护卫都赶出房间，又将所有的门窗封闭关死，便开始满怀欣喜地查点这一路走来的收获。

    只因并非出身“宫门”一脉，他向来都受到号称“葵花十妖君”的十常侍提防、猜忌和压制。因此虽凭着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得到天子的宠信，在宫中的地位却始终不上不下，到如今还只是一个负责贯通内外、传递讯息的小黄门。每次见到张让等人，都要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实在憋屈之至。

    手中无权，自然也就无人将他放在眼中。平日里除了偶尔哄得天子高兴得些赏赐，他就只能守着自己那点俸禄在堪称寸土寸金、繁华兴盛的洛阳紧巴巴度日。每次想到同为宦官的十常侍可以肆无忌惮的凭借手中的滔天权势疯狂搜刮，聚敛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左丰心中都会滴血般嫉妒。

    日前天子因听了朝中众臣抨击卢植剿贼不力的言辞，微微露出派天使督查之意。左丰敏锐的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于是寻机向天子毛遂自荐，声称不畏奔波之苦与刀兵之祸，愿为天子解忧。天子大喜，当即任他其为朝廷使者，火速赶往广宗查探卢植是否用心作战。

    出得洛阳，顶在头上的天使光环使他享受到平生从未有过的荣光。一路走来，所有州城郡县的地方官员无不小心逢迎，尽心款待，暗中更偷偷摸摸地送上厚礼。此刻在他房中大大小小的十多个木箱里，早已堆满了价值连城的珠玉珍玩及庄园宅地、奴仆婢女的文契等物。除了这些财物，最使左丰沉醉的还是那受人敬畏的成就感，当看到一个个手掌一方军政大权的地方官员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曲意逢迎的时候，竟使得他从另一种途径寻回了失去多年的男性尊严。

    望着面前平生从未敢想象可以拥有的财物，想到离开洛阳前夜纡尊降贵前来拜访自己的那个大人物的许诺，左丰温润俊秀有如处子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低声自语道：“卢子干，说不得只能委屈你了。”

    “嘿！”一语未了，忽地从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左丰后颈汗毛刷的立起，猛地回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的大汉。此人身躯长大，身材还算颀长的自己竟只能到他的胸口处，面容狞厉，双目深沉如井冷寒如冰，给人的感觉全然不似人类，倒像一只凶厉无匹的巨兽猛禽。

    “你是何人，夤夜至此有何目的？”左丰背靠墙壁，强作镇定地喝问，一只右手却悄悄地伸向墙上的一条细绳。他为人向来谨慎，身边带着如此多的财物，自然要加十二分的小心。白天住进驿馆时，他便已命人在房中设下了一道简易的机关。墙上的这条细绳一直通到外面的廊下，另一端悬挂着一串小小的铜铃。那铜铃有专人守候，只要铃声一响，便说明房中有意外发生，立时便会有大批护卫前来相救。

    “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去碰那条绳索。”那大汉用嘶哑的嗓音道，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从旁边一个敞开的箱子里取出一柄紫金如意，握住两端双手一弯，那柄如意便被他拗成一个圆环；再用力一拧，圆环又被扭成麻花状；双手又抵住麻花的两端往中间一合，眼见着它逐渐变粗变短；最后双手和在一起揉捏一阵，待张开手时，一个圆圆的球体出现在他的掌心。

    左丰倒吸一口冷气，他虽然不同武功，但见识总还是有的。那坚硬无比的紫金如意到了这大汉的手中，竟是如同面团湿泥，只这一手功夫，便是自己的护卫全部赶到，也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妨碍。认识到这一点，左丰果断地将已经捏住绳头的手松开，苦笑道：“阁下究竟意欲何为？若为求财，这箱中之物请尽管取用！”

    那大汉脸上露出一个狰狞无比的笑容，忽地前倨后恭拱手施了一礼道：“左大人不必紧张，在下乃交州刺史赵大人门下家奴鹰奴，今夜冒昧前来，却是奉我家主人之命献上一份厚礼！”

    “是赵宇霆的人？”左丰心中一突，强笑道，“我虽久慕赵大人威名，却始终缘悭一面。想我左丰不过是一卑贱之人，何敢当赵大人为何如此错爱？烦请阁下回复赵大人，便说他的一番盛情，左丰心领便是！”

    鹰奴先不回答，反手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解开后现出里面的一个檀木匣子，一手托匣一手掀开匣盖道：“大人何妨先看看我家主人送给大人的礼物再说！”

    一层朦胧的光晕从匣中溢出，垫了一层柔滑丝绸的扁平木匣中整整齐齐的码放着360颗龙眼大小、晶莹圆润的明珠。

    左丰的眼睛立时直了。他常年在皇宫之中，什么奇珍异宝不曾见过，这样的单独拿出来价值千金的明珠倒也不甚稀奇。但是整整360颗大小完全相同的明珠放在一起，他可肯定便是当今天子也绝对拿不出来。

    虽然因为某个原因使他从一开始便拿定主意拒绝赵雷的示好，但看着这一匣已无法衡量其价值的明珠，那拒绝话怎都说不出口来。

    看着左丰左右为难的神色，鹰奴的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笑意，他左手中指轻轻一弹，一粒与明珠大小相仿、同样圆滚滚的东西无声无息地飞出，准确地射入左丰在看到明珠时不由自主张大的嘴巴，骨碌一下滚入他的咽喉。

    左丰大惊：“你给我吃了什么？”

    鹰奴微笑道：“我家主人唯恐大人太过客气，因此教了在下一点小手段，务令大人不会执意推辞。方才大人服下的乃是一粒交州巫教秘制神丹，名为‘三尸脑神丹’。在丹药的核心处，有一只交州特产的小小尸虫。这小东西最是懒惰，经年都处于休眠状态，乖乖地寄生在人的体内。但每年的恶日端午，邪佞当道，五毒并出，尸虫在这一天会苏醒过来。若不及时服食一种特殊的药物令尸虫重新入眠，它便会沿经脉向上直入颅腔，啃噬它最爱食用的大脑。那时，嘿嘿……”

    听着鹰奴用沙哑呆板的声音叙述着这可怕之极的事实，左丰全身不可抑制地战抖起来：“那赵宇霆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鹰奴将一匣明珠置于桌案上，淡然道：“我家主人只希望大人记得他这一番诚意，到了广宗，只说该说的话，做该说的事。以后每年端午之前，自然会将一份厚礼和一颗解药如期奉上。何去何从，请大人自择！”说罢，推开窗扇，以与庞大身躯绝不相称的灵动轻盈穿窗而出，转瞬间已鸿飞冥冥。

    左丰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半晌，回身看着案上那一匣熠熠生辉的明珠，苦笑着自语道：“自择？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