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涉江湖
目录：再生缘|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剑的要义是什么？
人随心动，剑随心至。
――“清风十三式”
景德二十三年，三月初三，华山三仙剑坛，二十岁的冷缃在练剑。此时已是春满枝头之时，华山之上，也是春意盎然。冷缃一袭浅黄劲装，一把赤黑软剑，正在苦练“碧海七弄”。
“缃师弟。”
来者是一名白衣男子，比冷缃略高，温文尔雅，面带微笑，和寡言冷傲的冷缃倒是成个对比。此人正是冷缃的师兄张桥心。只见张桥心手中拿着一把寒铁宝剑，要和冷缃比试一下。十余招下来，冷缃剑势微弱，已是不敌。
“缃师弟，师叔把这把华山震派之宝寒铁怒剑传与你，你却不要，拿着把软剑，怎能习得华山剑艺的精髓呢？”张桥心将手中寒铁怒剑双手奉上。“还是接下来吧。华山派剑法直、狠、准，用这把寒铁怒剑才能发挥十成功力。师弟天资异禀，假以时日，定能将我派剑法发扬光大。”
“师兄喜欢，为何不接？”冷缃反诘。
“剑有所主。”
“主为何人？”
“你。”
“我为何人？”
“华山第二十三任掌门冷秣修之子，也将会是华山派第二十四任掌门。”张桥心一脸严肃，仍是双手扶剑，奉与冷缃。
冷缃却是一推，一声“全都给你，我不要”，走掉了。
“桥心，不要理那个不孝子，让他该做什么做点什么去吧，早晚惹着亏，有他回头的时候。”一旁，白花胡子的冷秣修缓缓走来。
“是，师叔。”
“清风十三式练得怎么样？”
“已能熟习，却未精通。”
“行剑之时，心之所至，剑之所至，就对了。”
“谢师叔指点。”
“你师父近来怎么样？”
“身体仍是不好，大夫说估计就是这两年的事。”
“她就是当年练剑……心之所至，见之所至即可，勿太强求。这清风十三式本就是祖师爷集三十年剑义所成，何求三年学成？桥心，慢慢来。”
“是，师叔。”
“缃儿的剑法怎么样，在你看来？”
“三年之后，便有所成。”
“三年，你倒是高估了他。他虽爱剑，却弃道，如何成就剑道？不说也罢。”
“无道无形，剑随心至。三年之后，缃师弟剑便能成。”
“倒是你了解他。我这个做爹的倒迂腐了。不管他，随他去吧。你我也半年未见了，到我房里喝茶陪我这个老骨头唠唠吧。”
“好。”
“那孩子要是有你一半听话乖顺就好了。”
张桥心微笑着道：“那便不是缃弟所为了。”
“呵呵……说起来伶儿走了也三年了。”
“四年了。”
“这孩子……不知在哪。哎……”
“嗯。”张桥心微笑，嗯，依然是微笑，温文尔雅。
“这闺女和她弟弟……谁能想到他们是龙凤胎呢？伶儿可是懂事太多了。缃儿今年也二十了，该是成家的时候。桥心，你更是，都二十四了。”
张桥心笑而不语，眉宇之间若有所思，他看着师叔走进房，自己慢了一步。
“桥心，你想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不必太过在意凤鸣师姐，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冷秣修慈爱祥和，“其实华山派也没什么必须你做的。”
“我想先把清风十三式练好，师叔别太挂心。”
“清风十三式……秋风扫落叶，落叶知我心。桥心，你可知清风十三式另一层要义？”
“师叔指教。”
“人随心动。”
“哦？”
“剑随心至，人随心动。”
“怎讲？”
“我也不太明白，桥心你自己参悟吧。”
“好，师叔这边坐吧。”
冷缃要去扬州江南南宫世家主持的武道大会瞧瞧去。这武道大会五年一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中间虽有中断，但到这一届也是第十一届了。每一届都能吸引许多渴望一战成名的青年侠客前往，五年前他就想去，被他爹拦住了。这次他可不管，说去就去，不管那些老人家的意见。他收拾了一下细软，一个人溜下山了。“反正这段时间，有桥心师兄陪爹讨论剑艺，要我干吗？我就去做我的事！”冷缃这小算盘可算是打好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下江南，听说扬州那可是年轻人的天堂。吃的，玩的，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各路英雄好汉，青年怪杰……嘿嘿，他心中的小算盘，是真打好了。连盘缠都带得足足的。“什么华山掌门？还是做我的冷缃怪剑来得痛快。”他摸摸自己腰间的赤黑软剑。“还是你了解我的心意，就是喜欢你。”这把赤黑软剑，是他十二岁那年随天成师叔去天山拜访玉莲居士时，居士送他的礼物，他喜欢得不行了。也是从那年，他才开始迷上练剑。只是他一直不喜练清风十三式、玉雪天柳剑这些华山派看家剑法。倒是玉莲居士教他的一些异域剑法让他着迷不已。他每三年都会去拜访一下玉莲居士，听他讲故事。玉莲居士常常跟他讲许多江湖中的奇人异事，也常常告诉他一些从别人那听不到的江湖往事。
“明年又要去见居士了。在扬州，正好物色个有意思的礼物。居士一定没见过江南的珍宝，哈哈。”冷缃不禁在心中得意。
到了扬州，武道场已挤满了人。大家都在围着看今天的比武。比武每天都有四个会场。这个会场比武的双方是山东修罗双姝刘氏姐妹和清水寨少寨主千金棍成敏。五十个回合，成敏不敌修罗双姝，败兴而归。“没劲，两把笨菜刀，一个破铁棍。”冷缃暗嘲道。可能这些年来国泰民安吧，江湖中倒是少了许多能人义士，黑白两道都平静得很。“生不逢时，要是让我早出生个两百年，游龙剑水苻生都要认我做爷爷！”他一想起手持游龙宝剑、横扫八方的鬼见愁水苻生，就好生佩服。别人都觉得那人可怕，乃是江湖千古一劫。他倒不那么想，只觉得是世人不济。“把他打败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打不过呗，怨对方是劫。非大丈夫所想，非缃剑客所为。”
“我去看看那边，那边有意思！”冷缃急躁躁地跑到了另一个会场。只见台上一个奇丑无比的中年书生，手持羽扇，弱不禁风的样子，正要与一个虬髯大汉交手。“这人也行？”冷缃冷笑。“你觉得他不行？”身旁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反问他。“先生，你看这个人，哪里行？”“哈哈，小伙子，看就知道了。”
只看台上，虬髯大汉先行出招，招招威猛，无不打在奇丑书生身上。可那书生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是微 笑 中 移 动 身形，并不出招。随着书生身形移动，大汉频频出招，招招中的，又好像招招落空。三百余招后，大汉已经是大汗淋漓，而那奇丑书生仍是谈笑风生，不时地跟大汉寒暄几句。直到大汉一招黑虎掏心――这一次他的招数居然没有打中目标，非但没中目标，他的心口遭那羽扇猛击，当下倒在擂台上，昏厥不醒。
“承让。”那奇丑书生向已不省人事的虬髯大汉做揖，惹得大伙哄笑一堂。
“这还有点意思。”冷缃乐乐，又跑到另一个会场。
台上的人很奇怪。对，很奇怪。这是他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一个约莫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身材消瘦，个子并不太高，一袭蓝衣，腰间一把其貌不扬的铁剑。那把铁剑没有剑鞘。他的手一直握在剑柄上，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对面的人。那双眼睛好像有一种魔力，将周围所有冷煞之气集在那把铁剑之上。那个消瘦身影，吸引着冷缃的眼睛，紧紧地。
“出鞘。”
一招，剑至喉咙。
好快的剑。
“哇，昆仑派的仙琼剑客玉茗居士首徒柳诚谨居然败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全场哗然！这剑，快、准、狠、稳，不多一丝，不少一毫，刚好击败对手。
这时，冷缃才注意到方才与蓝衣男子比试的人居然是他师兄张桥心的挚友柳诚谨。这柳诚谨乃是先年远征大将军柳明兰的嫡系后裔，出身名门，自幼拜昆仑派仙琼剑客玉茗居士为师，与其师兄张桥心同是当世公认的最为杰出的青年剑客。可这蓝衣人，居然，居然一招就拿下了柳诚谨。
只见柳诚谨轻轻一拜，倒是很是优雅地退下了比武台，颇有大将风度。在场的人，也不知是被蓝衣人的武功震到了，还是佩服柳诚谨的世家风度，齐齐鼓起掌来。那蓝衣男子，四下看一下，沉默不语，等着下一个对手。很多原本想要上台一比高下的江湖才俊，见柳诚谨都轻易败了，便打消了念头。也有单纯想要以武会友的人，便大方上台，与之比较。和方才不同的是，与这些人对阵的时候，那蓝衣人倒是有条不紊，多在二、三十招才拿下对方。打败了对手，他脸上尽量挤出一丝友善的笑容。很是奇怪。大概陆陆续续，又比了四五场，那蓝衣男子还是未败。
“缃师弟，你果真在这里。”冷缃正看着入神，旁边听见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居然是方才败了的柳诚谨。
“诚谨大哥，你倒是来得自在啊？”冷缃半嘲笑地逗着柳诚谨。
“自在人做自在事，败了是好事。”
“说得你好像独孤求败一样，你离那境界还早着呢。我爹就说，你的剑，太客气了，遇到强敌一招不至，就是死穴。”
“的确，这人的剑，虽非最精妙的，但难得霸气，一招制敌。”
“霸气吗？我看未见得。”冷缃看看场上，冷笑到，“也就比桥心师兄霸气些。”
“哈哈，你还是总欺负桥心啊！”
“谁叫他婆婆妈妈……”冷缃小声嘀咕。
“苦口婆心。像桥心这样的人，不多了。”
“是啊，自己想做的事情，非要别人做，还说这是别人的命。你说烦不烦？我都懒得理他。”冷缃自小就很讨厌桥心和爹，什么华山派掌门人，好像天下就他们华山派一家一样，江湖中有多少好玩的东西啊，非要他当华山派掌门人吗？桥心师兄不是很好吗？为人清正，剑艺精进，哪样不比他合适？他都不明白爹和师兄怎么那么死脑筋。哼，总之，有一天，他一定要把这个未来掌门实实在在推到张桥心手里！他从十五岁就立下这个志向了。哼，谁叫张桥心从他十岁就开始跟他唠叨这个问题了。他非要他们死了这个心！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事情，哼哼！
“我来也！”冷缃趁柳诚谨跟旁边人谈笑之时，蹿上了比武台。
他冲蓝衣男子挤挤眼睛，抽出腰间的软剑。
“我要跟你比试！”冷缃言语之间，甚是轻藐，拿着剑比着那蓝衣人。
蓝衣人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眼睛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漠然。并非不屑，只是一种毫不在乎。
“你能一剑拿下我吗？”冷缃言语之间，尽是挑衅。
“不能。”
“料你也不能。”冷缃很是得意。得意的表情，活脱脱是个孩子。
“当今天下，配让我一剑拿下的人只有五人。”
“好大的口气，你当这武林中唯你独尊了？”冷缃故意挑衅那人。
“比我剑艺精进的，尚有七人。伯仲之间，三人。一剑拿下，五人。无所谓几招的，加上你，不计其数。”
好大的口气，在场之人无不被此人冷静的傲慢震撼。
这人，傲慢，可傲慢得冷静。这人，冷静，可冷静中却是一身傲气。
“那我，倒是希望能一剑被你拿下，跟我诚谨师兄比比肩！”
柳诚谨在台下，依旧是谈笑风声，好像这台上的“花招”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剑随心至。”对于玉莲居士的这句话，冷缃一直铭记在心，不曾亵渎。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有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想要和这个蓝衣人认真比试。
十招。
已经出了十招。冷缃的赤黑软剑，一直缠绕着蓝衣人的身影，仿若游龙。虽未有杀气，却让敌对之人难以招架。那蓝衣人，不时露出一丝疲态。可转瞬之间，冷缃的赤黑软剑又好像偏离最初的轨迹，击不中敌人要害。冷缃忍住心中浮躁，耐住性子，一招一招和那人拆解。那人甚是耐心，好像故意和他拖着，不知是为了探他武功，还是就是跟个小孩子对招。反正不管怎样，冷缃都觉得这是他长这么大做的最有意思的事情。输了就输了，只要打得痛快，他输也输得自在。蓝衣人嘴角偶尔露出一丝微笑，又转瞬即逝，最多的还是神情的冷漠。好像他也不在乎这比武的胜负一样。他冷漠，又神秘。
“好，看我这招碧海潮光！”冷缃在心中喊道，使出碧海七弄中威力最大的碧海潮光。
“兄弟师承天山派？”那蓝衣人在接招之时，仍是从容不迫，问出这样一句。
冷缃集中精神，倒是一句也不说。只见赤黑软剑，光影斑驳。斜阳打在剑背上，隐约可见剑身青龙。旁人像是看呆了，都屏住了呼吸。而他自己也第一次注意到，这把赤黑软剑上竟有几条青龙。倒是那蓝衣人淡然自若，从容不迫。“剑随心至。”他谨记要义，渐渐忘记了拆招，只是心之所至、剑至所极。他手中的软剑，在日益隆盛的剑气下竟变得刚直，一剑刺出，风淡云轻间大有横扫千军之势。
“清风十三式！”台下谈笑自若的柳诚谨突然间大叹。
只见那蓝衣人眼睛瞬间一缩，又释放出摄人的光彩，似乎他一直就是在等这一刻。右手一个反手，一剑刺出，两道剑光当下四射。
黄裳蓝衣，好像一双游龙，纠缠在一起。台下人，登时屏住了呼吸。
只见台上两人，霎时间退回各自原来的位置。台下诸人硬是没看出谁赢谁输。
“清风十三式，果然名不虚传。”那蓝衣人淡淡道，“可不知华山派凤鸣剑邱凤鸣女侠是你什么人？”
冷缃眨了眨眼，随口说：“正是家师。”
台下群豪登时哗然：“原来这人就是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清泉剑张桥心啊。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那蓝衣人笑笑：“昔年华山派清风剑客华清风集三十年剑艺加以海外寒铁怒剑，练就不世的清风十三式，在江湖中十余年未遇敌手，立下华山派赫赫威名。而三十五年前，华山女侠邱凤鸣曾以清风十三式力挫魔教长老齐青，击退魔教对中原威猛攻势。今日在下有幸目睹清风十三式的风采，当是此生无恨了。只是小兄弟若想学有所成，还需三年苦练。而真正掌握清风十三式要义，至少要十年。十年之后，我倒是不知是否还有幸与你一战。”言语之间，极是凄凉萧索，又仍是淡然无所谓。
倒是那冷缃，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冲着那双具有魔力的眼睛眨眨眼，好像是在挑衅，又似乎在寻求什么。
“你婆婆妈妈说那么多干嘛？什么清风十三式，‘剑随心至’而已，那破玩意老子才看不在眼里，你倒是说，这场比武你赢了还是我赢了啊？”
“剑随心至，对，的确是剑随心至。果然是张桥心，哈哈，这场比武是张兄弟赢了，在下输了。”说罢，蓝衣人拂拂身上尘土，转身离开。人们不自觉为这个奇怪的剑客让出一条路，心中也好是佩服。
“这缃师弟啊，又是想给桥心惹麻烦。不过这也好，看看他都能给桥心惹点什么麻烦。哈哈。”柳诚谨心中暗笑，这下，张桥心的名头该更大了。
扬州城内，依是春意浓浓。而他手中寒剑，又有了方向。
“从这里到苏州 ，大概要多长时间呢？”他摸摸腰间铁剑，不禁问问自己。
“赶得及。”
人随心动，剑随心至。
――“清风十三式”
景德二十三年，三月初三，华山三仙剑坛，二十岁的冷缃在练剑。此时已是春满枝头之时，华山之上，也是春意盎然。冷缃一袭浅黄劲装，一把赤黑软剑，正在苦练“碧海七弄”。
“缃师弟。”
来者是一名白衣男子，比冷缃略高，温文尔雅，面带微笑，和寡言冷傲的冷缃倒是成个对比。此人正是冷缃的师兄张桥心。只见张桥心手中拿着一把寒铁宝剑，要和冷缃比试一下。十余招下来，冷缃剑势微弱，已是不敌。
“缃师弟，师叔把这把华山震派之宝寒铁怒剑传与你，你却不要，拿着把软剑，怎能习得华山剑艺的精髓呢？”张桥心将手中寒铁怒剑双手奉上。“还是接下来吧。华山派剑法直、狠、准，用这把寒铁怒剑才能发挥十成功力。师弟天资异禀，假以时日，定能将我派剑法发扬光大。”
“师兄喜欢，为何不接？”冷缃反诘。
“剑有所主。”
“主为何人？”
“你。”
“我为何人？”
“华山第二十三任掌门冷秣修之子，也将会是华山派第二十四任掌门。”张桥心一脸严肃，仍是双手扶剑，奉与冷缃。
冷缃却是一推，一声“全都给你，我不要”，走掉了。
“桥心，不要理那个不孝子，让他该做什么做点什么去吧，早晚惹着亏，有他回头的时候。”一旁，白花胡子的冷秣修缓缓走来。
“是，师叔。”
“清风十三式练得怎么样？”
“已能熟习，却未精通。”
“行剑之时，心之所至，剑之所至，就对了。”
“谢师叔指点。”
“你师父近来怎么样？”
“身体仍是不好，大夫说估计就是这两年的事。”
“她就是当年练剑……心之所至，见之所至即可，勿太强求。这清风十三式本就是祖师爷集三十年剑义所成，何求三年学成？桥心，慢慢来。”
“是，师叔。”
“缃儿的剑法怎么样，在你看来？”
“三年之后，便有所成。”
“三年，你倒是高估了他。他虽爱剑，却弃道，如何成就剑道？不说也罢。”
“无道无形，剑随心至。三年之后，缃师弟剑便能成。”
“倒是你了解他。我这个做爹的倒迂腐了。不管他，随他去吧。你我也半年未见了，到我房里喝茶陪我这个老骨头唠唠吧。”
“好。”
“那孩子要是有你一半听话乖顺就好了。”
张桥心微笑着道：“那便不是缃弟所为了。”
“呵呵……说起来伶儿走了也三年了。”
“四年了。”
“这孩子……不知在哪。哎……”
“嗯。”张桥心微笑，嗯，依然是微笑，温文尔雅。
“这闺女和她弟弟……谁能想到他们是龙凤胎呢？伶儿可是懂事太多了。缃儿今年也二十了，该是成家的时候。桥心，你更是，都二十四了。”
张桥心笑而不语，眉宇之间若有所思，他看着师叔走进房，自己慢了一步。
“桥心，你想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不必太过在意凤鸣师姐，你该有自己的生活。”冷秣修慈爱祥和，“其实华山派也没什么必须你做的。”
“我想先把清风十三式练好，师叔别太挂心。”
“清风十三式……秋风扫落叶，落叶知我心。桥心，你可知清风十三式另一层要义？”
“师叔指教。”
“人随心动。”
“哦？”
“剑随心至，人随心动。”
“怎讲？”
“我也不太明白，桥心你自己参悟吧。”
“好，师叔这边坐吧。”
冷缃要去扬州江南南宫世家主持的武道大会瞧瞧去。这武道大会五年一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中间虽有中断，但到这一届也是第十一届了。每一届都能吸引许多渴望一战成名的青年侠客前往，五年前他就想去，被他爹拦住了。这次他可不管，说去就去，不管那些老人家的意见。他收拾了一下细软，一个人溜下山了。“反正这段时间，有桥心师兄陪爹讨论剑艺，要我干吗？我就去做我的事！”冷缃这小算盘可算是打好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下江南，听说扬州那可是年轻人的天堂。吃的，玩的，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各路英雄好汉，青年怪杰……嘿嘿，他心中的小算盘，是真打好了。连盘缠都带得足足的。“什么华山掌门？还是做我的冷缃怪剑来得痛快。”他摸摸自己腰间的赤黑软剑。“还是你了解我的心意，就是喜欢你。”这把赤黑软剑，是他十二岁那年随天成师叔去天山拜访玉莲居士时，居士送他的礼物，他喜欢得不行了。也是从那年，他才开始迷上练剑。只是他一直不喜练清风十三式、玉雪天柳剑这些华山派看家剑法。倒是玉莲居士教他的一些异域剑法让他着迷不已。他每三年都会去拜访一下玉莲居士，听他讲故事。玉莲居士常常跟他讲许多江湖中的奇人异事，也常常告诉他一些从别人那听不到的江湖往事。
“明年又要去见居士了。在扬州，正好物色个有意思的礼物。居士一定没见过江南的珍宝，哈哈。”冷缃不禁在心中得意。
到了扬州，武道场已挤满了人。大家都在围着看今天的比武。比武每天都有四个会场。这个会场比武的双方是山东修罗双姝刘氏姐妹和清水寨少寨主千金棍成敏。五十个回合，成敏不敌修罗双姝，败兴而归。“没劲，两把笨菜刀，一个破铁棍。”冷缃暗嘲道。可能这些年来国泰民安吧，江湖中倒是少了许多能人义士，黑白两道都平静得很。“生不逢时，要是让我早出生个两百年，游龙剑水苻生都要认我做爷爷！”他一想起手持游龙宝剑、横扫八方的鬼见愁水苻生，就好生佩服。别人都觉得那人可怕，乃是江湖千古一劫。他倒不那么想，只觉得是世人不济。“把他打败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打不过呗，怨对方是劫。非大丈夫所想，非缃剑客所为。”
“我去看看那边，那边有意思！”冷缃急躁躁地跑到了另一个会场。只见台上一个奇丑无比的中年书生，手持羽扇，弱不禁风的样子，正要与一个虬髯大汉交手。“这人也行？”冷缃冷笑。“你觉得他不行？”身旁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反问他。“先生，你看这个人，哪里行？”“哈哈，小伙子，看就知道了。”
只看台上，虬髯大汉先行出招，招招威猛，无不打在奇丑书生身上。可那书生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是微 笑 中 移 动 身形，并不出招。随着书生身形移动，大汉频频出招，招招中的，又好像招招落空。三百余招后，大汉已经是大汗淋漓，而那奇丑书生仍是谈笑风生，不时地跟大汉寒暄几句。直到大汉一招黑虎掏心――这一次他的招数居然没有打中目标，非但没中目标，他的心口遭那羽扇猛击，当下倒在擂台上，昏厥不醒。
“承让。”那奇丑书生向已不省人事的虬髯大汉做揖，惹得大伙哄笑一堂。
“这还有点意思。”冷缃乐乐，又跑到另一个会场。
台上的人很奇怪。对，很奇怪。这是他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一个约莫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身材消瘦，个子并不太高，一袭蓝衣，腰间一把其貌不扬的铁剑。那把铁剑没有剑鞘。他的手一直握在剑柄上，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对面的人。那双眼睛好像有一种魔力，将周围所有冷煞之气集在那把铁剑之上。那个消瘦身影，吸引着冷缃的眼睛，紧紧地。
“出鞘。”
一招，剑至喉咙。
好快的剑。
“哇，昆仑派的仙琼剑客玉茗居士首徒柳诚谨居然败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全场哗然！这剑，快、准、狠、稳，不多一丝，不少一毫，刚好击败对手。
这时，冷缃才注意到方才与蓝衣男子比试的人居然是他师兄张桥心的挚友柳诚谨。这柳诚谨乃是先年远征大将军柳明兰的嫡系后裔，出身名门，自幼拜昆仑派仙琼剑客玉茗居士为师，与其师兄张桥心同是当世公认的最为杰出的青年剑客。可这蓝衣人，居然，居然一招就拿下了柳诚谨。
只见柳诚谨轻轻一拜，倒是很是优雅地退下了比武台，颇有大将风度。在场的人，也不知是被蓝衣人的武功震到了，还是佩服柳诚谨的世家风度，齐齐鼓起掌来。那蓝衣男子，四下看一下，沉默不语，等着下一个对手。很多原本想要上台一比高下的江湖才俊，见柳诚谨都轻易败了，便打消了念头。也有单纯想要以武会友的人，便大方上台，与之比较。和方才不同的是，与这些人对阵的时候，那蓝衣人倒是有条不紊，多在二、三十招才拿下对方。打败了对手，他脸上尽量挤出一丝友善的笑容。很是奇怪。大概陆陆续续，又比了四五场，那蓝衣男子还是未败。
“缃师弟，你果真在这里。”冷缃正看着入神，旁边听见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居然是方才败了的柳诚谨。
“诚谨大哥，你倒是来得自在啊？”冷缃半嘲笑地逗着柳诚谨。
“自在人做自在事，败了是好事。”
“说得你好像独孤求败一样，你离那境界还早着呢。我爹就说，你的剑，太客气了，遇到强敌一招不至，就是死穴。”
“的确，这人的剑，虽非最精妙的，但难得霸气，一招制敌。”
“霸气吗？我看未见得。”冷缃看看场上，冷笑到，“也就比桥心师兄霸气些。”
“哈哈，你还是总欺负桥心啊！”
“谁叫他婆婆妈妈……”冷缃小声嘀咕。
“苦口婆心。像桥心这样的人，不多了。”
“是啊，自己想做的事情，非要别人做，还说这是别人的命。你说烦不烦？我都懒得理他。”冷缃自小就很讨厌桥心和爹，什么华山派掌门人，好像天下就他们华山派一家一样，江湖中有多少好玩的东西啊，非要他当华山派掌门人吗？桥心师兄不是很好吗？为人清正，剑艺精进，哪样不比他合适？他都不明白爹和师兄怎么那么死脑筋。哼，总之，有一天，他一定要把这个未来掌门实实在在推到张桥心手里！他从十五岁就立下这个志向了。哼，谁叫张桥心从他十岁就开始跟他唠叨这个问题了。他非要他们死了这个心！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事情，哼哼！
“我来也！”冷缃趁柳诚谨跟旁边人谈笑之时，蹿上了比武台。
他冲蓝衣男子挤挤眼睛，抽出腰间的软剑。
“我要跟你比试！”冷缃言语之间，甚是轻藐，拿着剑比着那蓝衣人。
蓝衣人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眼睛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漠然。并非不屑，只是一种毫不在乎。
“你能一剑拿下我吗？”冷缃言语之间，尽是挑衅。
“不能。”
“料你也不能。”冷缃很是得意。得意的表情，活脱脱是个孩子。
“当今天下，配让我一剑拿下的人只有五人。”
“好大的口气，你当这武林中唯你独尊了？”冷缃故意挑衅那人。
“比我剑艺精进的，尚有七人。伯仲之间，三人。一剑拿下，五人。无所谓几招的，加上你，不计其数。”
好大的口气，在场之人无不被此人冷静的傲慢震撼。
这人，傲慢，可傲慢得冷静。这人，冷静，可冷静中却是一身傲气。
“那我，倒是希望能一剑被你拿下，跟我诚谨师兄比比肩！”
柳诚谨在台下，依旧是谈笑风声，好像这台上的“花招”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剑随心至。”对于玉莲居士的这句话，冷缃一直铭记在心，不曾亵渎。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有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想要和这个蓝衣人认真比试。
十招。
已经出了十招。冷缃的赤黑软剑，一直缠绕着蓝衣人的身影，仿若游龙。虽未有杀气，却让敌对之人难以招架。那蓝衣人，不时露出一丝疲态。可转瞬之间，冷缃的赤黑软剑又好像偏离最初的轨迹，击不中敌人要害。冷缃忍住心中浮躁，耐住性子，一招一招和那人拆解。那人甚是耐心，好像故意和他拖着，不知是为了探他武功，还是就是跟个小孩子对招。反正不管怎样，冷缃都觉得这是他长这么大做的最有意思的事情。输了就输了，只要打得痛快，他输也输得自在。蓝衣人嘴角偶尔露出一丝微笑，又转瞬即逝，最多的还是神情的冷漠。好像他也不在乎这比武的胜负一样。他冷漠，又神秘。
“好，看我这招碧海潮光！”冷缃在心中喊道，使出碧海七弄中威力最大的碧海潮光。
“兄弟师承天山派？”那蓝衣人在接招之时，仍是从容不迫，问出这样一句。
冷缃集中精神，倒是一句也不说。只见赤黑软剑，光影斑驳。斜阳打在剑背上，隐约可见剑身青龙。旁人像是看呆了，都屏住了呼吸。而他自己也第一次注意到，这把赤黑软剑上竟有几条青龙。倒是那蓝衣人淡然自若，从容不迫。“剑随心至。”他谨记要义，渐渐忘记了拆招，只是心之所至、剑至所极。他手中的软剑，在日益隆盛的剑气下竟变得刚直，一剑刺出，风淡云轻间大有横扫千军之势。
“清风十三式！”台下谈笑自若的柳诚谨突然间大叹。
只见那蓝衣人眼睛瞬间一缩，又释放出摄人的光彩，似乎他一直就是在等这一刻。右手一个反手，一剑刺出，两道剑光当下四射。
黄裳蓝衣，好像一双游龙，纠缠在一起。台下人，登时屏住了呼吸。
只见台上两人，霎时间退回各自原来的位置。台下诸人硬是没看出谁赢谁输。
“清风十三式，果然名不虚传。”那蓝衣人淡淡道，“可不知华山派凤鸣剑邱凤鸣女侠是你什么人？”
冷缃眨了眨眼，随口说：“正是家师。”
台下群豪登时哗然：“原来这人就是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清泉剑张桥心啊。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那蓝衣人笑笑：“昔年华山派清风剑客华清风集三十年剑艺加以海外寒铁怒剑，练就不世的清风十三式，在江湖中十余年未遇敌手，立下华山派赫赫威名。而三十五年前，华山女侠邱凤鸣曾以清风十三式力挫魔教长老齐青，击退魔教对中原威猛攻势。今日在下有幸目睹清风十三式的风采，当是此生无恨了。只是小兄弟若想学有所成，还需三年苦练。而真正掌握清风十三式要义，至少要十年。十年之后，我倒是不知是否还有幸与你一战。”言语之间，极是凄凉萧索，又仍是淡然无所谓。
倒是那冷缃，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冲着那双具有魔力的眼睛眨眨眼，好像是在挑衅，又似乎在寻求什么。
“你婆婆妈妈说那么多干嘛？什么清风十三式，‘剑随心至’而已，那破玩意老子才看不在眼里，你倒是说，这场比武你赢了还是我赢了啊？”
“剑随心至，对，的确是剑随心至。果然是张桥心，哈哈，这场比武是张兄弟赢了，在下输了。”说罢，蓝衣人拂拂身上尘土，转身离开。人们不自觉为这个奇怪的剑客让出一条路，心中也好是佩服。
“这缃师弟啊，又是想给桥心惹麻烦。不过这也好，看看他都能给桥心惹点什么麻烦。哈哈。”柳诚谨心中暗笑，这下，张桥心的名头该更大了。
扬州城内，依是春意浓浓。而他手中寒剑，又有了方向。
“从这里到苏州 ，大概要多长时间呢？”他摸摸腰间铁剑，不禁问问自己。
“赶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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