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游龙剑
目录：再生缘|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救下秦芸，使得其免为柳诚谨剑下魂的正是莫流芝。也只有这位昔年昆仑第一剑客，才能让狂傲不羁、目中无人的柳诚谨心生骇然。此时，他才知道昆仑派的剑法有多么博大精深，自己，还只得皮毛。他感到一丝恐惧，和此生的敬畏。
“莫叔叔，你为何救我？”
“因为你死了，因为你必须活下去。你虽苦苦挣扎，可心中，何尝未有求死的心！”莫流芝的声音，浑厚而安然。
“没有人必须活下去！”
莫流芝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扇了秦芸一巴掌。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陆定西他们做的事情对不对。在我知道，他们决定用你的感情来开那把剑的时候，我躲了起来。我一直认为，为了一把剑，失去情人，是一生中最大的恶。可是我错了，人最恶的是不知善待自己，是自己放弃自己。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陆定西他们有什么错？！他们是对的，只有让你去经历这一切，承担这一切，真正打开封印在这把剑里的罪与重，你才能自由，你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真正不能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秦芸依旧黯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芸，你能听我说话吗？”莫流芝从小就最喜欢这秦芸，甚过小少爷夏侯先。他觉得，在她身上，有一种他没有的东西。并非遗失，而是从来都没有的东西。
“叔叔你说。”
“先，四年前的任务，不是别的，是行刺皇上。”
秦芸……
“用他先祖的那把剑，行刺皇上。”
“那有什么意义？”秦芸黯然说。
“为了唤醒他父皇沉睡的心！夏侯容二十三年前，已经逼得魏明帝落荒而逃。而魏明帝在王屋山一带又被暴民土匪绞杀。夏侯容虽然只有三千精兵，却是势如破竹。各地的反魏联军，也已揭竿而起。夏侯容一生从未败过，可他却败给了一个人。”
“谁？”
“他自己。他失落的尊严与骄傲。他眼虽看不到，但他的心看得到，这些招安多年，已经腐化了的鲜卑贵族，是多么腐朽和平庸！他们和这些横征暴敛、奢华贪婪的大魏皇帝、皇后、皇亲国戚、军官仕人、土绅劣豪没两样！他们跟着他，并非是为了古月王朝的尊严，也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幸福与安康。他看到的依旧是屠城，是聚敛钱财，是强抢民女，是无休止的罪孽。在一切黑暗的黑暗当中，他失去了改变一切的雄心。就像那把沉寂在夏侯一族心中多年的游龙宝剑。”
“我手上这把剑是游龙剑？”
“没错，你手上这把剑就是游龙剑。碧芊芙万里迢迢，带着自己的儿子，到北海之境找到的。她听说，这把剑跟着东古月的人，到了北海，就孤身去寻找。为的就是唤醒她丈夫的雄心！为的是她的儿子，延续这不朽的传奇。后来她一人葬身北国，小少爷自己一人找回紫剑阁。”
她十二岁那年，在长白山的一个崖涧遇见夏侯先。那时，他十五岁。他在等他娘，他说她娘去找他爹的宝物了。让他等着，让他在家好好练剑。记得那个时候，她得了一场怪病，村里人都没见过。说是要把她烧死。娘求了族长很久，他们才答应不烧她。娘带着她去别的地方――那个时候爹已经被征徭役的征走了，她和娘相依为命。在走山路的时候，她就那么摔下去了。那个悬崖很深，必死无疑。连她自己都这样听见。记得在身体悬空的时候，娘的喊声：“小芸！小芸！”娘一定哭了。
但她没有死，下面是个水潭，很深，还有个瀑布。她记得她摔下来的时候，很大的水声，吓到一个年轻人。那个人赤 裸着上身，在瀑布下面挥舞着剑。
他救了她。他好像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帮她医治。她的病并不好治，他常常要出去爬另一个山的悬崖，为她采药。可他没说过一句什么。她觉得他是好人。
不知为什么，他只是一人住在这封闭的崖底，一间简陋但整洁的小屋。看得出，这本是两个人住。他说，一间房是他娘的，他娘去找他爹的宝物了，让他等。他不能闲着，他必须好好练剑。
她喜欢看他练剑，那好像是她懵懂无知的童年唯一的安宁。
她跟他说，你去我们村子一趟好吗，你告诉我娘，我还活着。
他说，好，你要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我要我娘给我做的裘皮帽子。”
他依旧说好，他回来跟我说，我娘身体很好，叫我养好病再回去。
他总是很温柔，很温柔，从来不说谎。
他并不爱说话。
她有一次跟他说：“村子里的人说，我是天煞孤星。”
刚说到这儿，他说：“呸，没人是天煞孤星！”
她出生的那年，村子里大旱，死了很多人，她爷爷奶奶就是死在那场大旱中。她很小的时候，官府又来抓人服徭役，爹被抓走了。那时，村里的小孩天天唱歌说她是“天煞孤星”，扫把星。大人们虽不像小孩般口无遮拦，但私下里也常议论。老酋长很迷信，看她的时候，也说，这孩子八字不好，命不好。只有娘，很坚定地护着她。
只有他，会说一句：“呸，没有人是天煞孤星。”
所以她信她自己不是，不是天煞孤星！
那三个月她很快乐，很快乐，很快乐。
瀑布的水，见证着少年的善良与执着。她知道，他手中的那把剑，一定不会叫他娘失望。那是他最大的骄傲。
走的时候，他把她送回村子，然后自己离开。
她记得，在最后一次看他在瀑布练剑的时候，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夏侯先。”他，骄傲而坚定。
“我叫拓跋芸。”
秦芸的本名叫拓跋芸，入关之后才改了姓。
后来，她再回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他写了封信给她，她却看不懂。不过她看懂一个东西，就是他桌上的那把牧笛。他一直有这么个牧笛，练剑之余，常吹来听。她很喜欢，他的笛声，他的笛，她的先。
后来大魏军在这一代打了败仗，在同孤独部族打仗时节节败退，为了显示尊严，退回关内的时候抓了很多鲜卑人。他们村子就是一族。他们的族人，在南下的时候，频染怪病。就是她得的那种……后来她知道，那是天花。他们久居北国寒冷之地，对中原的这种病没有免疫力。族人一个个死去，包括她娘……只有她，活着，那个“天煞孤星”活着。官兵见他们都一个个死去，就也不要他们了。
只有她一个，到最后。
颠沛流离的生活她过了好几年。她在辽东一带差点被人贩子卖了，是一个南方来的年轻男子把她救了，那人叫封雪南，是后来的长江漕运总瓢把子。那时，他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身热血，开朗俊逸。封雪南带他入关，可她还是跟封大哥道了别。她觉得，她还是一个人的好。
直到十六岁那年，她被一个杀手组织的人收养了，那人叫六叔，是紫剑阁的长老。十七岁那年，她正式进入紫剑阁，成为一个杀手。也是那年，她又看见他了。她的先。
她记得，那时，她紧紧抱着他，一直在哭。
他从不微笑的脸，一直在笑，安慰着她。
“我找了你好久啊，找了你好久，不要再离开我了。”
“不会，我不会，我不会……”先……
先看着她从怀中掏出的那封信和那个牧笛，哭了。岁月改变了他爱人的容颜，却不变她的执着与天真。
三个月后，他说要走。
她不让。
他说他一定会回来。
半年之后，回来的，是他的尸体，还有那把无鞘的“游龙剑”！
“莫叔叔，你为何救我？”
“因为你死了，因为你必须活下去。你虽苦苦挣扎，可心中，何尝未有求死的心！”莫流芝的声音，浑厚而安然。
“没有人必须活下去！”
莫流芝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扇了秦芸一巴掌。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陆定西他们做的事情对不对。在我知道，他们决定用你的感情来开那把剑的时候，我躲了起来。我一直认为，为了一把剑，失去情人，是一生中最大的恶。可是我错了，人最恶的是不知善待自己，是自己放弃自己。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陆定西他们有什么错？！他们是对的，只有让你去经历这一切，承担这一切，真正打开封印在这把剑里的罪与重，你才能自由，你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真正不能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秦芸依旧黯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芸，你能听我说话吗？”莫流芝从小就最喜欢这秦芸，甚过小少爷夏侯先。他觉得，在她身上，有一种他没有的东西。并非遗失，而是从来都没有的东西。
“叔叔你说。”
“先，四年前的任务，不是别的，是行刺皇上。”
秦芸……
“用他先祖的那把剑，行刺皇上。”
“那有什么意义？”秦芸黯然说。
“为了唤醒他父皇沉睡的心！夏侯容二十三年前，已经逼得魏明帝落荒而逃。而魏明帝在王屋山一带又被暴民土匪绞杀。夏侯容虽然只有三千精兵，却是势如破竹。各地的反魏联军，也已揭竿而起。夏侯容一生从未败过，可他却败给了一个人。”
“谁？”
“他自己。他失落的尊严与骄傲。他眼虽看不到，但他的心看得到，这些招安多年，已经腐化了的鲜卑贵族，是多么腐朽和平庸！他们和这些横征暴敛、奢华贪婪的大魏皇帝、皇后、皇亲国戚、军官仕人、土绅劣豪没两样！他们跟着他，并非是为了古月王朝的尊严，也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幸福与安康。他看到的依旧是屠城，是聚敛钱财，是强抢民女，是无休止的罪孽。在一切黑暗的黑暗当中，他失去了改变一切的雄心。就像那把沉寂在夏侯一族心中多年的游龙宝剑。”
“我手上这把剑是游龙剑？”
“没错，你手上这把剑就是游龙剑。碧芊芙万里迢迢，带着自己的儿子，到北海之境找到的。她听说，这把剑跟着东古月的人，到了北海，就孤身去寻找。为的就是唤醒她丈夫的雄心！为的是她的儿子，延续这不朽的传奇。后来她一人葬身北国，小少爷自己一人找回紫剑阁。”
她十二岁那年，在长白山的一个崖涧遇见夏侯先。那时，他十五岁。他在等他娘，他说她娘去找他爹的宝物了。让他等着，让他在家好好练剑。记得那个时候，她得了一场怪病，村里人都没见过。说是要把她烧死。娘求了族长很久，他们才答应不烧她。娘带着她去别的地方――那个时候爹已经被征徭役的征走了，她和娘相依为命。在走山路的时候，她就那么摔下去了。那个悬崖很深，必死无疑。连她自己都这样听见。记得在身体悬空的时候，娘的喊声：“小芸！小芸！”娘一定哭了。
但她没有死，下面是个水潭，很深，还有个瀑布。她记得她摔下来的时候，很大的水声，吓到一个年轻人。那个人赤 裸着上身，在瀑布下面挥舞着剑。
他救了她。他好像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帮她医治。她的病并不好治，他常常要出去爬另一个山的悬崖，为她采药。可他没说过一句什么。她觉得他是好人。
不知为什么，他只是一人住在这封闭的崖底，一间简陋但整洁的小屋。看得出，这本是两个人住。他说，一间房是他娘的，他娘去找他爹的宝物了，让他等。他不能闲着，他必须好好练剑。
她喜欢看他练剑，那好像是她懵懂无知的童年唯一的安宁。
她跟他说，你去我们村子一趟好吗，你告诉我娘，我还活着。
他说，好，你要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我要我娘给我做的裘皮帽子。”
他依旧说好，他回来跟我说，我娘身体很好，叫我养好病再回去。
他总是很温柔，很温柔，从来不说谎。
他并不爱说话。
她有一次跟他说：“村子里的人说，我是天煞孤星。”
刚说到这儿，他说：“呸，没人是天煞孤星！”
她出生的那年，村子里大旱，死了很多人，她爷爷奶奶就是死在那场大旱中。她很小的时候，官府又来抓人服徭役，爹被抓走了。那时，村里的小孩天天唱歌说她是“天煞孤星”，扫把星。大人们虽不像小孩般口无遮拦，但私下里也常议论。老酋长很迷信，看她的时候，也说，这孩子八字不好，命不好。只有娘，很坚定地护着她。
只有他，会说一句：“呸，没有人是天煞孤星。”
所以她信她自己不是，不是天煞孤星！
那三个月她很快乐，很快乐，很快乐。
瀑布的水，见证着少年的善良与执着。她知道，他手中的那把剑，一定不会叫他娘失望。那是他最大的骄傲。
走的时候，他把她送回村子，然后自己离开。
她记得，在最后一次看他在瀑布练剑的时候，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夏侯先。”他，骄傲而坚定。
“我叫拓跋芸。”
秦芸的本名叫拓跋芸，入关之后才改了姓。
后来，她再回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他写了封信给她，她却看不懂。不过她看懂一个东西，就是他桌上的那把牧笛。他一直有这么个牧笛，练剑之余，常吹来听。她很喜欢，他的笛声，他的笛，她的先。
后来大魏军在这一代打了败仗，在同孤独部族打仗时节节败退，为了显示尊严，退回关内的时候抓了很多鲜卑人。他们村子就是一族。他们的族人，在南下的时候，频染怪病。就是她得的那种……后来她知道，那是天花。他们久居北国寒冷之地，对中原的这种病没有免疫力。族人一个个死去，包括她娘……只有她，活着，那个“天煞孤星”活着。官兵见他们都一个个死去，就也不要他们了。
只有她一个，到最后。
颠沛流离的生活她过了好几年。她在辽东一带差点被人贩子卖了，是一个南方来的年轻男子把她救了，那人叫封雪南，是后来的长江漕运总瓢把子。那时，他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身热血，开朗俊逸。封雪南带他入关，可她还是跟封大哥道了别。她觉得，她还是一个人的好。
直到十六岁那年，她被一个杀手组织的人收养了，那人叫六叔，是紫剑阁的长老。十七岁那年，她正式进入紫剑阁，成为一个杀手。也是那年，她又看见他了。她的先。
她记得，那时，她紧紧抱着他，一直在哭。
他从不微笑的脸，一直在笑，安慰着她。
“我找了你好久啊，找了你好久，不要再离开我了。”
“不会，我不会，我不会……”先……
先看着她从怀中掏出的那封信和那个牧笛，哭了。岁月改变了他爱人的容颜，却不变她的执着与天真。
三个月后，他说要走。
她不让。
他说他一定会回来。
半年之后，回来的，是他的尸体，还有那把无鞘的“游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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