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是非

    “婆婆，这边坐。”女孩语音轻柔，搀扶着老得不行的婆婆。那个婆婆凶着脸，瞪了那女孩一眼。女孩吓得又不吭声，好像这个婆婆很厉害似的。

    女孩衣着素朴，淡荷色的单衣，多少看起来有点冷，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淡然和安宁，微笑的时候，有点像小时候的她。只是女孩看起来更加单薄些，也柔弱许多。

    蓝衣汉子，看着那个女孩有点微微发愣，可又笑笑，不说什么。有时候，他常常觉得身旁的人有她的影子，却又不全像。她总是特别的，饱满的门庭，英气的眉毛，虽然看起来很平平常常，可是一颦一笑，都是单纯和可爱，以及倔强。

    那边冷伶母子母女三人不知为何逗得甚乐，打打闹闹。他很是羡慕，这些年来，他一直最羡慕的就是别人的热闹。他总是一个人，于是羡慕各种美满。他只带了玉笛四年，更多的日子，他是自己一个人度过。

    独孤，的确是孤独，是孤独让他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点冷酷。其实，他也很柔软。也许，是每一条路，无论怎么走下去，都无法回到曾经。有时候，身旁的鸟语花香，多少都有点寂寞。在孤独的时候，目睹寂寞，于是更加孤独，于是寂寞异常。这些东西，他多年没再和人分享。分享是一种美德，可是他的心中，充满了各种忏悔，无力去为自己栽培“美德”。

    美丽是她曾经的倔强，品德是他们共同的坚持。

    只是，他们的人生，那样分离开来，没再重逢过。

    也许不是不能，是他没有再为自己争取过。

    可又不能视之为生命短暂的插曲，因为，那是她，不是别人。

    怀中的笛子，悠扬的故曲，没有此刻的清冷，一直温暖心头。

    爱情是娓娓道来的哀伤，而他已经习惯自己的沉默不语。

    此时，最为吵闹的还是冷伶。她不知为何吵闹，好像是喝了太多烧刀子，有些醉了。她两个宝贝孩子，倒是都不挡着她。而客栈里的人，江湖上跑的，多也认得出这位金陵侯的夫人、华山侠女冷伶冷女侠。冷伶自从少时流浪在外，回到家中以后，变得分外地高调，时时刻刻不忘以发扬华山派光大为己任。即使嫁了人之后，也一如既往。不知怎地，她大笑着突然间嚎啕大哭，把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吓坏了。而周遭的人，也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回事。

    门边，那个婆婆在咳嗽。而女孩站在一旁，不做声。

    玉笛看看哥哥，说：“不早了，休息吧。”他沉默不语，依然在思考。寒风微微吹着，蓝色的寒衣，一口并不太热的茶水。玉笛见哥哥没有离意，就自行回房了。这些天的奔波，让她很是疲乏。她总觉得，也许，他们该歇歇了，和江湖无关地歇歇，不是这样走走停停。她不是他，没有那种孤独，也忍受不了那种寂寞。

    他的孤独和寂寞，一直在等待那个特定的她，重新和他分享。玉笛也知道，他心中仍有期待，只是自己不再提及。每次想到这个，她心中就产生一种莫名的惆怅。

    “喂，你干什么！”突然一个尖尖的声音喊出来。痛哭中的冷伶抬头，看见那边有个瘦弱的女孩被人欺负，就是跟着个老婆婆进来的淡荷色衣服的女孩。欺负她的是一个喝醉酒了的大汉，他对她动手动脚。冷伶果然是冷伶，醉都醉了，还不忘多管闲事。她抽出腰间的剑，径直走过去。

    她还没说话，那大汉就被吓住了。他可没想到自己无非是调戏一下个女孩，就招来一把剑。那大汉不是本地人，也不晓得这就是金陵侯张桥心的夫人华山派冷伶冷女侠，可还是被她手中怒气冲冲的剑吓得直哆嗦。那张静远、张静清兄妹俩却是见怪不怪，任由母亲行侠仗义。父亲说过：“凡事你母亲想做的事情，就由着她去做，出了漏子，她自己修理去。莫管她，管她多了，是给自己找没劲。”他们兄妹俩，还真是佩服父亲的心胸和智慧。

    那女孩倒是为大汉求情，说，这位大哥也是醉了酒，夫人也莫为她动了肝火。女孩言语之间，甚是娇柔，让人看了不禁动心。这让冷伶更是怒火中烧，非要给大汉颜色看看。

    “呦呦呦，都说金陵侯养了只母老虎，没想到今天倒是见到真人了。”

    一声刺耳的讽刺，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来，冷伶登时火冒三丈，剑气逼人。

    一旁坐着的蓝衣汉子倒是看得很清楚：那边冷伶和醉汉纠缠的时候，坐在一边的王雄和李元奇一直在冷冷看着。而这句话，就是李元奇说出口的。要说这李元奇倒也是名门世家出身，只是家中虽算富甲一方，盛名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没什么太多的臭名，可美名也没听过。也不知道这李元奇来了什么样的胆子，非要跟出了名厉害非凡的金陵侯夫人冷伶叫板。

    “你是谁，笑我，谁给你的胆子！”

    “胆子自己长的，莫非还要找你家金陵侯批个条不是？”那李元奇，此番话，却是连当朝首辅金陵侯张桥心的面子全驳了。旁的人都替他捏一把汗，连王雄都在拉他的衣袖。

    “自己长的？拿出来让我看看！”冷伶不怒的时候，美得不行。怒极的时候，那种美带着一丝强烈的杀气。客栈里的人都快吓坏了，但她那俩宝贝却是见怪不怪，也不来劝阻。

    客栈里还有人在喝酒，手很稳，心很沉，没人注意到他。但是他已经注意到，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