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既定方针

    尽管市委的马拉松常委会开过之后，刘晨又被降了二级，降为图书馆副馆长，但是丁丽丽还是对我千恩万谢，我说我什么也没做，没有帮她什么忙，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她却还是泪眼婆娑地一连声地说着，谢谢！谢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而且自此以后，每逢节假日，丁丽丽都必定会光临寒舍，手里拎着一大包又一大包东西。我表示坚决地拒绝，她却坚决要留。推来桑去，有时她一下子倒进我怀里，我赶紧把她扶起来，她就趁机说，你要是再不要，我就在你家不走了。说完自己先咯咯咯笑了。一笑，那两条细细弯弯的眉毛，就像燕子的翅膀一样飞动起来，我一下就会联想到白小丽书记，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细细弯弯的眉毛，一笑也是这样像燕子的两只翅膀在飞翔。

    我的心一阵砰砰砰狂跳之后，又觉得很酸楚很酸楚。一滴泪珠儿，就会啪嗒一声，从眼角边上滚落下来。

    那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刘晨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他因为想升正职，给组织部长送了十八万块钱，构成行贿。而这次由白小丽书记主持召开的第一次市委常委会，要研究的主要议题，就是研究如何处理一大批行贿的官员。

    其实在白小丽到任之前，由王力进市委副书记代市长主持召开的市委常委会上，已经就此问题，做出了一个决议。只是三江市的很多干部群众，对这种处理，意见很大，省委收到很多上告信。而且白小丽也认为。那次常委会做出的处理决定，只强调对干部的教育和自我教育，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完全无视法纪。连震慑作用都起不到，更何谈依法行政依法治国了。老百姓怎么能满意？

    可是，王力进市长和大多数常委，却都不以为然，都坚持认为，市委常委会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能因为有几封上告信，群众有些反映，就推翻常委会的决议。

    王市长却并没有因为新书记一到任就要推翻他主持决定的决议而生气，依然如往常一样，脸上总是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甚至于一直用谦恭的语气慢声细气地对白小丽书记说：白书记，我十分理解一些群众的不满情绪。其实我心里也对这些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挨个抽他们大耳瓜子。党培养了他们这么多年，花费了多少心血？希望他们能作为无产阶级先锋队最先进政党的骨干和中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立党为公，大公无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处处以身作则，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带领广大人民群众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经过党多年的辛勤培养和教育，他们也确实已经成为一批我党最基层领导的骨干，是我党基层执政的中坚力量。也确实为党和人民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如果没有这些基层干部的多年辛勤工作，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也不会取得今天的伟大成就。无论与国与民，他们都还是有功劳的。

    但是因为他们平日里不注重党性修养，放松了自我思想改造，被纸醉金迷的不良社会风气所熏染腐蚀。把个人荣辱升迁看得无比重要，把党和人民群众的利益置于脑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应该受到严罚。但是毕竟他们的错误，和受贿索贿，还有着本质的区别和不同。不能都一棍子打死。我们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也应该再给他们立功赎罪的机会。更何况也不是一个二个，好几十上百名干部，都被涉及了。这么多干部，一下子都彻底处理，不给一点立功赎罪的机会，也不一定能收到好的效果。还会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所以我们经过再三研究讨论。

    说到这儿，王力进市长，似乎无意识地向在座的常委们环视了一眼，才又接下去说：还是决定坚持我们党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一贯方针，给予这些初犯者，以降职降薪的严厉处罚。党内给予记大过或严重警告处分。

    我想我们这些严厉处罚，一定能起到震慑和警醒作用，使他们幡然猛醒，牢牢记住深刻教训，永不再犯此类错误。也达到了我们治病救人挽救干部的目的。

    白书记，您说呢？

    王市长虽然是一口气有理有据有事实有理论地说完这些话，却始终笑眯眯地盯着白书记的脸，甚至于给人一种过于谦卑有些卑躬屈节的感觉。看得出市长对女书记是多么尊重。即使书记一来就表示要推翻市长亲自主持常委会所作的决定，实在是太不给市长面子，也没有顾及市委班子正副班子之间的团结，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团结，王力进市长也依然一直微笑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快。

    所以有些常委在钦佩市长高风亮节的同时，就很自然对书记有些不以为然。毕竟书记和市长之间的团结，会给整个三江四大班子带来影响，给整个三江市带来影响，退一步说，即使这个决议有不当之处，也应该以市委的团结为重，以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团结为重，不该无所顾及自以为是，把自己的想法和意见置于集体之上吧。前两任书记，就是因为一向独断专行，凡事都得自己说了算，不经过他点头同意，即使你做得再对，办得再好，他也不满意。甚至于一句话，就可以把你所做的一切推翻。更不要说了，党的集中制，在他们那里，只剩下后半句，前面的两个字，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两个虚词而已。没有任何实质意义。所以当他们这堵大墙，轰然倒塌的时候，大多数人――也包括大多数常委――无不拍手称快。

    这位又是从省里派下来的女书记，年青气盛，似乎更要一意孤行了。连常委一致通过的决议也要推翻。亏着王力进市长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要不然，在常委会上，两个人就得吵翻脸不可。

    上一任书记，就常常在常委会上和市长吵得面红耳赤，鸡飞狗跳。仅仅为了跨江公路大桥的建设，应由谁拍板，谁有最后的决定权，就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拍了桌子，骂了娘。最后两个人都锒铛入狱。被老百姓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调侃讥讽，让市委市政府丢尽了面子。

    难道历史还会在三江重演，又从省城派下来的两位最高领导，又要重蹈覆辙？三江何日得安宁？三江老百姓何时能过上小康？

    还有一个半月就将退休的一位从政多年的副市长，禁不住摇了摇头，又在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兔死狐悲，官官相护，千古亦然。看来这位新书记，到底是年青啊。别看这位女书记，从政有年，还只是个纯粹的知识分子，完全的理想主义者。还没有学会做官，也没有真正体会过当领导的感受，要是她已经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或是有更多的亲属朋友同学，更多的社会关系，更多的利益纠葛，她也许就能体会到，当今社会和官场的无比复杂性，要考虑要顾及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实在是太多太多，谁又能自始至终洁身自好，久站江边不湿鞋？恐怕连神仙也难做到。但愿这二位最高领导，不要再在三江掐架了。让三江平静平静吧。三江的老百姓，这些年被折腾得够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