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机关尽雨村言相逼自打脸惊醒中山狼
目录：甄贾红楼| 作者：凸碧山人| 类别：玄幻奇幻
别了柳湘莲，宝玉回到书房又坐了一会，约略整理了自己的思路，袖了那几份文件，便跟了焙茗去见那贾雨村。贾雨村是官身，又是是贾政八辈子打不着的宗侄，贾政平时见他是在自己的外书房，换了宝玉就不行了，无论贾雨村的哪个身份，他都只能在荣禧堂与他相见。
一路听焙茗说，这个贾雨村恁是耐性好得很。他其实是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投名帖的时候就说他是专程前来拜望宝二爷的，只等宝二爷有空见他即可，今天见不到明天他还会来。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焙茗他们自然知道自家二爷很是不待见这位爷，只是碍于老爷比较重视他，二爷没办法才会见他。贾政不在家，大家也没人把他当个事，把帖子传进去就没人再理他了。
宝玉自然知道这贾雨村是个什么人物，地地道道的一条喂不饱的中山狼，自从攀上贾府这棵大树，为非作歹的事情可是没少做了。偏偏这人还真有些手段，很多难办的事情只要经了他手，总能寻出些稀奇古怪的法子能给你办妥。开始几次贾府的几个当家人还非常满意，后来觉出这贾雨村的手越伸越长，后头牵扯的势力越来越多，渐渐已经超出贾府力所能及的范围，开始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贾雨村本身又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近些年眼界宽了，门路多了，开始不甘心只做个跑腿的奴才，竟然跑到台面上跟一些权贵大员叫板，几个回合下来害得自己丢职罢官不说，几次差点将整个贾府套进去。偏偏那贾赦贾珍跟他十分要好，不但死命力保，还觉得他是个做马前卒的好料子，居然开始将一些家族大事让他参与进来，把个贾政担心的每天都睡不好觉，渐渐的短了跟他的来往。
偏这贾雨村心里也明白的很，知道现在支撑贾府的实际上是贾政一脉，心里又认定了宝玉是个能做大事的主，但凡得了空就会巴巴的跑来套近乎。以前的宝玉是打定主意装傻到底的，因此最怕他这种死缠烂打的人，要知道装一时容易，回回装可就算是个苦差了，只是贾政在上，他也只能忍着。好容易现在贾政对他冷了心，这下子倒好，他索性绕开了贾政，直接找到他头上来了，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宝玉拿定主意，到了荣禧堂冷着个脸，不痛不痒的给那贾雨村见了礼，明显不耐烦的道：“世兄也真是的，有事叫人传唤一声，我过去就是了。哪敢劳烦您这么屈尊下驾的等着。”
那贾雨村见惯了宝玉对他这副样子，直接无视了站起来陪笑道：“说过几次了，在下哪里敢跟世兄论资排辈。世兄瞧得起我，叫我一声兄长那是我的荣幸，若能称呼我为雨村那是再好不过了。”
宝玉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一屁股坐下，喝了口香茶肃了客也不作声，冷眼瞧着这贾雨村怎么表演。
要说这贾雨村也是个一表人才的出众人物，三十不到的年纪，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站在那里自有一番仪态。他被晾在那儿愣了下，见宝玉没有请他坐下的意思，脸色变了变却也忍住，走到宝玉面前深深一揖道：“往日多次打扰世兄清修，世兄怪我不知趣也是有的。如今兄弟又有些烦难要麻烦世兄，我这里先给世兄致歉了。”
宝玉点点头，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道：“不要客气，有话请讲就是。”贾雨村面上有些讪讪，坐了先喝了一口茶，遮了遮脸上的羞惭，咳了两声方道：“那个，世兄想也知道，兄弟前番遭人算计，丢了应天府尹的差使，蒙东府里的珍大爷不弃，方能保住这四品官衔。如今兄弟心灰意冷，实在不想再参与到那些乌七八糟的官场中去，只是这前路茫茫云遮雾掩，一时之间难以取舍。兄弟素来仰慕世兄人品贵重，见解超群，今日特来向世兄讨个主意，指个方向，还望世兄不吝赐教。”言辞恳切，倒是一副不似作伪的样子。
他这副样子，宝玉也不好做得太过，忽然想起此君乃是林妹妹的发蒙老师，也曾教过那甄宝玉几年，现成送上门来的博古架子，不用用倒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宝玉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却又心痛难忍的样子道：“世兄也休怪我有些心不在焉，实在是小子心里有事慢待了。说起来我也有一件着急的事情想要请教世兄，只是不知道世兄是否方便吐露？”宝玉这太极打得顺风，贾雨村却是有意奉承，听了这话忙又站起身来，抱拳拱手，做出一番义不容辞的模样道：“世兄说的哪里话，世兄的事就是我的事。雨村戴罪之身，不敢大包大揽，只是世兄若有吩咐，在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样子一路从世兄转到在下，他一路说得熟极而流，果然是官场里打滚惯了的，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
宝玉心下暗自警惕，急忙站起来虚扶了一下道：“世兄说的哪里话，这一笔哪里写得出两个贾字。你这样子要是被我父亲看到了，岂不害我又得挨上一顿打？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世兄是我那林妹妹的发蒙恩师，也是伴同链二哥哥一起办理林姑父身后事宜的主要人手，我这里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下林妹妹家的陈年旧事。世兄也知道，我同林妹妹情同手足，真心相待，实在不忍看她总是哀怨自伤，总要寻了一个妥善的法子安慰了她才好。”
宝玉跟黛玉的事情贾雨村自然也知道，只是顾着黛玉的闺阁名誉，即使在贾政面前也很少提起黛玉的事情。现在宝玉既然主动问起，忍不住瞧了他一眼，慢慢的道：“要说我那个女学生家的事情，在下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只是不知道世兄具体想知道哪些？是令姑父的事情，令姑姑的事情，还是令姑父家的身后事宜？这些真要一一讲了出来，恐怕会涉及贵府，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得完的。世兄既然有心解开一些事情，想来对其中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不知道世兄想要了解到什么地步？”他的话不紧不慢，像一条条套索，悄无声息却又阴险无比的逐步套上来，容不得宝玉有丝毫退缩，却也证实林家的事情绝不简单，背后的隐情要是都揭露出来，恐怕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应对得来的。
贾雨村见宝玉脸色有些变幻不定，心里暗自得意，面上却并不表露出来，做出一副知心的样子低声道道：“依在下愚见，世兄目前尚不具备查问此事的实力，一个不慎恐怕就会累及自身，到时恐怕就是娘娘也不能护你周全，遑论其他。如果世兄信得过在下，我们另外单独找个时间一起好好讨论一下再说，兹事体大，决不能轻举妄动。”他说着这话，言辞中不觉露出几分自傲神色一闪而过，被宝玉看在眼里心下好笑，却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道：“林姑父也不过是个四品官而已，家里能有什么大事？况且我现在只是想问一下林妹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闲来逗她开心罢了，世兄说的这些又都是些哪里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贾雨村见他又做回原来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一片失望之色，旋即又硬生生压了下去，撤回身体，一脸黯然道：“在下一意为世兄着想，想不到世兄成见如此之深，处处提防，让我情何以堪？世兄既然知道我曾客席林家，不难知晓我素日为人，世兄如此，想是雨村往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世兄明言！”说罢唏嘘不止，一时竟不能自己。
宝玉明明知道，他现在是以退为进惺惺作态，却也不得不温言抚慰道：“世兄说的哪里话。你我份属同宗，又素无仇怨，亲近还来不及呢，哪里又有什么过节。向闻世兄自创一套正邪二气之说，其中义理甚有可取之处；世兄达人，又哪里需要小子指点迷津？”
贾雨村精神一振，瞧定宝玉大喜道：“我只道世兄向来厌我，不想竟也知道雨村些微见识，能得世兄如此评价，雨村于愿足矣！只是雨村自知此说不容于正统之士，即便政老面前也不敢随意吐露，世兄从何而知？”宝玉道：“这个容易，世兄两个得意高徒如今都在我们府上，他两个都不是世俗拘泥之人，闲来说起也是有的。只是他们毕竟未得世兄真传，兄弟也有一些不解之处，还请世兄不吝赐教。”
贾雨村喜道：“世兄谬赞了。有甚疑惑，但讲无妨。”宝玉便道：“闻世兄之说中有所谓正邪之气溶于一身之人，则可将聪俊灵秀之气与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集于一身。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是也不是？”贾雨村听得面上古怪，仍道：“然也。又何如？”宝玉道：“那么请问世兄：这种说法是否可以广而大之，理解为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不可以世俗礼法所拘，其为人善恶，也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即便是他们忘恩负义，作奸犯科，都是那体内二气所使，由不得他们了？”
贾雨村面上微微变色，冷然道：“世兄到底想说什么？”宝玉道：“世兄进士出身，自然明白这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的意思，倒要请教世兄：这二气溶于一身之人属于君子还是小人？”贾雨村左右为难，思忖良久亦不能答，因反问道：“依世兄高见若何？”宝玉正容道：“世兄不闻千古人性善恶之辩乎？世兄不屑于流俗，却不得不容身于流俗；既想扬名立世光宗耀祖，又不得不屈节事贼为虎作伥。却不知如此将渐行渐远，早已不复初衷，终将迷失自我，进退两难，岂不是眼下之境？不知世兄还记得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句话吗？”
贾雨村悚然一惊，再抬头时已经是冷汗涔涔，颤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诗的？你还知道些什么？”他神情急迫，连敬称都忘了，直盯着宝玉，似乎要从他脸上挖出一个答案来。
宝玉心中一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微笑道：“其实你的正邪二气学说本身并没有错，只在最后用错了地方。如若你将这种说法推广到所有人身上，而不是只作为自己行为的辩护词，你才算明白其中真正的道理。你且回去用心揣摩，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我自会让你满意而回。如果你始终执迷不悟，那我也只有那两句诗送你了。”说罢端茶送客。
贾雨村眼神迷茫，再不复先前的自傲奸猾，只顺着宝玉的意思木然告退，临出门前，险些栽了个大跟头。
宝玉也不理他，只吩咐了焙茗仔细些送他出去，自己也在房内呆坐了一会，方起身返回怡红院去。
一路听焙茗说，这个贾雨村恁是耐性好得很。他其实是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投名帖的时候就说他是专程前来拜望宝二爷的，只等宝二爷有空见他即可，今天见不到明天他还会来。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焙茗他们自然知道自家二爷很是不待见这位爷，只是碍于老爷比较重视他，二爷没办法才会见他。贾政不在家，大家也没人把他当个事，把帖子传进去就没人再理他了。
宝玉自然知道这贾雨村是个什么人物，地地道道的一条喂不饱的中山狼，自从攀上贾府这棵大树，为非作歹的事情可是没少做了。偏偏这人还真有些手段，很多难办的事情只要经了他手，总能寻出些稀奇古怪的法子能给你办妥。开始几次贾府的几个当家人还非常满意，后来觉出这贾雨村的手越伸越长，后头牵扯的势力越来越多，渐渐已经超出贾府力所能及的范围，开始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贾雨村本身又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近些年眼界宽了，门路多了，开始不甘心只做个跑腿的奴才，竟然跑到台面上跟一些权贵大员叫板，几个回合下来害得自己丢职罢官不说，几次差点将整个贾府套进去。偏偏那贾赦贾珍跟他十分要好，不但死命力保，还觉得他是个做马前卒的好料子，居然开始将一些家族大事让他参与进来，把个贾政担心的每天都睡不好觉，渐渐的短了跟他的来往。
偏这贾雨村心里也明白的很，知道现在支撑贾府的实际上是贾政一脉，心里又认定了宝玉是个能做大事的主，但凡得了空就会巴巴的跑来套近乎。以前的宝玉是打定主意装傻到底的，因此最怕他这种死缠烂打的人，要知道装一时容易，回回装可就算是个苦差了，只是贾政在上，他也只能忍着。好容易现在贾政对他冷了心，这下子倒好，他索性绕开了贾政，直接找到他头上来了，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宝玉拿定主意，到了荣禧堂冷着个脸，不痛不痒的给那贾雨村见了礼，明显不耐烦的道：“世兄也真是的，有事叫人传唤一声，我过去就是了。哪敢劳烦您这么屈尊下驾的等着。”
那贾雨村见惯了宝玉对他这副样子，直接无视了站起来陪笑道：“说过几次了，在下哪里敢跟世兄论资排辈。世兄瞧得起我，叫我一声兄长那是我的荣幸，若能称呼我为雨村那是再好不过了。”
宝玉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一屁股坐下，喝了口香茶肃了客也不作声，冷眼瞧着这贾雨村怎么表演。
要说这贾雨村也是个一表人才的出众人物，三十不到的年纪，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站在那里自有一番仪态。他被晾在那儿愣了下，见宝玉没有请他坐下的意思，脸色变了变却也忍住，走到宝玉面前深深一揖道：“往日多次打扰世兄清修，世兄怪我不知趣也是有的。如今兄弟又有些烦难要麻烦世兄，我这里先给世兄致歉了。”
宝玉点点头，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道：“不要客气，有话请讲就是。”贾雨村面上有些讪讪，坐了先喝了一口茶，遮了遮脸上的羞惭，咳了两声方道：“那个，世兄想也知道，兄弟前番遭人算计，丢了应天府尹的差使，蒙东府里的珍大爷不弃，方能保住这四品官衔。如今兄弟心灰意冷，实在不想再参与到那些乌七八糟的官场中去，只是这前路茫茫云遮雾掩，一时之间难以取舍。兄弟素来仰慕世兄人品贵重，见解超群，今日特来向世兄讨个主意，指个方向，还望世兄不吝赐教。”言辞恳切，倒是一副不似作伪的样子。
他这副样子，宝玉也不好做得太过，忽然想起此君乃是林妹妹的发蒙老师，也曾教过那甄宝玉几年，现成送上门来的博古架子，不用用倒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宝玉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却又心痛难忍的样子道：“世兄也休怪我有些心不在焉，实在是小子心里有事慢待了。说起来我也有一件着急的事情想要请教世兄，只是不知道世兄是否方便吐露？”宝玉这太极打得顺风，贾雨村却是有意奉承，听了这话忙又站起身来，抱拳拱手，做出一番义不容辞的模样道：“世兄说的哪里话，世兄的事就是我的事。雨村戴罪之身，不敢大包大揽，只是世兄若有吩咐，在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样子一路从世兄转到在下，他一路说得熟极而流，果然是官场里打滚惯了的，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
宝玉心下暗自警惕，急忙站起来虚扶了一下道：“世兄说的哪里话，这一笔哪里写得出两个贾字。你这样子要是被我父亲看到了，岂不害我又得挨上一顿打？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世兄是我那林妹妹的发蒙恩师，也是伴同链二哥哥一起办理林姑父身后事宜的主要人手，我这里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下林妹妹家的陈年旧事。世兄也知道，我同林妹妹情同手足，真心相待，实在不忍看她总是哀怨自伤，总要寻了一个妥善的法子安慰了她才好。”
宝玉跟黛玉的事情贾雨村自然也知道，只是顾着黛玉的闺阁名誉，即使在贾政面前也很少提起黛玉的事情。现在宝玉既然主动问起，忍不住瞧了他一眼，慢慢的道：“要说我那个女学生家的事情，在下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只是不知道世兄具体想知道哪些？是令姑父的事情，令姑姑的事情，还是令姑父家的身后事宜？这些真要一一讲了出来，恐怕会涉及贵府，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得完的。世兄既然有心解开一些事情，想来对其中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不知道世兄想要了解到什么地步？”他的话不紧不慢，像一条条套索，悄无声息却又阴险无比的逐步套上来，容不得宝玉有丝毫退缩，却也证实林家的事情绝不简单，背后的隐情要是都揭露出来，恐怕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应对得来的。
贾雨村见宝玉脸色有些变幻不定，心里暗自得意，面上却并不表露出来，做出一副知心的样子低声道道：“依在下愚见，世兄目前尚不具备查问此事的实力，一个不慎恐怕就会累及自身，到时恐怕就是娘娘也不能护你周全，遑论其他。如果世兄信得过在下，我们另外单独找个时间一起好好讨论一下再说，兹事体大，决不能轻举妄动。”他说着这话，言辞中不觉露出几分自傲神色一闪而过，被宝玉看在眼里心下好笑，却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道：“林姑父也不过是个四品官而已，家里能有什么大事？况且我现在只是想问一下林妹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闲来逗她开心罢了，世兄说的这些又都是些哪里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贾雨村见他又做回原来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一片失望之色，旋即又硬生生压了下去，撤回身体，一脸黯然道：“在下一意为世兄着想，想不到世兄成见如此之深，处处提防，让我情何以堪？世兄既然知道我曾客席林家，不难知晓我素日为人，世兄如此，想是雨村往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世兄明言！”说罢唏嘘不止，一时竟不能自己。
宝玉明明知道，他现在是以退为进惺惺作态，却也不得不温言抚慰道：“世兄说的哪里话。你我份属同宗，又素无仇怨，亲近还来不及呢，哪里又有什么过节。向闻世兄自创一套正邪二气之说，其中义理甚有可取之处；世兄达人，又哪里需要小子指点迷津？”
贾雨村精神一振，瞧定宝玉大喜道：“我只道世兄向来厌我，不想竟也知道雨村些微见识，能得世兄如此评价，雨村于愿足矣！只是雨村自知此说不容于正统之士，即便政老面前也不敢随意吐露，世兄从何而知？”宝玉道：“这个容易，世兄两个得意高徒如今都在我们府上，他两个都不是世俗拘泥之人，闲来说起也是有的。只是他们毕竟未得世兄真传，兄弟也有一些不解之处，还请世兄不吝赐教。”
贾雨村喜道：“世兄谬赞了。有甚疑惑，但讲无妨。”宝玉便道：“闻世兄之说中有所谓正邪之气溶于一身之人，则可将聪俊灵秀之气与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集于一身。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是也不是？”贾雨村听得面上古怪，仍道：“然也。又何如？”宝玉道：“那么请问世兄：这种说法是否可以广而大之，理解为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不可以世俗礼法所拘，其为人善恶，也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即便是他们忘恩负义，作奸犯科，都是那体内二气所使，由不得他们了？”
贾雨村面上微微变色，冷然道：“世兄到底想说什么？”宝玉道：“世兄进士出身，自然明白这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的意思，倒要请教世兄：这二气溶于一身之人属于君子还是小人？”贾雨村左右为难，思忖良久亦不能答，因反问道：“依世兄高见若何？”宝玉正容道：“世兄不闻千古人性善恶之辩乎？世兄不屑于流俗，却不得不容身于流俗；既想扬名立世光宗耀祖，又不得不屈节事贼为虎作伥。却不知如此将渐行渐远，早已不复初衷，终将迷失自我，进退两难，岂不是眼下之境？不知世兄还记得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句话吗？”
贾雨村悚然一惊，再抬头时已经是冷汗涔涔，颤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诗的？你还知道些什么？”他神情急迫，连敬称都忘了，直盯着宝玉，似乎要从他脸上挖出一个答案来。
宝玉心中一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微笑道：“其实你的正邪二气学说本身并没有错，只在最后用错了地方。如若你将这种说法推广到所有人身上，而不是只作为自己行为的辩护词，你才算明白其中真正的道理。你且回去用心揣摩，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我自会让你满意而回。如果你始终执迷不悟，那我也只有那两句诗送你了。”说罢端茶送客。
贾雨村眼神迷茫，再不复先前的自傲奸猾，只顺着宝玉的意思木然告退，临出门前，险些栽了个大跟头。
宝玉也不理他，只吩咐了焙茗仔细些送他出去，自己也在房内呆坐了一会，方起身返回怡红院去。
如果您喜欢,请点击这里把《甄贾红楼》加入书架,方便以后阅读甄贾红楼最新章节更新连载。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