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 未成年的大学生

    张主任是个做事严谨的西大保卫处办公室主任，但他对宁浩说了假话，他认识化学系七九级辅导员姚德忠，但绝不是住在他的对门。第二天上班，他拿出近期的治安情况登记册，想把昨天晚上宁浩事件记录上册，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记有名字的纸条。他努力回忆着，只记得是一高一矮两个化学系的“瘟七九”，凭他的观察，那个矮的是主事的主儿，狡猾诡异，能言善辩，像个城里人；那个高的朴实憨厚，缺乏自信，像个农村人。于是他在登记册上写道：1979年10月12日，化学系79级两名男生，一高一矮，在矮个教唆下，去到望江公园滋事（不属流氓行为），扰乱公共秩序，后被罚款。写完以后他往前翻了翻登记册，这是开学以来学校大小治安事件的汇总。张主任翻着，他觉得应该做个统计，然后拿出一个工作簿和一支笔。

    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流氓偷窥、扰乱秩序、实验室被盗等等真是层出不穷，共计五十多件，其中怀疑新生肇事达四十余件，比七八年同期高出三十余件。校外新生肇事十一件，其中大多数肇事学生都是由他领回，这也包括宁浩事件。从肇事的内容来看，有在食堂排队打架的，有为争球场打群架的，有在图书馆争坐位打架的，在寝室斗殴的根本没法数，有偷钱偷书偷饭票的，有偷实验室物品的，还有偷女同学内衣裤的，更有甚者发生偷窥事件四起，在游泳池女更衣室两次，女浴室和女卫生间各一次。这些事件不是每一件都调查清楚了，但从办案情况来看与七九级新生联系密切。天啊，这才一个多月，就出了这么多事儿！张主任愈想愈觉得触目惊心，他决定向上面汇报这一情况，以免事态发展下去而无法收拾。

    他拿好工作薄，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向处长室走去。走廊里空无一人。他拐了个弯上楼，正好碰见下楼的化学系七九级辅导员姚德忠。

    姚德忠三十多岁，转业军人出生，高大英俊，白皙的皮肤看不出是当过兵的，据说他是。姚德忠马上向前一步握着张主任的手道：“张主任您好，这次化学系玻工房被盗事件多谢张主任帮忙，现在圆满解决，多谢多谢。”

    “姚老师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你们也不要为难那位学生。那人我们查过了，才十三岁多，未成年，太小了。反正损失不大，多教育教育。”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各自走路，可能是急于汇报统计结果，张主任根本未提宁浩事件。

    姚德忠一月前接到新生后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处理化学实验室玻工房被盗事件。按照化学实验教学计划，新生的第一个实验技能就是对简单的玻璃仪器进行加工，所训练的技能有：烧、吹、拉和切割玻管，比如切割粗玻管、烧制弯玻管、毛细管和小试管小瓶子等。七九级的刘松，一下就痴迷上了这项技艺。他用事先偷配的玻工房钥匙，进入到堆满各种规格玻管制品的工作室，从书包中拿出自己实验柜里的酒精喷灯，开始了玻璃艺术品的设计与制作。之所以叫艺术品那是因为他制作的酒杯，怎么看都不像酒杯，他吹制的瓶子怎么看它都是个小坛子，他做的一只马怎么看都像一堆树根，就像现在的艺术品谁也看不懂，只有所谓的艺术家才看得明白一样。他干这行乐此不疲，一会儿拿一个回寝室，一会儿拿一个到教室，简直爱不释手，到处炫耀。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刘松又来到玻工房，他要进行一个大胆的设计，要用大玻管制作大作品。但他人小力气也小，一下没拿住，引起了连锁反应，稀里哗啦的玻管从墙边倒下，差点没把他给扎死。响声引来了保卫人员，刘松被当场拿下。医治创伤的费用远远超过被他损坏的玻管价值。那时大学生均是公费医疗，学校赔了医疗费，还被指管理不善造成伤害，备受家长指责。校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本来在保卫处立了案要处理刘松，但现在又要拆案，姚德忠就是来办这事的。

    姚德忠出了行政楼向化学楼方向走去，他心里有点烦，这个七九级新生给了他太多的烦恼。他每天要处理无数鸡毛蒜皮的事情，诸如同寝室由于生活卫生习惯不同，造成同学间打架斗殴的，上课不好好听讲在桌子上墙壁上乱写乱画的，走路不好好走，东碰碰、西碰碰引得女生告状的，真是不胜枚举。还有任课老师的反应，说学生学习不努力，上课不专心，作业敷衍，实验技能差。有个物理老师，拿来一本作业，上面画了一幅漫画，一看就是他本人，指着黑板，张着夸张的大嘴，两颗龅牙清晰可见，口水滴嗒地说：“哈，就这样做！”画得可是惟妙惟肖。气得这位老师非得要求化学系处理绘画者。事后一查，是另有其人陷害拥有该作业本的同学。

    姚德忠回忆起他带的七七级，那是多么的惬意！你根本不用管他们，他们都会努力学习，认真钻研。他们大多成家，老练成熟，即便有了矛盾，都会自行解决，绝不给你找麻烦。这些都是自律能力的差异啊！姚德忠感叹道。他要向系里反映，一方面自己一人要管理140余名毛头小子，实在力不从心，要求系上增加人手；另一方面要求系里了解当前新生管理工作的情况和特点，尽快制定新的管理方法和制度。实践证明，用管理七七、七八级的方法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