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拜访

    黄大哥跟着蓝大哥，一大清早起来一起朝着村旁的小道往尽头走去了。这是老四告诉我们的。过了村里上区这一段，尽是山路，路得到尽头的时候，就是白裤瑶族的寨子。这得走上好一段时间，就算行山路如履平地的蓝大哥他们，要想及时赶回来，那也得太阳落山的时候了，所以他们必须早点启程。有了蓝大哥的帮手，我们的担忧更是舒展开来，心里觉着也没那么可怕了，来便来吧，即便老子活着斗不过你们这帮孙子，死了化出魂灵都要整死你们！

    村里的老人们都知道了我们的大部队明天就要进村里来了，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几十年来的大盛事，我们年轻富有活力，再说了都是一帮朝气的大学生，肯定会热热闹闹的为村子里为老人们带来无限的生气。

    各家的门前或多或少都晒有些玉米，有铺开搓成粒的，也有串成串的黄橙橙结实非常的玉米棒子，老太太们几乎都坐在门口成日里守望着这些她们一年中唯一的收获，没错，对老人们来说，这真是他们唯一的收成！有了这些玉米，他们就可以以此养点鸡鸭，托龙领导或者黄大哥他们拿去卖了钱来，很微薄但珍贵无比的收入！他们看着我们几个的神情，就像看着地上的玉米一样，让他们有着富足丰实的笑意。

    老四他们一家子，除了老六乐立之外都有各自的任务，下地收玉米回家，那是老大老二的活儿，去后山放牛，那是老三的活儿，老四负责在家带着老六捣鼓玉米，蓝大嫂则背着尚不能走路的老七上山采点中药材，等到镇上赶集时拿去卖了换钱。这就是他们平日里一天的生活的全部，有时候勤劳的人们并不能换回等价的生活，这没什么理由可言，也许当你抱怨着面包牛奶不合口味的时候，要知道，这里的孩子们甚至连面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牛奶他们是知道的，因为村里有台电视，电视里有牛奶的广告。

    我们嚷嚷着要去咪咪家看看，看看他的母亲，看看这稚嫩却挺立的孩子，或者叫男人。他家跟副村长家是挨着的，跟八婆住的一排，隔着八婆屋子之间居住着三位老太太，都是一般慈祥的老人，手脚多少都有点萎缩，以至起居生活也总有些不便。这是后遗症，在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下，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走来的时候，这一帮老太太们都拿个小板凳坐在自家的门口，排成一排，守着门前晒下的金光灿灿的玉米！

    咪咪的妈妈也坐在门口，她的脚有严重的萎缩，几乎不能行走，移动的时候用两张小板凳，坐着一张，然后用手支撑着挪往放在前面的一张凳子坐下，再把后面的凳子抽向前方，如此反复。我们在她身边蹲下的时候，这位为了不愿拖累咪咪而多次想结束自己生命的妈妈，只懂望着我们羞涩地笑，在她的脸上你分明可以看出她高兴的神情，她是多么想我们能给他们带来帮助，确切地说，是带给咪咪帮助，她觉得欠儿子的太多了。

    咪咪不在家，去后山采药草下套子去了，那种能活捉一些小动物的套子。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懂得很多谋生的手段了，不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间隙还能挣点微薄的收入，对面木柴垛子旁圈子里半大的猪就是咪咪养下的，到过年的时候就该变成大肥猪了。咪咪妈五十来岁的光景，会说金江话，因此我们沟通起来不成问题，只是她时常感到羞涩，这是出于自卑的羞涩，令我们不能做更多的交流。倒是一旁的几个老阿婆比较开朗，满头银丝的老太太们因年岁的积淀，显得并不那么拘谨。家长里短，年轻未患病时的回忆，这些凄苦的岁月以及如今生活的困苦，所有的这些在每个老人的身上都能沉淀出一本厚重的历史，那些经历和磨难甚至有着我们无法想象的痛苦。如果你能亲自进入到这样的村里，见到这样的老人，跟他们笑笑，打个招呼，或者握住他们的手，听他们说，这个时候你决不会还认为自己曾有过多么大的苦难！聊到后来，我们竟围到了一起，副村长也参与了过来，还有靠后山横排房屋里的阿婆，只有八婆依旧坐靠在门口，望着我们只是开心地笑。虽然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精神，但看到她，就满怀崇敬，就感到踏实，一百多岁并懂得许多术法的奇异老人。

    快到晌午的时候，这些可爱的老太太们一个个地都拉住我们，要做饭给我们吃，这是他们唯一表达对我们感激的方式！换做别的人，也许他们是决然不敢邀请回家的，因为她们都知道了，我们并不害怕跟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喝酒，而是为此感到荣幸和快乐！更让我们大为惊奇的是，她们竟然都各自从里间捉了只生猛异常的鸡出来！这是从我们进村那天起就预留在家里，只为等待着我们！那一刹那，看着她们手里的鸡不住飞腾，她们的脸上洋溢出的期盼和笑容，我们都感到深入心扉的感动！我不知道再如何开口拒绝，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心间的感动，这样的场合，除了傻笑你不能再做别的什么，一点都不能！

    不过，我们可不能就这么吃下她们辛苦养下用以换钱的鸡，愣了一阵之后，只得连连推谢，声称我们自己已经买下菜了。她们哪里肯罢休，简直就差大型伺候了！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能发现，老太太可绝不好对付！最后无奈，我们只得屈服在老太太们跟生猛土鸡的联合攻势下。不过我们只选取了两只鸡，在副村长家，我们自己下厨煮下，把这一帮老阿婆们全凑到一起吃了一顿温馨的婆孙饭！这是让我至今都难以忘却的情景！这么些年了，如今她们可安好？

    下午时分，阿莲过来找我们，说有电话找我。我琢磨着肯定是大莫，这会儿营前培训也该结束了，各营员们应该也做下了各自的决定，来或者不来。正好也下去看看村长情况。

    果然是大莫！他告诉我的结果令我们都甚感意外！全部一次通过，都决定要来！这实在是我万没有想到的结果，这帮我亲爱的战友们，虽然有些素昧谋面，但他们的举措显然让我感到了莫大的欣慰和鼓励！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这期营用心坚持下去，这是大家的心愿！明天，村里将要热闹非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