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真相（一）

    然而，八婆却并没有随同我们一起。

    在这样的环境下，临近夜半的时候，村长缓慢的叙述让我们恍若置身梦中，而且这绝对是个噩梦！间或停下来听黑山说，跟着村长翻译，有听得懂瑶话的也不时插嘴询问，补充，而我们二十一个人，竟没一个再开口说过任何的话来，哪怕就连惊叹一声都没有！这完全超出了我们所有的想象，包括大明。

    黑山确实是一个灵媒。关于这身份，他没再做任何隐瞒，至少当时没看出来。关于‘灵媒’，后来大明有所解释，现实生活中，有的人与寻常人不一样，能够“看见”“听见”或者“梦见”一些东西，那些被我们称之为“鬼”的东西，这些人并不能算得上是‘灵媒’，只能说是具有灵媒潜质的人。而真正的灵媒是指一些能够通灵并且有能力差遣某些鬼神来驱除另一些鬼神的人。这么说有点复杂，实际就是一个能够使用鬼神的能力或者感召鬼灵的异力来达到某些特定目的的人。 这样说来，其实汪露确是个十足的有潜质的人。当然，驱使鬼神的能力是需要一些代价的。灵媒因为长期接触阴性灵体，身体健康会变得很差，这就是为民间所熟知的‘灵媒’皆短命的说法。但这只是对于一般的‘灵媒’而言，早先村长他们所指的那个“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灵媒’经黑山证实，只是个层次比较浅的‘附灵者’，这类往往只能引魂灵附身，从而使得漂游的魂灵再次有了意识的载体，这样就能与寻常人说话沟通了。但是，这样的话，对‘灵媒’本身的伤害是极为严重的。

    但是，黑山却是一个最为深层次的‘灵媒’，“驱灵者”，这非同小可！他完全能将此等魂灵直接弄至魂飞魄散，或者可以通过一些手段熟知，甚至操控魂灵，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他遍寻不着红灯笼的缘故，因为红灯笼并不能确定，黑山是否真有了却它生前未了事的意愿。

    说到这里，既提及了红灯笼，那么该进入正题了。

    黑山就是凭借着某种手段，即使他说出来我们也不甚明了，更何况他当时都没怎么详细说起，只是后来告知了大明而已，这也算是异数了。在我们眼里，就是他那些违背人类形体极限的胡乱扭曲，再来一个寂静环抱之后，约莫就搞定了红灯笼，从它那儿知晓了几乎所有的当年的事实，要不是鱼突然跌落扰乱的话，到最后红灯笼也难逃被黑山打散的厄运，从这方面说，鱼的跌落其实倒是救了红灯笼，这个老实的鬼灵，但是黑山跟大明则一致认为，这样对它来说反而更为痛苦，但我们对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实在是无法了解的了，所以也无从深究。反正到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红灯笼了。不知道这位鬼兄在到底飘向了何处鬼乡，是否安好。

    三百多年前，这只能说三百多年前了，并不能再精准到某一年，因为当时的麻瑶人几乎完全处于原始生活形态之下，对于年历的计法自然不能与外界的相匹配，更不用说如今的公元纪年法了，但是，据我们，其实是鸟的后来的推断，这应该是在1659年间。当时，确如鸟所推断，是南明溃兵！但，我们关于此的推断，包括大明的那些让黑山跟八婆神伤不已的推断，却只是将事情尽量贴近我们所能接受的界限，而据黑山从红灯笼那所知晓的真相，我姑且在此称为真相，却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想！

    红灯笼之所以能将那“引残兵五百”的声音不断发出，据说是因为我也有那么些潜质，尚且能听到来自某些鬼灵特定的声音，再多也就不行了，这就是潜力的深浅，纯属资质问题。这事说了也确实蹊跷，自从那以后，到现在我再没见到过那些所谓的鬼灵，只不知以后会是如何光景了。

    但这句话却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简单，我们理解错误的地方只在一个字上，那就是“残”字，我们认为的只是一些战败后逃的溃兵，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些兵当时已算不得是兵了，整整“五百魂灵”！这完全是当时的‘司公’惹的祸！麻瑶世代居住在偏远的大石山区里，生存环境非常恶劣。万物自有其灵性，而人则是最具灵性的生物，在与自然环境搏斗的艰难生活中，麻瑶民族创造了自己独特的生存法则，那就是以最具灵性的人类的魂灵，来养护生息！这并不能解释得过于清楚，事实到现在我依然没能完全了解其中的奥妙，只好理解为他们借这些魂灵的灵力来获得更好的生活，或者，更为稳定的生活，要知道，原始形态的生活，绝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当时正值战乱年代，有战争就得有人死，人死则魂离，当大量的人死在一块儿的时候，他们的魂灵则互相聚集，这就大大减弱了魂灵飘散的可能性，魂灵乃至灵之物，大量的魂灵聚集导致灵力成几何倍数的成长，这些战死灵往往带着极深的仇怨，所以就愈发不得散去。

    在这样的时候，对于麻瑶族来说，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数千年来，战事很少能波及到麻瑶族，他们居住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偏远了。这就致使他们无法获取更多的魂灵束缚在‘族魂柱’上面以帮助他们，平时间只能通过收集一些散乱的魂灵，这些往往只是周边一些民族，其实多数是白裤瑶，这样灵力实在是有限。于是，当时的‘司公’，据说是麻瑶族史上有数几个当得上巫术强悍的‘司公’之一，在战地处行起巫法，强聚了五百魂灵，准备引领回寨，若此事有成，那对麻瑶族整个民族来说，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伟业。而魂灵毕竟是纯阴之物，是故须得晚间引回，时多为南兵，在被束缚的情形之下，需以“熟物引至归家之感诱之”，且必得“至阳之身，方能令其竟若活人”，所以才有了“红灯笼”提着红灯笼夜“引残兵五百”。

    说到这，其实后面的事情大家都能有个大概的预知了。那五百魂灵被成功束缚到‘族魂柱’上之后，起先并未有所异常，第二天当晚，全族人聚集在‘族魂柱’前的祭坛空地上举行隆重非常的祭祀仪式，敲击麻瑶族古老的‘骨角鼓’，这是他们民族的象征，人气兴旺的寄托。这‘骨角鼓’据说是以人脊骨绕卷为鼓架，蒙精壮野牛皮而成，就连敲击的鼓锤也需得是骨类物件。正当人们在‘司公’的带领下大颂恩德的时候，异变突发。这五百残兵的怨灵因‘族魂柱’上其他的魂灵不相一致的灵力激发，将他们所有的怨恨瞬间释放出来，霎时间整个村寨陷入了极为恐怖的情景当中，所有人的魂灵都被这些怨灵所缠绕，以致破散，这就是瞬间的功夫，兴旺热闹的祭祀演变成了死亡的仪式！直到‘司公’凭借着强大的巫法加上本身的精血魂灵才勉强将这些魂灵迫散而去，但是，大错已经铸成，再无法挽回！整个民族几近灭绝！剩下的除了‘准司公’以及行将死亡的‘司公’外，也只仅或留下些窍魄散未散去的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