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善我者方为善，神通难及天数（一）
目录：大梦混元| 作者：太舒追月| 类别：武侠仙侠
神通不及天数，或者说，世间任何外物都及不上本心来得那样纯粹。
同样的，任何外物或是他人会做出的任何改变，都及不上本心的一次触动。
邂逅这种东西，很无聊，却总是引发无数磨折；而若是再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隐瞒或是变节的话，一切，就会变得是那样的不可琢磨，无论人事，也都会变成不应该存在的模样。
此地应是有名之地，但其有名之时也必不是现在。
因为如今的人，很少；聚居地，也很少。
这是一座山。
非是一处山脉的其中一座山，其仅仅就是一座山，一座耸立在这望不到尽头的草原上的山。
很高，很大。
山中灵物无算，无数生灵或未化形，只以本能行走；或是在打熬修为，以期更宽阔的天地。
但这些生灵之间竟然也会有争斗，而其等所为的，却多是一些无聊事。
甚至，可能只是几句口角就会引发一场争斗。而在争斗发生之后，两方各自的亲近之人就会聚拢过来。
然后，就形成了混战。
而在这次争斗之后，生灵就会明白到团体的重要性，就会明白到“势”这个词。
然后，就有了种族，有了以征服为目的的争斗。
有了，毫无意义的厮杀。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诸般生灵就习惯了弱肉强食，习惯了指手画脚，习惯了高高在上。
而与高高在上相对的，必然是低贱、奴隶等等词汇。
在这洪荒，最初的奴隶，就是那些实力弱小的种族。比如，龙或是狐族之类的妖。
与有伴生法宝的先天第一批生灵相比，龙族之类的自然是极弱小。甚至就算是和一些与其同时期出世的生灵相比，龙也弱了许多。
比如说，与龙族同时期的凤凰，就非是龙族可以比拟的。而若是与诸如穷奇、商羊等大妖的话，龙族就更是不如。
所以，在这洪荒之初，龙族更多的是成为大妖或是巫族的坐骑。
就以林落时常见得的后土而言，其指尖就不时缠绕着一条土龙。而在他的耳际，左边是一条火龙，右边则是一条金龙。
而这些龙，是作为后土的佩饰或是武器存在的。
林落如今犹自记得第一次见得龙族之时的那种激动的心情，犹记得自己在激动之后心中突地生出的慌乱。
如果，这龙真的有那么高贵，为何有那么多将龙当作坐骑的传说？如果，龙族真的很强大话，何以从未听过龙族与如太一，甚至是比太一弱小的那些妖族之间发生过争斗？
难道是那些人因为龙族高贵才不讨伐？又或者是因为龙族太强大不敢招惹？
可这是洪荒之初啊！就连三清等人都要四下里去找寻灵物灵材，这龙族何德何能，竟然能善良到不与其它种族发生争斗？
这，可能吗？
一重迷雾，几处磨折。
也许就是那一次的错愕，又或是因为那一次所发生的事与自己原本的期望差得太多。林落在日后与人交流之时都会有刻意地保留，甚至，会忍不住想要去算计。
可惜，他始终是知道自己不应该去算计，始终是知道自己并不想与他人有什么争斗。
可惜，他终究只是个凡人。即便他如今已经修成大罗金仙后期，却仍旧还是个凡人。根本就不懂这世间的本质，根本就不懂得在这洪荒生存。
又或者说，他终究还是将世人看得太好，太善良；而忽略了人的私心，忽略了那无处不在的“形势”的因素。
………
“为什么，就要这样！”看着那争斗的双方，看着那纷飞的肢体，听着那一声声痛苦和欢笑，林落轻声呢喃道，却仍是不懂争斗发生的因由。
其实，这个理由很简单――任何人都想不劳而获，任何人都想要高高在上，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可以颐指气使，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可以是，主宰！
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呢？
林落可说是一个会不停地发牢骚，顺便还会有一些很有价值的言论的人。但若是真叫他如其所言般去做的话，他是绝对没这个勇气的。
可能是因为恐惧，也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的懦弱，又或者，会是因为他本身就不适合做那样的事。
就如现在，虽然他有这个实力可以制止，虽然他很清楚这种风气一旦蔓延开来，这天地初劫就必然会到来。但他偏偏没有阻止，偏偏就只是在那说什么“为什么”！
光是说，有什么用？
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
如果争斗的双方有玄冥，他会不管吗？前数日那样的迷局，他虽然表面上看来很轻松，但与太一等人的争斗怎可能简单得了？那太古第一神器的混沌钟若是能那般轻易挡下的话，就不是太古第一神器了。
便是到了今日，他的耳边仍不时有那一声声钟响，那交错着突入身体的，属于混沌钟本源的力量仍不时侵扰着他的身体。
若非他习得十二重天证混元之术，若非他的肉身很稳固，如今的他早就散架了。
林落，也终究只是个可怜的普通人，终究没能明白该如何才能在洪荒生存啊！
……….
太玄山，紫霄宫，讲道依旧。
存在的便是有理的！
这句话林落深以为然，所以站在紫宵宫外，他甚至什么也没去想便走进了那已坐满许多生灵的宫中。
默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林落静静听着鸿均在那说着他所理解的大道之理，心中百转千回，终究还是不能明白这许多东西。
于是，他便如以前般不再去想，只是静静听着，却是一点不为所动，只是与自己心中所想相互印证。
因为他很清楚，道从来就不是能够说出来教人理解出来的东西。
“此番让尔等前来，除却讲道之外，尚有一番机缘需要了结。”停了讲，鸿钧淡淡言道，“开天辟地后，盘古大神以无上法力成就我等三人，烛九阴师兄掌控时空，天地形成之初遍寻过去未来，为这天地寻得最适合之机缘；女娲师妹主造化阴阳，导引世间万物以至完美；我得教化神器，成就教化，天数注定要与道合，而这天道之下，为师弟子之中当有圣人者九。”
众人心中迷惑，有太清出言问道：“老师，不知何者为圣人？”
鸿钧道：“天地有极，生灵修持个个不同。然若欲追寻天道乃至大道，却须得经历一个必要的阶段，在这个最后的阶段，又有圣人、神人、至人之分――圣人者，‘圣’人；神人者，人中之神；至人者，混元大罗金仙，是仙而非人。”
众人心中更见迷惑，太清又问道：“老师，不知这仙与人如何分别？”
鸿钧道：“所谓人，指的便是众生。超脱人的局限，得不死不灭之身，便是圣或神；摆脱人道束缚，便是仙。你等如今成就，虽有仙名，却仍在人中，不是完全的仙。”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不解，元始已是急问道：“老师，那又如何成就完全？这人道束缚又是什么？”
鸿钧笑道：“大道者六十五，有十五化为天地规则，其余五十而成天道，天道之数，永不完全，只衍其四十九，剩余其一化为众生，亦即是人。而人道束缚，指的就是这遁去的一。若要成就完全的仙，便得脱离天地的局限。”
元始又问道：“那如何脱离这人道束缚？”
鸿钧道：“造化阴阳，存于不存之间，游离于众生之外而又在众生之中。”顿了顿，鸿钧也不解释这玄而又玄之言，又道，“欲要脱离，先得融入，若无大机缘大气运，却是难成。你等静心修持，却是不必定要脱离。为师合道之后，命定大势，圣人便已是极致。”
诸人暗自点头，通天因问道：“老师，这三者之间，实力如何？”
鸿钧道：“神人者，万劫不沾身，若与其斗法，却是会受到天道惩罚。当然，若是神人主动出手，便是入了劫中，自然无此限制。至于至人，脱离了人道束缚，便不在规则之中。所以，三者若是真的相斗，却是看各自法力修持与道行深浅，并无分别，不似圣人与人争斗一般。不成圣，就是蝼蚁。”
众人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元始当先问道：“老师，如何成这圣人？”
鸿钧道：“大道三千，条条可成，殊途同归，都是一般。而在这成圣之法中，又有些相似之处。归结起来无外乎斩尸、以力证道、功德成道三者。又可相互交叉，全在个人。斩尸之法，乃是以先天法宝或是先天灵物寄托元神，可借先天五行灵物斩去人身五行，可借先天法宝斩去善、恶、执三念，不一而足。为师身据先天混元太玄之气，便是借此斩去本我成圣；功德成道乃是借助大功德将自身融入天道，解离自我；至于这以力证道则是以力破开天道，非大机缘不可成。”
众人闻言各自沉默，心中暗自计较，皆是选了这斩尸之法。
毕竟功德难成，以力破道更是几乎不可能，毕竟鸿钧先前有言自己要以身和道，这以力破道岂非便是要打败鸿钧？甚至是打败比鸿钧更强大的天道，这却是真个难成！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也就微微舒展眉头，太一心中微动，随即抬眼瞄向鲲鹏，鲲鹏当即点头，起身问道：“敢问老师，何人可享这九尊圣位？”
“盘古开天，有大功德，三清乃盘古元神所化，机缘一到，自能享其功德，得成圣位。接引，准提虽无甚先天功德，但日后立旁门，修功德，也可成圣。”鸿钧轻言道。
这却是只剩下四尊圣位了！众人此刻都有些心急，鸿均却依旧面无表情，好似在想什么般抬眼望着虚空静默许久，忽而面向林落问道：“你想成圣吗？”
“你想成圣吗？”这个问题很奇怪很强大也很有些搞笑，众人一时间竟有些不解，难不成这成圣就这么简单？你想吗？想的话我就让你成圣？
得了圣位的人自是心中疑惑，而没得圣位的众人却是有些绝望，更甚者如东皇般已是面色复杂，却也不好发作。而林落一时间也是有是懵了，不过随即还是在片刻摇了摇头，道：“不想。”
众人尽皆楞住，这问得离奇，回答得更是怪异。但随即脸上便露出狂喜，因为这说明自己有机会，而鸿均也似乎没想到林落会如此回答，微微一楞间也颇有些奇异之色，随即换作一脸淡然，却也没多说什么。而众人也只是望着鸿钧，等待着鸿钧的最后选择。
“为何不想？”似是好奇，鸿钧不觉又看向林落，问道。
“因为弟子所愿不过是一逍遥自得，即便成了圣人可以万劫不化，可以站在众生之上，却绝非我之所愿。毕竟站得太高，就会看得太远，便如老师，如今站在了这天地的至高点，但弟子想问，老师快乐吗？开心吗？或许，老师连这些想法也没有了吧？”林落默然道。
鸿钧微微一笑，道：“大道三千，条条可成，你之选择乃为自然之道，成圣与此也不相悖，何以你不愿成圣？”
林落沉默，众人却是愕然，这天地间竟有如此之事？似乎是鸿钧在强买强卖……
“弟子为人懒惰，总觉得一切皆有所命定，完全没有必要去理会那许多无聊之事，然则老师合道之后，这天地便要交予圣人监管，却又因为本身实力太强而无法以本尊长时间呆在洪荒，更遑论逍遥？”林落抬起头，轻声道。
“你为何修道？”鸿钧问道。
“为了长生。”林落答道，只是这言语中却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悲哀。
鸿钧微觉诧异，又问道：“长生为何？”
“为了有时间挥霍。”林落笑道。
“天地终有尽时，一切终究过眼烟云，你能够保持心态多少年？”鸿钧问。
“既是后事，如今何必去想？既然现在逍遥，何必自寻烦恼？”林落答。
“何谓逍遥？何谓烦恼？”鸿钧问。
“风动心动身自在，何处不是逍遥？欲念丛生，何时不是烦恼？道无可存，亦无可寻，寻之则是欲，欲而有烦恼，有烦恼而无法逍遥。”林落笑答。
鸿钧大笑，林落大笑，余者皆不明所以，心中惴惴而不敢问。
可惜，很少有人听出了林落笑声中的苦涩，也很少有人听出了鸿钧笑声中的无奈。
三清对视一眼，俱是心中叹息道：“逍遥？似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尤其是在修道之路上，唯有勤勤恳恳，不住向上才是真实。”
…….
纤云片片崩碎，鸿钧大神一直沉默，似是在计较着什么。而诸人也不敢问，有几人更是已急切地左顾右盼。
许久，鸿均看着众弟子道：“如此，便罢。天道之下，为师弟子之中该有圣人者九，成圣之基我得其七，最后两位，却是不知应在何人何处。”
“老师如此岂非不公？如何得符天心？”众人齐齐一惊，却见那太一排众而出，躬身说道，“弟子为妖族首领，虽不敢自认根脚天地第一，但这天地间根脚比之弟子兄弟强大之辈却是极少，剩下的圣位除我兄弟两人，这宫中还有何人能享？”言毕太一双眼微咪，环视一周，眼中全是杀气，一时间，众皆默然。
当然，太一是不敢面对前排六人的，不说三清有三人，而且实力高绝，便是林落，虽只是一人，但太一却仍旧心中惴惴，每每想到当初在大荒山与林落之战，太一就不得不承认，林落，真的很强，即便如今又过了万年，他也还是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弟子，弟子……”后土也站了出来，急声道。
但后土如此作为倒多是因为太一嚣张至此，若不出言倒显得自己弱了身份。加之其它种族都有人有机缘成圣，唯有自己巫族因为无法修这元神大道，却是没了着落。
是以，本着自己得不了也不能让别人得了去的精神，后土方有此言。
“巫妖二族尽享洪荒天地，称雄亿万年，个中根脚气运强大之辈自机缘一到然可以成圣，至于其余便是多说也是无益。”鸿钧摇头道，却也指明了个中因果，更是点明巫妖皆有人可以成圣。
后土闻得此言，当即放下心来。太一微愕，俄而又是一喜，只当自己如今机缘未到，却未曾想过这天下种族最多的便是妖类，便如那接引准提，真个说起来又何尝不是妖类？只是东皇如今无知，却是不曾细想。
待诸人停下心中几多思议，鸿钧才续道，“至于这圣位，也并不是为师想给便能给的，你等机缘不够，强自取之却是恐有身陨之祸。”
“老师，可怜我等亿万年苦修，就把最后那圣位与了我吧。”听得鸿钧此言，太一先是一喜，自以为想得不错，毕竟鸿钧也承认自己妖族是有人能够成圣的，如此之下除了自己兄弟又有何人敢成？是以太一眼中闪过喜色，伏地恸哭恳求道。
众人对此很是不屑，看得直是摇头。
但就算是再无耻的行为，只要其行之有效，也是会有人认同的。甚至于，根本没人会去反对。
所以，那丝讥讽还未完全消失，其等便也飞速跪下，同声祈求。
“哎，也罢，就予了你等！”鸿钧想了想，挥手七道紫色玄气飞向众人。除去刚才所点之五人外，两道混沌紫气便开始围着一甘弟子旋转，却是一道停在了红云身前，至于最后一道竟是直往后土而去，后土见此大喜，但那混沌紫气却忽地一闪，转眼便消逝了去。后土不由一窒，幽幽叹息一声，终究无言。
而众人一见红云得了那第六圣位，顿顿齐齐露出凶残贪婪之色，也不知心里打得何主意。镇元、东华等人更是齐齐呆住，恍然间又似是见到了第一次讲道之时林落所为，心中苦涩已极。
机缘，果然是这世间最不可琢磨之物！
当日林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几人强行拉到第一排，但自己等人却是根本没去想这其中的深意，甚至于在这段时间还对林落颇多不满。
但到得今日，在见得前排诸人皆是得了成圣之机，他们如何还不明白？
可惜，这世间从来就不会有后悔药，世事也绝不可能有重来之可能！
眼见太一等人目中凶光大盛，东华、镇元等人对望一眼，也知事有不谐，当即也顾不得于林落言语，急急拉着红云出得紫霄宫，下界去了。
至于后土，众人只能表示遗憾，若这圣位真为后土所得，却是绝不会有人有何想法。
一切，皆是因为实力。
同样的，任何外物或是他人会做出的任何改变，都及不上本心的一次触动。
邂逅这种东西，很无聊，却总是引发无数磨折；而若是再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隐瞒或是变节的话，一切，就会变得是那样的不可琢磨，无论人事，也都会变成不应该存在的模样。
此地应是有名之地，但其有名之时也必不是现在。
因为如今的人，很少；聚居地，也很少。
这是一座山。
非是一处山脉的其中一座山，其仅仅就是一座山，一座耸立在这望不到尽头的草原上的山。
很高，很大。
山中灵物无算，无数生灵或未化形，只以本能行走；或是在打熬修为，以期更宽阔的天地。
但这些生灵之间竟然也会有争斗，而其等所为的，却多是一些无聊事。
甚至，可能只是几句口角就会引发一场争斗。而在争斗发生之后，两方各自的亲近之人就会聚拢过来。
然后，就形成了混战。
而在这次争斗之后，生灵就会明白到团体的重要性，就会明白到“势”这个词。
然后，就有了种族，有了以征服为目的的争斗。
有了，毫无意义的厮杀。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诸般生灵就习惯了弱肉强食，习惯了指手画脚，习惯了高高在上。
而与高高在上相对的，必然是低贱、奴隶等等词汇。
在这洪荒，最初的奴隶，就是那些实力弱小的种族。比如，龙或是狐族之类的妖。
与有伴生法宝的先天第一批生灵相比，龙族之类的自然是极弱小。甚至就算是和一些与其同时期出世的生灵相比，龙也弱了许多。
比如说，与龙族同时期的凤凰，就非是龙族可以比拟的。而若是与诸如穷奇、商羊等大妖的话，龙族就更是不如。
所以，在这洪荒之初，龙族更多的是成为大妖或是巫族的坐骑。
就以林落时常见得的后土而言，其指尖就不时缠绕着一条土龙。而在他的耳际，左边是一条火龙，右边则是一条金龙。
而这些龙，是作为后土的佩饰或是武器存在的。
林落如今犹自记得第一次见得龙族之时的那种激动的心情，犹记得自己在激动之后心中突地生出的慌乱。
如果，这龙真的有那么高贵，为何有那么多将龙当作坐骑的传说？如果，龙族真的很强大话，何以从未听过龙族与如太一，甚至是比太一弱小的那些妖族之间发生过争斗？
难道是那些人因为龙族高贵才不讨伐？又或者是因为龙族太强大不敢招惹？
可这是洪荒之初啊！就连三清等人都要四下里去找寻灵物灵材，这龙族何德何能，竟然能善良到不与其它种族发生争斗？
这，可能吗？
一重迷雾，几处磨折。
也许就是那一次的错愕，又或是因为那一次所发生的事与自己原本的期望差得太多。林落在日后与人交流之时都会有刻意地保留，甚至，会忍不住想要去算计。
可惜，他始终是知道自己不应该去算计，始终是知道自己并不想与他人有什么争斗。
可惜，他终究只是个凡人。即便他如今已经修成大罗金仙后期，却仍旧还是个凡人。根本就不懂这世间的本质，根本就不懂得在这洪荒生存。
又或者说，他终究还是将世人看得太好，太善良；而忽略了人的私心，忽略了那无处不在的“形势”的因素。
………
“为什么，就要这样！”看着那争斗的双方，看着那纷飞的肢体，听着那一声声痛苦和欢笑，林落轻声呢喃道，却仍是不懂争斗发生的因由。
其实，这个理由很简单――任何人都想不劳而获，任何人都想要高高在上，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可以颐指气使，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可以是，主宰！
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呢？
林落可说是一个会不停地发牢骚，顺便还会有一些很有价值的言论的人。但若是真叫他如其所言般去做的话，他是绝对没这个勇气的。
可能是因为恐惧，也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的懦弱，又或者，会是因为他本身就不适合做那样的事。
就如现在，虽然他有这个实力可以制止，虽然他很清楚这种风气一旦蔓延开来，这天地初劫就必然会到来。但他偏偏没有阻止，偏偏就只是在那说什么“为什么”！
光是说，有什么用？
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
如果争斗的双方有玄冥，他会不管吗？前数日那样的迷局，他虽然表面上看来很轻松，但与太一等人的争斗怎可能简单得了？那太古第一神器的混沌钟若是能那般轻易挡下的话，就不是太古第一神器了。
便是到了今日，他的耳边仍不时有那一声声钟响，那交错着突入身体的，属于混沌钟本源的力量仍不时侵扰着他的身体。
若非他习得十二重天证混元之术，若非他的肉身很稳固，如今的他早就散架了。
林落，也终究只是个可怜的普通人，终究没能明白该如何才能在洪荒生存啊！
……….
太玄山，紫霄宫，讲道依旧。
存在的便是有理的！
这句话林落深以为然，所以站在紫宵宫外，他甚至什么也没去想便走进了那已坐满许多生灵的宫中。
默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林落静静听着鸿均在那说着他所理解的大道之理，心中百转千回，终究还是不能明白这许多东西。
于是，他便如以前般不再去想，只是静静听着，却是一点不为所动，只是与自己心中所想相互印证。
因为他很清楚，道从来就不是能够说出来教人理解出来的东西。
“此番让尔等前来，除却讲道之外，尚有一番机缘需要了结。”停了讲，鸿钧淡淡言道，“开天辟地后，盘古大神以无上法力成就我等三人，烛九阴师兄掌控时空，天地形成之初遍寻过去未来，为这天地寻得最适合之机缘；女娲师妹主造化阴阳，导引世间万物以至完美；我得教化神器，成就教化，天数注定要与道合，而这天道之下，为师弟子之中当有圣人者九。”
众人心中迷惑，有太清出言问道：“老师，不知何者为圣人？”
鸿钧道：“天地有极，生灵修持个个不同。然若欲追寻天道乃至大道，却须得经历一个必要的阶段，在这个最后的阶段，又有圣人、神人、至人之分――圣人者，‘圣’人；神人者，人中之神；至人者，混元大罗金仙，是仙而非人。”
众人心中更见迷惑，太清又问道：“老师，不知这仙与人如何分别？”
鸿钧道：“所谓人，指的便是众生。超脱人的局限，得不死不灭之身，便是圣或神；摆脱人道束缚，便是仙。你等如今成就，虽有仙名，却仍在人中，不是完全的仙。”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不解，元始已是急问道：“老师，那又如何成就完全？这人道束缚又是什么？”
鸿钧笑道：“大道者六十五，有十五化为天地规则，其余五十而成天道，天道之数，永不完全，只衍其四十九，剩余其一化为众生，亦即是人。而人道束缚，指的就是这遁去的一。若要成就完全的仙，便得脱离天地的局限。”
元始又问道：“那如何脱离这人道束缚？”
鸿钧道：“造化阴阳，存于不存之间，游离于众生之外而又在众生之中。”顿了顿，鸿钧也不解释这玄而又玄之言，又道，“欲要脱离，先得融入，若无大机缘大气运，却是难成。你等静心修持，却是不必定要脱离。为师合道之后，命定大势，圣人便已是极致。”
诸人暗自点头，通天因问道：“老师，这三者之间，实力如何？”
鸿钧道：“神人者，万劫不沾身，若与其斗法，却是会受到天道惩罚。当然，若是神人主动出手，便是入了劫中，自然无此限制。至于至人，脱离了人道束缚，便不在规则之中。所以，三者若是真的相斗，却是看各自法力修持与道行深浅，并无分别，不似圣人与人争斗一般。不成圣，就是蝼蚁。”
众人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元始当先问道：“老师，如何成这圣人？”
鸿钧道：“大道三千，条条可成，殊途同归，都是一般。而在这成圣之法中，又有些相似之处。归结起来无外乎斩尸、以力证道、功德成道三者。又可相互交叉，全在个人。斩尸之法，乃是以先天法宝或是先天灵物寄托元神，可借先天五行灵物斩去人身五行，可借先天法宝斩去善、恶、执三念，不一而足。为师身据先天混元太玄之气，便是借此斩去本我成圣；功德成道乃是借助大功德将自身融入天道，解离自我；至于这以力证道则是以力破开天道，非大机缘不可成。”
众人闻言各自沉默，心中暗自计较，皆是选了这斩尸之法。
毕竟功德难成，以力破道更是几乎不可能，毕竟鸿钧先前有言自己要以身和道，这以力破道岂非便是要打败鸿钧？甚至是打败比鸿钧更强大的天道，这却是真个难成！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也就微微舒展眉头，太一心中微动，随即抬眼瞄向鲲鹏，鲲鹏当即点头，起身问道：“敢问老师，何人可享这九尊圣位？”
“盘古开天，有大功德，三清乃盘古元神所化，机缘一到，自能享其功德，得成圣位。接引，准提虽无甚先天功德，但日后立旁门，修功德，也可成圣。”鸿钧轻言道。
这却是只剩下四尊圣位了！众人此刻都有些心急，鸿均却依旧面无表情，好似在想什么般抬眼望着虚空静默许久，忽而面向林落问道：“你想成圣吗？”
“你想成圣吗？”这个问题很奇怪很强大也很有些搞笑，众人一时间竟有些不解，难不成这成圣就这么简单？你想吗？想的话我就让你成圣？
得了圣位的人自是心中疑惑，而没得圣位的众人却是有些绝望，更甚者如东皇般已是面色复杂，却也不好发作。而林落一时间也是有是懵了，不过随即还是在片刻摇了摇头，道：“不想。”
众人尽皆楞住，这问得离奇，回答得更是怪异。但随即脸上便露出狂喜，因为这说明自己有机会，而鸿均也似乎没想到林落会如此回答，微微一楞间也颇有些奇异之色，随即换作一脸淡然，却也没多说什么。而众人也只是望着鸿钧，等待着鸿钧的最后选择。
“为何不想？”似是好奇，鸿钧不觉又看向林落，问道。
“因为弟子所愿不过是一逍遥自得，即便成了圣人可以万劫不化，可以站在众生之上，却绝非我之所愿。毕竟站得太高，就会看得太远，便如老师，如今站在了这天地的至高点，但弟子想问，老师快乐吗？开心吗？或许，老师连这些想法也没有了吧？”林落默然道。
鸿钧微微一笑，道：“大道三千，条条可成，你之选择乃为自然之道，成圣与此也不相悖，何以你不愿成圣？”
林落沉默，众人却是愕然，这天地间竟有如此之事？似乎是鸿钧在强买强卖……
“弟子为人懒惰，总觉得一切皆有所命定，完全没有必要去理会那许多无聊之事，然则老师合道之后，这天地便要交予圣人监管，却又因为本身实力太强而无法以本尊长时间呆在洪荒，更遑论逍遥？”林落抬起头，轻声道。
“你为何修道？”鸿钧问道。
“为了长生。”林落答道，只是这言语中却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悲哀。
鸿钧微觉诧异，又问道：“长生为何？”
“为了有时间挥霍。”林落笑道。
“天地终有尽时，一切终究过眼烟云，你能够保持心态多少年？”鸿钧问。
“既是后事，如今何必去想？既然现在逍遥，何必自寻烦恼？”林落答。
“何谓逍遥？何谓烦恼？”鸿钧问。
“风动心动身自在，何处不是逍遥？欲念丛生，何时不是烦恼？道无可存，亦无可寻，寻之则是欲，欲而有烦恼，有烦恼而无法逍遥。”林落笑答。
鸿钧大笑，林落大笑，余者皆不明所以，心中惴惴而不敢问。
可惜，很少有人听出了林落笑声中的苦涩，也很少有人听出了鸿钧笑声中的无奈。
三清对视一眼，俱是心中叹息道：“逍遥？似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尤其是在修道之路上，唯有勤勤恳恳，不住向上才是真实。”
…….
纤云片片崩碎，鸿钧大神一直沉默，似是在计较着什么。而诸人也不敢问，有几人更是已急切地左顾右盼。
许久，鸿均看着众弟子道：“如此，便罢。天道之下，为师弟子之中该有圣人者九，成圣之基我得其七，最后两位，却是不知应在何人何处。”
“老师如此岂非不公？如何得符天心？”众人齐齐一惊，却见那太一排众而出，躬身说道，“弟子为妖族首领，虽不敢自认根脚天地第一，但这天地间根脚比之弟子兄弟强大之辈却是极少，剩下的圣位除我兄弟两人，这宫中还有何人能享？”言毕太一双眼微咪，环视一周，眼中全是杀气，一时间，众皆默然。
当然，太一是不敢面对前排六人的，不说三清有三人，而且实力高绝，便是林落，虽只是一人，但太一却仍旧心中惴惴，每每想到当初在大荒山与林落之战，太一就不得不承认，林落，真的很强，即便如今又过了万年，他也还是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弟子，弟子……”后土也站了出来，急声道。
但后土如此作为倒多是因为太一嚣张至此，若不出言倒显得自己弱了身份。加之其它种族都有人有机缘成圣，唯有自己巫族因为无法修这元神大道，却是没了着落。
是以，本着自己得不了也不能让别人得了去的精神，后土方有此言。
“巫妖二族尽享洪荒天地，称雄亿万年，个中根脚气运强大之辈自机缘一到然可以成圣，至于其余便是多说也是无益。”鸿钧摇头道，却也指明了个中因果，更是点明巫妖皆有人可以成圣。
后土闻得此言，当即放下心来。太一微愕，俄而又是一喜，只当自己如今机缘未到，却未曾想过这天下种族最多的便是妖类，便如那接引准提，真个说起来又何尝不是妖类？只是东皇如今无知，却是不曾细想。
待诸人停下心中几多思议，鸿钧才续道，“至于这圣位，也并不是为师想给便能给的，你等机缘不够，强自取之却是恐有身陨之祸。”
“老师，可怜我等亿万年苦修，就把最后那圣位与了我吧。”听得鸿钧此言，太一先是一喜，自以为想得不错，毕竟鸿钧也承认自己妖族是有人能够成圣的，如此之下除了自己兄弟又有何人敢成？是以太一眼中闪过喜色，伏地恸哭恳求道。
众人对此很是不屑，看得直是摇头。
但就算是再无耻的行为，只要其行之有效，也是会有人认同的。甚至于，根本没人会去反对。
所以，那丝讥讽还未完全消失，其等便也飞速跪下，同声祈求。
“哎，也罢，就予了你等！”鸿钧想了想，挥手七道紫色玄气飞向众人。除去刚才所点之五人外，两道混沌紫气便开始围着一甘弟子旋转，却是一道停在了红云身前，至于最后一道竟是直往后土而去，后土见此大喜，但那混沌紫气却忽地一闪，转眼便消逝了去。后土不由一窒，幽幽叹息一声，终究无言。
而众人一见红云得了那第六圣位，顿顿齐齐露出凶残贪婪之色，也不知心里打得何主意。镇元、东华等人更是齐齐呆住，恍然间又似是见到了第一次讲道之时林落所为，心中苦涩已极。
机缘，果然是这世间最不可琢磨之物！
当日林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几人强行拉到第一排，但自己等人却是根本没去想这其中的深意，甚至于在这段时间还对林落颇多不满。
但到得今日，在见得前排诸人皆是得了成圣之机，他们如何还不明白？
可惜，这世间从来就不会有后悔药，世事也绝不可能有重来之可能！
眼见太一等人目中凶光大盛，东华、镇元等人对望一眼，也知事有不谐，当即也顾不得于林落言语，急急拉着红云出得紫霄宫，下界去了。
至于后土，众人只能表示遗憾，若这圣位真为后土所得，却是绝不会有人有何想法。
一切，皆是因为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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