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节 天下第一德比

    10月5日，米兰德比。进入10月，米兰城内无处不闻德比的话题。

    “德比”一词在足球界有狭义和广义两个层面。狭义，是指同一城市的球队之间的比赛。随着时代的发展，“德比”的指代不断扩大，可以指同一地区中两支球队的比赛，比如鲁尔区德比、北方德比等。到现在，发展出的广义德比，只要两队之间有某种联系就可能产生。比如，同一国家中两支实力相当，竞争关系相对的两队的比赛可以称为“国家德比”；同一赛事中夺冠次数数一数二的两队的碰撞也可以冠以“德比”，比如皇家马德里和米兰的“欧洲德比”；而比赛的两队中有某种相同因素，也可以冠以“德比”。可见，广义德比的定义是：两支有着同一范围内的竞争关系或某种相同因素的球队之间的比赛。

    “德比”越来越流行，是因为它在足球界有着特殊的意义。足球比赛的精彩程度多半取决于两队对比赛的投入程度，而德比战无疑是最令球队上下三军用命的比赛，所以德比一定是很激烈很好看的，甚至是经典的。

    一支欧洲足球俱乐部，如果有同城球队的话，一个赛季里最重要的比赛并不是某场决赛，而是和这支同城球队的德比。很多球员和球迷甚至认为德比的胜利比冠军都重要。

    中国人从小接受集体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教育，加上职业足球的历史又短又烂，可能无法理解欧洲人为何总要跟同城兄弟死磕。中国人经常会想，同城的两支球队都是这个城市的代表，谁赢都是城市的光荣，山东鲁能、大连万达征战亚俱杯，谁赢都是为国争光。欧洲人的思想则截然不同，“同城兄弟”的概念根本不存在，只有“同城死敌”。如果03年冠军联赛决赛前你问一个国际的球迷希望谁赢，他一定会说希望尤文图斯赢；如果换成米兰对皇家马德里，“表妹”们一定希望皇家马德里赢。而米兰球迷也很清楚，自己一年里的快乐不但取决于米兰的成绩多好，还取决于国际的成绩多差。

    造成欧洲人与中国人“德比观念”差异的最根本原因是西方人从小接受的是“以人为本”而不是“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思想，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梦想才是最重要，最值得追求的。欧洲球迷重视德比的原因举个例子就明白了。假如你是一个米兰球迷，昨天晚上米兰在欧冠联赛中输给了巴塞罗那，今天早晨你走出家门，米兰的天空还是阳光明媚，空气还是那么清新，路上的人们相安无事地散步、聊天、喝咖啡，巴塞罗那此时可能万众欢腾，但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事，不用再挂怀了。然而，如果昨晚米兰是在意甲联赛中输给了国际，今天早晨你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你那身为国际球迷的好邻居正拉着一条蓝黑相间的围巾龇牙咧嘴地向你问好，你走在路上，一辆辆插着蓝黑间条旗的摩托车从你身边呼啸而过，耳畔不断回响着昨晚攻破米兰球门的英雄的名字，米兰的天空被蓝黑色的阴云笼罩着，到处是刺鼻的硫磺味，这时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设身处地地想一下，你就理解为何要死磕德比了吧？

    两支球队形成德比，不仅有地理因素，还往往带有政治因素甚至种族因素。比如，形成“西班牙国家德比”的皇家马德里和巴塞罗那，前者是马德里弗朗哥政权支持的球队，后者代表反对弗朗哥独裁统治的加泰罗尼亚民族主义居民，两队在政治上势同水火；再比如，苏格兰格拉斯哥德比，凯尔特人代表天主教徒，流浪者代表新教徒，两队在宗教上产生对立。有这样的背景，还不更要死磕吗？

    足球界的德比数不胜数，但如果要评个“天下第一”，在诸多条件的考量下还是能有个结果的。注意，为了在同一水平线上评论，我们这里只考虑狭义德比，也就是同城球队，像西班牙国家德比和欧洲德比这样的就不参评了。

    条件一：联赛繁荣。树木依赖土壤，好的德比也离不开联赛。联赛的整体实力能给球队带来经济利益、发展环境、关注度、强援。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可能是世界上拥有顶级球会最多的城市了，提出其中最强的两家――河床和博卡青年组成的布市德比每次都是天才云集，场面火爆。阿根廷联赛从来不缺人才，但评价联赛的强弱不能只看其球员球技，在经济实力、管理运营、影响范围、设施建设等方面，阿根廷和巴西这两大足球强国的职业联赛水平和欧洲联赛还有很大的差距，即使是河床和博卡的天才少年也以到欧洲踢球为自己的目标。所以，天下第一德比注定要在欧洲五大联赛中产生。

    条件二：势均力敌。德比水平高不高，不能只看其中一支球队，而要看两支球队的总体水平，一强对一弱的比赛往往还不如两弱对峙好看。都灵城本来有机会形成一个水平极高的德比的，尤文图斯和都灵是仅有的两支拿过意甲五连冠的球队，但可惜都灵自从苏佩加空难后就再也没有和尤文图斯分庭抗礼的实力了，如今多在甲乙级之间徘徊。类似这样实力不均的还有慕尼黑德比、马德里德比等，它们都不能成为顶级的德比。

    条件三：历史悠久。顶级德比不但要有精彩的现在，还要有辉煌的过去。天下第一德比一定是两支在百年中大战数百场各有胜负，留下许多令人津津乐道的典故的老牌强队。切尔西和阿森纳，近年来演绎出了精彩的伦敦德比，但切尔西在阿布拉莫维奇入主以后才有和阿森纳相提并论的资格，其历史底蕴远不如位列传统五强的阿森纳和托特纳姆热刺，但热刺现在显然已经掉队，所以伦敦虽然有五六支顶级球会，却无法形成一对长期对峙的经典德比。罗马和拉齐奥，在世纪之交打破神圣同盟的垄断，各拿一次意甲冠军，不过要想再看到两队共荣的场面，说不定还要等一个世纪。不延续或太年轻的德比无法成为顶级德比。

    条件四：仇深似海。德比的价值在于它能够促成激烈的比赛，而德比中的两队积怨越深，比赛自然就越激烈。这样的比赛中不会出现默契球，不会出现消极怠工，状态以百分百对百分百，激烈中塑造经典。同城球队之间多少都有些仇隙，有的是因为两队分别代表不同的阵营而在球队诞生的时候就决裂的；有的是在两队长期交火的过程中因为比赛而结下梁子的；还有的是在两队运营的过程中由于同一地区的利益交集而产生冲突的。这些仇隙结得越深，绵延时间越长，德比就会越有价值。

    经过以上四项条件的筛选，只剩下一对了，那就是米兰和国际的米兰德比。

    意甲联赛是世界最好的联赛之一，拥有荣誉彪炳的球会，星光熠熠的球星，素质过硬的教练，忠诚的球迷，还经常成为战术革新的领头羊和格局变化的风向标。虽然近年来有经济危机，有丑闻黑幕，有安全事故，但这只是改革发展中所必经的阵痛，无法撼动百年意甲的根基。米兰德比在这样的土壤中成长，环境是一流的，米兰德比满足条件一。

    米兰德比从1908年国际脱离米兰独立开始，将近一百年了。米兰与国际历史上交锋两百多次，胜负相差无几。百年来两队长期保持实力平衡，几乎每个时期都有双峰对峙的明星阵容，都有永载史册的经典战役。1963年米兰第一次夺得欧洲冠军杯，国际紧接着在64、65年蝉联两次；60－70年代，米兰的里维拉和国际的小马佐拉两位中场核心的竞争从联赛的德比大战一直延续到国家队的位置争夺；80年代末90年代初，国际的“德国三驾马车”和米兰的“荷兰三剑客”把德荷之战从欧锦赛、世界杯一直带到米兰德比中；最近几年，国际购买的阿根廷球员可以排出一个阿根廷国家队阵容，而自从莱昂纳多掌管米兰转会事宜后，巴西球员便源源不断地输入米兰，米兰德比中又能看到巴阿南美德比的影子。能够做到这样长时期强势对峙的德比双雄，在世界足坛极其罕见，米兰德比满足条件二、三。

    1908年，米兰的外援政策遭到俱乐部中以穆吉亚吉为首的一批官员和球员的反对，无法达成共识后，穆吉亚吉率支持者与米兰俱乐部分道扬镳，建立国际俱乐部。同一年，米兰在第一场德比战中2－1战胜国际，从此拉开了米兰德比的序幕。由此可见，国际从诞生的那天起就和米兰形成叛离的关系，势不两立。1926年圣西罗球场建成，第一场比赛就是米兰德比，国际6－3战胜米兰。后来，国际将圣西罗球场更名为梅阿查，以纪念队中的伟大射手朱塞普.梅阿查，但米兰俱乐部和球迷都不承认，至今仍称呼那座球场为圣西罗。球员方面，皮尔洛、西多夫这两位被国际抛弃的球员在米兰获得巨大成功一直让莫拉蒂耿耿于怀，以致发誓不再和米兰做生意。转会斗争中，两队要么互相争夺，要么哄抬物价，好不热闹。这么绵延不断的大仇小怨使米兰德比成为最有故事的德比，米兰德比满足条件四。

    满足了所有的条件，米兰德比可被证明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德比了。

    以上的文字，是我那几天被德比的气氛所感染，在中国一个球迷论坛上发表的观点。有些米兰球迷看了不以为然，觉得国际根本没资格和我们相提并论，说“米兰有两支球队，是米兰队和米兰青年队”。但我认为应当正视我们的宿敌，敌人越强大，胜利才越有价值。

    我一边写，一边关注着4频道的电视节目。4频道就是意大利国家电视4台，一个以体育为主题的频道，很早以前就被贝卢斯科尼纳入他的传媒帝国了。此时，4频道当然也充斥着米兰德比的预热节目。

    《体育新闻》开始，这是由意大利老资格的体育记者博拉.帕夫雷先生担任主播的节目，然而那个晚上出现在主播台前的却是个女人，很端庄的女人，乌黑笔直的长发，大而深邃的眼睛，高高的颧骨，感觉很有知性气质。“晚上好，这里是玛拉给您带来的体育资讯。”她在节目的开头这样说。

    我问艾莱娜：“怎么换主播了？她是谁？”

    “玛拉.卡尔法尼亚。”艾莱娜报出她的名字，口气有点不屑，“这个女人可有来头，是跟你们老板搞了一手才爬上去的。”

    “哪个老板？”虽然我心里大约有数，但还想确认一下。

    “还能有谁？贝卢斯科尼啊。”

    “哦，看上去还蛮知性的。”

    我刚说完，艾莱娜就跳了起来，“知性？喂喂喂，总理大人又不在，你拍什么马屁？你知道她以前是干嘛的吗？模特！”

    “是吗？我平时不看色情杂志的，怎么会知道？”我理直气壮地说。

    我看着电视上的玛拉，想到白天训练结束的时候，安切洛蒂通知我们，明天贝卢斯科尼总理要来米兰内洛，在德比战前给我们打气，还会有4频道的记者跟随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