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迷途的朝圣路

    没有收获的一天，却也是很有收获的一天。

    轻车而归的路卫国夫妻，给路波带回一只蔚蓝色的帆布书包和豪华的双层文具盒，说是镇上最大的供销大厦买的，得十多块，刘美芳觉得真是贵，虽说是她动意买的，可就是肉疼得紧，忍不住多叮嘱说小心点用。

    收到这份开学礼物，路波当然很明白其中沉甸甸的心意。文具盒上印的西天取经的师徒四人图像倒是不错，只是书包上黑猫警长的图案，让路波有点窘。

    “谢谢爸爸妈妈！”他大声地说，就是脸上的欢喜很不自然的样子。

    “怎么样，我挑的，小波肯定喜欢。”刘美芳得意地说，路波跟着呵呵笑。如果是漫画，他的额头定然布满了黑线。

    路卫国有点歉意地对儿子说：“小波，自行车就先骑原来那辆吧，等明年爸再给你买辆新的。”

    “不用买了爸爸，原来的还很新呢。而且以后读高中要住校，根本用不上。”路波在五年级时有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平时很注意保养，每个礼拜都会擦洗干净，再用个四五年都不成问题。

    刘美芳摸摸路波的头，感叹道：“咱家小波就是懂事，不像人家的小孩，只会让大人买这买那。”

    路波暗想，那是因为小波已经长大了，怎么可能再像个小孩对那些不值当的东西无谓羡慕。

    再一次深深感受到父母的无比疼爱，路波谋求改变的心情更为迫切了。

    第二天一早，锻炼身体完毕，路波便去了姐姐家借课本。到的时候，姐姐路梅正捧着本书看得入迷，路波凑近一看，原来是岑凯伦写的《双面夏娃》。

    路波记忆中，初中时候男生迷上武侠，女生则钟爱言情，那时出名的言情作家好像还挺多的，而琼瑶、岑凯伦、梁凤仪等则受众最多。虽然都是翻来覆去没多少新意的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但哪个少女不怀春，谁也阻挡不了年轻时对美好爱情的憧憬。有如此广阔的市场，即使后世评论再差，琼瑶阿姨的几本新作不还是流行得一塌糊涂嘛。想想很会闹腾的小燕子，红得都发紫了。

    路梅完全沉浸在了书中曲折的爱情童话里，路波站着等了好一会儿，只好出声叫醒了她。

    “姐，吴奇隆！”路波作怪地喊了一声。他知道姐姐很迷小虎队，对霹雳虎尤其大爱，她房间墙上贴了好几张摆着酷酷造型的大海报。

    路梅果然中招，她迅疾抬头，喊着“哪里？哪里？”，左右张望起来。待看到路波捂着嘴弯腰大笑的样子，才明白过来。

    “小波！你居然敢骗我！”路梅举着拳头，恶狠狠盯着笑得直不起身来的路波。真有够恶劣的，敢拿自己最喜爱的偶像开玩笑！“你再笑的话，以后别想我放歌你听！”

    听到路梅的“恐吓”，路波差点再次笑喷，他摆着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不笑了，不笑了，我不是没料到你反应会那么强烈么。不过，苏有朋也不错啊。”

    “吴奇隆最帅了，双眼皮，鼻子还那么挺，乖乖虎就是鼻子不太好看。”说起偶像，路梅轻易被转移了注意力，煞有介事地发表点评。路波心想：“你现在说不好看，等《还珠格格》红了，早把霹雳虎丢不知哪去了。”

    路梅带着进了房间，问：“要听谁的歌？前两天我听到电台点歌里有首歌好听极了，不知道谁唱的，都没来得及录下来。”说着，坐靠在床头便准备继续她的爱情大戏。

    路波摇头说今天不听歌了，想借初中的课本来着。

    “不是吧！你成绩那么好，不必这么用功吧！不过也对，你是大班长、三好学生，当然要用心点了。呐，课本都在这边，自己找吧。”路梅语气怪异地打趣他，说得路波陪着“嘿嘿”干笑了几下。

    路波把课本和习题集都挑了出来，另外还拿了两本杂志，《少年文艺》和《儿童文学》。路梅对他挑那么多倒没说什么，只说不要弄丢了，中考前复习还要用到。成绩虽然不佳，样子还是要摆的。

    “那我就不打扰你看言情小说了，姐，黎明快来了哦。”路波说完一溜烟跑回了家，而路梅呢，感觉很莫名其妙，什么“黎明快来了”，现在还上午呢，黎明个屁！恩……怎么感觉小波有点怪怪的，不太一样呢？

    已经跑回家的路波当然不会知道他姐姐的疑惑，别说路梅了，其实路波自己也感觉怪得很，和二十年前还是个小姑娘的姐姐聊天，有点别扭啊。他忍不住慨叹，看来以后这样的感觉一时间不会少。

    至于被喷的黎明，真是相当的无辜。因为路波记得黎明红起来大概就在这两年，然后他姐很快从霹雳虎那“移情别恋”，房间里更是换上了更多黎明眼神迷离深情款款的海报，对他的那句歌词“IIIwasborninBeijing”更是钟爱有嘉。迷人的外形总是更容易捕获女孩子的目光，想想接下来叱咤风云的小旋风林志颖、郭富城等明星，不外如是。

    一到家，路波没有先看课本。当他在路梅那发现这两本杂志的时候，连心跳都有了一阵的加速。还好他是蹲着的，不然让路梅看到他几乎放出光来的眼睛，不得吓死。

    有了，终于有了！既契合学生的身份，又是自己曾经的梦想，同时还可以赚取稿费，一举数得啊。

    是的，路波无意间发现的杂志，让他总算找到了改变的突破口。前世郁郁不得志的文艺青年，如何禁得住恍然就在眼前的大舞台！不管将来能否真的成长为著名作家与否，以他十多年练笔的功力，对付现在少年时代创作文本还是很给力的，反正他还没想马上就写个宏篇巨著发表，那样太过骇人了，毕竟农村小学六年他都没处看几本真正的课外书。《雷锋日记》等只能算思想品德教育读本。

    一篇小说差不多该有五十元稿费，虽然不多，但他可以多写几篇，《少年文艺》有上海、江苏两种版本，《儿童文学》，《萌芽》等都很适合，还可以写点短小的散文投到《全国中学生优秀作文选》、《作文报》之类，也能有五到十元一篇，这样加起来就不少了。而且随着以后有了影响，稿酬只会越多，等累积了几年，到高中时再写个中长篇的，说不定还能赚个“少年作家”的头衔。

    说到文学创作，其实路波对诗歌挺有爱的，以前每年度的诗歌选本都买来读过，余光中、西川、翟永明、沈浩波、王寅等的诗作收藏并细读过，他自己也断断续续地写了不少，在“榕树下”薄有诗名。但现在显然不太适合拿来发表，得等些年份了。更现实地说，一首诗歌的稿费实在太少了，比如路波单位内刊有明确标示，诗歌的稿酬标准是最低的，说是字数少。

    路波的赚钱大计拨云见日了，他也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如果总是只能拿龙虾餐来回报父母，心性老成的他自觉十分缺少诚意啊。成年人的心态总是在无意识间表现出来，而他脸上坚毅的神情，也是寻常同龄的孩子所没有的。

    话说回来，路波想到《萌芽》的时候不可避免记起了新概念作文大赛，从那起步的韩寒、郭敬明等何等地荣耀，说是一朝成名天下知也不为过。更让他感觉怨念深重的是北大、复旦等联合主办高校的破格录取资格，可以不用参加高考挤独木桥就能去自己喜爱的大学，多美妙的事啊。可惜第一届比赛结果出来都99年了，木缘分了。

    还是看看课本吧。从三十年的记忆里寻找当年事，还真是个精细活呢。路波边翻着书边抱怨，怎么别人重生不是一目十行就是脑域大幅度开发，摊上自己就没啥优惠呢？还好，起码理解力能高人一等，再学起来比较轻松点。

    看看书，再试着做做习题，路波得出的结论还算不错，是个好消息。《语文》基础知识没问题，但要加强课文背诵。《数学》也不难，需要注意的是解题过程一定要完整，老师批阅是按步得分的。还有公式定理也得复习了。《英语》算是最轻松的，毕竟要学的是ABC字母音标开始的内容，放在后世，那都是幼儿园的教程，大汗啊！词汇量是绝对没问题，但单词拼写和相对薄弱的语法知识需要注意。《物理》也都是最基本的一些原理，涉及到计算的都不多。

    毕竟时代不同，而且只是初中而已，看过课本后的路波心中已基本有数，学校的第一名怕得被他预定了。路波有点小得意地向空中挥挥手，他这是向原本考第一的同学打招呼，谁让他是命运宠儿重生人士呢。不过他也不会就此忘了形，因为上高中后的数理化完全不好比，难度比之初中内容是质的飞跃，路波就经常在及格线挣扎的。也因此高二分班选了文科，好容易通过了《数学》的折磨，又被《政治》和《历史》大量的记忆内容打击得厉害。即便以路波如今成年人的眼光来看，仍是觉得有点恐怖。

    高考啊，令人崩溃而无奈的高考……唯一还让路波聊以慰藉的，是足以去慢慢改变的时间，以及对自身不足与需求的深刻认识，简单地说，就是比他人眼光远些、动力足些、活得久了些，也懂得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