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戏如人生话不休（上）

    路波带去学校的小物件，得到了袁洪兵等人的一致好评，怎么也有一小堆吧，只一分钟不到便露出了光洁的课桌面。当然，雨花石和塑胶古建筑是最抢手的，还有一种穿了只小葫芦的挂件也很受欢迎。好在路波强调了一人只能得一个，不然袁洪兵得被羡慕嫉妒恨给淹没了。不过袁洪兵虽然抢先拿到了一个塑胶古建筑的摆件，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呐，怎么看那个装了雨花石的瓶子也很想要啊……

    礼物终究有限，路波也不可能真做到让班里的同学人手一个，只能说遗憾了。任何事，也终不可能趁了所有人的意。另有两罐茶叶，是给班主任张斌和门卫室周大爷的。

    上学的日子很平静，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在功课上，日子过得实在淡了些。若非隔三差五地要为小仙女的系列故事思考收集一些有趣好玩的素材，路波的生活确实寡淡得很。不过这个过程也让他重历了天真美好的童年，每记录下一桩糗事、窘事、爽事，曾经历的、看小伙伴的、多少年听过读过的，从眼里一一滤过，在心底积淀酝染开来。

    真心的愉悦，通由文字的组合排列传达出来。路波需要做的，就是怎么把情绪，他自身的以及故事固有的情绪给掌控好，尽量达到一种恰倒好处的境界。

    路波没有大的野心，如果写成哈利－波特那样庞大的魔法世界，一来与他原本设定的纯真美好的主题不相符，二来，也是个心力笔力的问题。虽说以往在网络也曾洋洋洒洒写过百多万字的小说，但两者的性质存在很大的差异，事无巨细的描写方式，对此时的阅读习惯挑战太大。毕竟不像金庸先生笔下的武侠世界，可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纵横捭阖，起伏跌宕。新生的小仙女，无论性格还是生活的空间，都存在局限。

    而且路波有点拗不过来。以往看多了所谓的仙魔争霸，似乎那些人物的存在，根本就是为了一场争斗，看起来似乎场面非常宏大，但无论仙魔，其个性的塑造总那么几个类型，完全是千人一面啊。如果这世上真有修真存在，路波不相信，难道除了追求天道永生，就没有什么乐趣所在了？更何况，仙魔也是以凡人为本的，人性的光辉，并不会在光彩陆离的法术面前完全湮灭。

    所以，路波笔下小仙女的故事，即便发展到后来小仙女重拾了记忆，能熟练地施展无穷威力的道法，她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依然留在了几个小孩子的身边，陪他们玩一些简单幼稚的游戏，陪他们犯点小错误搞点小破坏然后一同接受批评教育。从仇恨与毁灭中迎来的新生，在爱与自然的围裹里慢慢成长，直到最后人性与神性的完美融合。到那个时候，小仙女的故事也就该结束了，因为路波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难道也来上几出拯救世界维护地球和平的戏码？

    超级英雄的故事，在美国相当有市场，超人、蝙蝠侠、蜘蛛侠一大批前赴后继，人才攒动。都说文化产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众的心理需求，那么是什么让这个超级大国的人民如此缺乏安全感呢？讽刺的是，世界上的确一直有战争的阴影，只是绝大部分都发生在别的国家领土之上，而且美国往往扮演的是拯救者的角色――当年伊拉克战争的引火烧身，并没有让警醒延续多长的时间，或导或演，总那么卖力。似乎任何事都能以振振有词的正义自居，然后以暴力和破坏展现“英雄本色”。

    玛雅的末日预言，也许不单指向自然世界的溃灭，人类自毁的种种表现，才是预言得以拥有广大信众的根本所在。

    甚至路波不愿让小仙女长大，宁愿一直保持弱小的躯体。不得不说，成年人的社会，阴暗面实在太多了，而且很多是言语无法解释得清楚的，路波即便想如何遮掩也还是力不从心得很。一个具有莫大力量的人遭遇现实的拷问，不会选择麻木不仁（除非心如死水），便只剩下两条路，要么英雄，要么恶棍。没办法，都不是路波希望和喜欢的，于是索性摈弃了这样的可能。

    不愿让你长大，路波偏执的爱，最后化成《小仙女遗失的记忆》和《不愿长大的小仙女》。

    关于小仙女的篇章，路波写起来还是蛮顺利的，毕竟故事和人物都比较简单，又和学习生活贴合得紧凑，几乎招之即来般得心应手。但另一篇小说的创作，让路波很费了一番心力，甚至出现了轻微的创作疲劳。与《梦里梦外》得于一场现实与梦境纠葛挣扎的比较真切的经历不同，这篇新的小说，缘起只是四个字：戏如人生。

    无意中看到的一个词，当它反复在脑海沉浮，然后闪过一些极零碎的片断，犹如吉光片羽，却一直固执地不肯消散，从模糊一片到景物轮廓地渐次勾勒，场景在变换，各式人物形象跟走马灯似的，又有点像幸运大转盘，一个个去到了恰当的所在。

    这是一次颇为漫长的等待。路波明白这就是创作的灵感，真正的灵感！他紧张，担心，但只能小心呵护，耐心酝酿。尤其是当一个场景忽然卡住的时候，那种惴惴急迫的感受，太考验精神承受能力了。

    也许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吧！路波忍不住这么想，但灵感的遇见有多难得，他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也幸亏他曾有超过常人想像的经历，有着相当强悍的成熟心灵，才堪堪经受住了纷乱思绪的重重冲击。

    即便如此，路波这段时间的表现还是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老师们倒没啥感觉，因为路波在课上的惯常表现就是沉默，有点像是在发呆，但如果叫到他回答问题时又很正确流利，所以老师们都不是太确定，只好归结为对讲课内容都懂了然后比较无聊。但袁洪兵是个很称职的同桌，路波小小的变化他是最先发觉的。

    同样算发呆吧，可从来不像现在这般时间长，又沉得深。袁洪兵有点担心地问：“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有事你说，我帮你。”

    路波摇摇头说：“没事，只是最近在构思写作一篇新的小说，比较麻烦一点。”

    涉及到小说的写作，袁洪兵就没辙了，他完全不懂啊，连帮个啥小忙的可能都没有。而且他觉得写作这回事好像挺神秘的，路波小小的异常也就成了正常。还不敢多问，生怕自己不小心打断了路波的写作思路，那样的话，罪过就大了，关键是赔不起呀！

    于是，袁洪兵很体贴地收敛了在课间闹腾的本事，不仅说话少了，连说话声音都刻意压低了，和路波一贯的安静相比，袁洪兵的突兀转变更让人奇怪。不过前座的马尾巴女生王美萍很容易便得知了缘由，对袁洪兵的举动大为赞赏与支持，然后也身体力行起来……很快，初一2班的课间再不见追闹与大声喧哗，安静地看看书或者做习题，想说说话的也会尽量的小声。

    虽然路波不是班长，但他在班级的威望，比王月要高许多。对于这位心目中的小作家，同学们高兴于路波平和的性格，更有种很微妙的荣誉感，让大家愿意为路波做点什么。

    路波当然还没发呆到迟钝的地步。心里感动之余，他本想说大家不必如此之类的话，但转念一想，也没多大的必要，因为自己就快完成整个脉络的整理，接下来会平顺很多，只要自己说话多了，大家也会跟着变回来的。还有，路波也接受了班主任的建议，就让同学们沉静一回好好把心归拢到学习上，也许还能有意外之喜。

    小说的完成，前后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绝对是路波创作以来花费心血最大的一次了。不过对于取得的成果，他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小说讲述了一个名叫珍琴的女话剧演员，有着姣好的容貌，却苦于资历、关系等原因，只能在团里担任一些龙套的角色。她参加了不少剧目的表演，比如大受观众喜爱的《家》、《雷雨》等，不过剧中她大多只是当个丫鬟，没几句台词，干得最多的就是给“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端茶递水。但她从没放弃对话剧表演的喜爱与努力，而且因为同在一个团的男友已经通过几场演出崭露头角，她希望自己能迎头赶上，也有着另一种“门当户对”的意愿。

    但是意外的怀孕，让这对恩爱的小情人生了口角。男友拒绝了她结婚的提议，更坚决让她堕胎，即便医生说胎已成形，即便会对她的身体将有危害的可能，男友还是一意坚持。男友的冷淡和无情深深刺痛了她，自学校偷偷写情书开始以来，五年多累积的感情，竟敌不过一次生活的意外。最终，珍琴选择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