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闲静中风起云涌

    张斌已经在办公室里坐了有一会了。在他的办公桌上，正放着一张学习成绩排名表，是期中考试后五月底的月考。从上往下看，王月291分，路波290分，林晓宇288分，袁洪兵287分，施亮285分……

    施亮的成绩，除了他自己在默默拼劲、并和路波一样有所期待，还真吓着了几乎所有人。就这样他还忍不住自责呢，因为有一处扣分太不应该，只是和路波曾出的题型变换了下，路波在讲评时还举例过呢。月考的题一般都不会很难，而有了路波帮助每个礼拜的细细密密的梳理，施亮觉得，如果再考不出好成绩，别说对不住自己每天晚上减少的睡眠时间，路波花费的心血，施亮嘴上没有提起，但心里明着呢。

    这些努力，都不为他人所知。两人都不习惯嘴上跑火车，再多的辛苦，也是为了自己的目标。但在他人眼中，这样有如三级跳的提升速度、大跨度，都是要直呼“奇迹”的。

    刚拿到成绩单时，张斌差点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这也难怪，他担任初一二班的班主任，当初听说单单他带的班有个留级生，还曾对范校长心有怨念呢。而最初的那场摸底考试，也把留级生的“荣耀”显露无遗，让人无法不对他能否毕业的问题担心纠结。终究现在是自己的学生了，张斌真不愿有哪个遗憾地离开学校。

    然后便听说了路波不同寻常的行动。老实说，张斌不可能做到对此有多坦然，班里最好的与最差的走在一起，如果就此对路波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即便只是一点苗头，张斌都会强制将他们分开！住在同个村子又如何，相信孩子父母也不希望看到的。

    好在事情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也不知道路波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真的让施亮这个学校里的小霸王发生了根本的转变，课上不再瞎胡闹，作业也基本能按时完成，慢慢的，连成绩也上来了。看到这样的结果，张斌是最高兴的。平时和其他老师聊到施亮，都说没有想到，课堂上认真的模样，不比那些好学生差到哪去。

    上学期期末是第14名，上个月的期中考试是第11名，到这次的月考，竟然挤进了班级前五的尖子生行列。难道，这个施亮也是个天才，只是以前他自己荒废了？而一年来那么多老师竟然都没发现！究竟是咱们都老了眼花了不中用了，还是路波那孩子太过厉害，拥有“点石成金”的天赋？若真如此，得让他把班里的每一个都点一下，总归有好没坏啊。

    班里的同学倒还平静，毕竟施亮的余威犹在，哪怕他现在似乎有往好学生发展的倾向，大家也还是不太敢当面议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谁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恼怒起来。无人愿做别人的出气桶。当然心里面随便怎么想都无所谓，只是那样的腹诽，实在太过无聊。

    谈论有它无可比拟的优势，可以引发赞同，可以招来驳斥。语言也是需要经常磨练的。若不是施亮留给大家的印象中武力值高人一等，只怕现在的教室，早已处处闪耀语言的光芒。

    “路波，施亮那家伙吃了什么仙丹，好险，就差那么一点点，我的天，这提高的也太快了点吧！”仗着和两人关系都比较不错，袁洪兵倒没太顾忌，就是声音小了些。虽说是自习课，但也得小心点，班主任经常会偷偷过来察看，神出鬼没的。

    “也许勤奋不一定能换来成绩，但每一分的提高，少不了勤奋的学习。不要太关注结果，那只是表明现在的一种状态。而且，每个人都有他心心向往的东西，那会是能量巨大的催化剂。超越、腾飞、如同一截断木静静生长开放的花，一枚历经成长蜕变的蚕蛹，此岸到彼岸，涅磐，需要大勇气，大决心。”

    “路波，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着跟天书似的！”袁洪兵被路波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的，话里的意思他有点明白，但这哪跟哪呀！

    “啊？我有什么吗？呵呵，我不记得了。哈哈。”路波做了个鬼脸，一样的道理以不同的方式道出，看看同桌一脸迷糊的样子，路波开心地笑笑。袁洪兵的表情真的好天真，有趣极了。

    “好你个路波，你故意的！”袁洪兵不觉间声音大了起来，他是被气糊涂了。

    “袁洪兵，课上不要讲话影响大家学习！”班长王月的提醒适时而来。

    无奈而又委屈地瞪了同桌一眼，还是乖乖看书做题吧。袁洪兵心说太偏心了，怎么光说他一人，路波也讲话了好不！算了，班长大人对路波崇拜着呢，也不光王月一个，大概不论路波做得多出格，班上的同学也会因为是路波而接受吧。谁让自己没有那么才华出众，老师和同学都宠爱，对，就是宠爱！袁洪兵有些心酸地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出名多好。

    路波也怪不好意思的，怎么说都是他挑起的玩闹，惹得班长生气，同桌受气，自己却安然无事……他对着同桌的后脑勺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平淡了心情，把思绪重又回到眼前的纸上。他正在给李明生写回信。

    上回亏了有李明生的帮忙，才能有那般中意的礼物。路波当初夹在信中的两百元，按他的测算买完东西应该差不多的样子。可是后来李明生寄过来的时候，还多寄了一双运动鞋，说是买礼物多下的，因为汇款太麻烦，索性都花了，还说希望路波不要怪他的自作主张。

    怎么会呢，路波心想自己又不是不辩是非的人，很明显的，其中李叔叔有贴了部分钱。他的一番好意，路波珍惜还来不及。而这次写信，路波又需要一些帮助了――其实路波最不愿的就是麻烦别人，人情大过天，李叔叔他们一家对他的知遇之恩、提携之情，已经很让路波觉得过意不去了。若非他现在实在没啥能力，也不必大事小事都得依靠别人的力量。

    信中，路波提到希望李叔叔能帮忙打听下，最好是联系到一家可以进行短期篮球技能训练的学校，起码得让施亮打个比较好的基础。熟能生巧诚然没错，但如果拥有正确的手腕发力和一些投掷技巧，才有可能在现在这个残缺条件下得到有效的训练和提高。总不能光是把球拍得欢吧。相信有了基础后的施亮一定可以把篮球玩得更出色，两个月的暑假，足够他巩固和提高了。

    说完这件心中的大事，路波当然也谈及了最近关于自己的某些话题。

    最新一期的《钟山》刊出了路波去年写的那篇《梦里梦外》的小说，四五万字左右的篇幅，在杂志中不过就几页纸的内容。说真的，能在大型的全国性文学刊物上发表，路波已经相当兴奋了，前前后后加起来写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呢。即便后世的网络文学读者云集发达如斯，可不管作者是大神还是新手，依旧是把实体书的出版当作最大目标的――似乎那样便被传统文学认可了作品质量，说明咱写的不全是垃圾。

    读书，还是手有余香为最佳。

    本来发表就发表呗，像这种创作新人每期都不会少。当然，中长篇还是主要出自名家之手，那也是杂志最具有分量的部分。可是这一期，由于路波小说前还附了一篇赏析类的评论文章，自然引起了读者的关注。北京有《十月》和《收获》，上海有《小说界》，福建有《海峡》，而《钟山》则是江苏省内最具影响力的文学期刊。虽说读者遍布全国各地，但终是以江浙一带居多，对于出自文坛名宿译界老将李勇军之手的这篇文章，有些眼光的读者自是不会忽视。

    然后路波便被推到了众人眼前。话说路波创作的几篇儿童文学在社会还是小有影响的，大家也都知道这是一个才十多岁的初中生。当初得知路波的年龄，因为创作的毕竟是少年题材，大家基本也都接受了一个小孩子作者的写作。可这是在《钟山》，而且被李老冠以“不乏魔幻现实主义的深刻寓意”，再通读下来，很多人读第一遍的时候都没怎么看明白，被其中始终纠缠的时空交错给绕地出了点小汗，需要细细多几遍的阅读方体会到隐藏很深的情绪主线。

    这能是一个孩子写得出来的吗？莫谈主义的标签，也不去说语言的洗练，单是这迷惑、欣喜、伤痛、留恋、孤寂等等复杂至极的情感，别说小孩子，就是成年作者也不敢说能驾驭得好！还有那两极化万千的谋篇布局，没个几年的浸淫沉淀，哪个敢这么写！

    一时间，各类文化报刊出现了多篇针对这篇小说及其作者的评论，大家对小说中的结构和叙述上的创新认同了李老的观点，对于小说本身而言，基本持肯定的态度。但是对它的作者“洛波”，提出质疑的不在少数，而且都拿出了言之凿凿的推理分析。比如有人分析说：

    “从小说中，我看到了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的影子，而且不止一处，甚至可以说，小说在叙事的同时，也是在不断地分析推断，穿梭虚实间的种种对比。我并非贬低路波的创作能力，实际上我对他以前的几篇小说都很欣赏，认为那是当下很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但对于《梦里梦外》，实事求是地讲，如果不是知道路波是谁，我一定会非常佩服作者丰富的生活阅历和深厚的生活积累，因为那样平静而汹涌的情感波潮，绝非一朝一夕所能体悟。但路波我们都知道，他今年才14岁，据说他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才13岁。那么，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又是怎么能让人相信，是他刻画出了这般需要30、40岁的年龄才可能拥有的生命体验！不要告诉我说什么观察力、想象力，因为在真正的生活历程面前，那些根本不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