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目录：言清似梦| 作者：尘子| 类别：历史军事
匆匆梳流完，准备去看回蓝，想到自己昨晚还喝的大醉，心里就暗暗骂自己，如果我不喝醉，说不定还会避免一些麻烦，寒梅说昨晚有人看见回蓝和苍央嘉措在营地外面，我估摸着也不是造谣的，但若说他们做了什么事，我是死不也会相信的，可惜人言可畏，谣言是可以杀死人的，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一路上，到处都是侍卫，营地里很安静，平时经常出入的各部的王公贝勒也都不见了人影，默默朝回蓝帐里走去，几个侍卫守在帐门口，见我过去了，俯身行礼，我笑请他们请身，然后掀帘进了帐。
回蓝默默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吓人，她就像被人抽走了灵魂，半天都没动一下，我站在门口，挥手让玖儿先下去，玖儿眼中含泪，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哽咽道：“姑娘快劝劝公主吧！”我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先下去吧！”玖儿又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身出去。
“你都听说了。”静了半晌，回蓝才喃喃道，我快步走过去，坐在她身侧，问：“回蓝，到底是什么回事？”她看了我一眼，道：“昨晚我在帐里觉得有些闷，这才带着玖儿出去走了走，回来的时候，就正好遇到了他。”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嘴唇也直打着哆嗦，我伸手紧紧握着她颤抖的手，又问：“那都有谁看见你们在一起。”她微言身子一抖，半晌都没说话，我急了，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回蓝，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想补救的法子。”她悲凉的笑了笑，道：“还能有补救的法子吗？”我道：“当然有，天无绝人之路，当然会有法子。”她这才看我，默了会，才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几个部落的贝勒台吉。”“都有谁？你认识吗？”我问，她想了想，又摇头，道：“我当时没留心看。”
两人都默默坐了半晌，我长长呼了口气，站起身，劝道：“事情即然已经出了，难过也没有用，还是想法子要紧。”说罢就想走，没等我抬步，帘子猛然被人掀开，回玉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一见我也在，忙道：“晓枫，我正要去找你。”我问：“什么事？”她道：“皇阿玛要赐死那个大和尚。”“什么？”我豁然一惊，回蓝身子一软已倒在软榻上，泪如雨般纷纷而落。
回玉忙奔过去扶起回蓝，惊道：“姐姐，你哭什么？”我看看泪如雨下的回蓝，再看看神色惊惶的回玉，上前两步，对回玉道：“你在这里陪着公主，我去去就来。”回玉面带疑色的看看我，又看看回蓝，嘴唇动了动，似在有话要问，我道：“现在没功夫给你细说，你看好公主就行了。”说罢快步出了帐。
迎面刚好碰到众阿哥，我立在一边俯身行礼，四阿哥面无表情的扫了我一眼，步子沉重的从我眼前走过，十三阿哥也是一脸无奈，眼中更多的是悲痛，五阿哥叹了口气，对我道：“起身吧！”我看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渐渐走远的身影，心里更觉不安，此时此刻，如果他们都不能去求情，还有谁能救苍央嘉措？
我看了圈众人，八阿哥面色淡然，九阿哥嘴角带笑，十阿哥面带疑色，十四阿哥微鳖着眉，我几番想要开口询问，可再一看九阿哥，话又哽在咽喉，几番踌躇，仍是行礼告退，五阿哥瞟了我一眼，道：“皇阿玛已决定废黜苍央嘉措的**之位，令其自裁。”说罢缓缓离去，我眼前一黑，顿感浑身无力，身子直往后倒，幸好站在旁边的八阿哥身急手快的扶住了我，下意识的抓着八阿哥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只是不断回响着“自裁”两个字，自裁！自裁？
我茫然无措的看着八阿哥，张口道：“皇上已经下旨了吗？”八阿哥脸上掠过一丝怜惜，摇头道：“还没有，恐怕也快了。”“哦！”我点点头，努力想让脑袋清醒一下，没想到越想清醒越是杂乱，忍不住使劲摇了摇头，眼角忽然鳖见自己正握着八阿哥的手，冰冰的，凉凉的，这种感觉顺着我的手臂直达大脑，渐渐的，脑袋有些清醒了，忽听八阿哥淡声道：“别摇头了，现在谁也救不了他。”我抬头，八阿哥正神情淡然的看着我，我也直直看着他，眼睛似乎透过了一层迷雾，迷雾下面是一汪无人踏足的，清澈见底的碧谭，心轻轻一颤，嘴唇微启：“连你也不能救他吗？”
他微摇了摇头，道：“四哥和十三弟因为求情已经受到了皇阿玛的责骂，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救他？”我道：“因为你是八贝勒爷，只要你想救他，就一定可以救他的。”他静静看着我，不知过了多久，嘴角渐渐泛起丝笑意来，这丝笑意渐渐迷漫到了脸上，最后连眼睛里都是盛也盛不住的笑，笑了半晌，他才收了笑，道：“我救不了他。”我半晌无语，过了会，才有些疲惫的抬眼看他，问：“是你不能救？还是不想救？”他表情沉静，默看了我一会，才道：“我或许能救，但我不想救，因为我没要去救他的理由。”没有救他的理由？他说的是实话，他确是没有必要冒着被康熙责骂的危险去救一个根本与他并不相干的陌生人，难道我要求他为了回蓝去救苍央嘉措吗？这个理由能说吗？说出来了又有用吗？这场风波的后面他们有没有插手，或者说有没有起到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我还没时间去细想，我能如此冒失吗？现在如果要他开口帮忙，除非能找到一个打动他的理由，可他是大清朝势力最强大的八贤王，除了那把龙椅，又有什么能打动他？或许－－－－－－
“如果我求你，你愿意去救他吗？”我笑看着他，脸上虽带着笑，但语气明显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神色仍是一如即往的淡然，他身旁的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看看我，又不约而同的去看八阿哥，一时间，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瞬间，他仍只是淡淡看着我，淡淡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似乎给他渡了层金光，轻风吹过，衣袂飘扬，他像是生长在幽谷里的百合，俊逸出尘，身姿洁雅，想起两年前在四阿哥的后园子里，他曾说过要补偿我，再两上这两年他的付出，一直以为在他心里我还是有些份量的，没想到我还是太看起自己了，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起来，缓缓松开一直握着他的手，笑道：“抱歉，是我高看自己了。”说罢冲他们微俯了俯身，道：“奴婢告退。”不等他们说话，我自转身离去。
没走多远，忽听的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忙回身看，十四阿哥正大步踏来，我停下脚步，微俯了俯身，道：“不知十四阿哥有何吩咐？”他皱起眉头盯着我，我表情淡淡，仍是半蹲着，过了会，他才挥手让我起身，我规规距距的起身，他道：“你在恼我们不去向皇阿玛求情吗？”我笑了笑，道：“苍央嘉措对你们而言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你们当然不必为了他去触怒皇上。”他一怔，又道：“即是如此，你为何又想去救他？你也没见过他几次啊？”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惊问：“莫非你是为了回蓝？”我心暗惊，强笑道：“我想救他，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他虽有罪，但罪不致死，这关公主什么事？”说罢看了他一眼，又道：“不管怎么说，公主也算是十四阿哥的妹妹，十四阿哥怎么能妄听他人的胡言乱语而不顾公主的名节？”他脸红了红，顿了半天，才道：“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我看他好像也没什么话说了，遂道：“十四阿哥若是没有其它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等了会，不见他说话，便径直站了起来，回身继续往前走，“等等。”他在身后叫道，我停下却未回身，他紧了几步，绕到我前面站定，低声道：“现在谁去求情都没有用，除非－－－－－－”我忙问：“除非什么？”他道：“除非是仓津王爷去。”我一愣，问：“为什么非要他去？”十四阿哥道：“皇阿玛本无意杀苍央嘉措，只是以扎鲁特部为首的几个蒙古部落却力求皇阿玛处死苍央嘉措。”我疑道：“扎鲁特部的人为何非要苍央嘉措死？”他道：“扎鲁特中翼旗的多伦王爷的长女，是拉藏汗的王妃。”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苍央嘉措虽是**，可他并不能执掌大权，一直都是桑结嘉措在背后操纵，这点拉藏汗不是很清楚吗？他已经杀了桑结嘉措，为何还一定要苍央嘉措的命？”十四阿哥微摇了摇头，道：“苍央嘉措虽未亲自执政，但在西藏声望颇高，有很多信徒和拥护者，此次他被押解到科尔沁，已有不少人纷纷向拉藏汗表示，仍愿意拥立苍央嘉措为**。”
我这才明白过来，拉藏汗是担心康熙会顺从民意，仍立苍央嘉措为**，这样他的地位就会受到掣肘，我道：“皇上难道不担心就此杀了苍央嘉措，拉藏汗会专权独大吗？”十四阿哥看着我，嘴角泛起丝赞赏的笑，我被他笑的毛骨悚然，推了他一把，问：“你笑什么？”他笑道：“我就不明白像你这般聪慧的人，老天爷怎么会让你生做女儿身？”我白他一眼，道：“跟你说正经的，你偏要扯些没用的。”说罢作势欲走，他忙拉住我，收了满脸的笑，低声道：“皇阿玛欲杀苍央嘉措倒不是因为扎鲁特部的人，而是因为要为毕里哀达赍王爷和仓津保全颜面。”
为仓津保全颜面？他道：“营地里突然传出那么多的流言，再加上确是有人看见回蓝和苍央嘉措在营地外见面，不管那些流言是子虚乌有，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流言即出，皇阿玛就必须对毕里哀达赍王爷和整个翁牛特部有个交待，杀了苍央嘉措，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我默了会，才喃喃自语：“釜底抽薪，果真是个好法子。”如果流言是子虚乌有，苍央嘉措一死，流言自会慢慢淡去，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刚好堵住这些人的嘴，越往下想越觉得苍央嘉措都必须得死，怪不的他说谁去求情都是没用的。我抬头看他，问：“这些流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就算是有人看见回蓝和苍央嘉措见面，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传的如此迅速？”他略微一顿，道：“翁牛特部是昭乌达盟中最大的蒙古部落，草场丰富，势力强大，一直深得皇阿玛信任，昭乌达盟其它的几个落部因草场有限，时常与翁牛特部三旗发生矛盾，还数次兵戎相见，幸好皇阿玛调度得当，才没酿出大乱子。”这点倒是跟我先前的猜测差不多，有心之人想通过此次风波打破康熙对翁牛特部的信任。
十四阿哥叹道：“你自己想想，现在谁去求情还有用？”我皱眉默想了半天，又问：“你刚才不是说仓津王爷去求情就会有用吗？”十四阿哥无奈的问：“你为什么非要救他不可？”我长叹了口气，喃喃低语：“因为他跟我一样可怜。”“什么？”十四阿哥没听清我的话，又问了一遍，我忙正正神色，道：“如果他没有被桑结嘉措逼迫成为**，他肯定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以他的才华和心性，也定会名流千古，可惜命运不公，让他沦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我虽与他相识时间不长，但也不忍他就此离开人世，更何况他并没有错。”十四阿哥愣愣看了我半晌，许久，他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能去说服仓津，只要他愿意去皇阿玛面前为苍央嘉措求情，此事就还有转机。”我有些不解，十四阿哥笑道：“皇阿玛赐死苍央嘉措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安抚仓津，如果他能去求情，其它的人才好去求情。”
我略一想，顿时高兴起来，心想只要当事人不计较，别人再去计较也没多大影响了，边想着边很是开心的对十四阿哥道：“那我这就去求仓津王爷。”十四阿哥道：“就怕这个情也不是那么好求的。”我道：“我晓的。”说罢快步离开。
还未走到蒙古人的营地，就看见赵昌跌跌撞撞的朝我跑了过来，我一惊忙快步迎上去，问：“出了什么事？”赵昌长长喘了口气，急道：“万岁爷召姑娘前去问话。”心里咯噔一跳，还未待开口询问，就听赵昌压低声音，道：“姑娘可要小心些，万岁爷正在帐中大怒呢！”心里恐惧更甚，我低声问：“皇上为何发怒？”赵昌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回道：“八公主和十格格闯进万岁爷的大帐，说要是为那个西藏的喇嘛讨个公道，在帐里嚷嚷了好半天，万岁爷极为生气，又斥责了四贝勒和十三阿哥。”什么？回蓝和回玉竟然去为苍央嘉措求情，此时此刻，我已经连晕眩的力气都没有了，真不知性格耿直的回玉会说些什么话出来，赵昌瞅了我一眼，又道：“姑娘还是快去吧！可别让万岁爷久等。”来不及思考康熙为何会在此刻召我，匆匆随赵昌往康熙帐中去。
到了帐门口，赵昌帮我掀开帘子，低声道：“姑娘自个进去吧！”我冲他略一颔首，又理了理衣服，大大深吸了口气，这才俯身进了大帐。刚进帐就听见康熙只有震怒时才会发出的喘息声，声声都打在我的心上，天子之怒，倾刻间便会伏尸百万，刚一想，身子就忍不住轻抖了两下，悄无声息的往前走，御案前，康熙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睛直直盯着下面，双手紧握，手指发白，满脸怒容，显然是气的不轻，梁九功也是动也不动的立在一侧，头垂的连脖子都快折断了。
下首四，五，八，九，十，十三阿哥全跪在两侧，回蓝和回玉跪在中间，回蓝俯身头紧贴着地面跪着，回玉则是直挺挺的看着康熙，面对怒发冲冠的康熙毫无惧色，两父女像打擂台似的，谁也不肯先转开目光，心里不仅对回玉有些敬佩，像她这样有胆色的女子，在紫禁城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快走了几步，俯身跪在康熙面前，嗑头请安，过了好一半天，康熙才冷冷说了句：“抬起头来。”手心微微沁出汗来了，我缓缓抬起了头，慢慢对上了康熙冷到极点的双眸，一对上他的视线，又慌忙垂了睫，屏气凝神的听康熙想说些什么，过了会，才听康熙冷声道：“听说苍央嘉措初到营地时，你也去看了？”我默了会，回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去看过。”康熙猛的一拍桌子，怒道：“大胆的奴才，真是仗着朕的宠爱，什么事都敢干。”我俯下身，道：“奴婢有罪，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冷哼了一声，未待开口，就听回玉大声道：“是儿臣硬逼了晓枫陪着去的，皇阿玛为何要处罚晓枫？她又没做错什么？”我心哀叹一声，回玉啊！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果然康熙愤然起身，在御案前走来走去，显然是怒到极点，他道：“就凭你今天的这番话，朕就有理由治她死罪。”死罪，我顿时呆愣在原地，眼角瞟见侧跪在我身后的四阿哥身子轻抖了两下，脸色刹时变的惨白。
回蓝身子也是一抖，豁然抬起头，语气凛然的道：“皇阿玛若是非要处罚，就罚儿臣吧！此事与晓枫并无干系，皇阿玛文治武功，是最仁慈的皇帝，怎能不分青红皂白的牵怒于他人？”“你－－－－－”康熙顿时僵在原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不仅暗暗为回蓝喝彩，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极到点子上，康熙脸色一会青一会红，一小会时间已变了好种颜色，半天才怒气冲冲的道：“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阿玛？”回蓝脸色一黯，低声道：“在儿臣眼中，皇阿玛一直是天下最为慈爱的父亲，可是－－－－可是皇阿玛有没有把我当女儿来对待？”
康熙脸色阴沉下来，回蓝眼中有了泪，哽咽道：“从小儿臣就知道，自己会被远嫁到蒙古，几个姐姐也都是嫁到了蒙古，也又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她们都没有活过二十五岁，儿臣自从接到了赐婚的圣旨，就已经把每一天当作是我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天来过，我从来没有怨恨过皇阿玛，因为儿臣知道，皇阿玛不仅是一个父亲，还是整个大清朝的天子，整个天下的百姓都是皇阿玛的子民，所以皇阿玛让儿臣嫁，儿臣绝无怨言，遇到苍央嘉措对儿臣来说，也是偶然，儿臣并无越轨之举，跟他也是清清白白，皇阿玛为何要因为儿臣就要让他死？”
康熙越听脸色越白，神色死寂，半晌无语，或许回蓝的这番话，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吧！他是整个大清朝的天子，日理万机，一个女儿他又怎会放在心上，不知此时他心里会不会有些后悔，或是对回蓝有些歉意？回蓝眼泪已是纷纷而落，回玉更是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半晌，回蓝重重给康熙嗑了头，又直起身，坚定决然的道：“如果皇阿玛定是要赐他死罪，那儿臣也肯请皇阿玛赐儿臣一杯毒酒，儿臣愿意与他生死相随。”我大惊，也顾不上康熙在场，看着回蓝，道：“回蓝，你这就是何苦？”回蓝凄然一笑，喃喃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这一辈子又如何会心安？”我一听也是痴然无语。
帐里很是寂静，落针可闻，康熙浑身瘫软似的坐在龙椅上，眉眼间似夹杂着哀伤悲痛，满眼怜惜的看着俯身跪在地上的回蓝和回玉，嘴角含着丝苦涩，现在的他，才像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忍不住叹息一声，都是那把龙椅，将一切都变的残酷起来。我悄悄抬眼瞅了瞅康熙，却意外的瞧见梁九功朝我使了个眼色，飞快的瞟了眼康熙，又垂了睫，我微愣，他是在暗示我向康熙求情？还是？垂头默想了会，忽地抬头看着康熙道：“皇上，八公主心地善良，至情至性，她只是不忍心眼见着别人因她而丢掉性命，请万岁爷明察。”
康熙扫了我一眼，默然道：“朕听说，你与那个苍央嘉措走的很近？”我一愣，又道：“回皇上，苍央嘉措才华横溢，诗文情感细腻，感人肺腑，他虽身为**，却生性淡然，一心只想摆脱权力的束缚，过寻常人的生活，这份超脱和豁达，让奴婢万分钦佩，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真的摆脱名利的束缚？”康熙嘴角泛起几丝笑意，默默看了我半天，又看了看回蓝和回玉，用手揉了揉额头，道：“闹的朕头疼。”
语气中已听不出怒意，我心微微一松，暗暗呼了口气。过了好一阵子，康熙低声道：“都退下吧！”我微微一愣，下意识扭头去看四阿哥，四阿哥瞟了我一眼，正欲起身，不料回玉脖子一梗，嚷道：“皇阿玛是要赦免那个大和尚的死罪吗？”闻言我也顿住身子，满眼期待的去看康熙，康熙面无表情，淡淡道：“苍央嘉措不守清规，耽于酒色，纵容第巴桑结嘉措向拉藏汗投毒，证据确凿，死罪但难免除，朕无论如何也得给蒙古各部一个交待。”回蓝身子一软也倒在地上，“姐姐－－－－－”回玉慌忙扑过去，我也急了，赶紧上前帮忙扶起回蓝，回蓝悠悠转醒，无限凄凉的看着康熙，哭道：“皇阿玛，儿臣从未求过您什么事，现在儿臣求您，饶了他吧！”回玉也哭着冲康熙叫道：“皇阿玛您真的要如此狠心吗？姐姐跟那个大和尚并无私情，您为何非杀他不可？”
康熙眼角有些抽搐，这私情二字就像一针刺一样，深深扎在康熙心里，外面的那些传言，不仅让他脸面尽失，也让整个翁牛特的人丢尽了脸，如果苍央嘉措不死，又让康熙如何向翁牛特部人交待，又让仓津情何以堪？
想到这儿，我忙拉住还要继续吵闹的回玉，小声道：“十格格，我们先退下吧！”回玉头一摆，道：“那个大和尚晚上就要死了，怎么还能等？”我低声道：“相信我一次，就先回去吧！”回玉面带疑色的看我，我怕她不信，使劲的点了点头，回玉又去看回蓝，回蓝嘴唇微动，我又道：“我有法子救他，你放心吧！”半晌，她才略一点头，我暗呼了口气，起身扶起她，众阿哥也都起身退了出去，回蓝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康熙，道：“皇阿玛若是执意要他死，就要原谅儿臣不孝了。”说罢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出了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帐外候着，回蓝看了眼四阿哥，缓缓四阿哥面前，俯身行了个大礼，眼中含泪的道：“回蓝让四哥受累了。”四阿哥伸手扶她起来，淡淡道：“先回去歇着吧！”回玉扫了回蓝一眼，问我：“晓枫，你有什么法子救那个大和尚？”我道：“我去救仓津王爷。”“仓津？”回玉疑道：“你去求他有用吗？”我扫了眼四阿哥道：“现在只有他才能救苍央嘉措。”我看见四阿哥略一颔首，十三阿哥也低声道：“只要仓津出面了，你的外公也自会出面求情的，其它几位王爷就不会袖手旁观了。”我点点头，对回蓝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了消息会通知你们的。”回蓝上前握着我的手，道：“谢谢！”我对她笑笑，转身快步向蒙古人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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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到处都是侍卫，营地里很安静，平时经常出入的各部的王公贝勒也都不见了人影，默默朝回蓝帐里走去，几个侍卫守在帐门口，见我过去了，俯身行礼，我笑请他们请身，然后掀帘进了帐。
回蓝默默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吓人，她就像被人抽走了灵魂，半天都没动一下，我站在门口，挥手让玖儿先下去，玖儿眼中含泪，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哽咽道：“姑娘快劝劝公主吧！”我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先下去吧！”玖儿又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身出去。
“你都听说了。”静了半晌，回蓝才喃喃道，我快步走过去，坐在她身侧，问：“回蓝，到底是什么回事？”她看了我一眼，道：“昨晚我在帐里觉得有些闷，这才带着玖儿出去走了走，回来的时候，就正好遇到了他。”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嘴唇也直打着哆嗦，我伸手紧紧握着她颤抖的手，又问：“那都有谁看见你们在一起。”她微言身子一抖，半晌都没说话，我急了，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回蓝，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想补救的法子。”她悲凉的笑了笑，道：“还能有补救的法子吗？”我道：“当然有，天无绝人之路，当然会有法子。”她这才看我，默了会，才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几个部落的贝勒台吉。”“都有谁？你认识吗？”我问，她想了想，又摇头，道：“我当时没留心看。”
两人都默默坐了半晌，我长长呼了口气，站起身，劝道：“事情即然已经出了，难过也没有用，还是想法子要紧。”说罢就想走，没等我抬步，帘子猛然被人掀开，回玉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一见我也在，忙道：“晓枫，我正要去找你。”我问：“什么事？”她道：“皇阿玛要赐死那个大和尚。”“什么？”我豁然一惊，回蓝身子一软已倒在软榻上，泪如雨般纷纷而落。
回玉忙奔过去扶起回蓝，惊道：“姐姐，你哭什么？”我看看泪如雨下的回蓝，再看看神色惊惶的回玉，上前两步，对回玉道：“你在这里陪着公主，我去去就来。”回玉面带疑色的看看我，又看看回蓝，嘴唇动了动，似在有话要问，我道：“现在没功夫给你细说，你看好公主就行了。”说罢快步出了帐。
迎面刚好碰到众阿哥，我立在一边俯身行礼，四阿哥面无表情的扫了我一眼，步子沉重的从我眼前走过，十三阿哥也是一脸无奈，眼中更多的是悲痛，五阿哥叹了口气，对我道：“起身吧！”我看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渐渐走远的身影，心里更觉不安，此时此刻，如果他们都不能去求情，还有谁能救苍央嘉措？
我看了圈众人，八阿哥面色淡然，九阿哥嘴角带笑，十阿哥面带疑色，十四阿哥微鳖着眉，我几番想要开口询问，可再一看九阿哥，话又哽在咽喉，几番踌躇，仍是行礼告退，五阿哥瞟了我一眼，道：“皇阿玛已决定废黜苍央嘉措的**之位，令其自裁。”说罢缓缓离去，我眼前一黑，顿感浑身无力，身子直往后倒，幸好站在旁边的八阿哥身急手快的扶住了我，下意识的抓着八阿哥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只是不断回响着“自裁”两个字，自裁！自裁？
我茫然无措的看着八阿哥，张口道：“皇上已经下旨了吗？”八阿哥脸上掠过一丝怜惜，摇头道：“还没有，恐怕也快了。”“哦！”我点点头，努力想让脑袋清醒一下，没想到越想清醒越是杂乱，忍不住使劲摇了摇头，眼角忽然鳖见自己正握着八阿哥的手，冰冰的，凉凉的，这种感觉顺着我的手臂直达大脑，渐渐的，脑袋有些清醒了，忽听八阿哥淡声道：“别摇头了，现在谁也救不了他。”我抬头，八阿哥正神情淡然的看着我，我也直直看着他，眼睛似乎透过了一层迷雾，迷雾下面是一汪无人踏足的，清澈见底的碧谭，心轻轻一颤，嘴唇微启：“连你也不能救他吗？”
他微摇了摇头，道：“四哥和十三弟因为求情已经受到了皇阿玛的责骂，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救他？”我道：“因为你是八贝勒爷，只要你想救他，就一定可以救他的。”他静静看着我，不知过了多久，嘴角渐渐泛起丝笑意来，这丝笑意渐渐迷漫到了脸上，最后连眼睛里都是盛也盛不住的笑，笑了半晌，他才收了笑，道：“我救不了他。”我半晌无语，过了会，才有些疲惫的抬眼看他，问：“是你不能救？还是不想救？”他表情沉静，默看了我一会，才道：“我或许能救，但我不想救，因为我没要去救他的理由。”没有救他的理由？他说的是实话，他确是没有必要冒着被康熙责骂的危险去救一个根本与他并不相干的陌生人，难道我要求他为了回蓝去救苍央嘉措吗？这个理由能说吗？说出来了又有用吗？这场风波的后面他们有没有插手，或者说有没有起到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我还没时间去细想，我能如此冒失吗？现在如果要他开口帮忙，除非能找到一个打动他的理由，可他是大清朝势力最强大的八贤王，除了那把龙椅，又有什么能打动他？或许－－－－－－
“如果我求你，你愿意去救他吗？”我笑看着他，脸上虽带着笑，但语气明显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神色仍是一如即往的淡然，他身旁的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看看我，又不约而同的去看八阿哥，一时间，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瞬间，他仍只是淡淡看着我，淡淡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似乎给他渡了层金光，轻风吹过，衣袂飘扬，他像是生长在幽谷里的百合，俊逸出尘，身姿洁雅，想起两年前在四阿哥的后园子里，他曾说过要补偿我，再两上这两年他的付出，一直以为在他心里我还是有些份量的，没想到我还是太看起自己了，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起来，缓缓松开一直握着他的手，笑道：“抱歉，是我高看自己了。”说罢冲他们微俯了俯身，道：“奴婢告退。”不等他们说话，我自转身离去。
没走多远，忽听的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忙回身看，十四阿哥正大步踏来，我停下脚步，微俯了俯身，道：“不知十四阿哥有何吩咐？”他皱起眉头盯着我，我表情淡淡，仍是半蹲着，过了会，他才挥手让我起身，我规规距距的起身，他道：“你在恼我们不去向皇阿玛求情吗？”我笑了笑，道：“苍央嘉措对你们而言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你们当然不必为了他去触怒皇上。”他一怔，又道：“即是如此，你为何又想去救他？你也没见过他几次啊？”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惊问：“莫非你是为了回蓝？”我心暗惊，强笑道：“我想救他，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他虽有罪，但罪不致死，这关公主什么事？”说罢看了他一眼，又道：“不管怎么说，公主也算是十四阿哥的妹妹，十四阿哥怎么能妄听他人的胡言乱语而不顾公主的名节？”他脸红了红，顿了半天，才道：“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我看他好像也没什么话说了，遂道：“十四阿哥若是没有其它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等了会，不见他说话，便径直站了起来，回身继续往前走，“等等。”他在身后叫道，我停下却未回身，他紧了几步，绕到我前面站定，低声道：“现在谁去求情都没有用，除非－－－－－－”我忙问：“除非什么？”他道：“除非是仓津王爷去。”我一愣，问：“为什么非要他去？”十四阿哥道：“皇阿玛本无意杀苍央嘉措，只是以扎鲁特部为首的几个蒙古部落却力求皇阿玛处死苍央嘉措。”我疑道：“扎鲁特部的人为何非要苍央嘉措死？”他道：“扎鲁特中翼旗的多伦王爷的长女，是拉藏汗的王妃。”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苍央嘉措虽是**，可他并不能执掌大权，一直都是桑结嘉措在背后操纵，这点拉藏汗不是很清楚吗？他已经杀了桑结嘉措，为何还一定要苍央嘉措的命？”十四阿哥微摇了摇头，道：“苍央嘉措虽未亲自执政，但在西藏声望颇高，有很多信徒和拥护者，此次他被押解到科尔沁，已有不少人纷纷向拉藏汗表示，仍愿意拥立苍央嘉措为**。”
我这才明白过来，拉藏汗是担心康熙会顺从民意，仍立苍央嘉措为**，这样他的地位就会受到掣肘，我道：“皇上难道不担心就此杀了苍央嘉措，拉藏汗会专权独大吗？”十四阿哥看着我，嘴角泛起丝赞赏的笑，我被他笑的毛骨悚然，推了他一把，问：“你笑什么？”他笑道：“我就不明白像你这般聪慧的人，老天爷怎么会让你生做女儿身？”我白他一眼，道：“跟你说正经的，你偏要扯些没用的。”说罢作势欲走，他忙拉住我，收了满脸的笑，低声道：“皇阿玛欲杀苍央嘉措倒不是因为扎鲁特部的人，而是因为要为毕里哀达赍王爷和仓津保全颜面。”
为仓津保全颜面？他道：“营地里突然传出那么多的流言，再加上确是有人看见回蓝和苍央嘉措在营地外见面，不管那些流言是子虚乌有，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流言即出，皇阿玛就必须对毕里哀达赍王爷和整个翁牛特部有个交待，杀了苍央嘉措，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我默了会，才喃喃自语：“釜底抽薪，果真是个好法子。”如果流言是子虚乌有，苍央嘉措一死，流言自会慢慢淡去，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刚好堵住这些人的嘴，越往下想越觉得苍央嘉措都必须得死，怪不的他说谁去求情都是没用的。我抬头看他，问：“这些流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就算是有人看见回蓝和苍央嘉措见面，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传的如此迅速？”他略微一顿，道：“翁牛特部是昭乌达盟中最大的蒙古部落，草场丰富，势力强大，一直深得皇阿玛信任，昭乌达盟其它的几个落部因草场有限，时常与翁牛特部三旗发生矛盾，还数次兵戎相见，幸好皇阿玛调度得当，才没酿出大乱子。”这点倒是跟我先前的猜测差不多，有心之人想通过此次风波打破康熙对翁牛特部的信任。
十四阿哥叹道：“你自己想想，现在谁去求情还有用？”我皱眉默想了半天，又问：“你刚才不是说仓津王爷去求情就会有用吗？”十四阿哥无奈的问：“你为什么非要救他不可？”我长叹了口气，喃喃低语：“因为他跟我一样可怜。”“什么？”十四阿哥没听清我的话，又问了一遍，我忙正正神色，道：“如果他没有被桑结嘉措逼迫成为**，他肯定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以他的才华和心性，也定会名流千古，可惜命运不公，让他沦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我虽与他相识时间不长，但也不忍他就此离开人世，更何况他并没有错。”十四阿哥愣愣看了我半晌，许久，他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能去说服仓津，只要他愿意去皇阿玛面前为苍央嘉措求情，此事就还有转机。”我有些不解，十四阿哥笑道：“皇阿玛赐死苍央嘉措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安抚仓津，如果他能去求情，其它的人才好去求情。”
我略一想，顿时高兴起来，心想只要当事人不计较，别人再去计较也没多大影响了，边想着边很是开心的对十四阿哥道：“那我这就去求仓津王爷。”十四阿哥道：“就怕这个情也不是那么好求的。”我道：“我晓的。”说罢快步离开。
还未走到蒙古人的营地，就看见赵昌跌跌撞撞的朝我跑了过来，我一惊忙快步迎上去，问：“出了什么事？”赵昌长长喘了口气，急道：“万岁爷召姑娘前去问话。”心里咯噔一跳，还未待开口询问，就听赵昌压低声音，道：“姑娘可要小心些，万岁爷正在帐中大怒呢！”心里恐惧更甚，我低声问：“皇上为何发怒？”赵昌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回道：“八公主和十格格闯进万岁爷的大帐，说要是为那个西藏的喇嘛讨个公道，在帐里嚷嚷了好半天，万岁爷极为生气，又斥责了四贝勒和十三阿哥。”什么？回蓝和回玉竟然去为苍央嘉措求情，此时此刻，我已经连晕眩的力气都没有了，真不知性格耿直的回玉会说些什么话出来，赵昌瞅了我一眼，又道：“姑娘还是快去吧！可别让万岁爷久等。”来不及思考康熙为何会在此刻召我，匆匆随赵昌往康熙帐中去。
到了帐门口，赵昌帮我掀开帘子，低声道：“姑娘自个进去吧！”我冲他略一颔首，又理了理衣服，大大深吸了口气，这才俯身进了大帐。刚进帐就听见康熙只有震怒时才会发出的喘息声，声声都打在我的心上，天子之怒，倾刻间便会伏尸百万，刚一想，身子就忍不住轻抖了两下，悄无声息的往前走，御案前，康熙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睛直直盯着下面，双手紧握，手指发白，满脸怒容，显然是气的不轻，梁九功也是动也不动的立在一侧，头垂的连脖子都快折断了。
下首四，五，八，九，十，十三阿哥全跪在两侧，回蓝和回玉跪在中间，回蓝俯身头紧贴着地面跪着，回玉则是直挺挺的看着康熙，面对怒发冲冠的康熙毫无惧色，两父女像打擂台似的，谁也不肯先转开目光，心里不仅对回玉有些敬佩，像她这样有胆色的女子，在紫禁城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快走了几步，俯身跪在康熙面前，嗑头请安，过了好一半天，康熙才冷冷说了句：“抬起头来。”手心微微沁出汗来了，我缓缓抬起了头，慢慢对上了康熙冷到极点的双眸，一对上他的视线，又慌忙垂了睫，屏气凝神的听康熙想说些什么，过了会，才听康熙冷声道：“听说苍央嘉措初到营地时，你也去看了？”我默了会，回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去看过。”康熙猛的一拍桌子，怒道：“大胆的奴才，真是仗着朕的宠爱，什么事都敢干。”我俯下身，道：“奴婢有罪，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冷哼了一声，未待开口，就听回玉大声道：“是儿臣硬逼了晓枫陪着去的，皇阿玛为何要处罚晓枫？她又没做错什么？”我心哀叹一声，回玉啊！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果然康熙愤然起身，在御案前走来走去，显然是怒到极点，他道：“就凭你今天的这番话，朕就有理由治她死罪。”死罪，我顿时呆愣在原地，眼角瞟见侧跪在我身后的四阿哥身子轻抖了两下，脸色刹时变的惨白。
回蓝身子也是一抖，豁然抬起头，语气凛然的道：“皇阿玛若是非要处罚，就罚儿臣吧！此事与晓枫并无干系，皇阿玛文治武功，是最仁慈的皇帝，怎能不分青红皂白的牵怒于他人？”“你－－－－－”康熙顿时僵在原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不仅暗暗为回蓝喝彩，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极到点子上，康熙脸色一会青一会红，一小会时间已变了好种颜色，半天才怒气冲冲的道：“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阿玛？”回蓝脸色一黯，低声道：“在儿臣眼中，皇阿玛一直是天下最为慈爱的父亲，可是－－－－可是皇阿玛有没有把我当女儿来对待？”
康熙脸色阴沉下来，回蓝眼中有了泪，哽咽道：“从小儿臣就知道，自己会被远嫁到蒙古，几个姐姐也都是嫁到了蒙古，也又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她们都没有活过二十五岁，儿臣自从接到了赐婚的圣旨，就已经把每一天当作是我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天来过，我从来没有怨恨过皇阿玛，因为儿臣知道，皇阿玛不仅是一个父亲，还是整个大清朝的天子，整个天下的百姓都是皇阿玛的子民，所以皇阿玛让儿臣嫁，儿臣绝无怨言，遇到苍央嘉措对儿臣来说，也是偶然，儿臣并无越轨之举，跟他也是清清白白，皇阿玛为何要因为儿臣就要让他死？”
康熙越听脸色越白，神色死寂，半晌无语，或许回蓝的这番话，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吧！他是整个大清朝的天子，日理万机，一个女儿他又怎会放在心上，不知此时他心里会不会有些后悔，或是对回蓝有些歉意？回蓝眼泪已是纷纷而落，回玉更是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半晌，回蓝重重给康熙嗑了头，又直起身，坚定决然的道：“如果皇阿玛定是要赐他死罪，那儿臣也肯请皇阿玛赐儿臣一杯毒酒，儿臣愿意与他生死相随。”我大惊，也顾不上康熙在场，看着回蓝，道：“回蓝，你这就是何苦？”回蓝凄然一笑，喃喃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这一辈子又如何会心安？”我一听也是痴然无语。
帐里很是寂静，落针可闻，康熙浑身瘫软似的坐在龙椅上，眉眼间似夹杂着哀伤悲痛，满眼怜惜的看着俯身跪在地上的回蓝和回玉，嘴角含着丝苦涩，现在的他，才像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忍不住叹息一声，都是那把龙椅，将一切都变的残酷起来。我悄悄抬眼瞅了瞅康熙，却意外的瞧见梁九功朝我使了个眼色，飞快的瞟了眼康熙，又垂了睫，我微愣，他是在暗示我向康熙求情？还是？垂头默想了会，忽地抬头看着康熙道：“皇上，八公主心地善良，至情至性，她只是不忍心眼见着别人因她而丢掉性命，请万岁爷明察。”
康熙扫了我一眼，默然道：“朕听说，你与那个苍央嘉措走的很近？”我一愣，又道：“回皇上，苍央嘉措才华横溢，诗文情感细腻，感人肺腑，他虽身为**，却生性淡然，一心只想摆脱权力的束缚，过寻常人的生活，这份超脱和豁达，让奴婢万分钦佩，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真的摆脱名利的束缚？”康熙嘴角泛起几丝笑意，默默看了我半天，又看了看回蓝和回玉，用手揉了揉额头，道：“闹的朕头疼。”
语气中已听不出怒意，我心微微一松，暗暗呼了口气。过了好一阵子，康熙低声道：“都退下吧！”我微微一愣，下意识扭头去看四阿哥，四阿哥瞟了我一眼，正欲起身，不料回玉脖子一梗，嚷道：“皇阿玛是要赦免那个大和尚的死罪吗？”闻言我也顿住身子，满眼期待的去看康熙，康熙面无表情，淡淡道：“苍央嘉措不守清规，耽于酒色，纵容第巴桑结嘉措向拉藏汗投毒，证据确凿，死罪但难免除，朕无论如何也得给蒙古各部一个交待。”回蓝身子一软也倒在地上，“姐姐－－－－－”回玉慌忙扑过去，我也急了，赶紧上前帮忙扶起回蓝，回蓝悠悠转醒，无限凄凉的看着康熙，哭道：“皇阿玛，儿臣从未求过您什么事，现在儿臣求您，饶了他吧！”回玉也哭着冲康熙叫道：“皇阿玛您真的要如此狠心吗？姐姐跟那个大和尚并无私情，您为何非杀他不可？”
康熙眼角有些抽搐，这私情二字就像一针刺一样，深深扎在康熙心里，外面的那些传言，不仅让他脸面尽失，也让整个翁牛特的人丢尽了脸，如果苍央嘉措不死，又让康熙如何向翁牛特部人交待，又让仓津情何以堪？
想到这儿，我忙拉住还要继续吵闹的回玉，小声道：“十格格，我们先退下吧！”回玉头一摆，道：“那个大和尚晚上就要死了，怎么还能等？”我低声道：“相信我一次，就先回去吧！”回玉面带疑色的看我，我怕她不信，使劲的点了点头，回玉又去看回蓝，回蓝嘴唇微动，我又道：“我有法子救他，你放心吧！”半晌，她才略一点头，我暗呼了口气，起身扶起她，众阿哥也都起身退了出去，回蓝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康熙，道：“皇阿玛若是执意要他死，就要原谅儿臣不孝了。”说罢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出了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帐外候着，回蓝看了眼四阿哥，缓缓四阿哥面前，俯身行了个大礼，眼中含泪的道：“回蓝让四哥受累了。”四阿哥伸手扶她起来，淡淡道：“先回去歇着吧！”回玉扫了回蓝一眼，问我：“晓枫，你有什么法子救那个大和尚？”我道：“我去救仓津王爷。”“仓津？”回玉疑道：“你去求他有用吗？”我扫了眼四阿哥道：“现在只有他才能救苍央嘉措。”我看见四阿哥略一颔首，十三阿哥也低声道：“只要仓津出面了，你的外公也自会出面求情的，其它几位王爷就不会袖手旁观了。”我点点头，对回蓝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了消息会通知你们的。”回蓝上前握着我的手，道：“谢谢！”我对她笑笑，转身快步向蒙古人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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