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言清似梦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目录:言清似梦| 作者:尘子| 类别:历史军事

    九月十六日。康熙归京的第二日,就下令在养马的上驷院设毡帷给废太子居住,命大阿哥和四阿哥共同看守,一同被下令严加看管的还有十三阿哥,与之相反的是八阿哥,康熙称其聪明能干,命他署内务府总管,清查原内务府总管凌普家产事宜,这在眼下讳暗不明,满朝震动的情况下,无不体现出康熙对八阿哥非同一般的信任,和八阿哥不容忽视的势力。

    秋已逝,寒冬将临。朝中的局势仍是动荡不安,疑云重重,有人力保太子,也有人历数太子罪行的,两派争斗也越发激烈,纷纷扰扰,好不热闹,康熙一直冷眼旁观着势态发展,始终不置一辞,那些朝臣猜不透康熙的心思,也显的越发惶恐和不安。我瞧着梁九功一直都是面色淡然的立在康熙身侧,波澜不惊,一幅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模样,不仅对他另眼相看,我是知道这段历史的,所以我可以抱着看戏人的心态淡然处之,可这个梁九功身在局中,他能做到如此淡然,就不能不让人心生敬佩。

    自从十三阿哥被拘以来,四阿哥就甚少在乾清宫走动,偶有觐见康熙,也只是说些宽慰皇父宽心保重的诚孝之言,后又奏请选择太医及皇子中稍知药性的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和自己一同检视方药,又亲自服侍康熙吃药。每次他进宫服侍康熙服药的时候,我都默默立在一边,静静注视着这对父子,四阿哥的一言一行都谨小慎微,太监煎过的药梁九功试过以后,他必会先尝一口,待温度适中才会递给康熙服用,康熙对他的举止虽未明言,但表情却是甚为欣慰,因为康熙最早对太子胤礽产生不满,就是因为在生病时,年少的胤礽不懂得对皇父示孝,而四阿哥的言行却正合康熙之意,当别的皇子都在为那个嫡位各显神通之时,他却在想法抓住康熙的心。

    我们也只是在乾清宫见过几次,却从未私下说过话,他每次见到我面色仍是冷冷淡淡,可眸光深处却隐藏着一抹柔和,我也总是抿嘴回以浅笑,我没有忽略他看我的眼神中总是带着的那一丝探寻,想着出巡之前,我还对他说过,留在京中就可以远离麻烦,没想到让我一语料中,我想他必定是对我为何会未卜先知而感到惊异,我唯有微笑以对,难道让我告诉他,我是从现代来的?我无法估量这个实话会对他带来怎样的震憾,他听后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我没有把握,所以这个险我不想冒,也不敢冒。

    心里徘徊了几天,还是借故找了小桂子,随意的道:“你转告四贝勒爷,就说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小桂子看了看四周,往僻静处走了几步,躬身道:“回姑娘话,爷说了,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一时也不便多在宫中走动,等事情过了,爷自会来见姑娘的。”我呆了半晌,想来四阿哥早已料到我会找他,不仅微摇了摇头,又问:“那十三阿哥的事,四贝勒爷可有话带给我?”小桂子道:“爷说此事姑娘一定要离的远远的,现在皇上最是忌讳御前侍候的人与皇子扯上关系。”我一听,顿时心一凛,暗暗责备自己的粗心,冷香的事刚过,现在康熙恐怕最是忌惮我们这些御前侍候的人了,想到此,忙对小桂子,道:“我知道了。”说罢赶紧转身走了。

    一个人在园子时默默发呆,站在这里可以看见乾清宫的大殿,和进进出出的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四阿哥独自从乾清宫出来,原本就冷漠孤寂的四阿哥,如今少了十三阿哥的相伴,身影显的更加萧索,望着独自行走在冷风中的他,眼角不仅泛起几丝泪意,默默跟在他后面,陪他走了好一段路,只到他出了乾清宫,我才顿住了脚步,目视着他飞扬的衣角消失在宫门口,只余一片清冷。

    一阵风迎面吹来,发丝飞舞,抬头望着天空,远方的浮云飘来,掩住了日色,寒风卷起了落叶,杨柳在风中瑟瑟颤抖。身后突然传来几声轻笑,我忙回头,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站在不远处,望着我微微笑着,十阿哥学着我的样子看了看天空,又看着我笑问:“你这个御笔亲封的大清第一女官,瞅着天空凝神思索些什么呢?”我不理他的调笑,俯身请安,“起身吧!”八阿哥淡淡笑道:“风这么大,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我笑道:“没干什么,就是随意走走。”

    八阿哥似笑非笑的轻摇了摇头,昨天,康熙单独召见了大臣李光地,事后魏珠悄悄告诉我,李光地保举了八阿哥为太子,此事梁九功已严禁外传,所以外人还不知道,李光地也算是康熙朝的一位重臣了,他的话或多或少的都代表着一些民意,再加上八阿哥一向善结群臣,礼贤下士,在朝中久有贤名,他若被立为太子,百官必定会有大部分的人拥护于他。忍不住扭头看他,面带浅笑,神情淡然,姿态高雅,他现在是康熙诸子中实力最强,风头最劲的皇子,势力鼎盛,权倾朝野,又得康熙信任,皇叔夸赞,兄弟相助,老臣诚服,天时,地利,人和,他几乎已经全占尽了,连我都不得不承认,此时的他确是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

    八阿哥见我直盯着他发怔,忍不住轻笑了两声,我忙回过神来,发现九阿哥,十阿哥都满脸笑意的看着我,只有十四阿哥神情微微有些黯淡,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我红着脸俯身请退,八阿哥淡淡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个兄弟,想了想道:“你们先回吧!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晓枫姑娘。”九阿哥立即笑了起来,边笑边道:“那我们就先出宫了。”说着提步而去,十阿哥笑瞅了我一眼,忙对着九阿哥的身影叫道:“九哥,等等我。”最后走的是十四阿哥,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懂,最后猛一扭头,快步而去。

    待他们都走远了,我才将视线落在八阿哥身上,道:“不知八贝勒爷叫住奴婢有何吩咐?”八阿哥微微一笑,径直拉着我的手,往园子深处走了几步,他略有些冰冷的手让我有些尴尬,想挣脱他却握的更紧,直到四周不见人影,他才放开我,淡淡笑看着我,我退开几步,道:“八贝勒现在可以说了吧?”他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细致的四方木盒递给我,我咬着唇未接,心里猜测着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这些年他送我的东西也算是不少了,奇玩异宝,古帖字画,笔墨纸砚,无不涉及,这次又是什么呢?他见我不接,笑了两声,道:“就是想拒绝,也得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吧?”我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早已说过,不值得八贝勒如此相待,不管里面是什么,奴婢都不能接。”八阿哥仍是淡淡笑着,道:“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他仍是固执的伸着手,我也是自咬着唇背过手不接,僵了一会儿,他扭过头看向一边,想了会,淡声道:“你曾说过,你希望将来能找一个人全心全意对你的人,你想要的是他全部的爱,而不是一点爱,是不是?”我心下惊疑,但仍是轻点了点头,他脸上浮起丝笑意,又一字一顿的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做到,你会怎么做?”我顿时满脸惊诧,他笑道:“我只有一个福晋和两个侍妾,她们都是在你出现之前跟了我的,自从你出现之后,我并未再纳侧福晋,皇阿玛两次要为我赐婚,我都婉拒了。”康熙两次要为他赐婚,一次是在四十四年,一次是在四十五年,听说因为他的拒婚,让康熙甚为不悦,外面更传言说他是畏惧悍妻不敢再取,难道他拒不再娶,是因为我当初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一直静静看着我,嘴角始终带着几丝笑意,慢慢打开了木盒,我眼角顺着瞟过去,顿时惊愣在原地,小小的木盒中,竟并排放着一对戒指,非金非银,上面嵌着一颗闪闪发亮的东西,一个略大的戒指上面隐隐似刻着一个祀字,而另一个稍小一点的刻着一个枫字,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对戒指,连呼吸也为之急促起来,八阿哥笑道:“听朗世宁大人说,他们西方男子常用这个东西向心爱的女子求婚。”一时间震惊,欣喜,无奈,混杂着丝丝忧伤,让我的心更是五味俱全,他是想用这对戒指向我求婚吗?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他为什么要如此煞费心机的对我?是爱我吗?眼角有泪缓缓滑落,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要让我无法拒绝,他可知,我疏远他,冷落他,只是不想为他带来更多的仇恨。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帮我拭净了脸颊上的泪,他慢慢拿起我的手,取出那个稍小一些的戒指往我无名指上套去,我默默无言的看了一会,忽地又反应过来,急急推开他,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顿住步子,他惊愣的顿了片刻,脸色瞬间惨白,悲伤的眼神直直落在心上,“为什么?”他紧紧将戒指握在手心,盯着我问。我侧过头,不忍看他,只是冷声道:“八贝勒身份尊贵,奴婢一个受罚宫女,不值得贝勒爷如此深情厚意。”他闻言怔了半晌,猛的上前卡住我的脖子,将我的脸扳过来对着他,脸面铁青,眼神惊怒,再无往日的风淡云清,我看了半晌,心里却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原来一惯温文尔雅的八阿哥也有发脾气的时候,笑容还未浮现,却又变成了丝丝苦涩,他也是用了心的,我非但不能有丝毫回应,还要对他如此狠心绝情,就因为我知道最后的那个结局。

    他一直紧紧盯着我,过了半晌,才冷声道:“告诉我为什么?”我正欲开口,他又道:“收起你那些敷衍搪塞的理由,我要听实话。”他看我的眼神似有些嘲弄和审视,这种眼神让我有些气愤,忽然又想到冷香,为什么他们争皇位,却总让我们这些局外人牺牲,现在是冷香,以后还会不会有别人呢?会不会有我呢?不仅冷笑两声道:“实话?实话就是我不想嫁进爱新觉罗家,不想成为爱新觉罗家的女人。”他微愣,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松了些,我赶紧退开几步,伸手轻抚着被他捏疼的下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为什么不想嫁进爱新觉罗家?”我冷冷一笑,道:“因为我只想好好的活着,不想卷入那些毫无意义的争斗中去,不想让自己沦为别人利用的棋子。”他神色一暗,眼神又变回了忧伤和凄然,摇着头叹道:“原来时至今日,你还是以为我对你,是为了你的阿玛和伯父?”我嘴唇微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默然不语。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他将盒子里的两枚戒指拿了出来,放在手心看了半晌,嘴角泛起一丝讥讽,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行为,我默默站在一边,眼睛也是直直盯着那两枚戒指,心里百转千回,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在发愣,却见他猛的一扬手,将手心里的戒指远远的抛向草从,我不由的惊呼一声,“你干什么?”他注视着戒指落下的地方,看也未看我的淡声道:“即然你毫不在意,我又何必再留着。”声音清冷,带着种淡淡的死寂,忽又想起当初在八贝勒府,他面带浅笑,从门口翩然而进时带给我的惊讶,虽已过五六年,可那时他脸上暖如晨曦的笑容仍让我记忆犹新,以后再也看不见这样的微笑了吧?他扔掉了这对求婚戒指,就等同于扔掉了这些来年花在我身上的心思,他必定已是彻底死心了吧?我侧过头,将眼中呼之欲出的泪硬逼了回去,耳边传来他淡淡的声音:“这里风大,回去吧!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滑落下来,待回过头时,只看见他表情决然中带着抹伤痛,远去的背影更显苍凉。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又看向草丛,本想转身离去,可那两枚小小的戒指,犹如吸铁石一般,将我提起的脚步紧紧吸住,犹豫了半天,终是跑过去扒开草丛细细找了起来,幸好现在是寒冬季节,草已枯黄,戒指虽小,但总算是让我找着了,长长呼了口气,随着就直接坐在草丛中,细细打量着手上的这两枚戒指,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但是异常精致,忍不住套上无名指,大小刚刚合适,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回到房间,在衣箱底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盒盖,映入眼睑的全是一些晶莹剔透的玉饰,玉镯,簪子,耳坠,链子各式各样,还有唐伯虎的画,王曦之的字,宋徽宗的帖,这些都是历年来八阿哥或是八阿哥托人送来的,以前总想着要给他还回去,不过现在不必了,经过今日,他必定会对我彻底死心,我又何必再拿这些东西再去伤他的心呢?

    慢慢将戒指一起放进去,再用雪缎包好,依旧放回箱底,又用衣服压好,等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天色将暮,泡了茶斜靠在软榻上,雪儿蜷缩在怀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我微微笑了笑,心里十分羡慕怀里的小兔子。

    门外响起敲门声,我支起窗子,望着虚掩着的院门,道:“请进。”没有人,只是又响起阵阵敲门声,不禁又起高了声音,道:“门没关,请进来吧!”还是没有人,我心生诧异,将雪儿放在一边,起身前去开门。门外,面冷如霜,浑身上下散发着阵阵冷咧危险气息的九阿哥,自我一开门,就死死盯着我,早就知道他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我微微一叹,侧过身,请他进来,他见我面色如常,眼中怒火斗生,猛的将院门一关,扯着我的胳膊就往屋里走,我惊呼一声,忍不住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你想干什么?”他根本不理我,只是拼命把我往屋里扯,我一面挣扎,一面用力想掰开他的手,雪儿或许是看见有人进来,飞一般跑向九阿哥,我大惊,还来不及叫出口,就看见九阿哥抬脚就将雪儿踹向一边,雪儿在地上滚了两圈,便伏在地上不动了,心中顿时怒火翻腾,吼道:“你有火就冲我来。”

    他回过头,冷冷扫了我一眼,眼神中的冷酷和狠厉,让我硬生生倒抽了一口气,一丝凉意慢慢从脚底升起,还不等我仔细思考,九阿哥已将我拖进屋里,用力的摔在地上,反手掩上门,双手紧握成拳,一动不动的恶狠狠的瞪着我,那模样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还不解恨一样,心里恐惧更甚,只是咬着唇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任凭手腕上火烧火嘹的疼。

    “你终究,还是负了八哥。”过了许久,他才冷冷的开口,语气一如他现在的表情,冷若玄冰,不带一丝感情,心一阵轻颤,满心的恐惧皆化为阵阵苦涩,我垂下睫,注视着地面,“两年前我曾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敢负了八哥,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他似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力尽了全力,我仍是垂睫盯着地面,心里却是想他打算如何让我生不如死,或许是我的平静越发激怒了他,他蹲下身子,伸手支起我的下巴,寒着脸问:“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我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眼中的寒意让我一抖,“我当然相信你的话,你是大清朝的九阿哥,我只是一个奴才,你若想让我死,我就绝对活不了。”我也咬着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回道。

    他冷冷一笑,捏着我的下巴,不禁又加了几分力,隐隐有些疼,我紧咬牙关,“你是真的不怕死呢?还是--------”他瞟了我一眼,续道:“还是仗着有人给你撑腰?”我心中惊悸,面上却是淡漠如常,道:“奴婢不懂九阿哥的话。”他冷冷哼了一声,“不懂?你一个御上亲封的大清第一女官,才情出众,蕙质兰心,会听不懂我说的话?”我不说话,只是挣扎了一下,想要将下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不料他一手捏着我的下巴,另一手揪着我的衣领,将我整个人都半提了起来,满是寒霜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道:“八哥为了你,一直未再娶,每年为了你的生辰费尽心思,而你呢?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竟将八哥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视若无睹,你高傲什么?你得意什么?”“他一句一句恨恨说着,每说一句,眼中的怒火就烧的更旺一些,“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笑,自从他进门,就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因为他的一番话,汹涌而出。

    他冷眼看着泪流满面的我,半晌,才在唇边浮起一丝残酷的笑,道:“我说过,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一阵寒意瞬间如阴云罩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老四。”随着他的话,我的心也越来越冷,“如果你以为靠着老四就能平安的在这个宫中呆下去,那你就看好,看你心中的人是否能保你平安。”说罢他又加了一句,“还有你那不识相的阿玛和伯父。”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下来,又滴在他的手背上,他的话似乎带着一种摄人的寒意,将我的人连着心,彻底摧毁,击碎。我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睛,道:“你认为八贝勒爷能保我平安吗?”他不说话,只是冷冷一笑,笑容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得意和自豪,是了,以现在八阿哥的实力,想要护我一个宫女周全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我笑了笑,笑他的自以为是和过早的得意,现在康熙对废太子仍有感情,不日就会为他复位,如果此时八阿哥只要稍稍露出一丝夺嫡之心,就必会引起康熙的不满,到时康熙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任他吗?他或许是感觉了我笑容中蕴含的嘲讽意味儿,猛的将手一紧,喝道:“怎么你不相信?”我回以冷笑,道:“九阿哥,世事难料,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他刚欲说什么,门外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九哥。”九阿哥一怔,过了一会,好像才反应过来,将我重重扔回到地上,站起身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衣襟,又冷笑着瞟了我一眼,这才施施然打开了门,我伏在地上,抬眼望过去,一身淡青色长衫的十四阿哥笔直的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神色淡淡的看着提步而出的九阿哥,忽有一种错觉,好像站在门口的是四阿哥,我不仅往前爬了两步,再抬头一看,十四阿哥已看着九阿哥浅浅一笑,道:“刚听小柱子说,九阿哥来晓枫这里喝茶了,没想到九哥还真在这里。”九阿哥微眯着眼睛笑了两声,道:“我来跟晓枫姑娘说两句话,这就要走了。”说完提步就走,十四阿哥笑道:“那恭送九哥。”九阿哥扬了扬手,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心里隐隐有些失望,转而一想,又变成庆幸,如果来的是四阿哥,九阿哥怕是没这么容易放过我,慢慢支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十四阿哥一面快步进来,一面叫道:“你别动,我过来扶你。”我听后,心想着反正自己是站不起来了,索性等着他过来扶我,十四阿哥将我抱起来安置在榻上,自己也随手拈了个凳子坐在一边,见我手腕又红又肿,问:“你这里有没有膏药?”我指指不远处的竹篮,道:“里面都是些治跌打损伤的药。”他依言走过去,翻了翻,拿出一瓶淡蓝色小瓶的药过来,我一看药瓶,忍不住笑道:“这药还是你以前送过来的。”他看了看药瓶,想了想,终是轻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想起来,我笑道:“这是四十二年,在亭子里我摔伤了手,第二天你亲自送来的。”他闻言又盯着手里的瓶子看了看,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笑道:“都过了这么久,怎么还留着?”我也笑笑,道:“算是个纪念吧!”他微怔,转而又轻笑起来,拿起我的手放在榻上,又将药倒在我的手腕处,轻轻用手心揉搓,直到药完全渗入皮肤。

    待他搓完药,我收回手,轻轻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他来的及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十四阿哥直直盯着我收回的手腕,神色微微有些不悦,道:“九哥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忽又想起九阿哥那句,会让我生不如死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十四阿哥将药扔回到竹篮里,又走回榻前看着我问:“晓枫,你真的不想跟八哥吗?”我顿了顿,抬头看着十四阿哥,平静的道:“如果我说,我不跟他,是为了他好,你会相信吗?”十四阿哥一愣,喃喃问:“你是为了八哥好?”我道:“算是吧!”他大声笑了起来,我问:“你笑什么?”他笑道:“那你一心想跟四哥,难道就不怕会害了四哥?”我慢慢蹙起眉头,凝神思索他的话,他虽是顺着我的话随口说的,但我总觉得他话似带着一丝提醒亦或是警告,现在十三阿哥刚刚被拘,前途未卜,难道他们就要急着对四阿哥下手了吗?嘴角忍不住泛起几丝苦涩,喃喃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十四阿哥脸色微变,神情变的凝重起来,我抬头看他,问:“你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他转身望着窗外,背影竟也有些萧瑟和孤寂,默了会,才缓声道:“值不值得,或许只有天知道。”原来他们也是迷惘的,不仅对将来迷惘,对自己倾尽全力来追求的东西也不是那么肯定。

    十四阿哥转过身,见我直皱着眉头发呆,笑了两声,道:“即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出宫了,你自己好生休养,只是你手腕上的伤,怕是没那么容易瞒过去。”我回收神思,摇头笑道:“无妨,只要穿一件袖子长一些的衣服,也不是那么容易能看出来的。”他点点头,道:“那我就走了。”刚走两步,他又顿住步子,看了看院外,忽又蹩着眉头转过身,道:“你那只兔子,怕是-------”“雪儿------”我惊叫一声,这才想起刚刚被九阿哥一脚踹飞的雪儿,扶着榻沿就要起身,十四阿哥快走两步,按住我的胳膊,问:“你干什么?”我道:“当然是去看雪儿。”他微微叹了口气,道:“算了,别去看了。”我心一冷,忙抬头看他,他道:“我已经看过了。”我咬着唇,哑声问,“雪儿,死了吗?”十四阿哥手略有些僵硬,过了会儿,才道:“回头,我再给你送一只过来。”我捂住嘴,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十四阿哥从我身上抽出帕子递给我,我没接,只是道:“你走吧!我想安静一会儿。”半晌,十四阿哥才慢慢出了屋,又帮我把门掩上。他一走,我立马就从榻上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雪儿躺在地上,身体已变的冰冷,我轻抚着它的头,再也忍不住的呜呜哭了起来。

    第二天,十七阿哥来看我,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当初八阿哥送给我的那只兔子丑丑,十七阿哥道:“十四哥说,我送你的那只兔子死掉了,所以我将这只兔子再还给你,你就别伤心了。”他没问我,雪儿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十四阿哥是怎么跟他说的,反正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走的时候将丑丑留下了,看着长的胖胖的丑丑,又想到当初送丑丑的八阿哥,心里反而更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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