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目录：言清似梦| 作者：尘子| 类别：历史军事
两人正在亭子里休息，小桂子匆匆而来，躬身请安，道：“爷，年大人有事求见。”四阿哥顿了会，道：“让他到府里等我。”喳！”小桂子领命而去，我偏头看向四阿哥，问：“年大人是年羹尧吗？”他点点头。
我回头仍是盯着湖里的游鱼，脑子里却是若有所思，对这个年羹尧我也不甚熟悉，隐隐只是记得他好像也是四阿哥一个阵营里的，后来好像还官至一品将军，只是现在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内阁学士。不知何时，四阿哥已站在我身后，俯下身问：“你在想什么？”我收回思绪，笑道：“没什么，只是听皇上夸过这位年大人，说他颇有才识，将来可堪大用，而且翰林院号称“玉堂清望之地”，庶吉士和院中的官员一向都是由汉族士子中的杰出者充任，年大人能够跻身其中，也算是非同凡响了。”
四阿哥在我背后低低笑了两声，道：“年羹尧不过是我府上的包衣奴才，没想到竟能得你如此称赞。”我一怔，问：“年羹尧是你的包衣奴才？”四阿哥笑了下道：“他虽是我府上出去的，但自己也甚是努力，能凭自己的真本事进入翰林院，倒真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两人又闲坐了会儿，我站起来道：“天气不早了，你该回府了。”四阿哥也随着起身，道：“你先走！”我冲他笑了笑，便转身快步走出亭子，走了会，忍不住又回身看，亭子里已是空无一人。
“不用看了，他早已走远了。”十四阿哥略带嘲讽的语气乍起，好像晴天霹雳一样，我一惊，慌忙之中竟是俯身请安，道：“十四爷吉祥。”他脸色斗的变的铁青，隐隐含着一丝怒气，不等他发作，我又忙笑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十四阿哥嘴角浮起一丝怪异的笑，盯着一个地方，笑道：“可不是我一个在这里。”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八阿哥已然走远的身影仍是让我身子一颤，难道他们一直在这里？难道我和四阿哥的言行举止都让他们看在眼中？
心跳猛然加速，手心都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十四阿哥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冷声道：“他真就那么好？”我咬唇想了想，终是迎上他的目光，道：“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那是什么？”他立即接口。我叹了口气，道：“这个世上有许多事都是无可奈何的，尤其是心。”他闻言脸上立即浮现了一层寒霜，垂在两边的手紧握成拳，“心？”他冷笑，“你就那么相信他是真心对你？”我不语，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太多次了，自从四阿哥第一次开口要我的时候我就在不停的怀疑，也不止一次的想方设法的探究，想要确定他到底对我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可是这些年都过去了，我却仍是不曾得到答案，不管他对我看起来多么真诚，多么让人感动，我总会不自觉的心存疑虑，怀疑就像一条附骨之蛆，如影随行，时时刻刻潜伏在我们中间。
十四阿哥见我半天不说话，笑了笑，又道：“以前我一直认为他为人冷酷淡漠，不通人情，可看他在你身上花的功夫，我倒有些意外了。”话虽简单，细一听又弦外有音，我抬眼看他，淡淡问：“你想说什么？想告诉我，四王爷对我好，不过是看中万琉哈家的势力，而我不过是他拉拢万琉哈家族的棋子？”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眼神幽深，我笑了笑，又问：“那你们呢？你们对我好，难道不是因为万琉哈家族的势力？难道没有把我当成一颗棋子？”他怔住，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懊恼，嘴唇微张，我打断他的话，续笑道：“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我总有明白的一天，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这些年我过够了这种不停猜测忧虑的生活，我放弃了，心想就这样慢慢过吧！反正离我出宫还有四年的时候，不管再怎么怀疑担忧，时间总是会证明一切的，它不仅会让我看清四阿哥，更可以让我看清楚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想到这儿我竟自笑了起来，笑声轻快，尤如出谷黄莺，远远的园子里荡开，十四阿哥怔怔看着我，眼中闪出一丝异色，过了一会，他也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每一句话都让人惊讶。”虽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让我有些奇怪，但看着如此熟悉的笑容，仍是眼中一热，脱口说道：“很久都不曾在你脸上见过这样爽朗的笑容了。”他笑容一滞，后又笑道：“想看，我以后经常笑给你看。”
我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自从他送礼之后，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有些事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就像现在我们虽都避免谈到送礼的事，可语言中仍是有了生疏和顾忌。他慢慢随着我步子，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走在我身侧，过了一会儿，他忽道：“等二哥的册封大典一过，皇阿玛就会出巡塞外，八哥会随行前往。”我点头道：“我晓得。”
他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慢声道：“此次出巡，皇阿玛宣布只让二哥和八哥随驾，其余的皇子均留在京中协助四哥处理政务。”我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听见这个消息，你很高兴吧？”他瞟了我一眼，缓缓在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冷笑，道：“上次废太子，四哥以德行稳重受到皇阿玛赞喻，现在更是留在京中代为处理政事，可谓是独占圣宠，就连比他年长的三哥也得靠边站，你一定很高兴的。”我气刹的白他一眼，道：“四王爷怎么说也是你同母的亲哥哥，你又何必如此冷嘲热讽？”他脸上冷意更重，轻蔑的笑道：“亲哥哥？亲哥哥？你可曾问过他，有没有将我当成亲弟弟？”
我道：“四王爷只是性格冷淡，行事过于刚硬，又不善言语，他并非无情之人，更何况你们还是一母同胞。”他仰天长笑了两声，笑声竟有种难言的悲壮和凄然，笑了一会儿，他瞪眼紧盯着我，道：“上次皇阿玛拔刀要诛我，若不是五哥及时抱住了皇阿玛的腿，或许我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怔了片刻，垂下睫，慢声道：“所以你恨他。”他冷笑了一声，道：“不，我不恨他，因为他不值得。”
我沉默不语，十四阿哥比四阿哥小了将近十岁，两人虽是一母所生，但四阿哥从小是被孝仁皇后养大的，十四阿哥则被德妃养大的，所以兄弟二人感情并不深厚，再加上成年后，四阿哥一直站在太子身边支持太子，而十四阿哥则明摆的站在八阿哥一边，不同的政治选向，只能注定他们越走越远，一废太子期间，这两兄弟的矛盾更是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越想越是黯然。
过了会儿，十四阿哥又道：“皇阿玛带走了二哥和八哥，却让我们留在京中协助四哥处理政务。”他微微皱起眉头，眼光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脸色深沉，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绪中，又好像对康熙的这种安排颇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康熙的用意很简单，太子虽经过了废而复立，但身边左右仍跟着一大批忠心耿耿的重臣，比如像我的阿玛和伯父，康熙对他自然会心存猜疑，生怕他会逼宫篡位，八阿哥在朝中的声望一日不减，康熙也不会对他彻底放心，对这样的两个儿子，带在身边让自己时刻可以看见，才是最稳妥的法子，九，十和十四阿哥一向以八阿哥为主心骨，事事唯八阿哥马首是瞻，康熙又怎么会让他们跟八阿哥一起出巡塞外？留在京中则可与四阿哥相互监督牵制，可谓万无一失。
十四阿哥一直将我送回小院，站在门口，我正欲掩门，他突然道：“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我微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笑道：“你说过，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他虽在笑，可眉宇间却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霾和沉静，时间会证明一切，他想证明什么？对我的真心？还是？
自从康熙宣布为二阿哥复位以来，宫里又开始热闹了起来，满朝都忙着准备太子的册封大典，太子初次受封时才一岁多一点，还是奶娘由抱着接受群臣的朝贺，所以这次康熙好像格外隆重的为太子举行大典，亲自撰写祭文，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又以大学士李光地为正使，刑部尚书张廷枢、都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为副使持节，授太子册、宝，三十六岁的太子，也许当初因年幼未能体会到第一次册封大典的隆重，这一次册封对他也算是意义重大，面对触手可及的那个最高的位置，他的心情恐怕并非激动二字所能形容。
同日，康熙又依言分封了诸多皇子，经此废而复立，朝局为之一变，太子虽被复立，但康熙的大肆分封，加强了诸阿哥的势力，相比而言，太子反而成了弱势一方，保太子和倒太子两派的对峙之势变得愈发明显，紫禁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是暗藏波涌，我看那些大臣夹在中间也很是为难，小心翼翼的游走了各派系之中，我的阿玛和伯父仍是一如既往的跟随太子，偶尔看见他们来去匆匆的身影，心里更是惊惧。
待复立太子一事真正结束，已到了五月，天气又变的有些炎热起来，康熙已下旨半月之后正式起程巡幸塞外，经过了这么多事，能离开紫禁城对我而言，成了我最盼望的事情。据四阿哥说，回蓝的预产期大概也是六月左右，所以他特意奏请康熙将翁牛特部所在的巴颜额尔追也纳为巡幸之地，所以我又兴高采烈的跟寒梅和冰绡学做婴儿的衣服，三个人紧赶慢赶的，十几天的时间竟做了一大堆衣服。
早早的起床，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回屋换了身简单点的衣服，准备再去逛御花园，自从四阿哥将圆明园的图纸拿来以后，我便又多了这件事情，整天就在御花园里闲逛，仔细观摩园子里的景点，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启示，想到当初四阿哥送图纸来的时候，我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将圆明园建成一个举世无双的皇家园林，结果光那图纸我就足足看了近一个月，才勉强在脑子里留下些许印象，没办法圆明园实在太大了，我没有学过园林设计，实在不知该怎么去建这个占地几百亩地的园林，无奈只好在其中选了几处地方打算按自己的方式来建，别的仍是丢给了四阿哥。
刚准备出门，未料四阿哥已先我一步推门而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问：“又准备去逛御花园？”我苦着脸道：“没法子，谁让我太笨了。”四阿哥略笑了笑，拉起我的手往屋里走，道：“把那图张拿过来。”我依言从箱中取出图纸，他将图纸展开放在桌上，朝我笑道：“看看我的法子可好？”我大有兴趣的凑上前，他道：“此园是由圆明园、长春园、万春园三园组成，皇阿玛早已开始兴建长春园和万春园，现在已初具规模，所以这两个园子大坻上不必重建。”我点点头，道：“也是，要是都重建的话，花费太大，不划算。”四阿哥闻言笑了起来，伸手抚了下我的脸，道：“我只打算重建其中的圆明园，我已命人从江南请来了大师，全依你喜欢的江南园林风格来建，等你出宫的时候，也就建好了。”
出宫的时候？我真的可以如愿顺利出宫吗？不敢想，亦不愿去想，甩甩头，依旧盯着桌上的图纸，四阿哥兴致脖脖的在图纸上比比划划，我却没怎么听进去，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眼神灼灼的望着我，柔声问：“你觉得这样建如何？”我回收纷乱的神思，抿嘴一笑，道：“你亲自设计的自然很好。”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设计的再好，你若不喜欢，也是惘然。”轻叹口气，将手覆在他手上，笑道：“我当然喜欢。”他这才真正的高兴起来，反手握住我的手，拉我入怀，头抵在我的肩头，喃喃低语，道：“你喜欢就好。”
静静倚在他的怀里，心里泛起丝丝暖意，其实放弃了那些怀疑之后，我的心反而渐渐安定下来，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带给我的深情和快乐，偶尔从心里一闪而过的忧虑，也被我很快的压下，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我是快乐的。
一日，刚从御花园回来，正在屋里画图纸，“姑娘！”赵昌门都没敲径直推门撞了进来，手一抖，图纸立马被染黑了一大片，“姑娘，快去乾清宫，万岁爷急召。”赵昌来不及喘气，张开叫道。我慌忙把笔放下，惊问：“又出了何事？”赵昌满头大汗，半天说上话儿，只是急的直跺脚，我道：“别急，我们边走边说。”说罢率先提步出门。
赵昌急匆匆的跟在我后面，好半天才道：“万岁爷刚接到仓津王爷的奏折，说八公主早产生下一对双胞胎格格，身子受了损，如今已是命在旦夕。”“啊！”我惊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直朝前冲，幸好赵昌眼急手快，及时扶住了我，回蓝病危？我怔怔呆住，满脑子都是回蓝纤细的身影和淡淡的微笑，老天你已经毁了她的幸福，又何以忍心如此对她？
赵昌见我只是发呆，更是着急，忍不住催道：“姑娘快去吧！十三爷刚刚呈请一同随驾前往，被万岁爷给拒绝了，十三爷一急，当时就顶撞了万岁爷，惹的万岁爷盛怒，说要将十三爷圈禁。”我又是一惊，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犹记得前不久康熙在三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三人的请安折上朱批道：“胤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尔等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当时三人一起恭阅上述朱批，看到康熙对自己的评语，十三阿哥当时就面色惨白，在这个时代，被斥为“不忠不孝”，这几乎等同于永不任用，更有随时会被圈禁的危险，我一直拼命劝诫十三阿哥戒急用忍，以免再惹怒康熙，可惜还是没有用，他仍是难逃被圈禁的命运。
远远似传来一声呼唤，纷乱的思绪被拉回，赵昌正满脸焦急的看我，道：“姑娘快去吧！”我猛的回过神来，刚想提步，不料双腿发软，只好扶着赵昌的胳膊，一步一瘸的奔向乾清宫。
站在殿门口，伸手拭了拭脸上的泪，这才跨进大殿，入目处，从太子到十七阿哥全都伏身跪在地上，十三阿哥也伏身跪在最前面，放在身前的双手紧握成拳，手上青筋暴突，康熙面色铁青，目带恨意的瞪着十三阿哥，整个大殿迷漫着一阵肃杀，心止不住的快速颤抖起来，我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到御案前，跪下道：“奴婢叩见皇上。”
康熙重重喘着口气，将摆在案前的一个黄皮奏折丢到我面前，我连忙捡起来细看，原来回蓝早在半月前就已早产生下一对女儿，后因身子虚弱，一直重病缠身，仓津遍寻名医，也只能维持时日，奏折未看完，我已是泪流满面，整颗心都像沉入冰冷的湖底，只余绝望，仓津如此郑重的向康熙提出要求，让我随行前去巴颜额尔追，只不过是想满足回蓝最后一点心愿，我想回蓝一定是放心不下仓央嘉措，所以才会急着见我。
我恭恭敬敬将奏折递给梁九功，康熙道：“朕已命八百里加急告诉仓津，此次会带你随行。”我俯身向康熙嗑了三个响头，道：“奴婢谢皇上成全。”康熙略一摆手，口气淡淡的道：“先退下吧！”我扫了眼跪在身侧的十三阿哥，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青筋暴突的双手和不停抖动的双肩，让我深切的体会到此时他内心的悲痛，回蓝是他的亲妹妹，也难怪他会不惜顶撞康熙也要去看回蓝。
心一阵刺痛，一咬牙，我俯下身，“砰砰”嗑了三个头，道：“奴婢恳请万岁爷准十三阿哥一同前往巴颜额尔追。”身后响起一阵抽气声，侧跪在我身后的四阿哥身子一颤，猛的抬头看我，眼中悲痛惊惧交叠，脸色刹白如纸，一直未听到康熙说话，殿里变的极静，静的直听见康熙的喘息声，声声击在我心上，一阵恐惧瞬间迷漫我全身。
又等了半晌，还是不见他说话，“求皇上成全。”额头贴着地面，又重重嗑了三个头，这才趁机抬头看了眼康熙，他面无表情，静静盯着我，正待我要垂睫，他却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扫在地上，众人均是身子一矮，殿内充斥着了一阵冷彻心菲的寒意，看着康熙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我的心也一点点变冷，原来没有用，他仍是不肯愿谅十三阿哥。康熙冷着声道：“好一个放肆的奴才，仗着朕的宠爱，什么话都敢说了。”“奴婢不敢。”我慌忙俯身，哀声道：“皇上，十三阿哥是八公主的亲哥哥，自敏妃娘娘过世后，十三阿哥和两位公主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如今八公主病危，十三阿哥去送公主最后一程，也是人之常情，求皇上成全。”
听说敏妃生前，一直很得康熙宠爱的，但愿康熙能看在敏妃的面上，给十三阿哥一条生路，免他圈禁之苦。康熙冷冷看着我，眼神直让我心时发毛，我咬着唇，直挺挺的跪在下面，身旁的十三阿哥几番想要起身，却被我偷偷按住了手，他此时若要开口，康熙肯定会更加恼怒。
正满心惴惴不安，忽听到康熙极冷的声音：“此事朕自有安排，你无需多言。”泪再也忍不住的肆掠而下，我伏在地上竟失声痛哭起来，十三阿哥的身子也是颤抖不停，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忧伤，一滴一滴的泪珠缓缓滴在地上，“皇上。”我无限哀凄的道：“公主远嫁蒙古三年，一直未有机会再见亲人，求皇上成全了十三阿哥，也算圆了公主思念亲人的心。”
康熙仍是不说话，只是目光晦暗的看着我，正当我绝望之时，一个温润的声音骤然响起，“十三弟与八妹感情一向深厚，如今八妹病危，十三弟心情可想而知，儿臣也恳请皇阿玛准了晓枫所奏。”是八阿哥的声音，身后又响起一阵抽气声，跪在身侧的十三阿哥身子一僵，过了片刻，殿里骤然热闹起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和十七阿哥纷纷开口求情，不少大臣也都开了口。
我僵直着身子，侧着看了眼八阿哥，面色淡然，嘴角微抿，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只是隐隐露出几丝黯然神伤，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又垂了睫，我紧握着双拳，泪缓缓滑落，只觉得满心都是浓浓的悲哀，康熙不惜花费不少心力来压制八阿哥的声望，就是因为八阿哥在朝中久有贤名，康熙认为他是在沽名钓誉，结党营私，如今十三阿哥的事，连四阿哥都不敢轻易出面求情，可他却在关键时刻为十三阿哥求了情，落在康熙眼中，康熙肯定会认为八阿哥在向十三阿哥施恩，更何况，八阿哥才一开口，马上就有不少群臣附和，这完全是在挑战康熙的君主**，纵然是父子，康熙也绝对不会容忍八阿哥威胁到自己的的皇权，八阿哥为什么要站出来？他难到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我伏在地上，心痛如绞。
鉴于群臣的恳请，康熙终是答应让十三阿哥随我一起去巴颜额尔追，我站在殿门口，八，九，十和十四阿哥迎面而来，我上前两步，走到八阿哥面前，深深俯下身，道：“奴婢谢八贝勒爷。”他淡淡扫了我一眼，提步绕过我，快步离去，只余下一个清冷孤寂的背影，九阿哥冷冷哼了一声，也甩袖而去，十四阿哥神色怪异的静静看了我半晌，也转身走了，只余下十阿哥摇头叹道：“晓枫，你辜负了八哥的一片深情。”我沉默不语，他站了一会，又长叹了口气，提步离开。
我怔怔站在原地，脑子里混乱不堪，一会儿想到回蓝，一会儿又想到八阿哥，忍不住抱头哀号一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忙回头去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站在不远处，眼神均落在我身上，我默默上前，看着四阿哥道：“回蓝的事，能不能不让仓央嘉措知道？”他点了点头，道：“我早已命人对他封锁了回蓝的消息。”我哦了一声，心里更是伤心，仓央嘉措或许此时仍在五台山上念经诵佛，只为保佑回蓝幸福平安，如果他听到这个消息，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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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仍是盯着湖里的游鱼，脑子里却是若有所思，对这个年羹尧我也不甚熟悉，隐隐只是记得他好像也是四阿哥一个阵营里的，后来好像还官至一品将军，只是现在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内阁学士。不知何时，四阿哥已站在我身后，俯下身问：“你在想什么？”我收回思绪，笑道：“没什么，只是听皇上夸过这位年大人，说他颇有才识，将来可堪大用，而且翰林院号称“玉堂清望之地”，庶吉士和院中的官员一向都是由汉族士子中的杰出者充任，年大人能够跻身其中，也算是非同凡响了。”
四阿哥在我背后低低笑了两声，道：“年羹尧不过是我府上的包衣奴才，没想到竟能得你如此称赞。”我一怔，问：“年羹尧是你的包衣奴才？”四阿哥笑了下道：“他虽是我府上出去的，但自己也甚是努力，能凭自己的真本事进入翰林院，倒真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两人又闲坐了会儿，我站起来道：“天气不早了，你该回府了。”四阿哥也随着起身，道：“你先走！”我冲他笑了笑，便转身快步走出亭子，走了会，忍不住又回身看，亭子里已是空无一人。
“不用看了，他早已走远了。”十四阿哥略带嘲讽的语气乍起，好像晴天霹雳一样，我一惊，慌忙之中竟是俯身请安，道：“十四爷吉祥。”他脸色斗的变的铁青，隐隐含着一丝怒气，不等他发作，我又忙笑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十四阿哥嘴角浮起一丝怪异的笑，盯着一个地方，笑道：“可不是我一个在这里。”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八阿哥已然走远的身影仍是让我身子一颤，难道他们一直在这里？难道我和四阿哥的言行举止都让他们看在眼中？
心跳猛然加速，手心都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十四阿哥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冷声道：“他真就那么好？”我咬唇想了想，终是迎上他的目光，道：“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那是什么？”他立即接口。我叹了口气，道：“这个世上有许多事都是无可奈何的，尤其是心。”他闻言脸上立即浮现了一层寒霜，垂在两边的手紧握成拳，“心？”他冷笑，“你就那么相信他是真心对你？”我不语，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太多次了，自从四阿哥第一次开口要我的时候我就在不停的怀疑，也不止一次的想方设法的探究，想要确定他到底对我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可是这些年都过去了，我却仍是不曾得到答案，不管他对我看起来多么真诚，多么让人感动，我总会不自觉的心存疑虑，怀疑就像一条附骨之蛆，如影随行，时时刻刻潜伏在我们中间。
十四阿哥见我半天不说话，笑了笑，又道：“以前我一直认为他为人冷酷淡漠，不通人情，可看他在你身上花的功夫，我倒有些意外了。”话虽简单，细一听又弦外有音，我抬眼看他，淡淡问：“你想说什么？想告诉我，四王爷对我好，不过是看中万琉哈家的势力，而我不过是他拉拢万琉哈家族的棋子？”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眼神幽深，我笑了笑，又问：“那你们呢？你们对我好，难道不是因为万琉哈家族的势力？难道没有把我当成一颗棋子？”他怔住，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懊恼，嘴唇微张，我打断他的话，续笑道：“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我总有明白的一天，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这些年我过够了这种不停猜测忧虑的生活，我放弃了，心想就这样慢慢过吧！反正离我出宫还有四年的时候，不管再怎么怀疑担忧，时间总是会证明一切的，它不仅会让我看清四阿哥，更可以让我看清楚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想到这儿我竟自笑了起来，笑声轻快，尤如出谷黄莺，远远的园子里荡开，十四阿哥怔怔看着我，眼中闪出一丝异色，过了一会，他也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每一句话都让人惊讶。”虽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让我有些奇怪，但看着如此熟悉的笑容，仍是眼中一热，脱口说道：“很久都不曾在你脸上见过这样爽朗的笑容了。”他笑容一滞，后又笑道：“想看，我以后经常笑给你看。”
我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自从他送礼之后，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有些事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就像现在我们虽都避免谈到送礼的事，可语言中仍是有了生疏和顾忌。他慢慢随着我步子，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走在我身侧，过了一会儿，他忽道：“等二哥的册封大典一过，皇阿玛就会出巡塞外，八哥会随行前往。”我点头道：“我晓得。”
他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慢声道：“此次出巡，皇阿玛宣布只让二哥和八哥随驾，其余的皇子均留在京中协助四哥处理政务。”我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听见这个消息，你很高兴吧？”他瞟了我一眼，缓缓在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冷笑，道：“上次废太子，四哥以德行稳重受到皇阿玛赞喻，现在更是留在京中代为处理政事，可谓是独占圣宠，就连比他年长的三哥也得靠边站，你一定很高兴的。”我气刹的白他一眼，道：“四王爷怎么说也是你同母的亲哥哥，你又何必如此冷嘲热讽？”他脸上冷意更重，轻蔑的笑道：“亲哥哥？亲哥哥？你可曾问过他，有没有将我当成亲弟弟？”
我道：“四王爷只是性格冷淡，行事过于刚硬，又不善言语，他并非无情之人，更何况你们还是一母同胞。”他仰天长笑了两声，笑声竟有种难言的悲壮和凄然，笑了一会儿，他瞪眼紧盯着我，道：“上次皇阿玛拔刀要诛我，若不是五哥及时抱住了皇阿玛的腿，或许我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怔了片刻，垂下睫，慢声道：“所以你恨他。”他冷笑了一声，道：“不，我不恨他，因为他不值得。”
我沉默不语，十四阿哥比四阿哥小了将近十岁，两人虽是一母所生，但四阿哥从小是被孝仁皇后养大的，十四阿哥则被德妃养大的，所以兄弟二人感情并不深厚，再加上成年后，四阿哥一直站在太子身边支持太子，而十四阿哥则明摆的站在八阿哥一边，不同的政治选向，只能注定他们越走越远，一废太子期间，这两兄弟的矛盾更是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越想越是黯然。
过了会儿，十四阿哥又道：“皇阿玛带走了二哥和八哥，却让我们留在京中协助四哥处理政务。”他微微皱起眉头，眼光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脸色深沉，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绪中，又好像对康熙的这种安排颇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康熙的用意很简单，太子虽经过了废而复立，但身边左右仍跟着一大批忠心耿耿的重臣，比如像我的阿玛和伯父，康熙对他自然会心存猜疑，生怕他会逼宫篡位，八阿哥在朝中的声望一日不减，康熙也不会对他彻底放心，对这样的两个儿子，带在身边让自己时刻可以看见，才是最稳妥的法子，九，十和十四阿哥一向以八阿哥为主心骨，事事唯八阿哥马首是瞻，康熙又怎么会让他们跟八阿哥一起出巡塞外？留在京中则可与四阿哥相互监督牵制，可谓万无一失。
十四阿哥一直将我送回小院，站在门口，我正欲掩门，他突然道：“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我微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笑道：“你说过，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他虽在笑，可眉宇间却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霾和沉静，时间会证明一切，他想证明什么？对我的真心？还是？
自从康熙宣布为二阿哥复位以来，宫里又开始热闹了起来，满朝都忙着准备太子的册封大典，太子初次受封时才一岁多一点，还是奶娘由抱着接受群臣的朝贺，所以这次康熙好像格外隆重的为太子举行大典，亲自撰写祭文，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又以大学士李光地为正使，刑部尚书张廷枢、都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为副使持节，授太子册、宝，三十六岁的太子，也许当初因年幼未能体会到第一次册封大典的隆重，这一次册封对他也算是意义重大，面对触手可及的那个最高的位置，他的心情恐怕并非激动二字所能形容。
同日，康熙又依言分封了诸多皇子，经此废而复立，朝局为之一变，太子虽被复立，但康熙的大肆分封，加强了诸阿哥的势力，相比而言，太子反而成了弱势一方，保太子和倒太子两派的对峙之势变得愈发明显，紫禁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是暗藏波涌，我看那些大臣夹在中间也很是为难，小心翼翼的游走了各派系之中，我的阿玛和伯父仍是一如既往的跟随太子，偶尔看见他们来去匆匆的身影，心里更是惊惧。
待复立太子一事真正结束，已到了五月，天气又变的有些炎热起来，康熙已下旨半月之后正式起程巡幸塞外，经过了这么多事，能离开紫禁城对我而言，成了我最盼望的事情。据四阿哥说，回蓝的预产期大概也是六月左右，所以他特意奏请康熙将翁牛特部所在的巴颜额尔追也纳为巡幸之地，所以我又兴高采烈的跟寒梅和冰绡学做婴儿的衣服，三个人紧赶慢赶的，十几天的时间竟做了一大堆衣服。
早早的起床，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回屋换了身简单点的衣服，准备再去逛御花园，自从四阿哥将圆明园的图纸拿来以后，我便又多了这件事情，整天就在御花园里闲逛，仔细观摩园子里的景点，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启示，想到当初四阿哥送图纸来的时候，我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将圆明园建成一个举世无双的皇家园林，结果光那图纸我就足足看了近一个月，才勉强在脑子里留下些许印象，没办法圆明园实在太大了，我没有学过园林设计，实在不知该怎么去建这个占地几百亩地的园林，无奈只好在其中选了几处地方打算按自己的方式来建，别的仍是丢给了四阿哥。
刚准备出门，未料四阿哥已先我一步推门而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问：“又准备去逛御花园？”我苦着脸道：“没法子，谁让我太笨了。”四阿哥略笑了笑，拉起我的手往屋里走，道：“把那图张拿过来。”我依言从箱中取出图纸，他将图纸展开放在桌上，朝我笑道：“看看我的法子可好？”我大有兴趣的凑上前，他道：“此园是由圆明园、长春园、万春园三园组成，皇阿玛早已开始兴建长春园和万春园，现在已初具规模，所以这两个园子大坻上不必重建。”我点点头，道：“也是，要是都重建的话，花费太大，不划算。”四阿哥闻言笑了起来，伸手抚了下我的脸，道：“我只打算重建其中的圆明园，我已命人从江南请来了大师，全依你喜欢的江南园林风格来建，等你出宫的时候，也就建好了。”
出宫的时候？我真的可以如愿顺利出宫吗？不敢想，亦不愿去想，甩甩头，依旧盯着桌上的图纸，四阿哥兴致脖脖的在图纸上比比划划，我却没怎么听进去，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眼神灼灼的望着我，柔声问：“你觉得这样建如何？”我回收纷乱的神思，抿嘴一笑，道：“你亲自设计的自然很好。”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设计的再好，你若不喜欢，也是惘然。”轻叹口气，将手覆在他手上，笑道：“我当然喜欢。”他这才真正的高兴起来，反手握住我的手，拉我入怀，头抵在我的肩头，喃喃低语，道：“你喜欢就好。”
静静倚在他的怀里，心里泛起丝丝暖意，其实放弃了那些怀疑之后，我的心反而渐渐安定下来，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带给我的深情和快乐，偶尔从心里一闪而过的忧虑，也被我很快的压下，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我是快乐的。
一日，刚从御花园回来，正在屋里画图纸，“姑娘！”赵昌门都没敲径直推门撞了进来，手一抖，图纸立马被染黑了一大片，“姑娘，快去乾清宫，万岁爷急召。”赵昌来不及喘气，张开叫道。我慌忙把笔放下，惊问：“又出了何事？”赵昌满头大汗，半天说上话儿，只是急的直跺脚，我道：“别急，我们边走边说。”说罢率先提步出门。
赵昌急匆匆的跟在我后面，好半天才道：“万岁爷刚接到仓津王爷的奏折，说八公主早产生下一对双胞胎格格，身子受了损，如今已是命在旦夕。”“啊！”我惊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直朝前冲，幸好赵昌眼急手快，及时扶住了我，回蓝病危？我怔怔呆住，满脑子都是回蓝纤细的身影和淡淡的微笑，老天你已经毁了她的幸福，又何以忍心如此对她？
赵昌见我只是发呆，更是着急，忍不住催道：“姑娘快去吧！十三爷刚刚呈请一同随驾前往，被万岁爷给拒绝了，十三爷一急，当时就顶撞了万岁爷，惹的万岁爷盛怒，说要将十三爷圈禁。”我又是一惊，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犹记得前不久康熙在三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三人的请安折上朱批道：“胤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尔等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当时三人一起恭阅上述朱批，看到康熙对自己的评语，十三阿哥当时就面色惨白，在这个时代，被斥为“不忠不孝”，这几乎等同于永不任用，更有随时会被圈禁的危险，我一直拼命劝诫十三阿哥戒急用忍，以免再惹怒康熙，可惜还是没有用，他仍是难逃被圈禁的命运。
远远似传来一声呼唤，纷乱的思绪被拉回，赵昌正满脸焦急的看我，道：“姑娘快去吧！”我猛的回过神来，刚想提步，不料双腿发软，只好扶着赵昌的胳膊，一步一瘸的奔向乾清宫。
站在殿门口，伸手拭了拭脸上的泪，这才跨进大殿，入目处，从太子到十七阿哥全都伏身跪在地上，十三阿哥也伏身跪在最前面，放在身前的双手紧握成拳，手上青筋暴突，康熙面色铁青，目带恨意的瞪着十三阿哥，整个大殿迷漫着一阵肃杀，心止不住的快速颤抖起来，我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到御案前，跪下道：“奴婢叩见皇上。”
康熙重重喘着口气，将摆在案前的一个黄皮奏折丢到我面前，我连忙捡起来细看，原来回蓝早在半月前就已早产生下一对女儿，后因身子虚弱，一直重病缠身，仓津遍寻名医，也只能维持时日，奏折未看完，我已是泪流满面，整颗心都像沉入冰冷的湖底，只余绝望，仓津如此郑重的向康熙提出要求，让我随行前去巴颜额尔追，只不过是想满足回蓝最后一点心愿，我想回蓝一定是放心不下仓央嘉措，所以才会急着见我。
我恭恭敬敬将奏折递给梁九功，康熙道：“朕已命八百里加急告诉仓津，此次会带你随行。”我俯身向康熙嗑了三个响头，道：“奴婢谢皇上成全。”康熙略一摆手，口气淡淡的道：“先退下吧！”我扫了眼跪在身侧的十三阿哥，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青筋暴突的双手和不停抖动的双肩，让我深切的体会到此时他内心的悲痛，回蓝是他的亲妹妹，也难怪他会不惜顶撞康熙也要去看回蓝。
心一阵刺痛，一咬牙，我俯下身，“砰砰”嗑了三个头，道：“奴婢恳请万岁爷准十三阿哥一同前往巴颜额尔追。”身后响起一阵抽气声，侧跪在我身后的四阿哥身子一颤，猛的抬头看我，眼中悲痛惊惧交叠，脸色刹白如纸，一直未听到康熙说话，殿里变的极静，静的直听见康熙的喘息声，声声击在我心上，一阵恐惧瞬间迷漫我全身。
又等了半晌，还是不见他说话，“求皇上成全。”额头贴着地面，又重重嗑了三个头，这才趁机抬头看了眼康熙，他面无表情，静静盯着我，正待我要垂睫，他却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扫在地上，众人均是身子一矮，殿内充斥着了一阵冷彻心菲的寒意，看着康熙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我的心也一点点变冷，原来没有用，他仍是不肯愿谅十三阿哥。康熙冷着声道：“好一个放肆的奴才，仗着朕的宠爱，什么话都敢说了。”“奴婢不敢。”我慌忙俯身，哀声道：“皇上，十三阿哥是八公主的亲哥哥，自敏妃娘娘过世后，十三阿哥和两位公主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如今八公主病危，十三阿哥去送公主最后一程，也是人之常情，求皇上成全。”
听说敏妃生前，一直很得康熙宠爱的，但愿康熙能看在敏妃的面上，给十三阿哥一条生路，免他圈禁之苦。康熙冷冷看着我，眼神直让我心时发毛，我咬着唇，直挺挺的跪在下面，身旁的十三阿哥几番想要起身，却被我偷偷按住了手，他此时若要开口，康熙肯定会更加恼怒。
正满心惴惴不安，忽听到康熙极冷的声音：“此事朕自有安排，你无需多言。”泪再也忍不住的肆掠而下，我伏在地上竟失声痛哭起来，十三阿哥的身子也是颤抖不停，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忧伤，一滴一滴的泪珠缓缓滴在地上，“皇上。”我无限哀凄的道：“公主远嫁蒙古三年，一直未有机会再见亲人，求皇上成全了十三阿哥，也算圆了公主思念亲人的心。”
康熙仍是不说话，只是目光晦暗的看着我，正当我绝望之时，一个温润的声音骤然响起，“十三弟与八妹感情一向深厚，如今八妹病危，十三弟心情可想而知，儿臣也恳请皇阿玛准了晓枫所奏。”是八阿哥的声音，身后又响起一阵抽气声，跪在身侧的十三阿哥身子一僵，过了片刻，殿里骤然热闹起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和十七阿哥纷纷开口求情，不少大臣也都开了口。
我僵直着身子，侧着看了眼八阿哥，面色淡然，嘴角微抿，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只是隐隐露出几丝黯然神伤，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又垂了睫，我紧握着双拳，泪缓缓滑落，只觉得满心都是浓浓的悲哀，康熙不惜花费不少心力来压制八阿哥的声望，就是因为八阿哥在朝中久有贤名，康熙认为他是在沽名钓誉，结党营私，如今十三阿哥的事，连四阿哥都不敢轻易出面求情，可他却在关键时刻为十三阿哥求了情，落在康熙眼中，康熙肯定会认为八阿哥在向十三阿哥施恩，更何况，八阿哥才一开口，马上就有不少群臣附和，这完全是在挑战康熙的君主**，纵然是父子，康熙也绝对不会容忍八阿哥威胁到自己的的皇权，八阿哥为什么要站出来？他难到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我伏在地上，心痛如绞。
鉴于群臣的恳请，康熙终是答应让十三阿哥随我一起去巴颜额尔追，我站在殿门口，八，九，十和十四阿哥迎面而来，我上前两步，走到八阿哥面前，深深俯下身，道：“奴婢谢八贝勒爷。”他淡淡扫了我一眼，提步绕过我，快步离去，只余下一个清冷孤寂的背影，九阿哥冷冷哼了一声，也甩袖而去，十四阿哥神色怪异的静静看了我半晌，也转身走了，只余下十阿哥摇头叹道：“晓枫，你辜负了八哥的一片深情。”我沉默不语，他站了一会，又长叹了口气，提步离开。
我怔怔站在原地，脑子里混乱不堪，一会儿想到回蓝，一会儿又想到八阿哥，忍不住抱头哀号一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忙回头去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站在不远处，眼神均落在我身上，我默默上前，看着四阿哥道：“回蓝的事，能不能不让仓央嘉措知道？”他点了点头，道：“我早已命人对他封锁了回蓝的消息。”我哦了一声，心里更是伤心，仓央嘉措或许此时仍在五台山上念经诵佛，只为保佑回蓝幸福平安，如果他听到这个消息，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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