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师
目录：商业贿赂| 作者：士德| 类别：历史军事
一辆桑塔纳3000猛地在河边柏油路上刹住，乌黑的路面上立马出现了两道拖痕。一个青年下了车，两手插在裤兜里，独自沿河边修好的人行道走去。这条河就是桑田河，不宽，虽然是冬天了，潺潺的流水声还是不绝于耳。人行道有石阶可以通到河床上，河床与人行道之间还有一条石铺的小道，小道上树了一根根碗口粗的水泥木桩，之间用粗麻绳连着，防止游人落水。河岸上，栽的冬青树郁郁葱葱的，周围一片温馨寂静。
高超顺着台阶一直走到小道上，站住了。看着上游流下的河水，冲刷着河床里的大石，激起了一片片水花，他陷入了一阵沉思。
她怎么变成这样一个人？得得瑟瑟、左右逢源，就知道围着领导转。难道，这就是自己心中的偶像吗？曾经为她魂牵梦萦、朝思暮想，觉着她那么完美，清纯高洁，与世无争，极度完美的女人，现在怎么竟变成一个势利小人？
也许不是，她是有别的原因？可是，她怎么就和李作为这么热乎呢？
她想当“小三”？
高超一惊，心脏一阵痉挛，他想起了她说的灰太狼。
有可能啊。现在的八零后，好多都选择了这条路。她看中的这个男人，正事业有成，蒸蒸日上，况且，还是顶头上司，无论哪方面，自己都赶不上。难道……高超一阵嫉妒，他知道李作为有过婚姻危机。他顺手抓起一块石头捏在手里。
如果她是这样一个人，那就算了吧。这样的女人，不值的！高超下意识地摇摇头，他抬起手臂，伸出去。他想松开手，又犹豫起来，那块小石子在半空悬着，眼看着就要落水里去了！
高超闭紧了眼睛，这时他铁定了一个念头：把石头丢进去！突然，一阵清脆的滴滴声响了起来。
是条短信。
这年头，啥叫进步？送呗！啥叫学问？抄呗！啥叫本事？吹呗！啥叫沟通？喝呗！啥叫艺术？脱呗！啥叫潇洒？不回家呗！
这年头教授摇唇鼓舌，四处赚钱，越来越像商人；商人登上讲坛，著书立说，越来越像教授！医生草菅人命，收取红包，越来越像杀手；杀手出手麻利，不留后患，越来越像医生！明星卖弄，给钱就上，越来越像；楚楚动人,明码标价，越来越像明星！警察横行霸道，欺软怕硬，越来越像地痞，地痞各霸一方，敢做敢当，越来越像警察！ 流言有根有据，基本属实，越来越像新闻；新闻捕风捉影，随意夸大，越来越像流言！
这年头，要活的随意些，就只能平凡些；要活的辉煌些，就只能痛苦些；要活的幸福些，就只能糊涂些；要朋友高兴些，就只能短信多发些。
信人竟是丁媛媛！高超一怔。
他的心头热起来，觉着一股子暖意从心底一下子涌遍全身。他又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心里甜滋滋的。他脸上浮出甜蜜的微笑。他把诺基亚揣进兜里，三步两步回到车上。桑塔纳低吼一声，朝桑田工商所方向开去。
这个周六加班儿，高超上午精神也格外爽，还不等丁媛媛去李作为屋，他就抢先一步替李作为、其实就是替丁媛媛，打扫完了所长室的卫生。李作为不知为啥，直接没见着人。丁媛媛正要给李作为搞卫生，一看高超已经弄完了，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没说话。回到办公室，不一会儿高超也进来了，丁媛媛脸色有些严肃，一句话也不说，高超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丁媛媛才从旁边立着的铁皮柜子里抱出一摞案卷，装订起来。高超没别的事儿，就坐在一边看她订卷。
“歇歇吧媛媛，李所又不在家，正好歇一会儿。”高超调皮地朝丁媛媛挤挤眼睛。
丁媛媛连瞅也不瞅高超，只是盯着桌上土黄色的卷宗皮。
“这什么话呀？要做到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噢，李所不在就不干活啦？你也太缺乏诚信了！”
“接受批评。不过俺不是想劝你休息一会儿？找个理由呗。”高超扮了个鬼脸道。
他有些纳闷，丁媛媛昨天给他发了搞笑短信，他还以为今天肯定会对他热情起来。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要不俺帮帮你？”高超沉不住气了。
“不用！”
“反正我也没事。”
“不用嘛！”丁媛媛一脸坚决地拒绝道。
她这句话激起了高超的不快，堵得高超半天没上来话。高超沉下了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我看你呀，真是变了个样，真不像以前你了！”
“我变了什么呀我？”
“你别对人家好，人家是有家的人了。你还跟着瞎掺乎啥？”
“你说什么呀？”丁媛媛猛地抬起头，杏眼圆睁，她有些生气了：
“你什么意思呀？怎么是‘对人家好、人家是有家的人’？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媛媛，我是为你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现在要好好考虑你的情况！”
“没听你说什么！”丁媛媛脸色一阵苍白，她抬手摸了摸小腹，一脸冰霜般，再也不去理会高超。高超一阵尴尬，出汗了。
“媛媛，其实我真是为你好！”
“哎呀，别说了，人家肚子疼！”
蓦地，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就在几秒钟。他一阵惊喜。他两只眼睛直瞅着心爱的人，眼睛亮了起来。
李作为干什么去了？
李作为把桑塔纳3000停在路边土路上。这是峻岭县很偏远的一个小村庄，李作为也叫不上名儿来，村前一条小河，早就枯干了，河边的柳树也同样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树叶。李作为把车锁好，沿着崎岖不平的土路朝村里走去。
今天说是加班，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李作为跟梁一孟说了说，说有点儿事，就悄悄出来了。
这个小村落盖的都是平房，中间一条宽街，街两旁的房顶上、墙壁上，参差不齐地挂着“旅馆、钟点房、小吃店”等各色招牌，人来人往，还挺热闹。李作为走进宽街岔出去的一条胡同，凭着记忆，以为就是上次来的那条，结果不是。他又走出来，走进另一条，忽然觉着这几条胡同和房子又都一个模样，仿佛进了一个八卦阵，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一时间竟找不出哪条是，他掏出了手机。
“黄姐，我到了。我是上一次来的那个，我姓李。”
电话里传出沙哑的声音：
“我听出来了。我知道你的声音！”
“我记不清您门儿了。”
对方轻笑一声：
“好，你等着，我出去接接你！”
约莫过了一刻钟功夫，从后面一条胡同走出一个小女人，三十多岁，肩膀窄窄的，个子不高，连一米五也不到。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唐装，一脸皱纹。
小女人引着李作为，一直走到胡同深处，才在一个大门垛子前停下来。李作为跟她推门进去。门便紧紧合上了。
里边一个小院，正背面三间平房，虽然不大，却修建的高大整齐。走进去，正屋中间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正中供了一尊如来佛像，佛像前摆了一个铜质香炉，里面三炷香已经燃了半截，馨香扑鼻。
“你给佛祖磕个头吧。”
“哦！”
要磕头吗？李作为忽然犹豫起来，觉得该不该给佛像下跪？他觉着不该下跪，可不下跪似乎又不妥当吧？他就这样犹豫着，大师很惊讶地看着他，意思是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但是马上，大师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一笑：
“要不你就鞠个躬吧！”
“好！”
李作为正是这么想的，他急忙恭敬地深鞠一躬，这才随那个黄姐进了里屋。
里屋不大，南侧摆了一张床，床上是一个蒲团，靠北墙是一个三人沙发。李作为坐到了沙发上。
“黄姐，我今天过来，是想请您帮我看看，我感觉前途很渺茫，心里乱糟糟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师跳上床，盘腿坐到了蒲团上。
“你说说名字，我好帮你看看。”
“李作为：李是木子李；作是工作的作；为是为人民服务的为。”
“嗯，你这个名儿很好，是有学问人起的。我看一看……”
那女人闭紧了双目，手里的黄木佛珠随着手指不停捻动着，李作为紧张地盯着她的脸，觉得这张脸忽然间变得苍白起来，皱纹愈发明显，根本不像是先前的样子。过了约莫一分钟，她睁开了眼睛。
“今年你是白干了。出了力，没讨着好。你的运还没来！嗯，今年不好、就是不好！”
“那什么时候能好？”李作为急得身子一阵骚动。
大师又闭上眼睛，手指动了两下，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明年。对，就是明年！嗯，差不多，对、对，就是！”
她睁开了双眼：“你拿过手来，我给你写个字。”
李作为急忙靠过身来，把手递给大师。大师从旁边床头柜上拿过一枝中性签字笔，叫李作为打开手心。李作为的手颤巍巍的，黄姐一把拽过来，紧紧攥着，然后拿笔用力在李作为手心写了一个字。
写完了，黄姐的脸色恢复了许多，变得红润起来，她朝李作为微微一笑。
李作为纳闷地看了大师一眼：
“黄姐，这个‘水’，是什么意思呀？”
“水，就是水到渠成。今年你的运不行。等到明年吧，我算得准的话，上半年你就能成功，并且很顺利。不用花钱送礼，你的官就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李作为一阵紧张。
“最近你会遇上一个大贵人。还有，你听明白了：这个人帮不了你。你必须当机立断。也可能他会害你！”
李作为心底一阵毛骨悚然。
“我该怎么办？”
大师又闭着眼睛掐了掐指头：
“这个人很厉害，是个大官哦。嗯，看你对他怎么样了。不过，你不会按他意志办的，你太犟了。唉，不好！不过他也不会强迫你。到时候你跟着感觉走吧。”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李作为焦急起来，云山雾罩的，脸上沁出一层汗珠，心里很疑惑，又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急切地盼望大师能告诉他有利的一面。
大师笑了笑：“我也看不准了。反正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不过长远看，也没什么大的不吉利的。仔细一点儿，工作上别出差错！”
李作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他很感谢大师，他觉着人家说话很坦率，不像是瞎忽悠。他也知道不能再往下问了，他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马上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双手递过去，大师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
“黄姐，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您能不能帮我看一看？”
“你说吧。”
“我……”
李作为脸上泛出了红晕，眼神躲躲闪闪的，他支吾着：“其实这个问题说出来，怕您笑话。”
“你就说出来吧。呵呵！”大师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我已经知道了，你脸上写着呢。你是想问你个人问题吧？”
“你怎么知道的？”李作为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忽然又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人家是大师嘛，当然未卜先知了。可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你说说她名字吧。”
“叫丁媛媛！”
黄姐闭上眼睛，过了十几秒钟就睁开了，她把李作为的手又拽到跟前，在手心写下一个“草”字。
“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明白吗？”
……
离开黄姐的住处，李作为车开得很慢，他忽然有些悲哀，这一方面，是因为刚才说的提拔，不顺利；还有，是令他割舍不下的，那一桩心事。
他觉得好梦才刚刚开始，可是一下就遭遇到沉重一击，他当然明白这里头的道理，黄姐说得一点儿没错：窝边草、回头草。可是，不能吃！
他喜欢丁媛媛。他希望得到她的心。他回忆起四年前，丁媛媛刚分配到桑田工商所时的情景，那么清晰，就像昨天刚发生过的一样。唉，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和她一起共事，也不会陷进去。可是，现在，已经陷进去了！要摆脱，要叫自己放弃。他不想、不要，他舍不得！
他忽然听到一阵音乐声，一愣神儿，原来已经响半天了，他急忙把车一脚踩住，抓过了手机。
“作为，我是侯冠军，你上午有空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有个商业贿赂的举报，一起研究一下。”
“好的侯局，不过我得晚点儿，不好意思，这有点事儿。”
“好吧。”
高超顺着台阶一直走到小道上，站住了。看着上游流下的河水，冲刷着河床里的大石，激起了一片片水花，他陷入了一阵沉思。
她怎么变成这样一个人？得得瑟瑟、左右逢源，就知道围着领导转。难道，这就是自己心中的偶像吗？曾经为她魂牵梦萦、朝思暮想，觉着她那么完美，清纯高洁，与世无争，极度完美的女人，现在怎么竟变成一个势利小人？
也许不是，她是有别的原因？可是，她怎么就和李作为这么热乎呢？
她想当“小三”？
高超一惊，心脏一阵痉挛，他想起了她说的灰太狼。
有可能啊。现在的八零后，好多都选择了这条路。她看中的这个男人，正事业有成，蒸蒸日上，况且，还是顶头上司，无论哪方面，自己都赶不上。难道……高超一阵嫉妒，他知道李作为有过婚姻危机。他顺手抓起一块石头捏在手里。
如果她是这样一个人，那就算了吧。这样的女人，不值的！高超下意识地摇摇头，他抬起手臂，伸出去。他想松开手，又犹豫起来，那块小石子在半空悬着，眼看着就要落水里去了！
高超闭紧了眼睛，这时他铁定了一个念头：把石头丢进去！突然，一阵清脆的滴滴声响了起来。
是条短信。
这年头，啥叫进步？送呗！啥叫学问？抄呗！啥叫本事？吹呗！啥叫沟通？喝呗！啥叫艺术？脱呗！啥叫潇洒？不回家呗！
这年头教授摇唇鼓舌，四处赚钱，越来越像商人；商人登上讲坛，著书立说，越来越像教授！医生草菅人命，收取红包，越来越像杀手；杀手出手麻利，不留后患，越来越像医生！明星卖弄，给钱就上，越来越像；楚楚动人,明码标价，越来越像明星！警察横行霸道，欺软怕硬，越来越像地痞，地痞各霸一方，敢做敢当，越来越像警察！ 流言有根有据，基本属实，越来越像新闻；新闻捕风捉影，随意夸大，越来越像流言！
这年头，要活的随意些，就只能平凡些；要活的辉煌些，就只能痛苦些；要活的幸福些，就只能糊涂些；要朋友高兴些，就只能短信多发些。
信人竟是丁媛媛！高超一怔。
他的心头热起来，觉着一股子暖意从心底一下子涌遍全身。他又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心里甜滋滋的。他脸上浮出甜蜜的微笑。他把诺基亚揣进兜里，三步两步回到车上。桑塔纳低吼一声，朝桑田工商所方向开去。
这个周六加班儿，高超上午精神也格外爽，还不等丁媛媛去李作为屋，他就抢先一步替李作为、其实就是替丁媛媛，打扫完了所长室的卫生。李作为不知为啥，直接没见着人。丁媛媛正要给李作为搞卫生，一看高超已经弄完了，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没说话。回到办公室，不一会儿高超也进来了，丁媛媛脸色有些严肃，一句话也不说，高超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丁媛媛才从旁边立着的铁皮柜子里抱出一摞案卷，装订起来。高超没别的事儿，就坐在一边看她订卷。
“歇歇吧媛媛，李所又不在家，正好歇一会儿。”高超调皮地朝丁媛媛挤挤眼睛。
丁媛媛连瞅也不瞅高超，只是盯着桌上土黄色的卷宗皮。
“这什么话呀？要做到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噢，李所不在就不干活啦？你也太缺乏诚信了！”
“接受批评。不过俺不是想劝你休息一会儿？找个理由呗。”高超扮了个鬼脸道。
他有些纳闷，丁媛媛昨天给他发了搞笑短信，他还以为今天肯定会对他热情起来。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要不俺帮帮你？”高超沉不住气了。
“不用！”
“反正我也没事。”
“不用嘛！”丁媛媛一脸坚决地拒绝道。
她这句话激起了高超的不快，堵得高超半天没上来话。高超沉下了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我看你呀，真是变了个样，真不像以前你了！”
“我变了什么呀我？”
“你别对人家好，人家是有家的人了。你还跟着瞎掺乎啥？”
“你说什么呀？”丁媛媛猛地抬起头，杏眼圆睁，她有些生气了：
“你什么意思呀？怎么是‘对人家好、人家是有家的人’？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媛媛，我是为你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现在要好好考虑你的情况！”
“没听你说什么！”丁媛媛脸色一阵苍白，她抬手摸了摸小腹，一脸冰霜般，再也不去理会高超。高超一阵尴尬，出汗了。
“媛媛，其实我真是为你好！”
“哎呀，别说了，人家肚子疼！”
蓦地，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就在几秒钟。他一阵惊喜。他两只眼睛直瞅着心爱的人，眼睛亮了起来。
李作为干什么去了？
李作为把桑塔纳3000停在路边土路上。这是峻岭县很偏远的一个小村庄，李作为也叫不上名儿来，村前一条小河，早就枯干了，河边的柳树也同样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树叶。李作为把车锁好，沿着崎岖不平的土路朝村里走去。
今天说是加班，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李作为跟梁一孟说了说，说有点儿事，就悄悄出来了。
这个小村落盖的都是平房，中间一条宽街，街两旁的房顶上、墙壁上，参差不齐地挂着“旅馆、钟点房、小吃店”等各色招牌，人来人往，还挺热闹。李作为走进宽街岔出去的一条胡同，凭着记忆，以为就是上次来的那条，结果不是。他又走出来，走进另一条，忽然觉着这几条胡同和房子又都一个模样，仿佛进了一个八卦阵，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一时间竟找不出哪条是，他掏出了手机。
“黄姐，我到了。我是上一次来的那个，我姓李。”
电话里传出沙哑的声音：
“我听出来了。我知道你的声音！”
“我记不清您门儿了。”
对方轻笑一声：
“好，你等着，我出去接接你！”
约莫过了一刻钟功夫，从后面一条胡同走出一个小女人，三十多岁，肩膀窄窄的，个子不高，连一米五也不到。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唐装，一脸皱纹。
小女人引着李作为，一直走到胡同深处，才在一个大门垛子前停下来。李作为跟她推门进去。门便紧紧合上了。
里边一个小院，正背面三间平房，虽然不大，却修建的高大整齐。走进去，正屋中间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正中供了一尊如来佛像，佛像前摆了一个铜质香炉，里面三炷香已经燃了半截，馨香扑鼻。
“你给佛祖磕个头吧。”
“哦！”
要磕头吗？李作为忽然犹豫起来，觉得该不该给佛像下跪？他觉着不该下跪，可不下跪似乎又不妥当吧？他就这样犹豫着，大师很惊讶地看着他，意思是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但是马上，大师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一笑：
“要不你就鞠个躬吧！”
“好！”
李作为正是这么想的，他急忙恭敬地深鞠一躬，这才随那个黄姐进了里屋。
里屋不大，南侧摆了一张床，床上是一个蒲团，靠北墙是一个三人沙发。李作为坐到了沙发上。
“黄姐，我今天过来，是想请您帮我看看，我感觉前途很渺茫，心里乱糟糟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师跳上床，盘腿坐到了蒲团上。
“你说说名字，我好帮你看看。”
“李作为：李是木子李；作是工作的作；为是为人民服务的为。”
“嗯，你这个名儿很好，是有学问人起的。我看一看……”
那女人闭紧了双目，手里的黄木佛珠随着手指不停捻动着，李作为紧张地盯着她的脸，觉得这张脸忽然间变得苍白起来，皱纹愈发明显，根本不像是先前的样子。过了约莫一分钟，她睁开了眼睛。
“今年你是白干了。出了力，没讨着好。你的运还没来！嗯，今年不好、就是不好！”
“那什么时候能好？”李作为急得身子一阵骚动。
大师又闭上眼睛，手指动了两下，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明年。对，就是明年！嗯，差不多，对、对，就是！”
她睁开了双眼：“你拿过手来，我给你写个字。”
李作为急忙靠过身来，把手递给大师。大师从旁边床头柜上拿过一枝中性签字笔，叫李作为打开手心。李作为的手颤巍巍的，黄姐一把拽过来，紧紧攥着，然后拿笔用力在李作为手心写了一个字。
写完了，黄姐的脸色恢复了许多，变得红润起来，她朝李作为微微一笑。
李作为纳闷地看了大师一眼：
“黄姐，这个‘水’，是什么意思呀？”
“水，就是水到渠成。今年你的运不行。等到明年吧，我算得准的话，上半年你就能成功，并且很顺利。不用花钱送礼，你的官就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李作为一阵紧张。
“最近你会遇上一个大贵人。还有，你听明白了：这个人帮不了你。你必须当机立断。也可能他会害你！”
李作为心底一阵毛骨悚然。
“我该怎么办？”
大师又闭着眼睛掐了掐指头：
“这个人很厉害，是个大官哦。嗯，看你对他怎么样了。不过，你不会按他意志办的，你太犟了。唉，不好！不过他也不会强迫你。到时候你跟着感觉走吧。”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李作为焦急起来，云山雾罩的，脸上沁出一层汗珠，心里很疑惑，又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急切地盼望大师能告诉他有利的一面。
大师笑了笑：“我也看不准了。反正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不过长远看，也没什么大的不吉利的。仔细一点儿，工作上别出差错！”
李作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他很感谢大师，他觉着人家说话很坦率，不像是瞎忽悠。他也知道不能再往下问了，他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马上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双手递过去，大师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
“黄姐，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您能不能帮我看一看？”
“你说吧。”
“我……”
李作为脸上泛出了红晕，眼神躲躲闪闪的，他支吾着：“其实这个问题说出来，怕您笑话。”
“你就说出来吧。呵呵！”大师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我已经知道了，你脸上写着呢。你是想问你个人问题吧？”
“你怎么知道的？”李作为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忽然又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人家是大师嘛，当然未卜先知了。可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你说说她名字吧。”
“叫丁媛媛！”
黄姐闭上眼睛，过了十几秒钟就睁开了，她把李作为的手又拽到跟前，在手心写下一个“草”字。
“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明白吗？”
……
离开黄姐的住处，李作为车开得很慢，他忽然有些悲哀，这一方面，是因为刚才说的提拔，不顺利；还有，是令他割舍不下的，那一桩心事。
他觉得好梦才刚刚开始，可是一下就遭遇到沉重一击，他当然明白这里头的道理，黄姐说得一点儿没错：窝边草、回头草。可是，不能吃！
他喜欢丁媛媛。他希望得到她的心。他回忆起四年前，丁媛媛刚分配到桑田工商所时的情景，那么清晰，就像昨天刚发生过的一样。唉，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和她一起共事，也不会陷进去。可是，现在，已经陷进去了！要摆脱，要叫自己放弃。他不想、不要，他舍不得！
他忽然听到一阵音乐声，一愣神儿，原来已经响半天了，他急忙把车一脚踩住，抓过了手机。
“作为，我是侯冠军，你上午有空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有个商业贿赂的举报，一起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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