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世豪念如离开那日，云翔嘉语他们都到车站送他们，依依惜别，世豪叮嘱云翔天尧要多加防范，还有凡事要掌握主动权，卿婷要他俩记住自我克制，尤其是云翔，千万不能忘。

    四海看着卿婷依然风韵犹存，想起她对自己说的话，轻叹一口气，对他们夫妻说道：“你们如今可以说生活圆满，希望你们永远都这么幸福。世豪老兄，”他上前拥抱住世豪，在他耳边轻声说，“什么时候你又想采野花，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我家的家花你就别惦记了，念如怎么说的，你又忘了。”世豪拍拍他的背，松开双手，突然问道：“你儿子今年多大了？有十七了？”

    “十月份十七，我打算送他去法国留学。你女儿我记得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有没有打算送女儿出去读书？”四海说道，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世豪若有所思，说道：“像宋霭龄女士一样？我当然想过，不过现在益清年龄还小，再等几年，再说这出国留学，女孩子我不太放心，要是我家那小子我就不用太担心。”

    “宋霭龄女士十四岁就留学美国，你那女儿我看着就不想一般小家子的孩子。世豪，你看两个孩子就差两岁，你让你女儿也去法国，还可以相互照应着些。”四海提议。

    “这样也好，两个孩子相互照应，也能相互熟悉。”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嘉语黑线，这怎么听着都觉得像撮合两个孩子成一对。两情敌准备做儿女亲家？这转变真快，看样子她错过了不少好戏。再看卿婷，表情一点都没变。老大，难道你变成家长，要包办儿女的婚事？

    卿婷看出嘉语的疑惑，淡然说道：“我们只包办婚礼，不过对益清而言，润楷是不错的选择。”

    嘉语缄默片刻，扭头对云翔说：“多结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伙伴，兴许咱们日后的亲家就在这些人当中。”讲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不是没有道理，不同的生活条件，不同的人生经历，造就不同的观念，相差太多的两个人时常是在某一方面意见相同，但更多的方面是不同的，尤其在生活上，因为观念不同，生活方式不同，因而造成很多摩擦，生活中的小摩擦往往会把深浓的情感磨淡。对一个人知根知底，知道他性格人品的多个方面，总比了解片面的强，婚姻是要让两个人能在一起生活，过得舒心，能够相守相持，而不是相互拖累，相互折磨。像他们两家，孩子正好岁数相当，兴许就能成一对，就是不成一对，两家也不至于撕破脸皮。她不由自主抚上腹部，还不知道这个将来有什么造化。

    “云翔老弟，”世豪突然拍了一下云翔的肩，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弟妹这一胎是女孩，就说给我儿子。一看弟妹，就知道是个能持家的，我那淘气小子就需要一个能持家，管得住他的老婆。”

    “行了，小孟比这个宝宝还大了十岁，你这不是拿别人开心么。云翔，天虹，你们多多保重，有什么事千万要写信告诉我，你怀着孩子，不能太累，早点回去休息。”卿婷见时间差不多了，柔声说道。她又对四海说，“多麻烦你了，帮我照料云翔和天虹，四海，要是还有机会，别放过自己的幸福。”

    四海不在意地一笑，说：“这些年我也习惯一个人，再说润泽都十九岁了，不是小孩子，再婚有点不太合适。”一个人生活他已经习惯了，又不是毛头小子，非要有一个人陪，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可是多少夫妻能到白头偕老那一步？人到最后，还是一个人进棺材，何况这大半辈子，心都系在一个人身上，也习惯时不时想想卿婷，一个人逍遥自在。说不定，他要是真的娶了卿婷，他俩可能不是那么和睦，最多到相敬如宾的地步，这些未发生的事，还真是说不准。

    卿婷又对天尧说：“照顾好家，照顾好你妹妹，她要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就告诉我。”

    “念如姐，你放心，天虹她绝对事事都瞒不住你。”天尧看出来，他这个妹妹，看着老实乖巧，其实鬼点子极多，心眼还不是很大，尽有些促使的主意，他想起云飞和阿超挨的那顿憋屈的打，又是解气又是好笑，女人心海底针，被女人惦记上，真的是件很悲惨的事情。

    “世豪大哥，念如姐，这次真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事情还没有那么顺利。”云翔由衷感谢。世豪通过别人的嘴，让展祖望得知他的宝贝儿子带着人到他那里大闹一场，卿婷很不客气的给云飞一个评价：“有人养，没人教。”把展祖望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展祖望没想到这个儿子坠落到为歌女出头，写艳情小说的地步。他看到那篇小说的时候，又听说是自己儿子写的，当时就撕掉了那份报纸，再加上其他事情，展祖望一时头脑发热，跟这个儿子断绝了关系。

    云翔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爽。

    世豪笑道：“别忘了你四哥的功劳，四海，什么时候有工夫去北平，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

    “自然，到时候一醉方休。”

    ……

    卿婷让云翔早些陪嘉语回去，也不让她继续送，担心火车开来时巨大的声响对孩子有影响，并向嘉语保证，在她分娩前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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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豪和卿婷走了，嘉语心里跟猫挠一样，她还是没能撬开卿婷的嘴，问出最后的格格与世豪之间的故事，还有再次穿越做皇后的传奇。这肯定不是什么刺激有趣的事，试想一下，世豪本身就有一定程度的抽凤，他因为一个格格抽了起来，这已经够倒楣，遇到一个非常能抽风的老隆，那该有多好的心理承受能力才不至于当场发疯。

    嘉语看着自己的腹部，心里默道：宝宝，你千万不能隔代遗传你爷爷的nc成分，不然妈妈一定会把你送到卿婷阿姨那里重新改造。

    “二少奶奶，大太太身体不适，刚刚有人去请大夫。”宝心进来说道。

    嘉语从躺椅上坐起身子，问道：“有没有去告诉二太太？”这种事，品慧不会不管，落井下石对她没有好处。

    “二太太胃病犯了，正在房里卧着。”

    “什么！”嘉语直接站起来，“怎么不早说，老爷呢？我爹呢？”她急忙往外面走。

    宝心紧紧跟在她后面，解释道：“我不是怕一下子都说了，太刺激您不是。老爷在大太太房里，纪总管派人去请大夫，正在院子里呢，二太太在房里休息，身边此后的人一个不少。二少奶奶，您慢点，您现在身子不方便。”

    嘉语哪里慢的下来，一个是她名义上的婆婆，一个是她真正的婆婆，一下子都病倒了，绝对不正常。展祖望现在在梦娴房中，刚才绝对发生什么事，不然不至于如此，梦娴身体状况不好已经是很久的事，但品慧，只要她犯胃病，就只能是气出来的。“好好的怎么大太太，二太太都病倒了？”

    宝心回答说：“原因不太清楚，听说刚才二太太到大太太那里送例分，老爷正好去了，不让人在跟前服侍，过了一会儿，就听说大太太昏了过去，二太太喊着胃疼。”

    嘉语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还能有什么事，肯定跟云飞、云翔，还有将来这个家的继承权有关。嘉语在半路上遇到纪总管，她连忙问道：“爹，发生什么事，大娘和娘怎么样？”

    “你怎么跑来了，小心你的身子。”纪总管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知道作为人家媳妇，嘉语这个时候不能不出现。他压低声音说：“老爷问起云飞，大太太说云飞在外面过得很不好，老爷说了几句气话，然后又说如果云飞能认错改过，他可以不计前嫌接他回来。”

    嘉语明白了，展祖望前几日一抽风和儿子断绝关系，现在又后悔了，他虽然看重门风名声，看重展家的生意，但这一些一和父子情相比，他都可以放弃，当然，这个父子情不包括云翔，如果牺牲云翔能够换回云飞，他一准干。所以刚才一定是三人因此起了争执，结果气病了两个人。“爹，我先过去看看，先别去找云翔，昨天我听说今天他有大生意要谈。”

    “爹晓得，我已经让人先跟你哥通个气，让他看着情况再告诉云翔。慢点走，你可是双身子。”纪总管又叮嘱了一句。

    嘉语说道：“知道了爹，我先过去了。”

    嘉语先到梦娴那里，展祖望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陪着梦娴，说些安慰的话，一见她来，展祖望立刻说：“天虹，你现在有着身子，正忌讳，别进来，你大娘不要紧，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嘉语走进门后，就站在离门不远处，说道：“爹，那些大都是些不科学的说法，您看我现在不是也做着针线活。我过来看看大娘怎么样，怎么突然又昏倒了？”嘴上虽然说着不要紧，但是她不在往里面走一步，怀孕动针线是不会惊动“胎神”，但细菌传染对孩子就真不好了。

    “就是旧病犯了，不用担心，你快点回房休息，千万别累着，那些忌讳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好孩子，快回去。”展祖望还是很相信以前的一些说法，尤其是牵连到他未来的孙子。看到嘉语，展祖望想起，云飞和云翔总不是那么和睦，以前还跟这个儿媳起过争执，现在他回来，万一又闹出事……儿子重要，但这个代表传承的孙子也很重要。展祖望得考虑考虑，梦娴说的那些话包涵太多慈母心怀，云飞在外面四年也平安无事，怎么可能在桐城有事情。

    嘉语没有回自己院里，而是去了品慧那里，品慧正半卧在床，一手捂着胃，旁边锦绣、小螺和其他几个丫头端水的端水，递毛巾的递毛巾。嘉语走过去，柔声问道：“娘，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云翔那里我爹也让人去找了。”

    品慧没让她靠的太近，让锦绣给她端了凳子放在离床有段距离的地方，说道：“我还能怎么样，可怜我跟云翔母子俩在这个家熬到现在，还熬不到出头。你说说，大房就金贵得很，说不得骂不得，什么事放在他们身上就是可以原谅，云翔做些年做牛做马，连老大一个指头都比不上，”她吸了吸鼻子，“老爷说，哪怕云飞做千件万件的错事，也是他的儿子，还说云飞从小就比云翔强，要不是现在外头太坏，也不至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总之云翔就是夜枭，他云飞是凤凰。”

    云飞没准能成凤凰男。嘉语安慰品慧：“大伯终究是爹的儿子，咱们谁都不能拦着做爹的想儿子，娘您也不要太过担心，云翔现在外头生意做得越来越顺当，爹不是不清楚，都是爹的儿子，爹哪能要一个不要另一个。”就算展祖望还做着希望云飞代替云翔的梦，也该梦醒了，估计他有些话说出口跟梦娴的情况有关，人的情绪会随着环境而波动，梦娴自从云飞搬出去后就憔悴了很多，展祖望一断了他们的父子关系，她的身体就又像前段时间，虚弱到不能受一点刺激。

    嘉语拧眉，展祖望对云飞的印象已经变坏，但不代表他能彻底放弃这个儿子，不过不能总放任着她这位公公犯抽，万一哪天抽大方了，直接把这个家给了云飞，那就前功尽弃。嘉语安慰着品慧，亲自奉茶，等着大夫来后给品慧诊脉，拿过药方看了，她也看不出什么，吩咐人去煎药，忙完这些才回到自己院里。

    嘉语坐在椅子上，甩着手帕，因为怀孕，很多事她都没有参与，据云翔说，展祖望之所以会刊登那则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被桐城很多有权有势的人物施压，人总不喜欢被人命令，有时候原本愿意做的事情也多了几分不情愿，看样子，还要下猛药，要云飞那边不想回来，展祖望也就没有办法了。

    董之茵在做什么，按约定，她应该解决完此事。嘉语有些埋怨，卿婷不肯讲那夜她和之茵见面后的事，云翔也什么都不说，理由是现成的，她现在怀孕，不可以劳累。

    董之茵，你该不会真成知音了吧。嘉语揉着手指，心里怨念，这帮家伙的固执程度超出她的意料，他们在世豪卿婷那里的胡来，让她明白，想要他们改变自己的观念是何等困难，不管纠正多少次，如果他们自己不愿意改，那么外界的努力都是白费，不想听他们的废话，那么就悄无声息让他们滚蛋，做不到悄无声息，就得比他们能说，想方设法镇住他们，当然，这个方法是很难办到的，而前者，太容易被他们拿来声势，败坏他人名声。

    所以嘉语不准备改变展祖望的想法，她只准备用强势强迫他接受现实。嘉语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累，双身子本来体温就比平常高，这一趟下来，嘉语额头上全是汗珠。宝心站在旁边给她扇着扇子，默默无语。

    “宝心，我记得家里有几个下人的合同期已经满了，是不是？”嘉语突然说道，现在不兴签卖身契，都改做签合同，展家也一样，以前的卖身契作废，改签合同，当时展祖望还说了几句赞美的话。

    “是，二少奶奶。”宝心回答，“像是后院的老张、老陈，大太太房里的冰菊，红梅，和几个老妈子，还有二太太房里的两个丫头，老爷身边的几个人。”

    嘉语点点头，吩咐道：“你让……算了，明天吧，今天我没精神处理这些事，把合同到期的丫头下人老妈子，整出份名单，该续签的，该打发的，明天一早我再处理。”

    嘉语让素芯给她揉揉肩膀，心里百转千回。梦娴这段日子并没有出门，她一定是偷偷让别人去见过云飞，因为展祖望说过，不允许展家任何一个人和云飞有接触，能代替她去见云飞的，自然是她和云飞都信任的人。早先，云翔让人跟云飞转述了她的话，结果云飞大怒，要不是阿超伤还没完全好，去的人肯定要吃大亏，不过因此，外人对云飞的看法又降了一个档次，那些话，怎么听都是为他好，云飞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齐妈整天跟在梦娴身边，她没有机会出门，但还有一些在展家做了很多年，倾向大房的人，一定是齐妈找他们去看云飞，然后带来他潦倒的消息。嘉语可不想家里有太多的人帮助他们，她以前用合同为借口打发走一些人，现在同样可以，一些中立年轻的，能收服就收服，但是做惯墙头草的她也不要。等能打发的都打发走，嘉语让她的人拿了袋钱给云飞送去，顺便送到“贴心知己”的话：“人生在世，就算不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该处理好自己的身边事，至少，不该愁生活。大娘都是为你担忧，作为儿子，难道不该宽慰父母的心么？拿着钱做些生意解决营生，总比天天想着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强，‘有情饮水饱’也就是那么一说，总就不能当饭吃饱。”嘉语有句话放在心里没说，想爱的若无旁人也得有本事，不是人人都是黄药师。

    结果不出意料，派去的人被打了出来，钱袋也被扔出来。云翔掂着钱袋，还是那个重量，对嘉语说：“你也是多此一举，你要是什么都不说他们还能客气点，你就是在激怒他。”

    嘉语低头绣小衣服上的花，反问道：“难道要我不激怒他，让他把钱留下来？有那钱还不如给宝宝买玩具，或者定个雅间，让我哥相亲去，总之他身上的钱，用偷用抢，用骗用诈，全都。她在做什么，为什么现在云飞还有气力蹦跶？”

    “你现在身子越来越重，不要操心这事，再过几天就有结果。天虹，我件事我想问你，一个会撕掉几页书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云翔坐在她身边，问道。

    “你说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撕掉书页？”

    “读过书，看上去知书达理的人，为了里面的几页内容，就把书给撕了。”

    “不注重事情完整性的人，具有破坏力，为了一己之私可以做出违背基本道德的人。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嘉语想起一事，抬头问道，“听念如姐说的？”

    “听世豪大哥转述，我不太明白。”云翔如实回答。

    “他是听念如姐说，肯定发生什么事，念如姐才这么说。去看看念如姐用化名写的小说，应该能在悬疑小说里找到类似的语言。对念如姐有时候说的话，别追根刨底，想不出缘由，不过那些话常常是正确的。”

    云翔点点头，搂着嘉语的肩若有所思。

    嘉语又问：“他们夫妻在说谁？云飞？”

    “不是他，是她，有趣的是，你和念如姐说同样的话。”

    嘉语停下手上的活，沉吟片刻，继而恢复常态，这些事不用她操心，她现在该关心的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云翔，你代替我到娘那里看看，听说娘今天身体舒畅许多，大夫开的汤药我让熬了两副就停了，不敢多吃，还是食补的好。”

    打发走云翔，嘉语幽幽叹了口气，复仇是一种激情，能做出很多平日自己不会想的事，卿婷，之茵，还有她，都是这样。嘉语摇了摇头，这种激情时好时坏，只能看各人的造化了。

    嘉语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怀孕是件奇妙的事，不知不觉间，胎儿就渐渐长大，还有一些奇妙的感觉。嘉语不再想那些让她劳心伤神的事情，只专注自己的孩子，这才是让她开心的事，嘉语想象自己将来教导女儿，一个粉雕玉砌，聪慧可爱的女儿。

    四海和世豪提起要送润泽和益清去留学的事，触动嘉语的心弦，自从金雅梅、宋霭龄女士出国留学，开启女子求学的大门，本国的女子已经不像天虹，尽限于庭院之内，任由自己的岁月在繁琐的家务中流逝。嘉语虽然融合到这个世界，但是她毕竟是受到过多年教育的女性，并不向往依附男性的生活，也不热衷通过征服一个男人来征服一个世界，她依然希望，女性能够在可以的范围内，拥有自己的权力。

    作者有话要说：金雅梅可是说是中国第一个出国留学的女士，只是她是因为父母双亡，被外国牧师夫妇收养，四五岁的时候就生活在国外，而宋霭龄女士因其家庭原因，在十四岁时，独身远渡重洋，到美国留学，可以说真正开启女性海外求学的先河，当时因此而受到国内的多方非议，但是她为她的两个妹妹铺好了留学路，为日后女子留学树立了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