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杂

    新年过后，又是忙碌的生活。我穿梭于林贵人的治疗和四月考试的复习之下，实在是没有过多的精力来思索关于以后的深奥问题。

    只是宫里开始有了一些传言，什么元朝要把公主嫁给王以示附庸国之说，还有什么殷宪即将被元朝来的大使取代统治之类。宫里的每个人都是人心惶惶，林贵人也三番五次的当着侍女的面坐立不安。谁都知道不会传出无谓的谣言，谁也不清楚这件事情究竟什么时候会发生。现在的殷宪，只是元朝的附属国而已。十二年前的一场战争，直接划定了殷宪的地位。那时候当今的王还是太子，当时的王昏庸而又懦弱，战争不战而败。在他统治下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间。八年前太子即位，整顿秩序调整民息，这才使得百姓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只是与元的矛盾让殷宪与南宋和金的关系空前的紧密起来。只是南宋和金在元越来越强势的压榨下已经是自顾不暇，导致殷宪迄今没有翻案的机会。每年都要进贡，也要接受来殷宪的使臣的考察。

    谁知道这次元朝的动作，是要进一步统治它座下的殷宪还是为了防止南宋金殷宪三个强弩之末，总之，绝对不是好消息。

    而现在的殷宪，虽然较之十二年前有了明显的进步，但是人口依旧没有很旺盛，兵力更是缺乏。与兵强马壮的元朝比起来不知道要差了几个档次，元朝的皇帝满意这个王的作为，既不算昏庸也没有太张狂，才会一直容忍王下王这个局面。殷宪的人民并不知道，王做的一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他们的生活已经被固定。除非联手，否则依照殷宪的实力，没有翻案的可能。

    我在御案房翻看医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殷宪的历史早已被元烙印，除了满天的蒙古文，还用汉语洋洋洒洒写着自己的功绩和殷宪王的无能。而这一切陈旧的过去，还必须被摆放在殷宪国家历史的顶端，实在是耻辱。御案房的小童在打扫这些书籍时，脸上的阴暗表情连我见了都觉得恐怖。但是这些陈旧，也是仅仅限于宫里罢了。在外面的百姓看来，王还是他们伟大明智至高无上的王，但是却不知道王上面还有一个洋洋得意见面必须行大礼的大王。历代的百姓都是这样，生活的糊涂而又平凡。

    看这些沉重的历史，让我经常对当初那个阴暗的王感觉到同情。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身为附庸国的王，面对自己的百姓却不是自己真正的百姓。一切努力都那么遥远，几乎成为不可能推翻的定式。这样在夹缝中苦苦喘气，还兼治理着这一片不知所以的百姓，想想都会觉得累，难怪会变得那么阴暗难当。而随着这些历史的揭开，我越来越怀疑当初那个慕容想的身份。我会被牵扯进来，很大一部分是她的原因吧。如今进了宫廷，更是想走也走不了。她应该与元朝有着莫大的牵扯吧，或许是什么高官的女儿也不一定。或许当初殷宪王绑架我是为了与大臣联手吧。我不断的猜测着，然而真正的事实却还是无法知晓。只能等到以后，揭开这个谜底。

    姜灿和玥琳也为了考试在焦头烂额，颇有些我当初高考的架势。姜灿的父母来过几次，通过守门侍卫送了点吃的，姜灿都拿来跟我和玥琳分享。玥琳一直在关心我们何时能够出宫，如果顺利升上医判则可以有年假，一直在问我可不可以随着她回家。我提前同意了，毕竟当初不告而别心有愧疚。而姜灿很是郁闷，一直低我们一级，而他的年假还要等到明年才有，羡慕我提前升了一级，直感叹自己没有这样好的机遇。也只有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姜灿才会时不时故意搞怪逗乐一把，很多时候都是装深沉阴着脸，甚至在我面前也是一副欠扁的样子。我知道他八成是因为当初我老是说他幼稚而故意为之，想想还是很可爱的。

    四月的考试如期而临，我有时候会鬼使神差的去梅香园，却一次都没有见到王翱。想必他也很忙吧，毕竟跟在王身边，伴君如伴虎。只是也很少见十二近侍聚在一起的时候，所以也一直没法确定是不是有他。只不过他的服饰的确是一等侍卫的服饰，实在不知道当初为何会在梅香园遇见。

    虽然玥琳也对此事非常好奇，问过我好几次，但我一口咬定只是凑巧的见面而已，再加上这段时间也没有见过他，玥琳渐渐忘记了八卦，一心扑在考试上。直到成绩出来，我们三人都各升一级时，才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放下了。照旧的吃喝玩笑也有了心情。周围人对我们两个顺利的升职觉得不出意外，毕竟都是当初医女的第一名，又平日勤奋好学，拿到这样的成绩也是不出所料。俸禄也有提高，也有了年假，玥琳从知道成绩的那一刻起，就在想着要怎么衣锦还乡。很快就搬去医判要居住的定颜府，快速的收拾自己那本来就不是很多的衣物。姜灿也终于搬到了医正士居住的修志府，看着我们又要比他提了一步心里百般的郁闷。我和玥琳在安慰之余也在心里偷笑过。在分配隔间的时候，玥琳塞给了嬷嬷一点银钱，我们两人的隔间就是一墙之隔，彼此之间方便了很多。

    林贵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开导之后面色好了很多。也该庆幸她不是那种很迂腐的女子，很多我的观念接受的不吃力，一来二去和我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这个地方，女子多是非多，贵人之间可以交心的人寥寥可数，我不在，没有共同的敌人，又常常为了治病的缘故常常往她那里跑，所以她对我交心也不奇怪。虽说她的心境好很多，但是毕竟是女子，满心想的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我对那个阴险的王没兴趣，却可怜她这么的努力。

    自己也是女子，所以也会心生同情。知道中一年一度的赏荷节即将到来，这个节日已经变成了女子争才斗艺的日子，看着林贵人每天都愁苦着脸练那些古旧的曲子，不由的告诉了她一些我前世的经典曲目和舞蹈。虽然我前世对音律方面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古装电视却没少看，但是凭借我的印象，已经让林贵人惊喜异常了，连连拉着我的手说好妹妹。

    看她如此重视，我索性帮人帮到底，帮她设计服装排练舞蹈纠正曲子。幸好林贵人本身极通音律，舞蹈底子也好，没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很快就练的有模有样，比起前世看的电视上的舞蹈替身也不遑多让。

    玥琳听说此事之后，很担心我会被卷入到的争斗之中，但是看着我心如死水的样子，显然只是为了林贵人帮忙而没有别的想法，也就渐渐放心。毕竟我们不是秀女，虽说我本身的容貌是一个大问题，但是有些医官一辈子都见不了王几面，那些身在高层的医官，大都是红颜在求学期间茫茫老去，等到可以见到王的时候，往往已经是心如枯井，一心一意只想着在仕途的道路上前进，再没有过多的心思。林贵人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与我情分不浅。

    在她和我的努力下，林贵人再一次得宠圣恩，因为一曲异国风情的《敦煌》舞蹈而惊艳四座。据说王惊讶的都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提封为了淑妃，据说四周女子的神情都震撼的没有缓过神，据说连拟旨的公公都惊讶的差点把手中的圣旨摔出去，林贵人在之中由一个平凡的贵人一跃成为了四妃之一，怎能不让人嫉妒。

    等到一个月后我再去见她，行了大礼后她连忙把我扶起来，一口一个“好妹妹”。她很聪明的没有把我供出去，只是说受到了书本的启发，我也愿意在之中安置一个自己较为熟悉的人，所以两厢都很满意。她由小小的贵人府搬去了盛大的淑雨阁，浑身气势也提高了不少。因为心满意足，癸水之时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虽然还有一点痛，但比起以往好了何止一星半点。但是她依旧未肯不让我治疗，只是放宽了我来的期限，一来可以来聊聊天，二来还可以和她揣测一下王的意思，三来还可以随时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谓十分满意。甚至她都向我提过要我做她的专属御医，只是我等级尚低，再加上我不想和王多有接触而婉言谢绝，她也彷佛明白了什么一样，不再提起。

    拜她所赐，王的消息我算是有了直接的来源。在宫里，王就是一切。虽然我不是看着王的脸行事，但是在这个大局势下还是要顾忌的。再加上当初他曾经干涉我不让我离开殷宪，我对他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

    在殷宪呆的时间长了，适应了，倒是觉得也无所谓了。可是自己真心想要留下和被强迫着留下的心情可是大大的不一样，那叫一个别扭。所以心里总是有点刺挠，所以总是对那个阴险的王不存好感甚至暗地里诅咒着他什么时候死。

    近来林贵人觉得身体不适，我顺便把了一下脉却发现她怀有了身孕。林贵人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都呆了，还是我帮她唤了御医之后悄悄离开。后来宫里就传出了林贵人孕有皇子的消息，各位御医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无论哪个宫廷，恐怕有皇嗣都是很重要的大事吧。听说王经常去陪他，我也有理由不去了，和玥琳姜灿照旧玩玩闹闹。玥琳倒是对王的样貌很感兴趣，但是我却对那个阴险的王印象糟透，连带着说了他不少坏话。比如什么形容猥琐之类，但是玥琳却捂嘴偷笑。我也知道少女的美好幻想，就不再打破了。

    自从林贵人怀有皇嗣之后，宫里可谓是人仰马翻。御医都是备战状态，紧张的可谓是不得了。林贵人身子比较弱，，王曾经因为小产过一个孩子所以在这个阶段异常的紧张，所以御医都忙翻了天。相比来说我们这些刚刚晋升的医判却是无事可做。老师不在谁也不敢带头让我们去做些什么，何况在宫里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我依旧会在无聊的时候去梅香园。现在的时段，都是枝桠，叶子也少见了。不比冬日有时候人熙熙攘攘，这个时候除了园中打扫的侍从空无一人。

    我来到自己刻着“笑”这个字的树前，一笔一划抚mo着这个痕迹深刻的字。许久许久，直到回头，那个熟悉的影子再次过来。

    这次的他没有穿侍卫的服饰，一声淡白色，看不出是什么来头来。那淡白掐的可谓正相宜，配着前额飘扬的发丝，背手而立的风华气度，竟是那般的般配。脸上依旧是温柔的可以掐出水的表情，大眼睛里也依旧盛满了温情。薄唇轻启带来熟悉的声音，却依旧是温柔的调侃，“我有这么好看吗？”

    我恍神，下意识点头，随之又觉得好笑，也不问你如何来了之类的废话，拍拍脚下石头上的尘土，一屁股坐了下去。

    想不到他也随之坐了下来，丝毫不顾忌那一身的淡白。我嘲笑似的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脏？”他轻笑，笑声哑哑，震惊百里。不知不觉的，在心里把他当成了熟悉的人，卸下了一身的防备，只因为当初的那一句“之之”，只因为他温柔的眼睛，只因为他可以在万丈红尘之中，千千万万的人里，让我对着他无止境的发呆。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我看着他起身，拍拍屁股，动作还是那样的优雅，“最近好忙，没有时间来这里呢。”“恩。”我点头。“之之，我会记得你的。”他转过头来，目光深远平静，“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能来了。”我躲开他的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其实，我是害怕这种气氛的，害怕会说出什么不能接受的话来。

    “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们再见时，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从石头上拉起我贴近他，我被他抱住无法动弹。

    一股淡淡的檀香弥漫在鼻端，根本就没有想要挣脱的心，所以不曾有那般矫情的举动。只能看着他肩头上淡白色的衣料花纹发呆，感觉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和有力的怀抱。他的头发有几丝跑到了我的脸上，痒痒的，发丝之间弥漫着独特的味道。我没有任何动作，宛如木偶一般呆在他的怀里。满眼所见的淡白，编织成盛世的美丽画卷。也许在此时自己也不知晓，七月的天书也会出错，枯虬的梅枝透过湛蓝的天空指向不可见的未来。我只是顺从的听命于那个懦弱的自己，所作所为都是那样的不禁思索。

    周围的空气中没有浪漫的因子，却让我铭记一生了这个浪漫的怀抱。

    大概五分钟吧，终于轻轻拿开靠在他身上的头，只此短暂的五分钟，满足了。看着他的眼睛，微笑赛过满山的花枝。料想自己的笑容应该是不丑的，因为看到了他痴迷的眼神。也许，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会心最由衷的笑容吧。所以，浑身轻松。

    松开他的手，回头看见了满世界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