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自那日胤禩生病开始，胤褆果然守信，日日进宫给惠妃请安时，都会在榻旁陪着躺着的胤禩说会儿话。只是，仿佛心照不宣一般，胤禩从没开口留过胤褆太长时间，而胤褆，也一般都会赶在下午阿哥们的骑射学习结束前匆匆离去。

    于是，即使是胤褆这几日中的行动变化早已被送往了毓庆宫，身为太子的胤礽也依然次次扑空，搞得惠妃都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应该是大忙人的尊贵的太子殿下日日一脸急切的匆匆而来的给自己请安——连身上练习骑射时的骑装都不曾换下，却又无一例外的在最后郁郁而去。

    一连四日，胤礽在惠妃的宫里都是连胤褆的人影儿都没见着，却每每能见到精神好的不像个病人的胤禩笑着靠在床上，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明显是从宫外带来的新奇玩意儿。什么都不用说，胤礽也知道，这出戏，到底是谁的杰作。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揪出幕后指挥又是另一回事，看着笑盈盈又一丝不苟地起身给他行礼的胤禩，胤礽虽然心中是万丈怒火，面子上却是什么都说不了的——他没有理由让胤禩把胤褆留下，即使有，他也绝不会让胤禩来“帮”这个忙。

    而胤禩，心里其实也并不如脸上笑得那么愉快。

    那日胤褆言语间的疏漏已经让胤禩足以猜出是谁惹了他这个大哥，可到底如何“惹”的，或者说，是“惹”到了哪里，胤禩也依然是毫无头绪。只是，看着胤褆连提都不愿意提胤礽，甚至自己一说“太子”胤褆就面红耳赤的样子，胤禩心里那种为这几天独得胤褆的关心而获得的快乐就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不知怎的，胤禩下意识里觉得，似乎，那件惹翻了胤褆的事情，他绝不会喜欢。

    终究，这件事，在所有人都心情不佳或无能为力的默认下，就这么静静的放了过去。只是，不管是对此真的是半点不知的胤祉和胤禛，还是属于一知半解的胤禩，都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似乎，有些东西，再也不一样了。

    就算把心分为两半，一半用来应付康熙对于他的要求，一半用来关心胤褆的一点一滴，胤礽这个刚刚长成的少年也还是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就像，胤礽总告诉自己，只要他这么围追堵截下去，总会有逮到人的一天，却又忽略了，不久前，胤褆刚刚向康熙请战出征的既定事实。

    于是，在几日后的早朝上，胤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胤褆和一众武将举步出列，跪下，抬臂，接下那道有些刺目的明黄圣旨——

    康熙二十九年七月初二日，康熙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皇子允禔副之，出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副之，出喜峰口；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索额图、明珠、阿密达、都统苏努、喇克达、彭春、阿席坦、诺迈，护军统领苗齐纳、杨岱，前锋统领班达尔沙、迈图俱参赞军务。

    从圣旨正式宣读的那一日起，到胤褆真正的骑着他的小黑披甲出征，也不过是短短的七天时间（作者插花：小黑什么的，大家还记得不O(∩_∩)O）。而这七天中的前六天，胤礽和胤褆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乾清宫和上书房中，周围更是有着康熙和一群大臣。直到最后一日，胤礽看着面前来传话的小魏子，一直黑着的脸，才多少有些转晴的意思。

    不是毓庆宫，也不是胤褆的阿哥府，胤褆最后把约见胤礽的地点选在了城外的一片草场，这里春天的时候，也不乏公子小姐们的踏春之行，现在夏日炎热，游人渐少，用来马上聊天是最好不过的了。

    至少，胤褆会觉得，很安全o(╯□╰)o……（胤礽：大哥，有一个美妙的词，叫做“野战”O(∩_∩)O。胤褆：……）

    黄昏的太阳变成暖暖却并不刺眼的金红色，周围浓密的绿色也被渐渐染红，胤褆和胤礽分别骑着

    当年胤褆从蒙古草原上套来的小黑小白，在一片夕阳的余晖中缓辔而行。后面，远远缀着的，是骑着毛驴儿的小魏子和苏方，以及苦逼的有马不能骑的各位侍卫大哥。

    ……

    胤褆今日早些的时候，已经去了很久都不曾去看过的阿哥所，和那里的一群弟弟道了别。如今的阿哥所，除了从没在那里住过的太子胤礽和还差了两岁的十四阿哥胤祯，其余的阿哥们倒是一溜儿排着，很是齐全(*^__^*)。胤褆一个一个看过来，心里那种巨大的幸福感自然不容言表。

    只是，小包子多了，大包子，也一个一个快要长起来了，而长大了的包子，明显不是那么好哄的了。像胤祥，胤裪，胤禌，胤礻我，胤禟这样的小阿哥，只要许诺回来后教他们骑马打仗，就能很好的哄过去。好吧，其中胤祥和胤禟倒是有提出点不同的想法，但是不管是胤祥要的骏马还是胤禟要的打仗得来的所谓“贵重”的战利品，也都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待胤褆把小包子一个一个抱了一遍，都哄得眉开眼笑以后，到了面对从胤禩开始往上的大包子时，心里的轻松愉快就不由得飞了个无影无踪——这些大包子心里都对这次的战事有着自己的了解，知道，这次葛尔丹的来袭，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上次看起来只是点滴之争的雅克萨之战胤褆就一去数年，那么，这次明显比雅克萨更加复杂的战争，胤褆又要在那里停留多久呢——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问，可，却无人能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胤祐和胤祺还好，都只是拉着胤褆认认真真的让胤褆指天对地的发誓了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然后就忧心忡忡的退到了一旁，虽眼神不离胤褆，却也咬着嘴唇，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胤褆拿着胤祺给他亲手抄的《千手千眼大悲心陀罗尼经》和胤祐为他求的平安符，心里一直都是暖暖的，而再看向这两个平日里就比较沉默的弟弟时，眼眶，竟也有些发红：历史的记载里并无他们太多的脚印，可是胤褆知道，面对着他这个大哥，这两个弟弟的关心绝不比那惊才艳艳的九龙少哪怕一丝一毫。

    胤褆自己这边在心里默默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心思感动，那边一直没说话的胤祉，胤禛，胤禩三人，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胤祉和胤褆相处的时间仅次于胤礽，年龄也是阿哥所里的最大的了，再过一年，估计也该到他出宫开府，所以，对于胤褆的那种复杂的感觉，他怕是除了胤礽外最清楚的。

    小时候，所有阿哥中最具有浪漫主义文人气息的胤祉日日盼着长大，好和胤褆一起出宫，在宫外潇潇洒洒的喝酒赏花，一起谈天说地，拜托了毓庆宫的太子，也领先了宫里的那群小萝卜头一步。

    可随着时光的流逝，心里那种隐秘的情绪渐渐清晰，胤祉在胤褆离宫并差点就要大婚的那一天，才突然明白，也许，对于他来说，最美好的日子其实并不是他和胤褆都出宫建府以后，而是曾经，胤褆还能陪着他一起住在阿哥所的时候。

    每日一同携伴去无逸斋读书，午后在校场练习骑射，晚间，如果他看到了有趣的戏文诗词，还能就近去胤褆那里溜达一趟，一起谈天说地。

    而这些日子，却都随着胤褆出了皇宫，一去不复返。

    胤祉不是胤礽，天生就少了一分“是我的就是我的”的傲气和倔强，所以，看着已经去了嫡福晋的胤褆，胤祉也只能是看着。不是没想过去做些什么，而是，胤祉没那个勇气再向前一步，所以，最后，他虽没有后退一步，也终是停留在了原地。

    就像此时，胤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胤褆，本来想问问这一个多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拉着胤褆的手，攥的紧紧的，勉强笑着和胤褆告别，顺带着打趣一下胤褆，也只是如此了。

    胤禛拉着的是胤褆另外一只手，同样是紧紧地。可他不像胤祉，有一点文人骨子里的多愁善感。虽然想的一点都不比胤祉少，胤禛却是一点儿感伤的感觉都没有。

    自佟佳氏去后，胤禛的感情就渐渐的越埋越深，却也越来越坚韧而无法移除——可以说，只要是那种感情和想法真的产生了，那么，对于胤禛，即使不是一辈子的事情，也绝不会轻言丢弃。

    所以，在胤禛看来，即使他和胤褆现在相距太远，但也绝对不是他放弃胤褆的理由——年龄，福晋什么的在他看来都是浮云，就连那明显比他高上一截子的太子，胤禛都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_-|||。

    反正，他就是不想对那个从小陪着他长大，曾经亲手抱着他脱离险境（地动），又和他一起给佟佳氏守灵的胤褆放手，而已——这种想法简单而直接，胤禛从没想过放弃甚至怀疑。

    那么，忍他一时又何妨？

    如今，拉着胤褆的手，胤禛这一个多月里烦躁而不安的情绪慢慢缓解。抬头看了看比他高着一头的胤褆，胤禛拽了拽胤褆的手，示意胤褆把脑袋低下来，然后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自己一直戴着的坠子，直接挂在了胤褆的脖子上。

    “不许摘下来，回来后，是要还给我的。”

    短短的一句话完成绝对四阿哥版的送别，胤禛看着胤褆小心翼翼的将挂坠收进衣服里的动作，眼底的温度，又升高了些许。

    收起胤禛最后给的坠子，胤褆心里微微的松了口气，有些庆幸本来以为很难过关的几位弟弟这次竟如此识趣儿。看了看最后剩下的胤禩和已经不算早的天色，胤褆又和其他几人说了几句，就直接拉过胤禩，打算就这样顺路一起去惠妃那里请安。

    路上两人的话并不多，而说的，也都是中规中矩的送别之辞。只到了惠妃宫里，给惠妃请了安，胤褆临走的时候，胤禩才拉着胤褆的手，脸上，也没了往日里一直挂着的笑容：

    “大哥，你再等我几年。”

    胤褆猛的听了胤禩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大概就是男孩子天生的渴望打打杀杀建功立业的希望。于是，胤褆也就笑了笑，正儿八经的拍拍胤禩还略有些单薄的肩膀，肯定的点了点头，“大哥知道，等八弟长大了，也是咱们大清的巴图鲁。大哥等着八弟长大。”

    胤禩听胤褆这么说，也没有反驳，只是和胤褆一起出了惠妃的宫殿，又站在路边，看着胤褆在另一条路上渐渐远去。

    ……

    骑在马上，胤褆回想着不久前才见过的各位弟弟，又偏脸看看和自己并驾而行的胤礽，心知，这最后一关，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