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早茶

    贵友五星级酒店的附属楼二层有一个大厅，那是比较有名的喝早茶的地方。头天晚上已说定，善坤带我们去见识一下。

    酒店的大堂高大而富丽，如同路易十八的宫殿。我们旁若无人地穿堂而入，服务生礼貌地点头示意。旋转楼梯宽大豪华，善坤、画家和我依次踩在精致的大理石踏步上，心里生出几多感慨。

    二楼大厅以古典的清雅风格装饰，塑造出安宁的旖旎气氛；脚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服务员看到有客来到，赶忙过来招呼。

    大厅最里面有一桌客人很特殊，三四个人挨着坐在圆桌的一边，故意空出另一边，好像留给别人似的。他们并不急着要早点，守着一壶豆浆，悠闲地慢斟慢饮。在节奏飞快的深圳，又是在时间最紧迫的早晨，能有如此的悠闲是很不易的。

    年纪最大的中年人，无疑是他们中的头领。他平心静气，打量着大厅，对某些与他无关的事情做些估计。他拿出手机，沉稳地与别人通话。

    这是钱多得没处放的有闲阶级的气派；善坤说他们非常执着地占据着那张桌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间断；从早晨到中午，一直在谈上亿元的大生意。他们乐衷于此，几百万的小交易很难出现在他们的话语里。他们此时的悠闲，是为了等待来谈生意的人，空位正是留给他们的。

    谈生意的人在那里呢？或许在路上，或许还没被物色到。中年人打电话是在捕获猎物。有时候静静等候，同样有鱼儿主动咬钩；因为贵友早茶室谈大生意在深圳出了名的，都知道这里有大老板出没。邻座的那帮男人，挨着的一桌窃窃私语的老太婆们，斜对角那些日本人摸样的中青年男人们都是这样的老板；他们有一样的个性，同样执着，都是非几千万到上亿元的生意不谈的，一直坚持在吃早茶的时候准点上班。

    特别客人的精神感动了服务员，或许双方早已达成了默契，服务员从来不去打搅客人们；客人们也很和善，从来不向她们挑刺。客人们以每天上百元的代价为餐厅做贡献，还坚持捧人场，这种持之以恒的支持任谁都感动。终究有一天他们会谈成生意，会更加关照恩人。

    不知什么时候，中年人的对面多了两个年轻人，向他说着什么，他的脸上现出兴奋的光彩，向年轻人投来赞许的目光。年轻人的手机响了，他们物色的生意人到了。中年人很有气度地欢迎生意人落座，等探明生意人有几百万的资金时，表现出了克制的失望。

    “目前我手底下的都是发改委批示的大项目，几百万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中年人很作难，想了想又现出喜色，可以考虑让他的分公司经理来操作，分摊一点适合给生意人的项目。

    生意人经历了紧张的磨难以后，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耐心而焦急地等待分公司经理的到来。分公司经理到了，赶得匆忙，微微带喘。

    “对有诚意的合作者我们都欢迎，我会想办法给他提供机会！”他说。

    他们点早茶了；大家都很快乐，处在对合作前景的憧憬中。

    “他们最爱谈上亿元的生意。”我说。

    “都是骗子！”善坤说。

    “嘘！”画家瞅一眼正在闷头吃早茶的老板们，把手横在嘴唇上。

    早茶，我一直以为是早晨起来喝茶，现在发现有些不对头。

    服务员向我们走来了。上了三片牛肉，三个贵友茶点，三个炸春卷还有三个牛眼大的花卷，一小碗汤。

    茶点很精致，味道也特别；也许是南北口味的不同，画家不喜欢吃包土豆丝的春卷，我却努力吞下去。

    账单是一百挂零。原来早茶就是金贵的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