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尿湿裤子

    此时的苗正清有些像急于扑火的飞蛾，他也可能知道自己正在碰撞别人不敢碰触的高压线，苗正清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失控了，有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对一切不管不顾了。当然苗正清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学校明令禁止的，并且学校多次为食堂旁边的公厕卫生开专门的学生大会进行强调，谁敢在此越雷池半步，学校将严惩不贷。在学生大会上宣布这条纪律的就是学校政教主任吴人帝。苗正清的失控正在不断挑战着学校领导吴人帝的忍耐极限，更让吴人帝难以接受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他苗正清在此时来义无反顾地践踏他的尊严？

    现在苗正清在水火无情的紧急时刻，他看来早将那吴人帝主任宣布的那条纪律抛掷脑后，扔到爪哇国去了。然而此时，苗正清害怕担忧的事情还是毫无任何征兆地发生了。苗正清浑身一个冷颤，刚开始解决水火之急的苗正清和吴龙他们就被吴人帝主任的一声断喝给制止了。吴人帝命令苗正清和吴龙系好裤子，他们被吴人帝主任带走了。

    当然，吴人帝主任并没把苗正清他们带到政教处，吴人帝主任把苗正清他们带到了老师食堂，吴人帝主任虽然家属住在学校，但吴人帝主任还是经常到食堂解决自己的就餐问题。吴人帝主任到食堂吃饭其实还是有规律可循的。只要学校有突击任务或者有接待上级的任务，吴人帝主任都会在教师食堂就餐。

    今天抓了苗正清蔑视校规破坏公共卫生的现行，就是学校部署的一项专门治理学校脏乱差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苗正清他们被带到教师食堂，是因为吴人帝主任要去就餐。吴人帝主任让苗正清和吴龙站在教师食堂老师进餐的路口，吴人帝主任大声地训斥了苗正清他们一番：“苗正清呀苗正清，学校对你还是比较关注的，你家庭条件差，但你也还算用功正干，学习成绩也不差，可你为什么要和学校对着干，学校明令禁止的不当回事儿，你偏要以身试法，这次没办法，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来。”

    “……”

    “我吴主任也没办法，你应该不属于吴龙这种人一路货色呀，你为什么这么干，说！”

    “……”

    “抓住了像可怜虫一样，当初干嘛去了，学校就是要抓一批像你这样无视校规自以为是的家伙，这样的败类不除不足以正校风树校威，如果学校学生都像你苗正清这样，学校威信何在？学校制度公信力何在？”

    “……”

    “苗正清，回答我，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咱们今天谁都下不了台……”

    苗正清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有可能是他太害怕了，也可能是他被一泡尿憋的太狠了，他发抖的让他站立不稳。

    看到苗正清有些站立不稳，吴人帝主任更是大发雷霆：“苗正清！听口令，立正！稍息！”苗正清实在是不想稍息，他只想立正，那样他可能把尿夹得更紧一些，那样他才有可能坚持在这里。按照吴人帝主任的要求标准地站立在这里，他清楚现在的认罪态度直接决定学校，实际也就是吴人帝主任对自己处分结果的轻重。

    他实在不想因为今天的这一起撒尿事件影响自己的前程，正如爷爷奶奶经常唠叨他的那样，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农村娃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中国人历朝历代都是那样的，学而优则仕。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中国耕读之家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东西呀。

    苗正清清楚吴人帝主任其实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他在心里想，实际上吴人帝主任也是为我们同学好，那是恨铁不成钢，他才这样动怒，发脾气，此刻自己千万不能再惹校领导生气。如果再惹校领导生气，那实质上是在自毁前程。苗正清在心里想的是尽快让这件事情过去，自己辛辛苦苦努力学习就是想改变家庭这种落后状况的呀，自己努力的方向其实是和学校努力的方向是一致的。今天确实不应该那样急不可耐，被非常可耻地抓了个现行。

    吴人帝主任再一次发出了怒吼，学校食堂就餐的老师们通过吴人帝主任的训斥和咆哮，已经基本清楚了苗正清、吴龙的犯罪事实。

    苗正清看到数学老师郑常也坐在那里就餐。他觉得很是羞愧，自己犯了错误，太对不起郑常老师了，郑老师很偏爱自己，自己能在班上数学成绩稳拿第一，也多亏了郑老师对自己的鼓励，和课堂下给自己开的小灶。

    郑常老师非常看重苗正清，认为凭借苗正清的天资，和他的努力，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一定会成为可造之才。郑常家过去条件也非常艰苦，但他通过自身努力，并且很幸运遇到了非常关爱自己，非常赏识自己的老师，他考取了重点高中，最后考取了师范大学。

    郑常老师毕业分配那年，他完全可以留在省城，但他坚持回到自己家乡所在的中等城市。当时那家中央大型企业所属中学极力挽留郑常，但郑常老师还是要求回到县里自己上初中时的家乡中学任教。郑常老师知道自己的家乡学校太需要老师了。家乡的孩子们太需要一些正常的教育了，他认为自己回到家乡是一种报答，更是一种责任。他知道回到家乡任教待遇肯定和城市会差一大截。但他想用自己待遇差这一大截，来弥补家乡孩子们和城市孩子们所享受的教育资源相差的那一大截。他自己就是要做一块家乡孩子们成才的垫脚石。

    苗正清看到郑常老师非常不愿意看自己，好像很快就吃完了饭，起身离开了，苗正清想郑常老师肯定对自己太失望了。

    吴龙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无所谓的样子。吴龙有些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里，这让吴人帝主任很恼火。吴龙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吴人帝酝酿好情绪大爆发，那一定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人鬼大战。

    吴人帝怒吼道：“你简直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无赖，严肃点！站好！你认为你这样做很光荣，是吗？！不知羞耻的东西！吴龙呀吴龙，你也配姓吴，你简直就是吴家的耻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如果都和你吴龙这样，我们这些学校领导整天就是不睡觉，跟在你们屁股后头，学校也会被你们闹翻天！站好！再站不好，就从这里滚出去！”吴人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又是一声大吼，他那装满了肉片丝瓜汤的钵子差一点从桌上跳了起来，一些汤泼洒到了地上。

    教师食堂的工友又上前给吴人帝主任端上一份油条，也很奇怪，中午吴人帝主任也吃油条。端饭上来的工友劝吴主任先吃饭，不然一会儿饭就凉了。

    吴人帝主任看来很听劝的，因为他已经开始吃饭了，苗正清在想此时吴大主任肯定也会放他们去学生食堂就餐，因为他都知道饿了吗。可是吴人帝主任就是没有再次搭理苗正清他们，吴人帝只管吃起自己的了。

    苗正清和吴龙站在那里看着学校领导吴人帝心事重重地就餐。苗正清的腿已经站的有些麻木了，不是很守规矩的吴龙此时估计站得有些累了，因为他已经以一种稍息的姿势在进行抗议了。

    苗正清此时感到整个下身都是麻木的，腿僵硬，又加内急。此时他真渴望吴大主任用眼睛望他一下，他太难受了，他知道自己快憋不住了。他真想冲出去，到厕所里痛快淋漓地解决一番，再进来站在这里，听候吴人帝的发落。他想告诉吴主任，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大胆的想法，他不能那样，他不能让吴大主任觉得自己认错态度不诚恳，是在恶作剧，那样太不好了。

    苗正清以巨大的忍耐力克制着自己。他开始在心底里默默地念起数字延长自己憋尿时间。他都不知道数完了几个满一百的数字了。苗正清在感到自己憋的太急时，他就把这一百个数字飞快地数过去，当他感觉战胜了自己时，他又非常有节奏地在心里慢慢数完这一百个数字。

    又一次非常急迫的感觉向苗正清袭来，他几乎急得有些下身乱扭，他还用飞速数数字的方法来解决这内急问题。但苗正清此时完全感到自己失控了，他非常清楚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打了个冷颤。此时，已经吃完饭的吴人帝看到苗正清站得非常不成个样子，简直是那种扭成麻花状的那种痛苦样子。吴人帝大吼一声：“苗正清，站好了！”面对着吴人帝的一声大吼，苗正清的身体崩溃了，苗正清的精神崩溃了，又是一个激灵！苗正清觉得自己完了。

    苗正清觉得自己彻底解放了。苗正清此时已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站好！”

    那股凶猛的洪水无可阻挡急不可耐地喷薄而出，在又一个激灵后，苗正清感觉如洪水决堤一般。苗正清觉得周身的血液凝固了，一动不能动了。看到地上从自己脚下流出的那摊水，他的惊慌是可想而知的。他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学校领导吴人帝。

    此时，吴人帝在心里盘算着怎样从心灵深处彻底制服苗正清，他表露出一副充满自信，甚至有些自负、舍我其谁的样子。看到苗正清脚下水汪汪一片，他的表情呈现了一种毁灭性的崩溃，这非常龌龊的情景，彻底打破了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心理平衡。吴人帝恼火之极，他的脸色铁青，抖动着、抽搐着，几乎有些变形，眼睛似鬼火一般一明一灭，鼻孔大张，像是摩托车排气管在用力地排泄着尾气，看上去让人觉得恐怖之极。他认为是苗正清无视他这个学校领导的尊严，故意出丑给他吴大主任的。

    吴人帝此时恼羞成怒：“你他妈苗正清简直就是一头猪，太不像话了，竟然这样抗拒学校的管理和教育。”

    吴人帝恨恨地看了一眼苗正清，苗正清非常胆怯地看了一眼伟岸高大的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学校领导的吴人帝。站在旁边的吴龙从自己的脚下看到有一滩水在那里肆意地蔓延，他此时倒有些得意，还是苗正清狠，学习好的学生鬼点子就是多。这个招儿自己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苗正清不愧为班上的数学大王，他的脑子飞快地一转，在同学们看来非常难解的题目在苗正清那里都能迎刃而解。吴龙在心里暗暗佩服苗正清的斗争手段高超，思维超前，行动更是一般人难以意料，难以企及的。

    吴龙心想苗正清和校领导吴人帝在斗智斗勇，起码第一回合，他吴人帝是失败了。因为此时吴人帝已经无话可说，沉默，寂静，沉默，寂静。吴龙心想这叫下棋遇到高手，完全拼的是一股子心劲。苗正清既然已经出其不意地向反复自称是学校领导的吴人帝发动了第一次冲锋，那么随着吴人帝的猛烈反击，苗正清肯定还会有更高一招在等待着我们的学校领导吴人帝。

    吴龙在心里嘲笑吴人帝，吴人帝呀吴人帝，你刚才还在骂我不配和你大领导一个姓，现在呢，蔫吧了，阳痿了，那副熊样狠劲跑哪里去了？亏你还是个学校的大领导，连一个身高只有你一半的学生就斗不赢，看你今后还能整谁？这次在苗正清面前，你吴人帝也甘拜下风，你吴人帝如果再对我下狠手，我就把苗正清根本不尿你这事在学校里传扬，看你在学校怎么个混饭吃。我吴龙这指望上学改变命运是不可能了，大不了我不读书了，老子也出去打工，看你吴人帝还能在我面前威风嚣张个啥。

    吴龙知道好戏才刚开始，这有一场大戏看了。吴人帝在他们面前已经拿出了他那无往而不胜的利器，可他今天却遇到了他无法想象的最顽强的抵抗，吴人帝在此时怎会甘心失败铩羽而归呢？如果是那样，他就不是吴人帝了。吴龙挺起胸此时显得比平时要高出许多。苗正清用眼睛余光扫视了教师食堂墙壁上的闹钟，此时闹钟最短的时针已经指在一和二之间，苗正清此时感觉的确有些饿了，苗正清的饥饿感突然袭来，还是来自于站在自己身边的吴龙体内爆发出的一阵强大的轰鸣声。此时的吴龙表情严肃，昂首挺胸，他似乎在期待着一种什么，但又对周围世界的一切都根本看不上眼里。

    吴龙在用自己体内的极大轰鸣声向吴人帝主任，他的同姓本家提出最强烈的抗议。他用体内的轰鸣声告诉吴人帝，我吴龙和苗正清这两个倒霉蛋还没吃中午饭呢。你吴大主任一钵子肉片汤加油条吃的打着满嘴的油呛嗝儿，可我们今天这中午饭怎么办，你吴大主任是否根本就未考虑到？或者在你认为我们犯了错误就用不着吃饭？如果是这样那你也未免太狠了一点吧，即便死刑犯，国家也要让犯人吃饱最后一顿饭，再去服刑上路啊。我和苗正清起码现在还不是罪犯吧？我们现在还是学生呀？我们是在学校接受教育的呀！

    吴龙在心里愤恨不平的是，自己太倒霉了。自己干的每一件不光彩的事都能被学校领导吴人帝给抓个现行，也不知道是他吴人帝专门给自己过不去还是咋的，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动，一定会成为学校的反面教材。

    吴龙在心里愤恨不平的是，这吴人帝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这吴人帝当学校领导就是专门和我吴龙过不去的。他在心里愤恨不平的是，自己中午放学到厕所解放自己，为了抓紧赶上吃饭时间，能去站个好位置，起码让食堂的工友能给自己多打一点饭。这心急火燎地为了赶时间，真是越是忙遇着狼，这不一泡尿还没洒成，倒被吴人帝给抓了现形。

    一泡尿还未彻底解决，又搭上损失了一顿午饭，自己的两元午饭钱，就这样因为犯到吴人帝手里而白白地打了水漂。

    今年学校又调来一个新校长，新校长来到学校推进新改革，这饭票打上日期就是新校长的改革措施之一部分。饭票打上日期后，如果是今天的饭票今天必须吃完，否则过期作废，而学校食堂规定中午十二点至一点二十是午饭时间，过时不侯。自己拖拉时间没吃到饭的自行解决。

    新校长的改革举措据听同样是学校老师子弟的杜勇的同班同学说，其实也是出自吴人帝之手。杜勇的父亲是镇上医院的院长，他的二叔在学校教书，由于医院离学校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杜勇就住在他二叔家，杜勇干啥都有一股子冲劲，杜勇的饭量很大，他晚上在学校食堂吃一顿饭，晚自习后到他二叔家睡觉还要再吃一顿饭，杜勇住在老师家里学习条件好，杜勇又能下苦功夫，所以杜勇的学习成绩在全校一直名列前茅，几乎只要他在，总分成绩别人都没得资格拿第一。

    吴人帝的改革，主要是基于学校学生自由散漫的现况必须得到及时纠正，不遵守作息制度，中午甚至都有学生到镇上的网吧去打游戏。晚上竟然有学生在被窝里打着手电，进行名叫一种炸金花的纸牌赌博。社会上的迷恋网吧，赌博盛行的坏风气已经蔓延到了圣洁的校园，此风不杀，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