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四）苦涩的记忆

    大胆妈妈的做派勾起了我对童年的一段记忆。我出生后因为没有人照看，奶奶成了我当然的看护人。

    在我小时的记忆里，村里人都很敬重奶奶，奶奶是那种坚强自立地生活，光明磊落地做人，从没做过任何授人以柄的事，从未求过人，却又心底善良。

    小时候，我就是一个很调皮的孩子，不安稳，跟着村里的孩子满村庄地乱跑。五六岁时，就已经和那些小男孩们一起爬树偷人家的果子，或者跑到别人家的鸡窝里偷鸡蛋，然后从家里拿了火柴带些调料，到村外掏个坑烤鸡蛋吃，那时总觉得偷来的东西比家里做的饭菜香多了。我们也学着大人们种菜园，往往是恶作剧地把大人种的那些长得非常诱人的丝瓜南瓜秧子连根拔起，移栽到我们自己开垦的试验田上，当大人们看到我们的杰作，往往是大呼小叫，认为我们那纯粹是在祸害人。

    起初，知道是我所为，村里人嘟哝两句也就算了，都不去找她。换了别的孩子，早会去告家长了。但有一次，我调皮过了火，用树枝把一群鸭子追的满地乱窜，自己觉着很好玩，我玩兴大发，最后我把目标对准了一个在浅浅池塘里的小鸭子，那只小鸭子生生地被我抽死了，这可惹恼了小鸭子的主人----大胆的妈妈跑到奶奶那里，言辞激烈地控告我的恶行。

    因为愤怒的缘故，后来大胆的妈妈的控诉中就多了几句责骂，骂我的顽劣。

    奶奶发作了。她大声吼道：“你有完没完，他就是个孩子，鸭子也死了，不成我赔你们，用得着这样说一个孩子吗。”边说边推大胆妈妈出门。

    显然大胆妈妈也被奶奶那阵势吓着了，忽然就住了口。这时大胆的爸爸过来了，把大胆妈妈扯走了。边走边责备：“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娘呢？”大胆爸爸看着奶奶发怒的样子，也是有些吃惊的。

    他们走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赶快跑到屋里躲藏起来，可是奶奶只是掸了掸身上的土，然后走到鸡窝前摸出几个鸡蛋，喊我一声：“小手，咱们煮鸡蛋吃。”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当我吃完鸡蛋的时候，她轻轻地说：“小手，以后可别祸害人家东西，你打那小鸭子，那小鸭子妈妈肯定没看到，如果看到了，小鸭子的妈妈就不会放过你的，再说，你不心疼那些小鸭子离开妈妈了有多可怜。”

    我使劲地点头，以后我很少惹那样的祸事了。并不是她的教育让我入心，而是，我有些害怕她那样对人家那样发脾气，很不像她。

    我依然记得那场景，记得那天，为了我，她放弃自己大半辈子的光明磊落，冲人家无理，为此她在那一刻失去尊严。

    让我想不通的是，现在奶奶又要为我惹上麻烦去到处求人。

    我一直害怕大胆的案子开庭，我实在不想面对那样让人非常难堪的场面，我不想面对大胆的妈妈和大胆的任何一个家人。我如果说了实话，我真又怕再一次伤了大胆妈妈的心。大胆的眼睛受伤，我想在这个世界上，他妈妈是最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一个好端端的孩子，突然眼睛受伤，并且有可能落下一只眼睛失明的残酷后果。他们大可以认为是我给她的孩子造成了伤害，那样她起码在心里好受一点，这样不管从哪个角度理解，她们都不愿意接受是自己孩子不小心扎伤眼睛这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