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花啦

    杨单单牵着双双的小手，连哄带骗地说：“双双，刘文文她们家院子真好看。”

    杨双双正在纠结呢，以前明明好像她是姐姐，这几天单单怎么越来越像姐姐了？被杨单单这么一打岔，歪着小脸想了一下说：“是好看，文文她家院子里有真多花儿草儿的，都是嫂子种的。”

    正中靶心！请妹入瓮。杨单单继续拐卖：“双双，我每次看见花儿都觉得舒服呢，要不咱们也在院子里种上花吧。”

    杨爸爸盖房的时候，其实是想把院子也弄成水泥的，干净，下雨天也不至于泥泞不堪。但是水泥也要花钱啊，还是不了了之，只在水龙头那里磨了水泥，正房门口的三级台阶也是水泥的，一条砖铺就的小路通到大门洞。这正方便了杨单单养花养草的大计。

    前世的时候自己特别喜欢花草，也想养小猫小狗，可是妈妈不同意。一是嫌脏，掉毛毛，还传染虱子，农村又不晓得给猫狗洗澡。二是没时间。用妈妈的话讲就是“人都快养不活了，还养猫养狗？”

    姐妹俩立刻行动，出发去后街大伯伯家吧。杨村四四方方，分为前南后北两街，杨单单家是最前南街，大伯伯家在后街。

    大伯伯眼睛长得畸形，但在农村这种人据说是开了天眼的，于是喜事儿丧事儿都找他，算是公关级别的人物了。这种人村里一般不会招惹的，否则家里死了人都没个发丧的。农村讲究黑白喜事要人多，要热闹。就是办丧事也是风风光光，狠狠砸钱，还要吹拉弹唱。

    大伯伯的爸爸和杨爷爷是亲哥俩，大伯伯是杨爸爸的堂哥，大伯伯还有一个姐姐，是杨单单的大表姑姑。两人父母早亡，是奶奶把他们拉巴大的。杨单单不相信也不行，奶奶虽然有时候做事儿不靠谱儿，但确实是没亏待过大伯伯和大表姑姑。是属于，有一口饭让他们先吃的那种。

    杨单单和双双两人小胳膊小腿，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后街。怕遇上拍花的，杨单单拎了菜篮子，里面用桌布盖着家里的大菜刀。

    其实杨村还是挺安全的，杨单单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只听说在鱼塘里淹死过了一个小男孩儿。还有在她上大学的时候村里被拐走了一个孩子，但是那孩子激灵，拐到省会的时候趁机找了警察叔叔，不久就给送回来了。

    还好，大上午的，村口来了卖肉卖点心的，前后街的人家门口大石头上零零散散都坐着一些老人，偶尔还能看见玩耍的小孩子。

    到了大伯伯家，大红门是开着的，雪白的瓷砖上还贴着红纸黑字的对联。

    “大娘，大娘——”杨单单扯开嗓子喊道，她前天还跟哥哥来过，知道里面有狗。杨双双也跟着姐姐喊人。

    “哟，这俩小人儿咋来了？”大娘围着围裙，眉开眼笑地，嘴角还有颗大黑痣，双手随便在围裙上擦了几下，出来在门口张望了几下。

    杨单单赶紧说：“大娘，我和双双自己来的。”

    双双在旁点头。大娘赶紧把俩小孩儿牵进去，边走还边进行反绑架意识教育。

    “大娘，大篮子和小篮子姐姐呢？”杨双双仰头问道。

    其实应该是金兰和玉兰两个堂姐，不过小孩子分不清汉字，只当是菜篮子的蓝呢。大伯伯年纪有些大，两个女儿都该结婚了。对这两个篮子杨单单还是很有好感的。

    前世杨爸爸跟大伯伯其实不是很亲密。一是年纪差太多，二是杨爸爸也不想打着养育之恩的名号图个什么。倒是大伯伯跟大姑姑两个人，逢年过节都主动到奶奶家尽孝，从未间断过。

    也许人和人的相处就是这样才好，要是真的太黏糊了，恐怕也会出幺蛾子吧，毕竟不是亲生的，总有隔阂吧。因此两家走动并不频繁，又隔着前后街。但仅有的几次走动，杨单单都记得，那些好看的发卡，皮筋儿，都是两个篮子姐姐给的，人很好，大伯伯家人一直都很好。

    大娘在院子里养了许多花花草草，小婶子去年刚嫁过来，估计明年奶奶家院子里也该遍地开花了。因为两个人都是喜欢养花的女人。

    其实农村有很多这样的妇女，她们辛勤劳动，她们市井八卦，她们或许还有些小心眼儿，但她们也热爱生活。她们在院子里种花养鸡，给女儿扎个小辫儿打扮打扮，那一份女人特有的浪漫，揉进了日常的劳作中，慢慢地被人遗忘了。

    “你篮子姐姐去她大姨家赶集去了，”大娘松开俩小孩儿，从屋里拿出两个画着红喜字的鸡蛋，“你俩小妮子可有福了，昨个娘家办喜事儿，刚好大娘这里有煮鸡蛋给你俩吃。”

    杨双双两眼放光，双手跟领奖似的接过了鸡蛋，跑到一边放垃圾的筐子旁剥皮去了。

    大娘被她那样子逗笑了，打趣道：“馋丫头，都是你的，别卡着吃慢点。”

    杨单单看着手里的鸡蛋，神色有些复杂。坦白说她真的不喜欢吃鸡蛋。前世她身体瘦弱一方面是胎里带来的，很大部分更是因为挑食。不吃芹菜不吃面条不吃饺子不吃肉，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优点就是出门在外从来没馋过嘴，毕竟一个不爱吃肉不爱吃鸡蛋也不爱喝牛奶酸奶一切奶的人，还能谗到哪儿去啊。所以说她真的很好养活，爸爸妈妈都说她没口福。

    双双就不行，高中大学，她吃食堂也是花销很大，吃不着肉就嘴馋。经常要攒钱只为吃个肉丸子鸡腿啥的。

    但在农村家里若是没养着会下蛋的母鸡，鸡蛋这种营养品也是很不常吃的。很多妇女都是坐月子的时候才有幸吃鸡蛋。

    “大娘，您养的花儿真好看，您给我点儿花籽儿吧，我回家也种上去。”杨单单还是把鸡蛋放进了篮子里想着回家给哥哥吃，咧开嘴笑着解释，“鸡蛋我中午就菜吃。”

    大娘笑眯眯地伸手在她脑门上按了下：“小丫头片子，还知道说您了，谁教你的？”

    杨单单一愣，对哦，她上辈子习惯这么说了。只好又摆出小萝莉天真的表情眨眨眼：“是哥哥教的，对待长辈要尊敬，说您好。”

    大娘听了咯咯直乐：“行，等着，大娘给你找花籽去昂。”

    杨单单对待喜欢的人一向是不吝啬微笑的，再说她决定以后跟大伯伯家打好关系，经常捞点儿花儿啥的也方便，她不介意多拍拍马屁。

    其实之所以来大娘家要花籽，是因为前世的一盆海棠花。那年她上三年级，好像是乡里领导要来杨村小学视察。那个时候不像后来的五一劳动节十一国庆节，随便一个厂子门口都摆着一堆应急花盆，节日过了随便让人偷。

    现在这个年份可浪费不起，于是班主任让同学们都从家里搬一盆花摆到教室里做做样子。杨单单家里没有，妈妈就带着她到大伯伯家来借。妈妈和她都没有想到大娘那么好说话，直接送给她了。

    她那个时候开始爱上花儿，也不是多了解，就是单纯的喜欢。大娘告诉她那是海棠花，因为是栽在花盆里，开的十分紧蹙，红艳艳的，花团锦簇。班主任还表扬她来着。

    很可惜，当年的杨单单对养花没什么意识，放在院子里放了好久，久到忘了它的存在，偶然有一天发现的时候已经干枯死了。

    这是杨单单愧疚又难受的心事之一。杨单单也做过很多不好的事，她是一个很敏感很容易动怒又很容易后悔自责的一个人。一直过了二十年，她觉得自己辜负了那盆海棠花，也辜负了大娘的信任。

    或许这样说显得夸张而神经病，但真的是这样。那种感觉很不好受。自己明明是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得到了那盆花，开的那么漂亮，大娘一定费了很多功夫。然而自己利用完就忘却了，整日忙着疯玩儿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一盆花需要照顾。所以这件事成为了杨单单记忆中的一根鱼刺，吃不下咽不进的。

    杨单单心虚地四处扫描，也没找见那盆海棠，也许大娘还没开始养呢。

    不一会儿堂哥杨瑞丰回来了，好奇地看着杨单单的菜篮子：“哇，还藏着一把菜刀啊！”

    大娘也伸着脖子往外看，杨单单挺起胸脯说：“大丰哥，我得拿着菜刀，要不然遇见拍花的就坏了。”

    杨瑞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不忘提醒俩小丫头别割着自己，菜刀口可是很锋利的。

    最后，杨单单拎着菜篮子，里面放着三盆仙人球，一盆死不了儿，还有一些花籽，杨双双抱着一盆吊兰，两人满载而归。

    大娘还以为她不好意思要好看的，毕竟这个时候仙人掌的好处也没被广泛普及，就是好养活。绿绿的，有时候赶不巧一辈子也不开花，大娘也是瞎养着呆着罢了。

    杨单单挺喜欢仙人球的，挺好，刚开始就养那些花花红红的估计她也养不活。像死不了这种生命力旺盛的，还有吊兰这种放在室内长青的，倒是符合她的胃口。慢慢来吧，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