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彩缘

    12、彩缘

    王佑宇在成为真正的铁杆彩迷之前，先后买过三种彩票。

    第一次是他还在当老师的时候，为了筹集北京亚运会的建设资金，国家发行了一种即开型亚运会彩票。举办有国际影响的亚运会是我国的一件大事，关系到每个龙的传人在国际中的形象和声望，其彩票在青云县的销售就成了一项绝对要完成的政治任务。学校领导要求每个教职员工最少要买20元的彩票。王佑宇积极响应号召，一次性买了30元的，在规定之外又多表达了10元的爱国之情。虽然没有刮出一分钱的奖金，但心情很愉快，当时买彩票的动机非常单纯，真如国家所提倡的那样，是百分之百在献爱心、尽义务。能为亚运会做点实事，感到无上的荣光，中不中奖倒是无所谓。此外，他还花几块钱又买了几个亚运会徽章，因为太过珍惜，后来都不知道珍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明知是徒然，都还要忍不住挖掘一下陈年记忆，希望能从中得出一点线索，可惜终未能如愿，成了他多年之后的遗憾。

    第二次接触的也是即开型的彩票。每年秋冬之交，农民卖了一年的收成，手里都有了余钱，县民政局就在这个时节，在县城的百货大楼门前，接连搞了几年的大型“抓奖”活动。

    之所以号称抓奖，就是将印制好的卡片样的彩票零散地堆放在一容器中，为了讨个好意头，盛放彩票容器被称为“聚宝盆”。聚宝盆可以是塑料盆，也可以是鞋盒子，任由临时从社会上雇佣的若干售票员端在手上或吊在胸前，像老电影中演的旧社会卖烟的小贩一样，在人群中叫喊兜售。买彩票的人交了钱，就很严肃地将手伸到聚宝盆里，郑重地捻出几张彩票。有奖没奖、奖大奖小全凭彩民伸手的一抓，所以这种买彩票的过程不叫买彩票而叫抓奖。

    销售的彩票按一定额度分为一组，每组都设相同的若干奖项，发售时先只发一组，等该组中让人关注的大奖被抓完之后，才开始发售另一组，所以卖场中一直有让人停不住手的未出大奖。

    青云县民政局举办的第一次抓奖活动，每组彩票的特等奖是一辆松花江牌的小面包车，一等奖是一辆农用小四轮拖拉机，以下的奖品依次还有木兰摩托、安琪儿自行车等等，都是当时时髦的物件。抓奖的那天，现场领奖区停放着几排身披彩绸、红花的车辆类大奖，堆放着像山一样的毛毯、暖壶、脸盆等较小的奖品，加上高音喇叭不间歇的煽动宣传，把现场搞得像一处大卖场的大派送一样叫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人们成群结队地从乡村、街道蜂拥赶来，抓奖现场人山人海，车鸣人喊，再时不时传出庆贺中奖燃放的鞭炮声，比过大年还热闹。

    王佑宇招架不住这些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不管奖品对他有没有用，在百货大楼前滞留了几天，终究没有禁得住引诱，用300多元换回了一个暖水瓶。原以为只是自己的手太臭，没有抓到大奖，可事后忽然听到了这次抓奖所用的彩票被人作假的传言，让他对这类的彩票失去再买的信心。

    原来这次的彩票是用双层纸压制粘接而成的，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从上面兑奖区的齿痕撕开，来看印刷在下面一层纸上的兑奖符号。但如果不撕齿痕，把彩票从两张纸之间揭开，也可以看到符号。这是彩票制作中存在的漏洞。为营造阵势扩大售票面，组织者从社会上雇用了百人以上的临时售票员，以免当天领票不及，第二天所售的彩票都在头天下班后领取，让彩票随售票员回家过夜，这就为有心人留下了可乘之机。这是管理的漏洞。

    百多个售票员，其中不乏聪明之辈，悟得两个漏洞妙处的胆大心细者，漫漫长夜为他们肢解成盒成箱的彩票提供了充足的时间。方法是将一张张原本粘接很严实的彩票，用刀片从中间小心揭开，发现有奖的，自然就不会再费事，没奖的仍用胶水粘好，再用电熨斗烫干烫平，放回聚宝盆中留待次日继续让人抓。抓奖的人抓到彩票就心急火燎往开撕，将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兑奖符号上，一见没奖，“呸”的一声，随手就把彩票踏到脚下了，谁还细心地去辨别彩票细微的异样，更没有人怀疑政府做的事还能有假！彩民中奖的都是当日领售和没来得及做手脚的彩票。

    彩票作假一事虽为传言，但按照那些方法，并不是没有空子可钻，王佑宇想明白后，就认为自己当了一回傻子。因为只有傻子才会用300多块钱买一只多余的暖水瓶。有了这次教训，此后民政局又搞了几次抓奖活动，王佑宇最多只是到现场看看热闹，没有再抓过一次奖。

    第三次就是“黄河风采”在青云县火爆登场的那段时间。此时煤炭公司败相已露，今非昔比，在高额奖金的诱惑下，王佑宇就心馋手痒了起来。通过观察发现，数字彩票完全不同于即开型的玩法，彩票号码既可以自己组号，又可以交给电脑随机生成，每次开奖现场都从电视上可以看到，摇号机的模样、号球是如何从里面滚出来的，大家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一切看起来都公平公正透明，无懈可击，想必没人能作假，就决定也撞撞大运。

    最初他还想自己选些数字组号，左看右看这36个数字，感觉哪个都要出，哪个又都不像，眼花缭乱了半天，理不出一丝头绪，一个号码都没有选出来，这才知道售票机为什么要设机选这个功能，实在是为彩民考虑啊。没法子，最后只有随大流，决定把生杀大权交给高科技，让电脑代替人脑选号。他买的也不多，每次5注10块钱，等一身大汗地挤到售票机跟前，挨到自己买时，心里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祈望老天保佑，让售票机吐出一张能中500万块钱大奖的彩票给自己。

    这样坚持了两个月，先后买了200多元的彩票，只中了两个5块钱的末等奖，感到天上掉的馅饼砸中自己的可能几乎等于零，就灰了心。当时他的心情还不算浮躁，对已走下坡路的公司还抱有希望，便随着多数人的退烧而罢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