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

    邓迪长吁一口气，左手奋力一把掀开压在身上的敌尸，这时他才看清那敌兵的面目，原来是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怪不得恁地瘦小，扑压在身上一点沉重的感觉都没有。只见孩子兵的尸身后背满是弹洞，稠糊的血浆泉涌而出，那张瘦骨嶙峋的脸蛋变得惨白如纸，一双死灰色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定定地瞪着邓迪，神采全失的眼珠似乎更加怨毒，更加森怖，更加酷烈，直瞪得邓迪心旌神摇，肝胆欲裂，头皮发炸，全身汗毛根根直竖。

    蓦在此时，邓迪耳际里冷不丁地响起一阵尖厉而急骤的哨声，似一盆冰水，唰的一下泼到他脑袋上面，他身子猛地打了个激灵哆嗦，腾地侧翻起身，迷蒙的双眼如电光那般环视四周，方才发现自己置身于晦明的宿舍里，床对面冯文山正在忙碌着穿衣起床，旁近的刘远之兀自沉湎在酣睡之中。

    邓迪觉得冷汗依然从全身毛孔里往外冒出，之前他在战场上喋血生死的情形，敌人肢肉横飞，血浆乱溅的惨怖景象，时不时地浮现在他脑海里，尤其是贴身白刃肉搏时，敌人在自己的残虐之下，一点一点地奔赴死亡，濒死前的徒劳无力的拼命挣扎，摧肝沥血的凄厉惨嗥，扭曲变形的痛苦表情，绝望不甘的怨毒眼神……使他久久难以忘怀，就像梦魔一样缠搅在他心头，怎么也挥散不去。

    邓迪心绪杂乱无章，但手脚一点儿也不迟钝，三两下就穿好了衣服，撕扯整齐了被子，把军帽往头顶一扣，从床头边抄起81-1步枪挎在肩头，抓起别有五四手枪的武装带，迅步走向门口，忽地听到有人在压低声音呼喊："指导员，快醒醒，起床的时间到了。"

    邓迪闻声止步，扭头一看，目光瞥处，只见着装整齐，全副武装的冯文山正在用手晃动着睡得正酣的刘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