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

目录:当明骚遇到暗贱| 作者:褪尽铅华| 类别:都市言情

    日后,卢俊经常问江恒一个问题。“当初,你为什么不直接问田欣去呢?如果你问出了口,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是啊,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江恒只是笑着摇头说,“可能是因为,老天爷他老人家还没玩够我们”。

    有时候江恒自己也不知道当初自己着了什么魔,竟然宁可去找林威,也不敢找田欣当面对质。

    后来还是梁文静一语道破天机。

    “你们两个傻子么?如果一个男孩暗恋一个女孩很多年,当然不会傻到当面去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当然会去找个中间人旁敲侧击一下喽——”

    “这有可比性么?”

    “有啊——”梁文静嘴下从不留情,时时刻刻都展现着身为毒舌律师的职业本色,“患得患失的结果就是得不偿失。中间人可能自己也喜欢那个女孩,故意说那女孩不喜欢你——同理,你找上的林威故意要拦你一道,这是你的命中劫数,躲都躲不开。”

    命中劫数么?

    兴许吧。

    只是,这些都是很久之后大家坐在一处喝酒闲聊时的马后炮罢了。

    当初的江恒,还是那样一头撞上了他的劫数。没有头破血流,却是后患无穷。

    “江恒,也许有件事我早该向你坦白。”

    第二天一早,江恒就在公司门口看见了眼睛通红的林威。江恒游荡了一夜未睡,林威显然也一夜未睡。

    “非要现在谈么?”江恒抬腕看表,林威的声音突兀的插出来,“是关于小十六的。”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一个小时后,他们坐上了前往北方的火车,轰隆隆的鸣笛声中,江恒始终听不懂林威说的那句话:

    “今天小十六出嫁,我想你应该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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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班的时候碰上结婚的,本就拥堵不堪的帝都路面又被揉搓了一番。拥挤的公车上,田欣被挤到了车门边缘,整张脸贴在车门玻璃上,就跟条死鱼似的,除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车外的喜车,别无选择。

    靠,这新娘子真是点背,碰上了大堵车。

    不知道为什么,田欣今天眼皮跳的厉害,心慌气短的,兴许是车里太闷的缘故。

    今天,难道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么?

    她看着窗外那招摇的红色,一时间眼花缭乱,仿佛漫山遍野都是红色了,却一点都不喜庆,反而有股说不出的凉意。

    很远的,很远的,一个模糊的人站在那里。

    他说,十年后你若还是二十六岁,我就会回来娶你。

    你也堵车了吧?小胖?

    为何你还不来接我呢?

    为何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清你的脸了?

    一阵天地交转,仿佛时间都被无尽的红色给覆盖了,蔓延的凉意肆意吞噬着仅存的思维,车门冷不防的打开了,田欣就这么直愣愣的跌下了车去。

    迎面而来的呼啸的冷风灌进了厚实的大衣,嘣的一声后,她彻底跟这个拥堵的世界撒有那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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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终于到了站,最后一个摇晃,嘣的一声,让江恒禁不住抖了一下。

    “我们到了。”林威揉了揉眼,“江总,你脸色不太好。”

    “昨夜没休息好。”江恒用力挤了挤眼,手一撑桌站了起来,脑子也禁不住一晕,不知为何,满眼都是红色,那浓郁的红色之中,有一鼎花轿招摇的过了去,花轿里面坐的那个女人在朝着他笑——

    他看不清她的脸。他认不出她了。

    “喂,十年后我还是二十六岁,你不是说要来娶我的么?”她冷清的眼有说不出的怒气,仿佛无尽的摘责,江恒动了动嘴唇,什么都辩驳不了。

    是他失了约。

    他居然认错了人么?他居然背叛了他心里日日夜夜念着的小十六么?

    这算是惩罚么?这算是嘲讽么?

    “江总,江总——”林威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江恒勉强扶住了墙,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昨晚的酒和泡面混在一起,明明已经是空荡荡的,却也被什么填个个满满当当。

    “我没事,我们走。”江恒拉紧了大衣,北方的天吹着斗大的雪花砸过来,“这是——”

    “北方的一个小镇子,这是小十六的老家。”林威舔了舔嘴唇,“小地方,让您见笑了。”

    “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回到这里来?”

    单单一个火车站,已经看得出与帝都的天地之别。

    林威走在他的一侧,不急不缓,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您猜不出来么?”

    “什么?”江恒停下了脚步,侧眼盯着林威,林威的眼深不见底,话也同样云里雾里。“如果你足够细心的话,你大概可以查的出来,风竹会所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林教练——

    江恒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

    “我的家人找过你是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不再是小胖那天开始。”林威气定神闲的说着,“从你一觉醒来,变成了江恒那天开始。”

    江恒闭上眼,嘴唇微微的抖着,用尽了全身力气,只吐出三个字来。

    “林教练。”

    “从那一天开始,我也不是林教练了,我叫林威。我只是你们江家的一条狗。”林威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笑容让江恒连挥舞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那一天开始,小十六也不在了。”林威的话那么近,有那么远,“她被你杀死了。是你害了她。”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是我害了她。

    “我想见见她。”

    “我想,事到如今,她可能不会想再见到你了。”满天大雪飞舞着,林威收紧了大衣,“可还是再见一面吧,再见一面,是为了永远不要再见。”

    江恒在喜宴最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来得匆忙,竟然连红包都没准备。

    有人端来签到簿,江恒提笔不知道此刻该写点什么,是写江恒呢,还是写小胖呢?

    这对如今的小十六来说,还有意义么?

    “您是新郎还是新娘的客人?”

    “……新娘。”

    “请问您是新娘的?”

    我是她的什么人呢?仇人么?还是来捣乱的人?

    江恒一时语塞,满眼通红的他与这现场乱哄哄一片的喜庆那样的格格不入。

    林威突然开口对那端来签名簿的人说:“你不认识我了?”

    “你是——”

    “好几年没见了,你是小十六的同学吧。”林威微微一点头,那人会意说:“你是——她常说起来的林大哥?”

    “有眼力。”

    “哇,您变化可真大,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特别来参加她的婚礼的?她肯定高兴坏了。”

    “哪里哪里。”

    这一来一去几个回合,江恒只是呆呆的听着它们在耳边呼啸而过。

    大城市,小镇子。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终于找到小十六了,可是小十六却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小十六,她已经回到了这偏僻落后的地方来,在这样一个乱哄哄的地方,嫁给了一个他素未谋面的男人。

    这就是他等待十年的结果了么?

    就这样了么?

    大门洞开,新人入场,聒噪的音乐,吵闹的人群,不知所谓的司仪,群魔乱舞的会场,瓜子皮遍地开花,劣质白酒的味道呛得鼻子一涩。

    那人群之中,浓妆艳抹的红色,偶尔之间的回眸。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再没有那阳光灿烂的眼了,再没有那熟悉的微笑,再没有那个喊着小胖的小十六了。

    舞台上播放着她和别人的爱情,一张张照片记录着这十年来她的一切,而这一切,都不再有他。

    兴许,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兴许,从来就没有过他。

    梦想和现实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是否就像现在这样,一个台上?一个台下?

    她来敬酒,他起身,相隔一杯酒,只是一个陌生的笑就天地之遥。

    “谢谢。”

    她不带任何语气的说着,眸子里,没有他。

    一瞬之间便走了,连一点迟疑都不再有。

    “小十六——”江恒忍不住轻唤,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手紧紧挽着她的丈夫,“请问你是——”

    “我是小胖。”

    江恒猛地抬头,只见她空洞的眼神和有些尴尬的笑意。

    “不好意思——我们——见过么?”

    我们见过么?

    没有。

    原来我们竟是不认识的啊。

    ——小十六,如果十年后你还是二十六岁,我就会回来娶你呢。

    岁月偷换了谁的记忆,让谁记得这千古誓言?

    酒在杯中,手机在胸口震动,一片噪杂之中,卢俊那沉静似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今早我们的一位员工出了事故。”

    “你处理一下吧。”

    “好——可是……”

    “我还有事,”江恒深呼吸一口气,本来已经没什么了,听到卢俊的声音,小十六这三个字突然特别酸涩,“是关于小十六的。”

    “江恒,出事的是田欣。”

    小十六,田欣。

    田欣,小十六。

    这两个名字曾让他以为是紧密相连的,如今却相隔万里。

    一边是十年前笑着的小十六,一边是十年后笑着的田欣,江恒手举着电话迟迟没有说话。

    “你回来么?”

    “还用问么?”

    扣下电话,林威正说了句:“等她忙完后,我们坐下来聊聊吧。”

    “不必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江恒迎着大风雪出了门,那漫山遍野的红终于褪去了,视线之中婷婷的站着那一个人。

    原来,她叫田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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