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下劈、横撩、直砍、急转、回刺，桃花岛临海的岸边上，剑光森森，寒气四溢。白衣的男子手执长剑，尽兴而挥、浑然忘我，其身姿翩然如凤舞九天，气势凌厉而肃杀如蛟龙出渊；其剑如虹，可贯天地；其人如寒玉，令人见之忘俗。

    良久，无伤收剑。十丈开外默默垂手侍立的哑仆忙急步上前，呈上雪白的巾帕。又有专门负责消息的，将写了江湖上如今各大门派情况的雪笺纸恭谨的用托盘盛了，一齐敬上。

    却说，桃花岛上的仆从一律称为哑仆，乃是最初东邪黄药师抓了一些罪大恶极之人，废了他们的武功、毒哑他们的的嗓门，令他们在桃花岛上做仆从而来。后程英掌管之下，旧的哑仆渐渐死去，新的仆从却是从各地收容孤儿而来。旧日黄药师的规矩不可废，可那些孤儿又非罪恶之人，是以，程英便定下桃花岛的仆从在岛上一律不许说话的定例，依旧称为哑仆，但出外仍要负责自己的工作。

    无伤将手里揩过的的帕子往旁边一掷，立即有哑仆弯腰接了、退下。信手取过雪笺纸，瞥一眼，只见上面写道：六大门派已收拾完毕，正要前往光明顶。武当俞岱岩、张翠山留守，张三丰仍然闭关未出。

    无伤冷笑一声，充满了讥嘲的味道：“中了朝廷的计尚不自知，知其计划的又存有私心。一群乌合之众！”

    端着托盘的仆从垂头默立，并不敢接话。听得无伤又道：“华山派掌门鲜于通薄幸寡德、恩将仇报，今年就让他第一个来祭我的剑罢。”

    此人领命，退下通知岛上管家安排诸项事宜不提。

    谢逊听闻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事，哪里还按耐得住，早想着回到明教助阵。只可惜现今屠龙刀和他绑在一起，据无伤说此事背后还有着朝廷的影子，他的出现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将明教的危机更进一步，方恨恨的罢了。后听无伤保证明教不会有事，才放了心，只等着此次明教危机过去，好回归中原，报仇雪恨。

    如今，围攻明教一事牵涉了武林里最富名望的六大门派，整个江湖蠢蠢欲动。有这些人打头阵，其他小门小户的，还有一些数得上的武林世家，笃定明教被灭的结局，纷纷想插上一脚，分一杯羹。也有那谨慎的，还在观望，或干脆不参与此事。

    待无伤追杀华山派掌门鲜于通的事情一传出来，江湖更加沸腾起来。没人敢怀疑无伤的剑，人们似乎已经看到了鲜于通必死的结局。六大门派等于已去其一，一些如海沙派般根基浅的，纷纷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只可惜箭在弦上，也容不得他们再退了。

    而鲜于通本人则是又惊又怒，又羞又恼。剑神谢无伤之名太盛，行事太过独特，凡他所追杀之人无不有违背道义之举。从他成名到现在，至今江湖上未有敢对他的行为有所置喙，不仅是因为其从未错杀一人，更是因为其为人太过高傲，不屑与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是以，他说一句话，只怕江湖上没有人会不信，鲜于通深恨的便是这一点。

    无论换了谁知道了当年的事，要给被自己灭口的师兄报仇，鲜于通都可以反咬一口，让那人身败名裂，可桃花岛主谢无伤他却不能。如今他被剑神追杀的事情肯定已经人尽皆知，门下那些弟子、那些长老疏远的态度他不是瞎子，岂会看不见。只不过现在他还是华山派掌门，又是在围攻光明顶的紧要关头，才隐忍不发罢了。

    恨过无伤多管闲事之后，鲜于通心里只剩下惶恐。他盘算着，最好尽快赶到光明顶，到时六大门派齐聚，他们总不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个一派掌门被杀，使围剿魔教少了一个助力。再加上自己扇子里的金蝉蛊毒，乘其不备……就能逃出生天了！等谢无伤一死，哪怕他是什么剑神，还不是随他怎么说？这么一想，鲜于通心里似乎好受许多，但还是紧赶慢赶奔赴光明顶，以期早日与其他门派汇合。

    再说张无忌，他落入那个山坳，无意间得到了九阳真经。因牢记着师公和弟弟都说过，九阳神功能救自己，活不了，也不过仍是一死而已，便练了起来。五年时间堪堪习完，身上寒毒也尽数散尽，也是其气运使然，旁人钦羡不得。

    待其又被朱长龄暗算，掉下山崖，幸而内力深厚，只断了腿，又遇上了表妹殷离。张无忌被人骗怕了，就再不敢使用真实姓名，化名曾阿牛。殷离因深恨父亲，只说自己叫蛛儿，绝口不提自己乃是殷天正的孙女。是以，两人并未相认。不过，倒也相扶持着，磕磕绊绊的出了山。

    无忌腿脚还未好全，原想着自己现今已无事，该先回武当。谁知路途中蛛儿惹了峨眉派的人，机缘巧合之下，一路往光明顶前去。张无忌听闻六大门派齐聚，武当也在其中，此刻又脱身不得，只得被半胁迫者一同前行，待遇到武当众师伯师叔再作打算。

    一日，几个峨眉女弟子成群结对的路过。无忌听得其中一个道：“听说桃花岛主谢无伤这次要追杀华山派掌门鲜于通，你说，这次我们能不能亲眼看到他？”

    另一女弟子兴奋道：“这可说不定。不过，听说直到现在鲜于通还好好地。我们只要早点与华山派汇合，想必一定能见到他。”

    却又听得一声冷笑：“看到又能怎么样，那是天下公认的剑神，还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就算世人皆知我们峨眉派与桃花岛同出一源，可如今也没见师傅和那里打过什么交道。再说了，就算有交情，哪里轮得到我们？”说罢，朝周芷若、丁敏君那里努努嘴。

    几个人脸上均是一脸不忿，却也未再敢说什么。

    无忌自去了蝴蝶谷后，只与父母通过消息。张殷二人很少主动说起无伤的境况，所以算来无忌已有十多年未听到弟弟的事情了。有心想前去闻讯，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蛛儿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急切表情，便调笑道：“阿牛哥，你不是也想去见见那个剑神。”

    无忌闻言欣喜道：“你知道他？”

    蛛儿笑道：“我怎的不知？这江湖上又有有谁不知道他？大名鼎鼎的桃花岛岛主、继剑魔独孤求败后当今唯一的剑神。阿牛哥，你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说不知道他，被人笑就罢了，反正也没少块肉。万一有人以为你这是嚣张看不起谢无伤，你就会被一些从头到脚学他、恨不能自己就是剑神的毛头小子追杀。那可就大大的不妙啦！”

    张无忌回道：“我怎会看不起他！”又问，“蛛儿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说。”

    蛛儿道：“也没什么，世人皆知他自十年前初出江湖起从未败过；喜穿白衣，佩乌鞘长剑；每年出岛四次追杀江湖败类，杀人前必沐浴斋戒三天；秉性高傲冷厉，不喜言辞，难以接近——当然，还有着这世界上最快、最无情的剑，是以被武林人士誉为剑神。而且，还生得极为俊秀。”说罢，咯咯娇笑个不停。

    无忌听了，心里默默地加道：还有着极为高超的医术。回想起那张弟弟给自己开过的药方，当时连胡青牛都赞叹不已，说是自己再开不出同样有效地方子来。又想起小时候，那时自己老爱黏着弟弟玩，无伤被自己缠得没办法，只得依了自己。闯了祸也不怕，有弟弟在。义父一贯疼爱弟弟，舍不得动一根指头，爹娘必定不会多加惩罚。

    这边厢无忌还在默默的回忆童年，那厢蛛儿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讲述给打击到了，忙安慰道：“阿牛哥不必沮丧，那剑神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比得的，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阿牛哥你医术好，心肠也不错，已经够好啦！咱不跟他比。”

    张无忌笑道：“我不是沮丧，只不过想着，这般的人物，不知这回能不能看到。若能亲眼一见，也不枉此生了。”十年未见，他怎会不思念自己的同胞兄弟？

    峨眉派清一色的女弟子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医术不错，相貌清秀的跛脚小子，无伤很快就收到了这个化名曾阿牛、实则是张无忌的消息。

    此时的无伤刚离舟登岸，他要确保形成六大门派围攻明教之势，将明教推向这几十年来前所未有的团结，就不能太早杀了鲜于通。而为了保证明教高层不受意料之外的损失，兑现对父亲的承诺，在张无忌独挑六大门派之时再出现对无伤来讲则成了一箭双雕的选择。

    无忌的境况也与无伤“记忆”里一般无俩，寒毒已去，九阳神功已成，种种缘由下，向着光明顶前去。

    明确了张无忌无碍、一切发展均在掌控之中后，无伤再不理会那如雪片一般送上他的案桌的消息。即刻动身前往光明顶，追杀鲜于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