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3 88带来的慰问

    ))

    不过可笑的是，88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反倒相信起人来。

    “谢皇上。”徐达这才放心地站了起来。

    88痛快地揽住他的肩，笑声震天地和他一同走进了大厅。

    “朕今天是来赏赐你东西的。”88一坐下便朗声说。接着，他向宦官做了一个手势。

    这时，两宦官会意地将一卷书法展开，又转身对着徐达。

    “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

    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

    “这字写得还不错吧？”88颇为得意地端起茶碗，“朕是自认为自己的书法已经相当有造诣了。”

    徐达震撼地看着那22个字，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倥偬一生。蓦然，他再次扑通一声地跪下。

    “臣徐达叩谢皇上。”他也说不上自己的感动和惊喜有多么强烈，可是当眼泪情不自禁地涌入眼眶的时候，他却久久地将头埋到地上，任凭泪水滴落。

    忠君，这个烙印在他的身上是挥之不去的，即便我不理解他激动的反应，即便现在看来“（徐达在）帝前恭谨如不能言”的形容多少折杀了一点他的英雄气概。可是他，不，不仅仅是他，而是他们，那一代人却依旧在有心无意之中表达着这样的思绪。

    君王，在他们看来就是自己的灵魂，无论多么崇尚自由的人都无法摆脱那样的束缚。

    “天德，你回乡之后还会不会再回来？”88突然凝视着青绿的茶水问。

    徐达直起身子，饱含热泪地望着88，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回来？他真不清楚自己以后会怎么选择。本来回归自由是他一直的希望，可眼下真正面临那一道通往幸福的旅程时，他竟然又迷茫起来。其实他的身边已经无人可以陪伴了，在那个遥远的家乡，他除了回忆还剩什么呢？或许是希望，可是此时他还要希望什么呢？

    蓦然，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累，累得却连一个能够倾诉的人都找不到。

    梓芸，大哥，老先生，他们真的已经和自己生死相离了，即便抵触，但他们还是再也回不来。

    可是88呢，这个自己的君主又是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残酷多疑，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是一个能够留名青史的人，而非那个和自己一起放牛玩耍的“重八大哥”。

    徐达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在二十几年的峥嵘岁月之后自己到底争取到了什么？保护下了什么？是这一间房子，一个公爵，一代家族，一世太平，还是仅仅在百年之后的一张孤独的病床呢？

    “天德，要是病好了就回应天来，朕想有人陪着下棋，这朝堂之上还就只有你和老先生赢过朕。”88怅然地放下茶碗，眼神空洞而落寞地呢喃，“可惜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像那个时候朕还不是皇帝，好像朕真的很久没有输过…不，也很久没人敢和朕下棋了…”

    “臣遵旨。”徐达声音颤抖着磕头。

    “遵旨…”88依旧轻声地说，“朕的每一句话都是旨意，没有人敢不听，不听的人就会死。”

    “皇上的话有皇上的道理，也是臣子们必须遵守的道理。”徐达是第一次这样坦然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是啊，朕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朕不后悔，不能后悔。”

    徐达能明白88这有些语无伦次的话的含义，其实矛盾挣扎、无可奈何、孤独无助的心情就是皇帝也会有，因为他毕竟不是神，也因为我们的心脏是充溢着血液的，是柔软的。

    徐达因为88的慰问而变得有点神采奕奕，好像所有的病痛都被他的笑容动容了，因此也暂时隐匿了行踪。我这才知道，在徐达的心里，能够真正支持他的力量除了那个叫希望的东西，更加具化的也有君臣情谊，虽然这样的情有时是残忍而自私的。

    “曩者天下有乱，朕命将偃兵息民，大将军徐达功最多。今急勿廖，朕特告神，愿全生数载，故宁万姓，朕他日与达同往，惟神鉴之！”

    这是88在祭神的时候为徐达念的祷告文，希望他能身体安康，等到和自己一同远离尘世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88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我想，他应该是极为虔诚的，否则也不会在神坛上神情庄重地伫立良久。尽管寒风瑟瑟地刮乱了张扬在竹竿上的旗帜，他还是站在风里，闭着双眼，仿佛反省，仿佛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