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139当然这章
目录：小驸马|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这次翡翠她们被容褀留在宫里没有跟出来,马车里只有小莫一个人陪侍在旁,小莫还算伶俐,他很快发现了容褀的不对劲,扶着人躺平,催促马车加快速度,驾车人是坤仪宫专属侍卫,他自然清楚里面坐着的是何等重要人物,一听他不舒服,哪敢耽误时间,专捡人少的僻静小路,马车在手下几乎没飞起来,速度是快了,容褀在马车里颠簸地肚子更疼了,他牢牢捂住肚子,蜷缩在马车一角,小莫抱着他的头压在自己腿上,嘴里安抚着:“少爷,很快就回宫了,你忍忍。”小莫也看出来,少爷这情况估计是快要生了,可他不明白,徐太医明明过还有几日的,怎么去了容郡王那里一趟,就变成即将临盆了。
“王爷,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好一会子,翡翠姐姐还,王爷再不回来,我们就去接您……”琉璃着上前打开车门,看到容褀的模样,掩嘴惊呼:“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容褀苍白着脸摇摇头,搭着小莫的肩膀下车,腿酸软地面条一样,一点力气用不上,如果不是有小莫在旁支撑,他一定立刻就跪倒在地上了,肚子很痛,每走一步,他能感觉到孩子在下坠,孩子恐怕今天真的要出来了。
翡翠得到消息,让人抬了小步辇过来,“王爷,我扶你上去。”
“不用,小莫扶着我走走。”尽管痛地牙齿都在打颤,但多走走有利于孩子的出生。
“少爷,你还是乘步辇吧,你疼成这样……”小莫急得满头大汗,配合容褀的脚步,也不敢走太快了。
无论如何,要确保孩子的顺利降生,容褀的狠劲上来,谁的劝解也不听,双手托着肚子在小莫的搀扶下慢慢在花园里溜达,直到腿实在站不住了,才转回房里。
琉璃和翡翠等人都没生过孩子,但她们俱是出身皇家暗部,自小经历过各种严格的训练,功夫出色,头脑冷静清晰,性子也要比一般女孩子坚强得多,伺候容褀这些日子,生产的注意事项她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今天事发突然,她们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将各项产前准备事项吩咐下去,请徐太医,派人禀报太皇太后和太后,厨下多烧热水。
小莫半扶半抱着容褀进屋,翡翠重新铺过床榻,容褀满身是汗,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热的,将软薄的夏衫都浸透了。
“少爷,我们换件衣衫。”他知道少爷不喜欢这么贴身的伺候,但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容褀仰躺在枕头上,痛得直抽气,听到小莫的话,动作幅度不大得点点头。
小莫帮容褀解了外袍,伸手又去脱他里面汗湿的小衣,容褀下意识想躲闪,身子沉重,一点都挪不动。解了小衣和裤子,容褀的肚子再无任何遮掩,小莫清楚地看到少爷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孩子动地很厉害,隐隐可见手脚的位置,一拳一脚地挥打,迫不及待要出来一样,想起六年前那一幕,小莫心里有些害怕,他忘不了当初在暮寒居里生两个小少爷的情形,少爷真算是死过一回,老天保佑,这次千万要顺顺利利的,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菩萨一定要保佑少爷,一定要保佑少爷顺利生下一位惺子……”小莫嘟嘟囔囔暗念几声,结果琉璃端来的热水盆,搓搓手,拧了热手巾,准备帮容褀擦擦身子。
“小褀……”
“小褀……”
南宫秋湖和容熙一得到消息,立刻赶着进宫来,暂时来不及擦洗,小莫拉过被子给容褀盖上。
“父王,爹……”因为疼痛难忍,容褀的声音有些不稳。
“现在感觉怎么样?”南宫秋湖坐在床侧,探手过去,试试容褀的额头。
“怎么这么快?你爹今天在家里还过两日搬进宫陪你待产。”容熙立在南宫秋湖身边,看向容褀的目光里也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见到双亲,容褀心里安定很多,额头在南宫秋湖掌下磨蹭一下,勉力微笑道:“父王,爹,你们别担心,我没事,只是这孩子性子太急,想提早来看看这个世界。”
南宫秋湖轻轻斥责道:“在我和你父王面前逞什么强,看这一脑门冷汗,是不是疼坏了?”他转头对容熙道:“你先出去坐坐,我和小褀有些事情要交待。”
容熙不放心离开,问道:“小褀也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
南宫秋湖催促他,眼睛没从容褀身上离开,动手给他擦擦脸上的汗水:“你又没生过孩子,和你了,你也不懂。”
“好痛……”容褀浅浅的□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徐竟怎么还没来?”没见到也就罢了,现在见到了,自己儿子在难受,太医磨磨蹭蹭地还不知道在哪里,容熙心里开始止不住地蹿火,“他往常不都在宫里的吗?”
小莫在一旁回答道:“王爷,徐太医要找个药方,少爷允了他两天假,他昨天回家去了,翡翠他们已经派人去接了。”
“就赶上找个巧劲儿了。”
“好了,你到这里也帮不上忙,先去外间等等徐竟。”
容熙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想了想,“好吧,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他走近了,捏捏容褀的手又道:“小褀什么都别怕,我和你爹都在这里陪着你。”
容褀眨眨眼睛,示意听到了,容熙又看他一眼,点点头出去了。
南宫秋湖让小莫重新换了一盆热水,掀开被子一角,从脖颈开始帮容褀擦身子,之后换上睡袍,濡湿的被褥很快被换掉,南宫秋湖脱鞋上床,跪在容褀身后帮他揉按脊椎和腰,并轻轻抚摸肚子安抚着躁动的孩子。
“这估计也是个男孩子,这么顽皮好动。”南宫秋湖的手劲不大,捏在身上却很舒服。
阵痛暂时停止,容褀稍稍舒展开身子,腿脚发麻,微微一抻,腿抽筋了。
南宫秋湖推着他翻个身,捏住他的腿肚子给他捋,“这样好点了吗?”
“恩。”容褀极低地应了一声。
“肚子还疼吗?”
“有一点,爹,我很累,想睡一会。”
“睡一会可以。”他看出小褀是累坏了,“但马上就是午膳时间了,多少吃点再睡。”
“不想吃,没胃口。”容褀拉高被子,缩进被窝里,趁着现在不是很疼,他只想睡一觉。
南宫秋湖见他惫懒的样子,脸上露出无奈的爱怜之色,语气愈加轻柔:“就吃一点,要不待会生孩子没力气,生产的时候,你想吃也没法吃了。”这可是经验之谈。
“只喝点粥,行吗?”容褀只露出两只眼睛,讨价还价。
“你哦,我算是知道了景止和行止淘气的性子到底像谁。”南宫秋湖笑着摇摇头,这哪里像是三个孩子的爹爹,根本就是个闹别扭的孝子,人在脆弱的时候太容易在亲人面前露出最不设防的一面。
午膳已经备下,容褀要喝粥,珍珠又特意做了菜粥,里面加了肉丝和一点养气补身的高丽参。
容褀喝完粥就睡下了,南宫秋湖见他睡得并不安稳,又陪了好一会才出来,外间里太皇太后和梅太后都已经过来了,顾念着容褀到底是男子,南宫秋湖又在里面,她们就没进去。此时见南宫秋湖出来,太皇太后就问道:“容褀他怎么样了?”
“暂时睡着了,看样子就是今天明天的事儿了,待会徐竟来,再让他仔细瞧瞧。”
太皇太后稍微放下点心,“刚才突然接到消息,哀家心头就是一阵猛跳,如今静深也不在京城。”
南宫秋湖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母后暂且宽心,静深那边没有消息传回来,这明事态还算稳定,没有进一步恶化。”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静深离得远,哀家看不到也不愿意去多想,就是容褀这里总是放心不下。”虽然她知道秋湖生过容褀,容褀又生过景止和行止,但毕竟是男身孕子,怎么想都比不得女子顺利,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男人也可以怀孕生子的,可一桩桩一件件在她的人生中不断上演,逼迫她不得不接受现实。
时辰不早了,大家都还没用午饭,今天人多,翡翠张罗着多加了好些菜,关起门来,不用讲究那么些规矩,太皇太后就让容熙和南宫秋湖同她们一桌吃了。
午后天阴地愈发厉害,大中午的屋里就黑了下来,中间徐竟急匆匆赶到了,顾不上喘口气,把了一遍脉,疑惑地皱皱花白的眉毛,掐算过后,又搭了一遍脉,“奇怪,怎么算都不到日子,可看这情况确实要生了。”他问在旁伺候的小莫:“王爷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怎么像是突然惊动了胎气?”
小莫讷讷地,很是犹豫,王爷在此之前特地交待这事不要张扬。
太皇太后在外间听地清楚,见翡翠在场,训斥道:“平日里念你个伶俐懂事的,是你王爷跟前第一得用的丫头,没承想你也这么糊涂,好端端的伺候着,怎么就动了胎气?”
翡翠跪在地上:“是奴婢的做,没有照顾好王爷。”
梅太后从旁劝道:“母后息怒,容褀他马上就要生了,还需要她们照顾,这事待日后再处置不迟。”
“也只能这样了,桃娘给记着。”
苏桃娘应了一声。
梅太后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去伺候你家主子。”
南宫秋湖现在没心思管容褀是怎么动的胎气了,他就想知道动了胎气后有什么后果。
“疼,好疼……”人没醒过来,容褀在睡梦中一声声喊疼。
“小褀,小褀……”南宫秋湖揉搓容褀的双手,冰冰凉的,“小褀身上怎么这么凉?”
徐竟叹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不,后果不是他可以承受得住的,“先前王爷被困在山上那次,伤了胎息,有过滑胎的迹象,王爷怕你们担心,就没让臣,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休息,王爷的身子好转不少,惺子也很安康,原本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最多王爷生产时气力差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臣早有万全的应对之策,王爷临盆之期将近,惺子提前几天出生也无妨,只是这前后两件事碰到一起就麻烦了,王爷如今胎气已动,可羊水还没破,他本就气力不足,这样耗下去,到最后,孩子难以产出,恐怕……凶多吉少……”
“不要了……”南宫秋湖怒喝一声,打断徐竟的话。
徐竟不敢看南宫秋湖,低头闭嘴,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白色的闪电划破长空,滚滚的闷雷声由远而近。
容褀低低□着,手指痉挛一样抠着被子,在梦中也不得安宁,怎么这么累,好想睡一会,但总觉得有什么放心不下,不能睡,必须要醒过来。
醒过来要做什么?脑中好像有另外一道声音在问,
不知道,不知道,可他觉得自己必须要醒过来,有个人还需要他,需要他的保护。
“小褀,你在什么?”见他好像有话要,南宫秋湖趴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睡吧,再睡一会,你就解脱了,不累了。
不行,不能睡,容褀竭力抵抗着又一波涌上来的睡意,腹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容褀猛地睁开眼睛,大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小褀,孩子没事,没事,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刚?”
容褀舔舔干燥的嘴唇,眼神还有些茫然,“好像是吧,我记不太清楚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来,先喝点水,出了这么多汗,嘴里也干了吧?”容熙端水过来喂他喝。
太皇太后和梅太后听他醒了,也着急进来看他,南宫秋湖让开身边的位置扶太皇太后坐下。
“就觉得睡了一会,怎么天都黑了?”
“没黑,外面天阴要下雨呢,夏天暴雨很平常,好孩子,身上哪里疼和皇祖母。”
“皇祖母,您怎么也过来了?天这么不好。您留在宫里等消息就是了。”
太皇太后褪了常年佩戴的佛串戴到容褀手腕上,“你在这生产,我和你母后怎么能安心待在宫里,就是帮不上忙,也要来看看的。这是当年先皇赏给哀家的,哀家这四十多年了,从来里过身,现在给你,祖宗和菩萨都会保佑你们父子平平安安的。”
“谢谢皇祖母,皇祖母,我……啊……”容褀惨叫,肚子向上挺去,又重重地落回床铺。
“这突然是怎么了?”太皇太后慌忙去捉容褀的手,却摁不住。
“父王,疼……父王……”
容熙此时顾不得什么,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容褀的手腕,南宫秋湖也赶紧:“母后,您这边坐吧,小褀现在身子难受,没轻没重的,别伤着您。”
太皇太后摆摆手,“这个哀家明白,哀家没事,徐竟,你快点瞧瞧,这又是怎么了?”
徐竟早就掀开被子查看,此时回道:“孩子又开始动了,位置比方才还靠下点,可羊水还是没破。”
“小褀别怕,爹给你揉揉,孩子很快就出来了。”南宫秋湖摸到容褀的肚子上,肚皮很硬,很明显能感觉到孩子在里面乱动,急切找到出口一样。
南宫秋湖一遍遍给他揉肚子和腰,容熙则用力压住容褀的手腕防止他乱动伤到自己。
容褀像是被刚扔到岸上的鱼,身子剧烈翻腾,张开嘴巴,呼吸着所剩不多的空气,不知道挣扎多久,在几乎没有力气的时候,恍惚听到外面一声惊雷,继而双腿间一片暖湿。
/> 徐竟神色激动道:“羊水破了,羊水终于破了。”
南宫秋湖道:“母后,你们先去歇着吧,小褀这里有我,恐怕还要费些时间。”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这心惊胆战的,也让她有些承受不住,顺从南宫秋湖的意思答应:“那哀家去外面等着。”
“你也出去吧。”南宫秋湖推推容熙。
容熙知道再留下来也不合适,也没浪费时间。
那些人出去后,徐竟动手除了容褀身上的棉被,解了他的袍子。
半个下午过去,容熙盯着里间闭合的房门不眨眼,握紧拳头控制自己想闯进去的冲动,小褀压抑着的惨叫一声声传出来,可孩子依旧没有动静,外面大雨早已倾盆如注,雨水噼噼啪啪地敲击着门窗,太皇太后熬不住,让人扶着去了偏殿休息,梅太后还留在这里,她仪表还算端秀,低头去喝手上的茶水,身边的侍女极小声地提醒一句:“太后,茶碗空了。”她也没听见。
“今天好大的雨,少爷,你不要在窗边坐着了,到床上歇会去吧。”明然端着灯烛进来,他很担心这样的少爷,自从腿不能动了,少爷变得愈发沉默寡言,有时一整天都不一句话,当时在西陵皇宫被人欺侮□时,少爷都没这样过。
阙九湛已经逐渐接受腿废了的事实,在宫里就是方便,腿废了,很快就配制了木制轮椅,“今天北院那边怎么好像很热闹。”毓华殿距离主殿还有段距离,但今天那边的动静太大,他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这是近日来,阙九湛过的最长的话,明然一高兴,立刻回道:“具体的不知道,常安过去都被侍卫拦下了,好像是皇后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赶过去了。起来,这皇后人缘倒是不错,这么受长辈的疼爱。”
“是容褀出事了吗?”他的直觉告诉他,大宁的皇后和容褀应该是一个人,这坤仪宫是皇后的正宫,他没见过那个所谓的皇后,倒是见过容褀出入这里很方便,而且身怀有孕,竟然能让一个皇室接受他,这不光是心地良善就是解决的。
“少爷?”明然没听清楚阙九湛了句什么。
“没事,给我把桌子上放着的那本书舀过来,我到床上看。”
“好,你等等,少爷,我这就去舀。”
刺眼的闪电照地屋里明如白昼。
“少爷,是这一本吗?”
一声响雷劈下来,门窗“咣”一声被风吹开,烛火熄灭,屋内一瞬间陷入黑暗,突如其来的变故,明然吓得惊叫一声,抱头蹲在地上,手里的书随之掉落。
“明然没事,只是打雷而已,来我这边。”阙九湛伸出手。
“少爷。”明然的声音里带了抽泣,顺着声音小心翼翼摸过来,终于抓住阙九湛的手,在他脚边坐下了。
夏天的衣衫都很薄,不一会就被风吹透了,阙九湛身子一直没大好,喉咙发痒,低低咳了两声,明然惊醒过来,道:“少爷,我去把门窗关了。”
阙九湛听她的声音不再害怕了,就应了一声,在这一刻,他听到了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即使这风雨这遮不住的声音。
“开了多少?”南宫秋湖眼睛赤红,厉声问道,他几乎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羊水快尽了,可是孩子还没出来,干生意味着什么,他不寒而栗。
“还是不到三指,孩子出不来。”徐竟哆嗦着嘴唇回答,他真的害怕了,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几乎是看着南宫秋湖长大的,他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即使当年他自己生的时候,也没有失常至此。
“静深,静深……”
“小褀,你要坚持住,这是你和静深的孩子。”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徐竟道。
“你。”
“下催产药,王爷这么耗下去只是白白浪费力气。”而且他根本没什么力气了。
“后果呢?”如果一开始就可行,徐竟不会拖到现在才。
徐竟不敢犹豫,“王爷身子骨差,催产药药性烈,就怕中间王爷坚持不住。”
南宫秋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不敢开口答应,他无法舀小褀的命做赌注,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蘣他去死。
“上皇,不能耽搁时间了,再拖下去,大人和孩子都会……”不吉利的话,他不敢出口。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皇上……”
“静深,你怎么回来了?”梅太后惊讶地站起身,但她反应过来,指着里屋道:“容褀临盆,你快进去看看。”
南宫静深的脚步没停留,“我先进去了,母后。”与容熙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点点头。
“静深,真的是你。”南宫秋湖听到外面的动静,还是不大敢相信,此时应该赶赴边关的人怎么突然折返了。
“皇伯父。”南宫静深打个招呼,快步走向容褀。
“小褀,小褀,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回来了。”南宫静深身上湿透了,外袍还在滴水,就没敢靠容褀太近,半跪在床边握住他的手。
容褀在他一声声轻唤中幽幽醒转过来,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南宫静深看明白了他的口型。
“是我,小褀,我回来陪你和孩子。”南宫静深握住他的手压在自己脸上。
“很凉。”
“外面下雨了,下地很大。”
容褀露出个苍白的笑容,“你第一次去南山那次,也下这么大的雨。”
南宫静深在他手心亲了一记,“是啊,每次赶着见你,就下这么大的雨,老天爷好像都不帮我。”
“老天爷也没帮我,还是被你……逮……逮住了……”容褀缓缓闭上眼睛。
“小褀。”南宫秋湖和南宫静深同时喊了出来。
容熙闻声破门而入,推开其他人冲到容褀身边,他一生刚硬至极,从未在人前示弱,可此时见到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毫无声息地躺在他面前,他的头胀到几乎要炸开,但他怎么也抬不起手来去探床上人的鼻息。
小莫的眼泪无声落下来,喃喃道:“少爷……”
翡翠和琉璃小声抽泣。
梅太后立在人后,见此情形,身子霎时就软了下去,身边的侍女赶紧将她扶了出去。
徐竟诊完脉,猛咳几声,唤回众人的注意力,“王爷只是力气耗费太多,暂时晕了过去,你们不必……”他话还没完,立时接收到好几道利剑般的目光。
他讪讪住嘴,但转而想到现在什么时候,难得皇上又是个可以做主的,他就这样这样把原先的提议了出来。
容熙和南宫秋湖沉默,他们根本没得选择,半晌后南宫静深开口:“我相信小褀。”他一直都那么坚强,为了孩子,他也会坚持住的。
“那臣去开药方。”徐竟从药箱里抽出一张短签,写好了交给翡翠,“三碗水煎成一碗。”
翡翠看着药方古怪,又递给南宫静深等人看过,徐竟坦然地接受他们的审视,“这是我在一本古书里找到的,如果要救王爷,只能用这个方子一试。”
侍卫带去太医院给众太医,他们也蹊跷,但没什么害处。
“就按徐太医的去做吧。”
“小褀,你醒了。”
“恩,你去换件衣服吧,这么湿。”容褀摸摸他的衣袖。
“好,你等我一会。”南宫静深亲亲他的额头,起身背对着容褀的时候,深吸口气,对翡翠道:“去煎药吧。”
南宫静深去另外的房间匆匆换了件衣服,很快就赶了过来,珍珠新煮了粥送过来,容褀的嘴唇因为咬地太用力,血迹斑斑的,南宫静深用柔软的绢布蘸了温水给他擦了擦,喂了小半碗粥,最后是那一碗黑糊糊的药汤。
药效来得很快,容褀只得了半刻的安歇,肚子再次剧烈疼起来,比方才任何一次都疼地多,整个人被撕裂一样,南宫静深紧紧抱住他的上半身,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放手,亲吻他的脖颈和耳垂,“小褀,我知道你很疼,孩子很快就要出来了,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
徐竟自容褀的腿间抬起头,摇摇头:“还是不行。”他对南宫秋湖道:“上皇,麻烦您和臣一起给王爷压肚子。”
南宫秋湖沉默地点点头,南宫静深将自己的手掌塞到容褀的口中。
四只手按在容褀肚子上,由上而下,顺着向腰腹方向要去。
“唔……唔……”容褀被堵住嘴发不出声音来,力气大地南宫静深差点压不住。
“我能看到孩子了,王爷,再用点力,王爷再用点力……”
“唔……”
“还差一点,王爷,王爷,王爷。”
容褀不再挣扎,头后仰,软软靠在南宫静深怀里,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流失殆尽,他已经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了,“静深,很累……”
“皇上,不要让王爷睡过去。”这个时候睡过去就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南宫静深轻轻拍拍容褀的脸,“小褀,别睡,小褀……”
容褀朦朦胧胧地看向他,打商量道:“我很累,就眯一会儿,就一嗅儿。”
徐竟还是摇头。
南宫静深咬咬牙,在容褀臂弯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啊……很疼……”容褀轻呼一声。
“小褀,你听我,你现在如果睡过去,孩子保不住了,你忍心老三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吗?”
“对,孩子,还有孩子,我不能睡,静深,你再掐我两把,掐我两把……”
“小褀……”南宫静深掐住他的胳膊,压上容褀的唇,浓重的血腥味在两人齿间弥漫。
一声迟来却响亮的啼哭声在屋里响起。
“恭喜上皇,皇上,王爷,是位惺子。”
作者有话要:更了,虽然很晚,没力气了,有错字,明天修改。
“王爷,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好一会子,翡翠姐姐还,王爷再不回来,我们就去接您……”琉璃着上前打开车门,看到容褀的模样,掩嘴惊呼:“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容褀苍白着脸摇摇头,搭着小莫的肩膀下车,腿酸软地面条一样,一点力气用不上,如果不是有小莫在旁支撑,他一定立刻就跪倒在地上了,肚子很痛,每走一步,他能感觉到孩子在下坠,孩子恐怕今天真的要出来了。
翡翠得到消息,让人抬了小步辇过来,“王爷,我扶你上去。”
“不用,小莫扶着我走走。”尽管痛地牙齿都在打颤,但多走走有利于孩子的出生。
“少爷,你还是乘步辇吧,你疼成这样……”小莫急得满头大汗,配合容褀的脚步,也不敢走太快了。
无论如何,要确保孩子的顺利降生,容褀的狠劲上来,谁的劝解也不听,双手托着肚子在小莫的搀扶下慢慢在花园里溜达,直到腿实在站不住了,才转回房里。
琉璃和翡翠等人都没生过孩子,但她们俱是出身皇家暗部,自小经历过各种严格的训练,功夫出色,头脑冷静清晰,性子也要比一般女孩子坚强得多,伺候容褀这些日子,生产的注意事项她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今天事发突然,她们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将各项产前准备事项吩咐下去,请徐太医,派人禀报太皇太后和太后,厨下多烧热水。
小莫半扶半抱着容褀进屋,翡翠重新铺过床榻,容褀满身是汗,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热的,将软薄的夏衫都浸透了。
“少爷,我们换件衣衫。”他知道少爷不喜欢这么贴身的伺候,但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容褀仰躺在枕头上,痛得直抽气,听到小莫的话,动作幅度不大得点点头。
小莫帮容褀解了外袍,伸手又去脱他里面汗湿的小衣,容褀下意识想躲闪,身子沉重,一点都挪不动。解了小衣和裤子,容褀的肚子再无任何遮掩,小莫清楚地看到少爷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孩子动地很厉害,隐隐可见手脚的位置,一拳一脚地挥打,迫不及待要出来一样,想起六年前那一幕,小莫心里有些害怕,他忘不了当初在暮寒居里生两个小少爷的情形,少爷真算是死过一回,老天保佑,这次千万要顺顺利利的,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菩萨一定要保佑少爷,一定要保佑少爷顺利生下一位惺子……”小莫嘟嘟囔囔暗念几声,结果琉璃端来的热水盆,搓搓手,拧了热手巾,准备帮容褀擦擦身子。
“小褀……”
“小褀……”
南宫秋湖和容熙一得到消息,立刻赶着进宫来,暂时来不及擦洗,小莫拉过被子给容褀盖上。
“父王,爹……”因为疼痛难忍,容褀的声音有些不稳。
“现在感觉怎么样?”南宫秋湖坐在床侧,探手过去,试试容褀的额头。
“怎么这么快?你爹今天在家里还过两日搬进宫陪你待产。”容熙立在南宫秋湖身边,看向容褀的目光里也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见到双亲,容褀心里安定很多,额头在南宫秋湖掌下磨蹭一下,勉力微笑道:“父王,爹,你们别担心,我没事,只是这孩子性子太急,想提早来看看这个世界。”
南宫秋湖轻轻斥责道:“在我和你父王面前逞什么强,看这一脑门冷汗,是不是疼坏了?”他转头对容熙道:“你先出去坐坐,我和小褀有些事情要交待。”
容熙不放心离开,问道:“小褀也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
南宫秋湖催促他,眼睛没从容褀身上离开,动手给他擦擦脸上的汗水:“你又没生过孩子,和你了,你也不懂。”
“好痛……”容褀浅浅的□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徐竟怎么还没来?”没见到也就罢了,现在见到了,自己儿子在难受,太医磨磨蹭蹭地还不知道在哪里,容熙心里开始止不住地蹿火,“他往常不都在宫里的吗?”
小莫在一旁回答道:“王爷,徐太医要找个药方,少爷允了他两天假,他昨天回家去了,翡翠他们已经派人去接了。”
“就赶上找个巧劲儿了。”
“好了,你到这里也帮不上忙,先去外间等等徐竟。”
容熙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想了想,“好吧,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他走近了,捏捏容褀的手又道:“小褀什么都别怕,我和你爹都在这里陪着你。”
容褀眨眨眼睛,示意听到了,容熙又看他一眼,点点头出去了。
南宫秋湖让小莫重新换了一盆热水,掀开被子一角,从脖颈开始帮容褀擦身子,之后换上睡袍,濡湿的被褥很快被换掉,南宫秋湖脱鞋上床,跪在容褀身后帮他揉按脊椎和腰,并轻轻抚摸肚子安抚着躁动的孩子。
“这估计也是个男孩子,这么顽皮好动。”南宫秋湖的手劲不大,捏在身上却很舒服。
阵痛暂时停止,容褀稍稍舒展开身子,腿脚发麻,微微一抻,腿抽筋了。
南宫秋湖推着他翻个身,捏住他的腿肚子给他捋,“这样好点了吗?”
“恩。”容褀极低地应了一声。
“肚子还疼吗?”
“有一点,爹,我很累,想睡一会。”
“睡一会可以。”他看出小褀是累坏了,“但马上就是午膳时间了,多少吃点再睡。”
“不想吃,没胃口。”容褀拉高被子,缩进被窝里,趁着现在不是很疼,他只想睡一觉。
南宫秋湖见他惫懒的样子,脸上露出无奈的爱怜之色,语气愈加轻柔:“就吃一点,要不待会生孩子没力气,生产的时候,你想吃也没法吃了。”这可是经验之谈。
“只喝点粥,行吗?”容褀只露出两只眼睛,讨价还价。
“你哦,我算是知道了景止和行止淘气的性子到底像谁。”南宫秋湖笑着摇摇头,这哪里像是三个孩子的爹爹,根本就是个闹别扭的孝子,人在脆弱的时候太容易在亲人面前露出最不设防的一面。
午膳已经备下,容褀要喝粥,珍珠又特意做了菜粥,里面加了肉丝和一点养气补身的高丽参。
容褀喝完粥就睡下了,南宫秋湖见他睡得并不安稳,又陪了好一会才出来,外间里太皇太后和梅太后都已经过来了,顾念着容褀到底是男子,南宫秋湖又在里面,她们就没进去。此时见南宫秋湖出来,太皇太后就问道:“容褀他怎么样了?”
“暂时睡着了,看样子就是今天明天的事儿了,待会徐竟来,再让他仔细瞧瞧。”
太皇太后稍微放下点心,“刚才突然接到消息,哀家心头就是一阵猛跳,如今静深也不在京城。”
南宫秋湖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母后暂且宽心,静深那边没有消息传回来,这明事态还算稳定,没有进一步恶化。”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静深离得远,哀家看不到也不愿意去多想,就是容褀这里总是放心不下。”虽然她知道秋湖生过容褀,容褀又生过景止和行止,但毕竟是男身孕子,怎么想都比不得女子顺利,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男人也可以怀孕生子的,可一桩桩一件件在她的人生中不断上演,逼迫她不得不接受现实。
时辰不早了,大家都还没用午饭,今天人多,翡翠张罗着多加了好些菜,关起门来,不用讲究那么些规矩,太皇太后就让容熙和南宫秋湖同她们一桌吃了。
午后天阴地愈发厉害,大中午的屋里就黑了下来,中间徐竟急匆匆赶到了,顾不上喘口气,把了一遍脉,疑惑地皱皱花白的眉毛,掐算过后,又搭了一遍脉,“奇怪,怎么算都不到日子,可看这情况确实要生了。”他问在旁伺候的小莫:“王爷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怎么像是突然惊动了胎气?”
小莫讷讷地,很是犹豫,王爷在此之前特地交待这事不要张扬。
太皇太后在外间听地清楚,见翡翠在场,训斥道:“平日里念你个伶俐懂事的,是你王爷跟前第一得用的丫头,没承想你也这么糊涂,好端端的伺候着,怎么就动了胎气?”
翡翠跪在地上:“是奴婢的做,没有照顾好王爷。”
梅太后从旁劝道:“母后息怒,容褀他马上就要生了,还需要她们照顾,这事待日后再处置不迟。”
“也只能这样了,桃娘给记着。”
苏桃娘应了一声。
梅太后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去伺候你家主子。”
南宫秋湖现在没心思管容褀是怎么动的胎气了,他就想知道动了胎气后有什么后果。
“疼,好疼……”人没醒过来,容褀在睡梦中一声声喊疼。
“小褀,小褀……”南宫秋湖揉搓容褀的双手,冰冰凉的,“小褀身上怎么这么凉?”
徐竟叹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不,后果不是他可以承受得住的,“先前王爷被困在山上那次,伤了胎息,有过滑胎的迹象,王爷怕你们担心,就没让臣,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休息,王爷的身子好转不少,惺子也很安康,原本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最多王爷生产时气力差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臣早有万全的应对之策,王爷临盆之期将近,惺子提前几天出生也无妨,只是这前后两件事碰到一起就麻烦了,王爷如今胎气已动,可羊水还没破,他本就气力不足,这样耗下去,到最后,孩子难以产出,恐怕……凶多吉少……”
“不要了……”南宫秋湖怒喝一声,打断徐竟的话。
徐竟不敢看南宫秋湖,低头闭嘴,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白色的闪电划破长空,滚滚的闷雷声由远而近。
容褀低低□着,手指痉挛一样抠着被子,在梦中也不得安宁,怎么这么累,好想睡一会,但总觉得有什么放心不下,不能睡,必须要醒过来。
醒过来要做什么?脑中好像有另外一道声音在问,
不知道,不知道,可他觉得自己必须要醒过来,有个人还需要他,需要他的保护。
“小褀,你在什么?”见他好像有话要,南宫秋湖趴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睡吧,再睡一会,你就解脱了,不累了。
不行,不能睡,容褀竭力抵抗着又一波涌上来的睡意,腹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容褀猛地睁开眼睛,大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小褀,孩子没事,没事,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刚?”
容褀舔舔干燥的嘴唇,眼神还有些茫然,“好像是吧,我记不太清楚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来,先喝点水,出了这么多汗,嘴里也干了吧?”容熙端水过来喂他喝。
太皇太后和梅太后听他醒了,也着急进来看他,南宫秋湖让开身边的位置扶太皇太后坐下。
“就觉得睡了一会,怎么天都黑了?”
“没黑,外面天阴要下雨呢,夏天暴雨很平常,好孩子,身上哪里疼和皇祖母。”
“皇祖母,您怎么也过来了?天这么不好。您留在宫里等消息就是了。”
太皇太后褪了常年佩戴的佛串戴到容褀手腕上,“你在这生产,我和你母后怎么能安心待在宫里,就是帮不上忙,也要来看看的。这是当年先皇赏给哀家的,哀家这四十多年了,从来里过身,现在给你,祖宗和菩萨都会保佑你们父子平平安安的。”
“谢谢皇祖母,皇祖母,我……啊……”容褀惨叫,肚子向上挺去,又重重地落回床铺。
“这突然是怎么了?”太皇太后慌忙去捉容褀的手,却摁不住。
“父王,疼……父王……”
容熙此时顾不得什么,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容褀的手腕,南宫秋湖也赶紧:“母后,您这边坐吧,小褀现在身子难受,没轻没重的,别伤着您。”
太皇太后摆摆手,“这个哀家明白,哀家没事,徐竟,你快点瞧瞧,这又是怎么了?”
徐竟早就掀开被子查看,此时回道:“孩子又开始动了,位置比方才还靠下点,可羊水还是没破。”
“小褀别怕,爹给你揉揉,孩子很快就出来了。”南宫秋湖摸到容褀的肚子上,肚皮很硬,很明显能感觉到孩子在里面乱动,急切找到出口一样。
南宫秋湖一遍遍给他揉肚子和腰,容熙则用力压住容褀的手腕防止他乱动伤到自己。
容褀像是被刚扔到岸上的鱼,身子剧烈翻腾,张开嘴巴,呼吸着所剩不多的空气,不知道挣扎多久,在几乎没有力气的时候,恍惚听到外面一声惊雷,继而双腿间一片暖湿。
/> 徐竟神色激动道:“羊水破了,羊水终于破了。”
南宫秋湖道:“母后,你们先去歇着吧,小褀这里有我,恐怕还要费些时间。”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这心惊胆战的,也让她有些承受不住,顺从南宫秋湖的意思答应:“那哀家去外面等着。”
“你也出去吧。”南宫秋湖推推容熙。
容熙知道再留下来也不合适,也没浪费时间。
那些人出去后,徐竟动手除了容褀身上的棉被,解了他的袍子。
半个下午过去,容熙盯着里间闭合的房门不眨眼,握紧拳头控制自己想闯进去的冲动,小褀压抑着的惨叫一声声传出来,可孩子依旧没有动静,外面大雨早已倾盆如注,雨水噼噼啪啪地敲击着门窗,太皇太后熬不住,让人扶着去了偏殿休息,梅太后还留在这里,她仪表还算端秀,低头去喝手上的茶水,身边的侍女极小声地提醒一句:“太后,茶碗空了。”她也没听见。
“今天好大的雨,少爷,你不要在窗边坐着了,到床上歇会去吧。”明然端着灯烛进来,他很担心这样的少爷,自从腿不能动了,少爷变得愈发沉默寡言,有时一整天都不一句话,当时在西陵皇宫被人欺侮□时,少爷都没这样过。
阙九湛已经逐渐接受腿废了的事实,在宫里就是方便,腿废了,很快就配制了木制轮椅,“今天北院那边怎么好像很热闹。”毓华殿距离主殿还有段距离,但今天那边的动静太大,他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这是近日来,阙九湛过的最长的话,明然一高兴,立刻回道:“具体的不知道,常安过去都被侍卫拦下了,好像是皇后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赶过去了。起来,这皇后人缘倒是不错,这么受长辈的疼爱。”
“是容褀出事了吗?”他的直觉告诉他,大宁的皇后和容褀应该是一个人,这坤仪宫是皇后的正宫,他没见过那个所谓的皇后,倒是见过容褀出入这里很方便,而且身怀有孕,竟然能让一个皇室接受他,这不光是心地良善就是解决的。
“少爷?”明然没听清楚阙九湛了句什么。
“没事,给我把桌子上放着的那本书舀过来,我到床上看。”
“好,你等等,少爷,我这就去舀。”
刺眼的闪电照地屋里明如白昼。
“少爷,是这一本吗?”
一声响雷劈下来,门窗“咣”一声被风吹开,烛火熄灭,屋内一瞬间陷入黑暗,突如其来的变故,明然吓得惊叫一声,抱头蹲在地上,手里的书随之掉落。
“明然没事,只是打雷而已,来我这边。”阙九湛伸出手。
“少爷。”明然的声音里带了抽泣,顺着声音小心翼翼摸过来,终于抓住阙九湛的手,在他脚边坐下了。
夏天的衣衫都很薄,不一会就被风吹透了,阙九湛身子一直没大好,喉咙发痒,低低咳了两声,明然惊醒过来,道:“少爷,我去把门窗关了。”
阙九湛听她的声音不再害怕了,就应了一声,在这一刻,他听到了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即使这风雨这遮不住的声音。
“开了多少?”南宫秋湖眼睛赤红,厉声问道,他几乎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羊水快尽了,可是孩子还没出来,干生意味着什么,他不寒而栗。
“还是不到三指,孩子出不来。”徐竟哆嗦着嘴唇回答,他真的害怕了,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几乎是看着南宫秋湖长大的,他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即使当年他自己生的时候,也没有失常至此。
“静深,静深……”
“小褀,你要坚持住,这是你和静深的孩子。”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徐竟道。
“你。”
“下催产药,王爷这么耗下去只是白白浪费力气。”而且他根本没什么力气了。
“后果呢?”如果一开始就可行,徐竟不会拖到现在才。
徐竟不敢犹豫,“王爷身子骨差,催产药药性烈,就怕中间王爷坚持不住。”
南宫秋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不敢开口答应,他无法舀小褀的命做赌注,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蘣他去死。
“上皇,不能耽搁时间了,再拖下去,大人和孩子都会……”不吉利的话,他不敢出口。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皇上……”
“静深,你怎么回来了?”梅太后惊讶地站起身,但她反应过来,指着里屋道:“容褀临盆,你快进去看看。”
南宫静深的脚步没停留,“我先进去了,母后。”与容熙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点点头。
“静深,真的是你。”南宫秋湖听到外面的动静,还是不大敢相信,此时应该赶赴边关的人怎么突然折返了。
“皇伯父。”南宫静深打个招呼,快步走向容褀。
“小褀,小褀,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回来了。”南宫静深身上湿透了,外袍还在滴水,就没敢靠容褀太近,半跪在床边握住他的手。
容褀在他一声声轻唤中幽幽醒转过来,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南宫静深看明白了他的口型。
“是我,小褀,我回来陪你和孩子。”南宫静深握住他的手压在自己脸上。
“很凉。”
“外面下雨了,下地很大。”
容褀露出个苍白的笑容,“你第一次去南山那次,也下这么大的雨。”
南宫静深在他手心亲了一记,“是啊,每次赶着见你,就下这么大的雨,老天爷好像都不帮我。”
“老天爷也没帮我,还是被你……逮……逮住了……”容褀缓缓闭上眼睛。
“小褀。”南宫秋湖和南宫静深同时喊了出来。
容熙闻声破门而入,推开其他人冲到容褀身边,他一生刚硬至极,从未在人前示弱,可此时见到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毫无声息地躺在他面前,他的头胀到几乎要炸开,但他怎么也抬不起手来去探床上人的鼻息。
小莫的眼泪无声落下来,喃喃道:“少爷……”
翡翠和琉璃小声抽泣。
梅太后立在人后,见此情形,身子霎时就软了下去,身边的侍女赶紧将她扶了出去。
徐竟诊完脉,猛咳几声,唤回众人的注意力,“王爷只是力气耗费太多,暂时晕了过去,你们不必……”他话还没完,立时接收到好几道利剑般的目光。
他讪讪住嘴,但转而想到现在什么时候,难得皇上又是个可以做主的,他就这样这样把原先的提议了出来。
容熙和南宫秋湖沉默,他们根本没得选择,半晌后南宫静深开口:“我相信小褀。”他一直都那么坚强,为了孩子,他也会坚持住的。
“那臣去开药方。”徐竟从药箱里抽出一张短签,写好了交给翡翠,“三碗水煎成一碗。”
翡翠看着药方古怪,又递给南宫静深等人看过,徐竟坦然地接受他们的审视,“这是我在一本古书里找到的,如果要救王爷,只能用这个方子一试。”
侍卫带去太医院给众太医,他们也蹊跷,但没什么害处。
“就按徐太医的去做吧。”
“小褀,你醒了。”
“恩,你去换件衣服吧,这么湿。”容褀摸摸他的衣袖。
“好,你等我一会。”南宫静深亲亲他的额头,起身背对着容褀的时候,深吸口气,对翡翠道:“去煎药吧。”
南宫静深去另外的房间匆匆换了件衣服,很快就赶了过来,珍珠新煮了粥送过来,容褀的嘴唇因为咬地太用力,血迹斑斑的,南宫静深用柔软的绢布蘸了温水给他擦了擦,喂了小半碗粥,最后是那一碗黑糊糊的药汤。
药效来得很快,容褀只得了半刻的安歇,肚子再次剧烈疼起来,比方才任何一次都疼地多,整个人被撕裂一样,南宫静深紧紧抱住他的上半身,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放手,亲吻他的脖颈和耳垂,“小褀,我知道你很疼,孩子很快就要出来了,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
徐竟自容褀的腿间抬起头,摇摇头:“还是不行。”他对南宫秋湖道:“上皇,麻烦您和臣一起给王爷压肚子。”
南宫秋湖沉默地点点头,南宫静深将自己的手掌塞到容褀的口中。
四只手按在容褀肚子上,由上而下,顺着向腰腹方向要去。
“唔……唔……”容褀被堵住嘴发不出声音来,力气大地南宫静深差点压不住。
“我能看到孩子了,王爷,再用点力,王爷再用点力……”
“唔……”
“还差一点,王爷,王爷,王爷。”
容褀不再挣扎,头后仰,软软靠在南宫静深怀里,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流失殆尽,他已经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了,“静深,很累……”
“皇上,不要让王爷睡过去。”这个时候睡过去就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南宫静深轻轻拍拍容褀的脸,“小褀,别睡,小褀……”
容褀朦朦胧胧地看向他,打商量道:“我很累,就眯一会儿,就一嗅儿。”
徐竟还是摇头。
南宫静深咬咬牙,在容褀臂弯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啊……很疼……”容褀轻呼一声。
“小褀,你听我,你现在如果睡过去,孩子保不住了,你忍心老三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吗?”
“对,孩子,还有孩子,我不能睡,静深,你再掐我两把,掐我两把……”
“小褀……”南宫静深掐住他的胳膊,压上容褀的唇,浓重的血腥味在两人齿间弥漫。
一声迟来却响亮的啼哭声在屋里响起。
“恭喜上皇,皇上,王爷,是位惺子。”
作者有话要:更了,虽然很晚,没力气了,有错字,明天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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