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正文 诗人 人海里晒出的盐

正文 诗人 人海里晒出的盐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com)    诗人,是人海里晒出来的盐,而诗人常常在人海里苦苦沉浮,由不幸中的大幸里铸成诗人,似乎成了规律,文达,自然也无法例外。

    一九四四年初夏,湖北。汀泗桥。

    这个北伐战争中人人皆知的小镇己经破烂不堪。一个小摊贩的妻子又生下一个婴儿,随着婴儿无力的啼哭声,小摊贩旋风般地推门冲进房间。自从大女儿被日寇的机枪扫死后,小摊贩昼夜想再得一千金,当他看到眼前的木盆里又是一个瘦弱如猫的男孩时,满脸喜悦一扫而净,双眼瞪圆,怒不可遏,狠狠赐了一脚,木盆里的那裸身的孩子发出恐惧的啼叫。

    ——这就是人间给予这可怜的孩子的第一件“礼物”。既然生下来了,就该有个名字,哥哥是在父亲五十三岁那年生的,因而小名叫五三,那么今年小摊贩六十四岁,这孩子就叫64!

    五三走过来盯着*看,半晌才说:“娘,弟弟是大脑袋,准聪明,将来有出息,不定会成为大人物。”产后的母亲得到一丝展望未来而产生的安慰。脸上浮上虚弱无力的惨淡的微笑。天知道,五三的预见是根据什么,竟能有着惊人准确性。三十五年后同样的初夏,我们听到了这个大脑袋孩子激情如火,义重如山的疾呼:

    “将军,不能那样做!将军,不能那样做!”

    大脑袋的64………,成了军队诗人文达。

    他是父亲的眼中之沙,却是母亲的掌上明珠。母亲永远是他的奴隶。母亲到田埂看水时会把他带上,用一根长长的布拴着他那又黑又瘦的小腿,任他翻爬。母亲坐在青草和白云之间,轻轻唱起家乡的歌谣:

    “天上的星儿粒粒黄,

    地上的伢仔没的娘……”

    幼小的文达偎在母亲的怀里,闻着母亲的**甜甜睡去,偶尔醒来,只觉得一串串泪水打在脸上。出天花时,小文达几次晕过去,险些丧命。母亲不顾父亲的责骂,抱着小文达哭:“天啊,可怜可怜我,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这个孩子。”但是,小文达还是常常暪着母亲把熬好的药倒进床底,药,实在太苦了,母亲的哭声倒使他心头很舔。

    自打小文达懂事那天起,小摊贩便中风不能言语,瘫痪在床,不久便郁郁地怀着满腹怨恼,看了小文达一眼离开了人间。虽说己解放了,成立了人民新中国,可寡妇幼儿,家境依然十分贫寒。大哥出去当学徒,二哥也才十五岁,家中没有劳动力,读了一年书的小文达只得回家放牛。这孩子放牛真算是身怀绝技,倘若他不是出生在中国的长江边,而是长在遥远的西班牙,也许他会成为一名骁勇无比,常执宝剑的斗牛士。他经常站在牛背上打着牛飞跑,直让那些乡邻的放牛的伙伴羡慕得咬牙,又没有办法,只好在背后偷偷骂他是“没爹的仔”,他不在乎,只要不骂他的母亲,他都能容忍。洋洋得意地躺在牛背上,哼着小曲,凯旋而归。

    终于,在一次孩子们的斗殴中,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残酷,要比母亲爱多得多。邻居家的孩子用鹅卵石砸在小文达的左眉梢上,鲜血直淌,使他这辈子再也没能长出眉梢来。小文达激怒了,扑上去用同样的鹅卵石把那孩子砸得满头是血。他怕母亲生气担忧,因为那家人是有地位的村干部,就用河水擦掉脸上的污血,装成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儿回到家。那里料到,那孩子的家人早己等候多时了,大喊大闹,揪住小文达威胁母亲:“是我们打,还是你自己打?”

    母亲未语泪先流。她不能让别人打,怎么能让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打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母亲扒掉小文达的裤子,硬是用巴掌把孩子的屁股打得稀烂,打得昏死过去——

    夜,小文达醒来了,伤处敷上了草药,屁股疼得难以动弹,静静的黑夜,窗棂上漂动的破白纸不时闪出几颗星星,晶莹透亮,他默默地注视着星星,听母亲说,天上有一颗星,地上有就有一个人……母亲,母亲呢?小文达听到了哭声——母亲独自坐在房里边筛米边流泪,一个苦难的寡妇更深夜半的从心里迸出的呜咽声,文达至今也忘不了。当母亲哭道:“我这个作孽的崽儿如何长大呀?……”小文达再也忍不住了,不顾疼痛地从床上翻滚下来,赤着脚扑进母亲的怀里,哭着喊道:“娘,我长大一定要好好养你,娘,你要熬住,等我长大,我能长大……”

    “崽啊,娘不该打你,娘的心太狠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到天亮。从此,小文达变了,变得懂事了,变得更倔强了,双眸一夜间成熟了很多,象是注入一汪清水。

    一九五三年,小文达在汀泗桥小学开始了独立生活。他先天不足,十岁了,还几乎天天尿床,被子和褥子**的,晾出去怕别人笑话,常常是一床破湿被子半垫半盖。他第一次尝到拿钱的滋味是初小毕业时,哥哥给了他一毛钱,他想买枝蘸水笔,可还差三分钱,还是一位乡邻成全了他。一九五七年,小文达身高才一米三八,多矮啊!身体发育不好,只有那只大脑袋健全地成长着。他考上了宁县二中,离家三十里路。哥哥为他准备了一床新被,一只画着大西瓜图案的茶缸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小文达两眼直楞楞望着哥哥,心里激动地直想哭,这是世界上第一次真正属于他的财富。

    学习的第一年是家里拿的学费,以后就拿不起了。他本应该享受助学金,但阶级成分高了——父亲算是小土地出租者。尽管小摊贩不喜欢他,但他的血液是小摊贩给的,小摊贩的眉眼刻铸成他的脸庞。助学金被取消了。生活逼着小文达开始自谋生活来源。推独轮车送山里采的编筐用的黄金条,从聂家港到汀泗桥,一捆上百斤,二十里地一天跑两趟,可以挣一元钱,学费可以对付过去了,伙食费怎么办呢?那天早上,他拿起饭刚想吃,班长走过来说:“文达,先别吃,你过来看看。”说完,带着他走到教务处,他一眼看到黑板上停伙名单第一个就清清楚楚写着:文达。他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屈辱的情感紧紧压迫着他,整整一天也没吃一口饭,晚上,混上了九点钟的火车,下车离家还有五里路,途中有片常闹鬼的坟头,他揣着胆怯的心,又饥又饿,大唱怪调壮胆,到家见了母亲就哭。母亲连夜到村里借了三元钱塞到他手中,他又一个人沿着公路,步行三十里地回学校赶上了第一节课。

    慢慢地,他习惯了这种生活,听惯了讥讽嘲笑。没有饭吃就坐在墙角做习题,有空就到县城做小工挣钱。捣米、扛包、排水、盖房、挖土方、搬砖运瓦、挖藕、采笋、再不就翻过莫府山推扁担胚子……裸着脊梁,穿着短裤,光着脚丫,矮小的身子在崎岖的山道上拱一步停一下……

    没财的孩子不一定就是缺才孩子。少年的文达在学校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处处显露出稚嫩的文学才华,自编自演的戏场场是主角,墙报作文总是独占鳌头。为此,他常常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又常常被打得哇哇大哭。不久,他毕业了,分配到师范小学当老师。

    当老师,文达做梦也没想到。要知道,那年他身高才一米四二,仅比讲台高出一只大脑袋,害得他常常不敢站在讲台上,斜歪在一旁的黑板前装模作样地挥动教鞭,真是又可怜又可笑。再说,他睡觉还尿床,一次,他把床下的一只水靴全尿满了。同屋的体育老师给他开了一张药方:搞象征性马拉松赛跑,学校——武汉——北京。他答应试试看。真灵,一年后不尿床了,结实了,长高了。可是他的学生还在笑话他:衣服真短,露着手脚;补丁太多,满身布斑,特别是女学生的那种眼光他更受不了。谁能知道,他从襁褓之中到人民教师,穿的衣服都是娘的大襟上衣和大围腰裤子改的,都是哥哥留下的旧衣服。他红着脸对母亲说:“娘,学生都笑我……”母亲明白了,连夜到村里借钱扯布,给他做了一身新衣服。当年的情景文达至今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一九六三年五月三日下午五点,他此生第一次穿上新中山服和裤子。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新鲜,愉快极了,还发现裤子后面有个口袋,便把屁股撅得高高的,告诉正在灯筛米的母亲,母亲说是装钱用的,让他脱下裤子再找,他在腰间又找到一个口袋,至于干什么的,母亲没说,文达终了也没想出来。

    1964年冬天的雪下得好大哟,文达入伍了——对一个小摊贩的儿子简直是奇迹。戎马的军旅之途,也是他步履走向诗人桂冠挺进的泥泞崎岖的山道。在难以数清的困难、压力、考验之中,最痛苦的莫过于六年后的母亲去世,他从部队日夜兼程赶回家乡,还是没赶上母亲入殓,他哭得死去活来,晕倒在母亲送他等他的家门的菜园旁……

    诗人的第一个老师是母亲,第二个培育者依然是母亲……诗人都是母亲养育的,诗人再老,也有母亲。诗人永远有母亲。文达自然也不能例外。

    有一种人生下来谁也不知道,成长也象田野的麦子,灌浆抽穗,无声无息,直收获季节才被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有一种人生下来就注定将来是命运的宠儿,这个抱抱,那个亲亲,满耳恭维之语,日后也是平步青云,事事如意,即使生活的道路再坎坷不平,他也能如履平地;还有一种人生下来就显得多余,伴随生长的也就总是凌辱和冷眼,生活中他应有的权利也常常被认为是对他的恩赐,能顽强生存下去,杀出重围?日后方成为有用之大材,但更多的是被不幸和灾难灭顶。

    文达就是属于最后一种人。老人们常说,这种人要么好得出奇,要么坏得流脓。自文达呱呱坠地之时被怒气冲天的小摊贩狠狠踢了一脚后,便注定这一生是劫波四伏,风雨为伍。在亲人中间,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母亲。他是那样的热爱母亲,他的诗里,他的血管流淌着的是母亲的血、母亲的爱、母亲的思念。这种庞大而无尽的感情奠定了他将来诗的基础,绘成了他诗行的轮廓线条,构成了他诗的主旋律。他的许多许多的诗都是思念母亲的,时而畅酣淋漓,狂奔猛泻;时而流水涓涓,绵长温柔。在他心中,母亲,是一座圣像,尽管母亲是那么贫穷。而贫穷的人常是最富有感情的人。他对母亲的爱,真挚得有些死板,深沉的有些执拗,强烈的有些疯狂,细腻的有些拘谨……他是工程兵——是最艰苦的兵种,转战南北,饱览山河之美,慢慢地,随着岁月之波的潺潺流动,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视野的拓展,母亲,这个词在心目中从不自觉到自觉,渐渐与祖国浑然一体,无法分解了。

    母亲是他人生的第一个教师,她用中国农村妇女天性的善良和慈爱深深地影响着他。在文达的记忆里,保存着许多令人心灵颤抖的酸楚的记忆:母亲,乞丐的女儿,十六岁时,身背还不清的祖传的重债,举家逃难之中,为了埋葬亲生哥哥,背着尸体在汀泗桥哭喊:“谁出一副铺板做棺就嫁给谁”,小摊贩正是丧妻之时,答应出一副铺板后,便把她领回家……

    摇曳的烛光之下,母亲在柴草熏得又黑又亮的土烛台上,立起三根用水沾在一起紫竹筷子,长久地哀求死去的丈夫山中孤独的魂魄,莫要眷恋,莫要纠缠少小多病的儿子……

    母亲喂养的猪狗鸡猫牛都有名字,它们在母亲面前显得那么亲昵传神,忠诚听话,每当死亡夺走它们的生命时,母亲总是独自偷偷地流泪。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她热爱一切生命……

    含辛茹苦,操劳过度的母亲躺在病房上,用三天三夜的时间,把她一生受尽苦难和侮辱的历史,统统倾吐给从部队回来探望的儿子——

    母亲让儿子把从部队带回来的食品衣物送给村里其它的贫寒人家,甚至当年打断儿子眉梢的那家也要送,她说:“崽儿,去,人总是要做错事的。”儿子把东西轻轻挂在他家门上。他不能违背母亲的心愿。归队之时,母亲拖着病体从床底摸出一包鸡蛋让儿子路上吃。真的,哪怕全世界都没了粮食,母亲也能从她的罐子里掏出一个鸡蛋一把米……

    当母亲知道儿子进步提为干部,蒙着白雾的瞳仁里滚出一颗颗浑浊的泪珠;母亲临终,因为没有看见她的*,竟然长时间闭不上眼睛……

    无论何年何月何时何日,文达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会立即埋下眼前一切痛苦或欢乐,将脸埋在掌心中无声饮泣,沉浸在痛苦的追忆之中。每年春节的大年初一十二点之前,任何人都难以看到文达,他总是把门反锁上,独自坐在桌前,口中喃喃低语,为母亲遥寄上缕缕哀思……?c=860010-0319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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