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现记忆的眼睛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com) 乳白色灯光照亮了白薇的眼睛。
这道明亮的，乳白色的灯光，来得是那么的不经意，来得是那样让人毫无准备，仿佛是命运又一次主宰朴凡的情感：在这博物馆的青铜器馆里，在黑白交织的灯光里，就是这道乳白色的灯光，使朴凡与白薇开始一场六年的恋情——这是他一生最后的恋情，最深的恋情，最彻底的恋情。也就是乳白色灯光照耀下的，这个叫白薇的年轻女人，在六年之后，把朴凡给予她所有的爱，最终都送进了朴凡内心爱情的博物馆。而且，也是放在爱情博物馆中的青铜馆中——成为一尊永远让人无法弄懂的“爱情大克鼎”。
当时，朴凡与白薇并肩走着。他们的脚步都很轻，都很慢。
朴凡觉得白薇的个子不高，到自己的耳根，她的头上扎着银色的头绳，一束黑发整齐地，瀑布般地流淌在额角两侧。她穿着的是一套浅蓝色的博物馆讲解服，上身套装，下身中短裙，非常合身。忽亮忽暗，隐隐约约的灯光里，朴凡用余光看见白薇那两条轻盈移动，落地无声的秀美小腿，真的是纤细苗条，充满活力和青春的气息。
走到晋候苏编钟前，朴凡停下脚步，默默不语地注视着。白薇也没和朴凡说话，她还在为刚才朴凡叫她“百威啤酒”而不高兴。她以为朴凡要听她介绍，便头也不转过去地讲解起来：
“这是西周厉王，公元前九世纪中叶时的编钟组成的青铜乐器。该组编钟大小不一，大的高五十二厘米，小的高二十二厘米，都是甬钟。钟上都刻有规整的文字，共刻铭文三百五十五个字，最后西钟为两行十一字。铭文都是用利器刻凿，刀痕非常明显。铭文可以连缀起来，完整地记载了周厉王三十三年，就是公元前八百四十六年正月八日，晋候苏受命伐夙夷的全过程。这套编钟共十四件，是一九九二年十二月，上海博物馆从香港古玩肆中发现的，并抢救回归。一九九三年初，山西晋候墓考古发掘出土了残存的两件小编钟，形制与十四件晋候苏钟相同，大小和文字完全可以连缀起来，因而证实上海博物馆从香港抢救回归的十四件钟，与此次发掘出土的两件钟原出同墓。此套完整的编钟数目应是十六件——”
白薇讲解的语言流畅清晰，背诵文中解说词都极其准确。她的话语虽然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尤其在这肃穆宁静，灯光幽暗的青铜器展台前，有点象是从用音锤在青铜编钟轻轻敲击出来的声音，还有着余音回声。
朴凡很认真地，很专注地听着白薇的讲解。关于晋候苏编钟的说明文字，就刻在铜板上放于展壁前，朴凡已经读过好几遍了。但是，这些说明从白薇的嘴里说出来，却让朴凡一字一句记得更牢更清楚。
就在白薇边解说边用手指点编钟时，朴凡顺着白薇的手指，无意中从玻璃的反光中看见了白薇的脸庞——因为他俩都是站在灯光的阴影中，编钟在白织灯光强烈照射下，同时映在玻璃上的白薇的脸庞，就显得特别的明亮清晰。
这时，朴凡真真切切地看清了白薇的那双眼睛。
“啊——”朴凡情不自禁地深深叹息一声，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薇大概是听到了朴凡的叹息，也转过脸看着朴凡。
两人第一次对面相视。他俩靠的很近，彼此眼睛对着眼睛——
这是谁的眼睛？是眼前这个叫白薇的女人的眼睛？还是死去的婴婴的眼睛？
太像了！太像了！状似，形似，神似，简直就是出于哪位人间神手同样雕刻出来的！
朴凡努力地，拼命地抑制住内心翻滚涌起的，难以铭状的情感——他无法说清是惊奇，是喜悦，还是恐惧。
“你有姐姐吗？”朴凡突然不知所措地用低沉的嗓音问白薇。
“姐姐？没有啊！我没有姐姐。”白薇被问得莫名其妙，双手的十指在衣襟前搓绞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客人会提出这样奇怪的问题。
“有表姐吗？有堂姐吗？”
“没有，都没有。只有表哥。”白薇一边盯着朴凡惊恐的眼睛，一边轻轻摇着头。
“啊，对不起，白薇小姐。”朴凡一边为自己的失态向白薇道歉，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关系，是不是我让你认错人了？”
“不，不，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白薇没再多问。但她的心里还是充满疑惑和不安。
刚才助理馆长崔小旭特意过来，让她去为一位重要客人作讲解。“重要客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让自己去讲解，理由总是有“重要客人”。当然，的确是有“重要客人”——中央首长，市里领导，外国元首政要——不过也有好多好多次都是领导的私人朋友。那是一群不懂装懂的、一窍不通的家伙。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她记得已经无意中见过两次了。她不知道他是谁？穿着很普通，到青铜馆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来的，没见过他和任何男人或女人一起来过。他从进馆到出馆，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是上海人还是外地人，还是海外来的？都有点象——举止优雅象上海人，神态严峻，身材高挺象北方人，穿着休闲服装又有点象从国外回来居住和工作的海归——尽管自己作为一个讲解员，天天与人——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但还是无法判断这个人的身份，好象真的非常特别。既不象那种挺着啤酒肚，踱着碎方步，讲话乱摆谱，动不动臭架子比“大象”还大的政府官员，更不象知识贫穷，修养只有零的附庸风雅的暴发户——好多都是靠盗卖古董发财的贩子，他们也会来这里“盗”些文物知识。
不过，刚才朴凡的毫无源头的问号，和那双眼睛里的神情，着实让白薇吓了一跳。尤其朴凡的眼光，在白薇看来，有点好色——这种男人的眼光，她在博物馆担任讲解员的四年里，见得太多太多了。从游客中的老男人到年轻人，从外国参观者到政府官员，到商人富豪，学者教授的眼睛里都能够见到。她又觉得，朴凡的眼光似乎不象是好色的。他的眼神里，没有男人常见的，轻飘飘的，沉迷迷的光亮。他的眼光里更多的是一种怪异，一种惊喜和一种畏惧。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象什么。
之后，朴凡与白薇一直默默无声，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直到朴凡离开博物馆。不过，朴凡在向白薇道谢告别时，还是向白薇索取了她的手机号码，并用手机把自己的号码打到了白薇的手机上。
回家的路上，朴凡的眼前，总是晃动着玻璃上映出的白薇那双晶亮的，明灿灿的眼睛。他几次使劲摇摇脑袋想把那双眼睛甩掉，但是不行，越甩得厉害，那双眼睛在自己眼前晃动得越激烈——有好几次，朴凡会觉得那双眼睛真的变成了婴婴的眼睛——幽怨的、阴冷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朴凡心里害怕得冒出寒碜的感觉，甚至脊背上渗出一丝丝冷汗。
不过，朴凡的心底同时也涌动起一种快乐的感觉。他暗暗喜欢上了白薇的这双眼睛，不仅因为这双眼睛象婴婴的眼睛，而更重要的是，这双眼睛是鲜活的，是生动的，是充满生气的，离自己又是那么近的。
无可救药也好，命运使然也好，朴凡就是这种男人：他的情感的心田，不能干枯，无法离开女人的笑容与语言织成的雨水，只有女人的眼光之犁，才能划开他心田的大地，只有女人的情感之种，才能植下爱的青苗——
正如东方亮在他的遗书中写的那样：朴凡啊，你是一颗在雨水充沛，养份充足的土地生长的情种。也应了司马厚地的话：人们总会把上天赠与的最好的东西，慢慢地变成最坏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六，朴凡依然整个上午都在博物馆的青铜馆里，他已经不再仅仅是“补课”了，他满脑子想去看那双让他重现记忆的眼睛。说来很怪，他每次都能看到了白薇——他也不知道，她周六上班，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c=860010-0319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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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明亮的，乳白色的灯光，来得是那么的不经意，来得是那样让人毫无准备，仿佛是命运又一次主宰朴凡的情感：在这博物馆的青铜器馆里，在黑白交织的灯光里，就是这道乳白色的灯光，使朴凡与白薇开始一场六年的恋情——这是他一生最后的恋情，最深的恋情，最彻底的恋情。也就是乳白色灯光照耀下的，这个叫白薇的年轻女人，在六年之后，把朴凡给予她所有的爱，最终都送进了朴凡内心爱情的博物馆。而且，也是放在爱情博物馆中的青铜馆中——成为一尊永远让人无法弄懂的“爱情大克鼎”。
当时，朴凡与白薇并肩走着。他们的脚步都很轻，都很慢。
朴凡觉得白薇的个子不高，到自己的耳根，她的头上扎着银色的头绳，一束黑发整齐地，瀑布般地流淌在额角两侧。她穿着的是一套浅蓝色的博物馆讲解服，上身套装，下身中短裙，非常合身。忽亮忽暗，隐隐约约的灯光里，朴凡用余光看见白薇那两条轻盈移动，落地无声的秀美小腿，真的是纤细苗条，充满活力和青春的气息。
走到晋候苏编钟前，朴凡停下脚步，默默不语地注视着。白薇也没和朴凡说话，她还在为刚才朴凡叫她“百威啤酒”而不高兴。她以为朴凡要听她介绍，便头也不转过去地讲解起来：
“这是西周厉王，公元前九世纪中叶时的编钟组成的青铜乐器。该组编钟大小不一，大的高五十二厘米，小的高二十二厘米，都是甬钟。钟上都刻有规整的文字，共刻铭文三百五十五个字，最后西钟为两行十一字。铭文都是用利器刻凿，刀痕非常明显。铭文可以连缀起来，完整地记载了周厉王三十三年，就是公元前八百四十六年正月八日，晋候苏受命伐夙夷的全过程。这套编钟共十四件，是一九九二年十二月，上海博物馆从香港古玩肆中发现的，并抢救回归。一九九三年初，山西晋候墓考古发掘出土了残存的两件小编钟，形制与十四件晋候苏钟相同，大小和文字完全可以连缀起来，因而证实上海博物馆从香港抢救回归的十四件钟，与此次发掘出土的两件钟原出同墓。此套完整的编钟数目应是十六件——”
白薇讲解的语言流畅清晰，背诵文中解说词都极其准确。她的话语虽然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尤其在这肃穆宁静，灯光幽暗的青铜器展台前，有点象是从用音锤在青铜编钟轻轻敲击出来的声音，还有着余音回声。
朴凡很认真地，很专注地听着白薇的讲解。关于晋候苏编钟的说明文字，就刻在铜板上放于展壁前，朴凡已经读过好几遍了。但是，这些说明从白薇的嘴里说出来，却让朴凡一字一句记得更牢更清楚。
就在白薇边解说边用手指点编钟时，朴凡顺着白薇的手指，无意中从玻璃的反光中看见了白薇的脸庞——因为他俩都是站在灯光的阴影中，编钟在白织灯光强烈照射下，同时映在玻璃上的白薇的脸庞，就显得特别的明亮清晰。
这时，朴凡真真切切地看清了白薇的那双眼睛。
“啊——”朴凡情不自禁地深深叹息一声，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薇大概是听到了朴凡的叹息，也转过脸看着朴凡。
两人第一次对面相视。他俩靠的很近，彼此眼睛对着眼睛——
这是谁的眼睛？是眼前这个叫白薇的女人的眼睛？还是死去的婴婴的眼睛？
太像了！太像了！状似，形似，神似，简直就是出于哪位人间神手同样雕刻出来的！
朴凡努力地，拼命地抑制住内心翻滚涌起的，难以铭状的情感——他无法说清是惊奇，是喜悦，还是恐惧。
“你有姐姐吗？”朴凡突然不知所措地用低沉的嗓音问白薇。
“姐姐？没有啊！我没有姐姐。”白薇被问得莫名其妙，双手的十指在衣襟前搓绞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客人会提出这样奇怪的问题。
“有表姐吗？有堂姐吗？”
“没有，都没有。只有表哥。”白薇一边盯着朴凡惊恐的眼睛，一边轻轻摇着头。
“啊，对不起，白薇小姐。”朴凡一边为自己的失态向白薇道歉，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关系，是不是我让你认错人了？”
“不，不，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白薇没再多问。但她的心里还是充满疑惑和不安。
刚才助理馆长崔小旭特意过来，让她去为一位重要客人作讲解。“重要客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让自己去讲解，理由总是有“重要客人”。当然，的确是有“重要客人”——中央首长，市里领导，外国元首政要——不过也有好多好多次都是领导的私人朋友。那是一群不懂装懂的、一窍不通的家伙。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她记得已经无意中见过两次了。她不知道他是谁？穿着很普通，到青铜馆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来的，没见过他和任何男人或女人一起来过。他从进馆到出馆，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是上海人还是外地人，还是海外来的？都有点象——举止优雅象上海人，神态严峻，身材高挺象北方人，穿着休闲服装又有点象从国外回来居住和工作的海归——尽管自己作为一个讲解员，天天与人——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但还是无法判断这个人的身份，好象真的非常特别。既不象那种挺着啤酒肚，踱着碎方步，讲话乱摆谱，动不动臭架子比“大象”还大的政府官员，更不象知识贫穷，修养只有零的附庸风雅的暴发户——好多都是靠盗卖古董发财的贩子，他们也会来这里“盗”些文物知识。
不过，刚才朴凡的毫无源头的问号，和那双眼睛里的神情，着实让白薇吓了一跳。尤其朴凡的眼光，在白薇看来，有点好色——这种男人的眼光，她在博物馆担任讲解员的四年里，见得太多太多了。从游客中的老男人到年轻人，从外国参观者到政府官员，到商人富豪，学者教授的眼睛里都能够见到。她又觉得，朴凡的眼光似乎不象是好色的。他的眼神里，没有男人常见的，轻飘飘的，沉迷迷的光亮。他的眼光里更多的是一种怪异，一种惊喜和一种畏惧。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象什么。
之后，朴凡与白薇一直默默无声，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直到朴凡离开博物馆。不过，朴凡在向白薇道谢告别时，还是向白薇索取了她的手机号码，并用手机把自己的号码打到了白薇的手机上。
回家的路上，朴凡的眼前，总是晃动着玻璃上映出的白薇那双晶亮的，明灿灿的眼睛。他几次使劲摇摇脑袋想把那双眼睛甩掉，但是不行，越甩得厉害，那双眼睛在自己眼前晃动得越激烈——有好几次，朴凡会觉得那双眼睛真的变成了婴婴的眼睛——幽怨的、阴冷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朴凡心里害怕得冒出寒碜的感觉，甚至脊背上渗出一丝丝冷汗。
不过，朴凡的心底同时也涌动起一种快乐的感觉。他暗暗喜欢上了白薇的这双眼睛，不仅因为这双眼睛象婴婴的眼睛，而更重要的是，这双眼睛是鲜活的，是生动的，是充满生气的，离自己又是那么近的。
无可救药也好，命运使然也好，朴凡就是这种男人：他的情感的心田，不能干枯，无法离开女人的笑容与语言织成的雨水，只有女人的眼光之犁，才能划开他心田的大地，只有女人的情感之种，才能植下爱的青苗——
正如东方亮在他的遗书中写的那样：朴凡啊，你是一颗在雨水充沛，养份充足的土地生长的情种。也应了司马厚地的话：人们总会把上天赠与的最好的东西，慢慢地变成最坏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六，朴凡依然整个上午都在博物馆的青铜馆里，他已经不再仅仅是“补课”了，他满脑子想去看那双让他重现记忆的眼睛。说来很怪，他每次都能看到了白薇——他也不知道，她周六上班，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c=860010-0319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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