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宁 承恩寺谈话（3）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不，不――“
朴素急忙放下手中的笔，满脸笑容地面视谭北进：
“这正是我想听到的观点，非常好，非常好。谭部长，我从两千公里外的北京到承恩寺来，不是来听你唱赞歌的。高八度唱赞歌的人，在北京有成千上万，是大有人在啊！”
廖廖无几语，朴素已经感觉到谭北进依然有着部长的逻辑思维和政治敏感，有着大商人的精确记忆和气度语言，同时，还有着出家人置万物于身外的坦言与无忌。
接着，谭北进又用充满自嘲的口吻对朴素说道：
“大凡从监狱里走出来的人，往往是脑子最清醒的人。就好像人过了半百，多次参加追悼会后，无形中就可以从别人的生命终点里，看到和想到自己的生命终点的情景，就能消除对死亡的恐惧心理，对生活就会越加坦然，更加珍惜。在这个喧哗无度的世界里，只有寺庙里的人才是最冷静的人。监狱和寺庙给了我大量的时间，用从未有过的，事不关己的，冷眼旁观的心态去思索，去检讨，去掂量我们曾经言听计从的，无条件相信的理论和宣传口号，得出的结论却是惊人的相反。比如说：英国铁娘子撒切尔曾经不解地对邓 小平说：‘你们，社会主义怎么能够搞市场经济？’实际上，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太深奥了，不仅是全世界都在向中国发出的问题，同时，也是所有中国人自己口问心，心问口的问题。我们的回答是从来都是不明确的，一向似是而非的。社会主义制度最基本的要素就是计划经济，就是国有经济主导民生，没有这一条，就不是社会主义。我们老是对美国人说――我当部长时就重复过一千遍：‘你们美国的市场经济中也有计划经济，我们计划经济中也有市场经济’。这是狡辩，不折不扣的狡辩！任何事情中，有一点异议的东西，绝对不可以代表全部，不可以看作基础。一点就是一点，不要拿一点说事作文章。我们有一部分群众信仰伊 斯兰教，不等于我们就是伊 斯兰教国家；我们党里有资产阶级思想，不等于我们就是资产阶级政党；我们社会里有妓 女，不等于我们就是一个允许妓 女存在的国家”
朴素看得出，自己带来的这个话题让谭北进有些激动，他宽大的袈裟袖子不停地晃动着，铁青的头皮在烛光里闪着抖出一丝一丝的亮光：
“朴秘书，你还记得吗？在我们部长政治学习的内容里，拼命地讨论过的，俄罗斯改革的首举是什么？是取缔苏联，限止的一切活动。我们以前啊，全都认为这条法令是出于极端思想，是来之于仇恨。我在监狱里的时候，仔细地阅读了有关俄罗斯改革和社会巨变过程的所有书籍，包括叶利钦的《午夜日记》，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普里马科夫的著作，深受震撼，掩卷沉思之后，我才理解了，那条法令并不是仅仅出之于极端和仇恨，更多是出之于理智的思索和现实的需要。实际上，美国人让俄罗斯人做一道选择题：选择市场经济还是选择社会主义制度？俄罗斯人选择了前者。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制度，实际上真得是冰山与烈焰，黑夜与白昼，绝不可能同时相存依附，更不可能水乳交融。这不是我的理论研究论文，而是我个人活生生的经历的事实
“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员了，早就被开除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用理论，马列主义哲学和思想来考虑现实的问题。何况，今天能进入员这道门坎，已经不再骄傲了，不再神圣了，不再光荣了，就象我们的承恩寺，可以自由进出，进来的人不觉光荣，出去的人不感可耻。对吗？你不用回答我，这些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和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除了日益增长的金钱财富之外，我们社会日益增长的问题，日益爆发的所有问题，如两极分化，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巧取强夺，司法黑暗，独 裁无民 主，工人失业，农民丧失土地这些问题，都曾经是我们人挺身而出、旗帜鲜明地与之浴血斗争和唾之其如粪土的，也因此得到最广大人民的拥护和支持。很遗憾，昔日敌人的问题，变成了今日我们的问题
“关于邓 小平的伟大，我的理解是，实际上不在于理论的创新，而在于他的勇气和胆略――‘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个理论的本质，就是敢于在自己曾经的信念面前退却，勇于违背自己说过一千一万次的誓言，负荆不请罪地在别人的旗帜下下跪，忍辱负重地，韬光养晦地让国家有个成长壮大的过程，有个富强一点的过程，仅仅是需要一个过程啊！就象对待一个病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先不要考虑他今后能走多远的路，而是要让他先有走路的力气和勇气。最典型的实用主义，也是最有用的。说实话，我今天越来越理解邓 小平了，他老人家的心志是很苦很苦的。一个人忠于家庭很容易，忠诚一项自己的爱好更简单，忠诚于另外一个人就很难了，忠诚于一种思想，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真的是后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后退一步，不是所有的领袖都能做到的。就是后退的这一步，为中国的政治和中国的经济争取到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最宝贵时间，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太多时间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对的。那么，穷奢极欲就是社会主义吗？你也不会同意的，是吧。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创新，是很难的，要补千疮百孔，要瞻前顾后，还要做婊子立牌坊。又如同把一部优秀的小说或者一部下三滥的小说，强行改编成电视剧，必须添加新东西，又必须忠于原著。忠诚，是一种高尚的品质，也是一种代价极高的行为――
“无论是历史，还是今天，忠臣的死亡率远远高于奸臣。忠臣是忠于君主和领袖，君主和领袖是可以随时抓人杀人的。奸臣只忠于自己，而自己是不会杀掉自己的。忠与奸，普通的平民百姓，没有这种左右其间的烦恼，没有这种善恶选择的痛苦，而对为官者，尤为大官者，对经商者，尤为重贾者来说，却都是一个致命的，不能回避的课题。忠，的确很高贵，尧尧者易折，洁洁者易污；奸，的确很低下，秽秽者易烂，污污者易弃。其实，谁不懂这个道理啊？你我都懂。今天的人，都会选择做一个不忠不奸的，同时看起来又忠又奸的人。大忠者亦或大奸者常常是并非出于本意，百是无奈被逼出来的――不是被他人所逼，就是被自己的良心和性命所逼”
谭北进仰天一声长叹：
“这个忠，这个奸，今天，就是我们人，在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终生和牺牲无数人的理想和信念前，在无数财富和金钱前的态度与选择啊！”
朴素急忙放下手中的笔，满脸笑容地面视谭北进：
“这正是我想听到的观点，非常好，非常好。谭部长，我从两千公里外的北京到承恩寺来，不是来听你唱赞歌的。高八度唱赞歌的人，在北京有成千上万，是大有人在啊！”
廖廖无几语，朴素已经感觉到谭北进依然有着部长的逻辑思维和政治敏感，有着大商人的精确记忆和气度语言，同时，还有着出家人置万物于身外的坦言与无忌。
接着，谭北进又用充满自嘲的口吻对朴素说道：
“大凡从监狱里走出来的人，往往是脑子最清醒的人。就好像人过了半百，多次参加追悼会后，无形中就可以从别人的生命终点里，看到和想到自己的生命终点的情景，就能消除对死亡的恐惧心理，对生活就会越加坦然，更加珍惜。在这个喧哗无度的世界里，只有寺庙里的人才是最冷静的人。监狱和寺庙给了我大量的时间，用从未有过的，事不关己的，冷眼旁观的心态去思索，去检讨，去掂量我们曾经言听计从的，无条件相信的理论和宣传口号，得出的结论却是惊人的相反。比如说：英国铁娘子撒切尔曾经不解地对邓 小平说：‘你们，社会主义怎么能够搞市场经济？’实际上，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太深奥了，不仅是全世界都在向中国发出的问题，同时，也是所有中国人自己口问心，心问口的问题。我们的回答是从来都是不明确的，一向似是而非的。社会主义制度最基本的要素就是计划经济，就是国有经济主导民生，没有这一条，就不是社会主义。我们老是对美国人说――我当部长时就重复过一千遍：‘你们美国的市场经济中也有计划经济，我们计划经济中也有市场经济’。这是狡辩，不折不扣的狡辩！任何事情中，有一点异议的东西，绝对不可以代表全部，不可以看作基础。一点就是一点，不要拿一点说事作文章。我们有一部分群众信仰伊 斯兰教，不等于我们就是伊 斯兰教国家；我们党里有资产阶级思想，不等于我们就是资产阶级政党；我们社会里有妓 女，不等于我们就是一个允许妓 女存在的国家”
朴素看得出，自己带来的这个话题让谭北进有些激动，他宽大的袈裟袖子不停地晃动着，铁青的头皮在烛光里闪着抖出一丝一丝的亮光：
“朴秘书，你还记得吗？在我们部长政治学习的内容里，拼命地讨论过的，俄罗斯改革的首举是什么？是取缔苏联，限止的一切活动。我们以前啊，全都认为这条法令是出于极端思想，是来之于仇恨。我在监狱里的时候，仔细地阅读了有关俄罗斯改革和社会巨变过程的所有书籍，包括叶利钦的《午夜日记》，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普里马科夫的著作，深受震撼，掩卷沉思之后，我才理解了，那条法令并不是仅仅出之于极端和仇恨，更多是出之于理智的思索和现实的需要。实际上，美国人让俄罗斯人做一道选择题：选择市场经济还是选择社会主义制度？俄罗斯人选择了前者。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制度，实际上真得是冰山与烈焰，黑夜与白昼，绝不可能同时相存依附，更不可能水乳交融。这不是我的理论研究论文，而是我个人活生生的经历的事实
“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员了，早就被开除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用理论，马列主义哲学和思想来考虑现实的问题。何况，今天能进入员这道门坎，已经不再骄傲了，不再神圣了，不再光荣了，就象我们的承恩寺，可以自由进出，进来的人不觉光荣，出去的人不感可耻。对吗？你不用回答我，这些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和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除了日益增长的金钱财富之外，我们社会日益增长的问题，日益爆发的所有问题，如两极分化，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巧取强夺，司法黑暗，独 裁无民 主，工人失业，农民丧失土地这些问题，都曾经是我们人挺身而出、旗帜鲜明地与之浴血斗争和唾之其如粪土的，也因此得到最广大人民的拥护和支持。很遗憾，昔日敌人的问题，变成了今日我们的问题
“关于邓 小平的伟大，我的理解是，实际上不在于理论的创新，而在于他的勇气和胆略――‘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个理论的本质，就是敢于在自己曾经的信念面前退却，勇于违背自己说过一千一万次的誓言，负荆不请罪地在别人的旗帜下下跪，忍辱负重地，韬光养晦地让国家有个成长壮大的过程，有个富强一点的过程，仅仅是需要一个过程啊！就象对待一个病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先不要考虑他今后能走多远的路，而是要让他先有走路的力气和勇气。最典型的实用主义，也是最有用的。说实话，我今天越来越理解邓 小平了，他老人家的心志是很苦很苦的。一个人忠于家庭很容易，忠诚一项自己的爱好更简单，忠诚于另外一个人就很难了，忠诚于一种思想，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真的是后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后退一步，不是所有的领袖都能做到的。就是后退的这一步，为中国的政治和中国的经济争取到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最宝贵时间，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太多时间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对的。那么，穷奢极欲就是社会主义吗？你也不会同意的，是吧。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创新，是很难的，要补千疮百孔，要瞻前顾后，还要做婊子立牌坊。又如同把一部优秀的小说或者一部下三滥的小说，强行改编成电视剧，必须添加新东西，又必须忠于原著。忠诚，是一种高尚的品质，也是一种代价极高的行为――
“无论是历史，还是今天，忠臣的死亡率远远高于奸臣。忠臣是忠于君主和领袖，君主和领袖是可以随时抓人杀人的。奸臣只忠于自己，而自己是不会杀掉自己的。忠与奸，普通的平民百姓，没有这种左右其间的烦恼，没有这种善恶选择的痛苦，而对为官者，尤为大官者，对经商者，尤为重贾者来说，却都是一个致命的，不能回避的课题。忠，的确很高贵，尧尧者易折，洁洁者易污；奸，的确很低下，秽秽者易烂，污污者易弃。其实，谁不懂这个道理啊？你我都懂。今天的人，都会选择做一个不忠不奸的，同时看起来又忠又奸的人。大忠者亦或大奸者常常是并非出于本意，百是无奈被逼出来的――不是被他人所逼，就是被自己的良心和性命所逼”
谭北进仰天一声长叹：
“这个忠，这个奸，今天，就是我们人，在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终生和牺牲无数人的理想和信念前，在无数财富和金钱前的态度与选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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