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旅顺口

    旅顺口要塞素有东方直布罗陀之称，洋人称它为亚锁港口。位于辽东半岛的南端，东接太平洋，西扼渤海湾，是东亚第一要塞，也是华北最重要的国防门户之一。

    鉴于其处形胜天然，位置险要，李鸿章决定将之建为北洋海军的基地，于是大力展开经营，修筑炮台、营垒、船坞、船池、厂房、仓库，以为海军停泊修理之所，我们之有近代化军港，也是自此开始的。

    旅顺要塞从光绪六年十月开始着手经营，到光绪十六年九月主体工程全工告成，实为近代海防举办的第一件巨大工程。以时间而论，前后历时十年之久；以财力而论，耗帑约二、三百万两；以人力而论，经常在工者五、六千人。历时之久、工程之艰、规模之巨，不仅在清末时期，即在后来的民国时期，亦属绝无仅有的。

    倘若以当时的清朝的科技情形而言，其所遭遇的困难则更加巨大，几乎可以说是难以想象。

    在光绪十七年新年刚过，旅顺口还沉浸在热闹中的时候，一艘小驳船缓缓的靠向码头。

    这艘小驳船尚未靠岸，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主意，船上站着不少身着五云褂的军官，和他们以往见过的练军不同。一个个看上去虽然年轻的很，但处处都透出一股骁勇剽悍。他们绷直身子，警惕的看着四周，拱卫着这艘小驳船。

    驳船上面，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不时的跑到船头或船尾处，晃着脑袋，似乎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这小女孩后面，站着一个清秀的女子，一身洋装，站在船舷的一侧，微微摇头，似乎拿这个活泼的小女孩儿也是毫无办法。

    这艘船正是贾华用来上任的坐舰。

    李鸿章为了不让他插手水师的事，最后把他的行辕设置是旅顺口，而不是水师衙门的威海卫。当然，李鸿章这么做面子上面也能说的过去，毕竟，他现在还兼着旅顺口会办委员。这旅顺口大小军务，都要亲自处理，行辕设在这里，别人自然也不能多话。刚到天津卫不过一天功夫，他就被老狐狸给赶了过来过。

    不过杨士骧对他还算不错，他请调了一艘大沽的驳船，准备将北洋衙门的护卫给他安排一些。贾华本来就有徐谦等几个南洋华人充当卫兵。结果那些并不怎么听命的北洋骄兵悍将，他是一个也没有留下。看的杨士骧是苦笑连连，最终给他推荐了几个师爷带书，这些人都是从杨士骧幕里精心挑选的，了解衙门的规矩和文书往来。这是杨士骧的好意，深怕贾华这二杆子，做出像上次顶撞李鸿章那样是傻事来。找几个老练的人在旁边劝谏着。正好贾华手里也缺人，便厚颜无耻的一概收了下来。

    看着琴儿那兴奋的样子，贾华也只是一笑。本来是打算要把李竹筠留在天津的，可那知道这小美女一定跟来，说要帮着安置那些南洋华人。贾华考虑到，这次带船队过来的主要是李家的下人，有李竹筠这位大小姐跟着，指挥起来会顺手不少，这才同意。

    不过有个琴儿这个小丫头陪着，李竹筠这一路过来，心情上也好了许多。

    琴儿忽然指着左边山岭：“小姐，你看那里，怎么那么像老虎屁股呢？”

    “是有点像。”李竹筠抬眼看去。

    贾华笑道：“那里本就叫老虎尾，现在上面设有两门二百一十公厘的大炮的炮台，它和右边的黄金山炮台，是扼要旅顺口要塞的关键点所在。”

    “要你说！”琴儿不买他面子，哼了一声，注意力早吸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小美女微微一笑，大概怕贾华面子上不好过，她看着他转移话题道：“修这么多炮台，还不是用来杀人的玩意，天下就不能过几天太平日子吗？”

    贾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和这个单纯的小美女，很多话说不清楚，或者是不敢说清楚。这炮台是不是用来杀人的，可就要看他落在什么人手里了。整个旅顺口要塞两百多门大炮，在甲午战争中只打死打伤不到一百多鬼子，很多炮台都是被人主动丢弃，被人未费一枪一弹，轻易夺取。想到这些贾华不由得苦笑着摇遥头。如今自己来主持这里的防务，小鬼子还会那么轻松吗？

    听着岸上一阵鞭炮声，一个师爷跑了过来，他是杨士骧荐给自己的，直隶人叫张宇庆，还没没等贾华发问，张宇庆那里已经弯腰回道：“大人，总办旅顺船坞工程，并会办北洋沿海水陆营务处提调龚照?。携带着旅顺口留守练军的管带和旅顺口士绅们在迎接大人。”

    贾华摆摆手：“知道了。”

    见贾华的驳船靠岸，急忙让人搭了跳板，见贾华前脚踏下，他后脚就跟上，一个千扎下：“大人一路过来辛苦了！新市那边的公馆，下官都已经给大人安置妥当。您要不要先过去休息一下。另外，这些都是旅顺口士绅相亲，知道大人会办旅顺口军务，特来恭贺，在旧市船局子里备下了薄酒，给大人洗尘！大人可得赏脸才是……”

    不过说起来，这贾华是会办旅顺口军务，应该归会办北洋沿海水陆营务处提调龚照?管辖，可他却兼着北洋水师参谋部衙门会办大臣，二品布政使的顶戴。又在龚照?之上，真是一笔糊涂账……不知道总署和吏部是怎么拟票的。

    一脸微胖的龚照?，满脸堆着笑容，见贾华在那里发愣，跟在他后面来的那个女子，居然是一身洋装。好在杨士骧打过招呼，知道这位大人，打小是在洋人那里长大的，也就不奇怪了！

    张宇庆轻轻一拉贾华的袖子，他才反应过来，微微一笑抱着拳：“怎敢劳动各位……”

    龚照?呵呵一笑：“大人就不需要客气，以后这旅顺口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官们就是。”

    这龚照?也算是个人物，他是李鸿章的合肥老乡，当年日本第二军由庄河花园口登陆，侵占金州，切断了旅顺口要塞的退路。在这紧急关头，龚照?身为旅顺船坞工程兼北洋海军水陆营务处会办，本应负起统帅诸将、激励将士、保卫旅顺的重责，但他闻知金州失守后，就以粮饷不足、津旅电讯中断为由，乘海军广济轮逃往烟台。山东巡抚李秉衡更是以“临阵脱逃罪”把他扣压起来，并拟就地正法。此兄居然使用金钱，疏通李秉衡的下属，为他苦苦哀求，表示愿回旅顺出战，李这才放了他。

    龚照?当然没有逃回旅顺，而是直奔天津去见李鸿章。因他在经营旅顺港坞工程中，曾给李鸿章不少好处，意欲求得李鸿章的宽容。但李鸿章一见到他，便怒气冲冲，把他臭骂一顿，命令他“当夜赶回旅顺，若敢擅离旅顺一步，定斩不饶！”龚照?只得爬上广济轮折回旅顺。

    当时留守旅顺要塞的七个总兵：张光前、黄仕林、姜桂题、程允和、卫如成、赵怀业、徐邦道等诸将又不听他的调遣。最后用推选的方法，推举资格最老的姜桂题出来承担此任。姜桂题目不识丁，才资平庸，仍是无力改变诸军坐视观望、推诿被动的局面。日军对旅顺发起总攻。即便姜桂题的出山主持军务，龚照?也深知旅顺必失。他怕当俘虏，便不顾李鸿章“定斩不饶”的训斥，扮成商人模样，会同卫汝成及几个僚属，心急火燎地潜由小平岛，乘舟顶浪逃到烟台。到烟台海面后，因怕李秉衡再次捉拿，没敢上岸，托人向前任刘含芳借了一件皮袍，转乘永顺轮逃往天津。

    甲午后，清廷将龚照?捉拿交刑部审讯，并以“统兵将帅失守要港罪”判处其死刑。此公居然上下活动，死刑居然没有执行。八国联军入侵北京，龚照?被开释出狱。后在大赦中逃的一条小命。

    旅顺口要塞丢失，龚照?自然有不可推卸责任，但要把全部责任推给他，也有失偏颇。他本来就是监生出身，指挥打仗、作战、训练皆是外行。

    加之他到达山东和天津两地后，有“真伟人”之称的李秉衡，为了打击李鸿章的势力，坐看着北洋水师全军覆没，而拒不发一兵一卒的援兵。而北洋大臣的李鸿章，明知他是战阵外行，依然不派大员前往督战指挥。二李的责任，并不比龚照?小多少。

    当然龚照?和畏敌先逃，造成旅顺军民慌恐，未战先乱。清廷判他死刑，也算咎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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