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去而复返（二）

    林红豆爬至出口，将顶门掀开，小心翼翼地探出天师像暗门，吹亮火折子，没有见到血蛾飞舞，这才钻出来。她不知大殿上是何情况，连忙灭了火，静立片刻，听闻大殿上寂静无声，这才又一次吹燃火折，刚迈出一步，脚下就踢到一物。俯身一看，见是一具尸体，便将尸体点燃，火光旺盛起来，视线放开去，只见大殿上七横八竖满是死人，全都面色酱黑，在火光下明暗交叠，再无一个活人。林红豆看到此处，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时，天师像内传出呼喊声，林红豆这才想起秦汉关尚困在下面，忙掀开暗门，正要将匕首掷入，忽地停住了，心中想道：“姓秦的三番屡次与我作对，此时正是报仇良机，不如弃他而去。”转念又想：“可是他将匕首给了我，我才能得脱此难，此时便恩将仇报，绝非明人所为，即便要报仇，也该当光明正大地报才是。”犹豫再三，终于打定主意，正欲抛入匕首，手方举起一半，忽听秦汉关破口秽骂，“小贱人”“死贼妇”等词不绝于耳，蓦地里怒气大炽，登时将心一狠，“嘿嘿”冷笑两声，转身便去了。

    她在大殿上走了一圈，见每具尸体心脏处都有一道裂口，似乎是有人怕漏下活口，因此朝每人要害补了一刀。但寻遍大殿，却没有见到梅祖马三人尸体，其余各派掌门人也不在其中。林红豆惊疑不定，心想莫非这些人都被抓走了？细细回忆那些血蛾形状，再推想开去，似乎中土并无哪门哪派以蛾为毒物。她猜不透个中疑问，又想昨夜随清风观道士送灵至水仙镇时，曾被一群潜伏在水中的黑衣人袭击，抢走了尾船上的木箱，当时河面上有一盏灯笼，里面便是藏着血蛾，想来那群黑衣人便是血蛾主人，他们定是抢走箱子后，发现上当，这才攻上清风观来。想到此，不由一惊：“莫非浮空突然从天师像内消失，竟与这群人有关？”又想自己掉入密室并不久，那群人抓了梅生津等人，多半还未走远，应该可以追到。她想起云子臻中了迷香，还睡在屋子里，连忙走向偏殿。

    进入客房，点亮烛台，见云子臻果然还睡在床上，推搡不醒，便从桌上取来冰凉茶水，泼其脸上，云子臻立时惊醒过来，叫道：“什么人？”看清是林红豆，方才松了口气，又摸摸脸上，满脸是水，胸前衣衫也湿成一片，眼中流露出茫然神色。

    林红豆道：“出事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云子臻惊道：“出了什么事？”林红豆道：“路上再告诉你，快走吧。”

    两人举起烛台，急匆匆走出偏殿，经过大殿时，云子臻瞥见地上尸体，惊喊出声。林红豆连忙捂住他嘴，低声道：“小点声，说不定他们还没走远呢！”云子臻点点头，林红豆这才放开手。云子臻小声道：“怎么……怎么所有人都死了，我却一点察觉也没有？”林红豆道：“你睡得跟猪也似，躺在床上呼噜呼噜，也不知醉在什么梦里，外面这么大动静都吵你不醒。”她故意不提迷香之事，云子臻摸摸脑门，又看看地上尸体，想了想道：“咱们还是快去报官吧。”林红豆道：“这年头，当官的连自家脑袋都保不住，谁还来管你这闲事？”拉着他快步走到观外。

    林红豆吹灭烛台，将它扔了，道：“那群人说不定就在前面，咱们还是摸黑的好。”云子臻道：“你说的是什么人？”林红豆道：“我也不知是什么人，总之就是他们杀了大殿上的所有人。”云子臻道：“那岂不是山贼强盗之流？那咱们还是等一等吧，待他们走远了，再下山的好。”林红豆道：“那时他们便走掉了。”云子臻微微一怔，明白过来林红豆的意思，惊愕道：“你要跟踪他们？”林红豆敲打他额头，道：“你这呆子，总算明白过来啦。”拉住他手，借着淡淡月光，疾步向山下行去。

    云子臻自小生在富贵人家，从未受过疾苦，亦未遭过磨难，这时深夜跟踪一群杀人凶手，乃是他从所未有的经历，心中自是害怕已极，走了一截路，不由小声道：“林姑娘，下山之后，我便自行回家吧，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林红豆道：“这可不行，我们必须跟住这群人，不能让他们跑掉了。”云子臻嗫嚅道：“你若定要跟住他们，我恐怕……恐怕是不能相陪了。”林红豆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愕然道：“你一个大男人，胆子怎么这般小？”云子臻嘟囔道：“他们是杀人强盗，说不定会要了性命的。”林红豆冷笑起来：“昨夜我要躲进你府上，你一口便答应，我还当你是有胆有识之人，没想到你却这般怕死？”说罢将牵着的手甩开，哼了一声，展开轻功，往前快步去了。

    云子臻急呼道：“林姑娘！”追出几步，见林红豆已消失在黑暗里，霎时一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