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月黑风高（二）

    寂静中，忽闻山路上传来嗷嗷叫声，先前蹲踞的十余只野兽仓皇四窜，似乎遭受驱赶。很快伴着哚哚声响，黑暗里走出一个矮子，手拄棍子，背驮一口大麻袋，路过两人身旁。他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倒退回来，奇怪地盯了云子臻一阵，又上下打量林红豆，忽把麻袋搁在脚边，在篝火旁坐了下来，伸手烤火。

    林红豆和云子臻不识此人，只见他宽脸阔口，鼻子歪斜，竟是奇丑无比。

    那丑矮子烤了阵火，忽道：“以心观之，以手医之。”

    林红豆和云子臻对视一眼，均觉莫名其妙。

    丑矮子见两人不答，又道：“下医医人，上医医国。”言罢瞧着两人，见两人没有表示，咦道：“你两个怎地不对暗语呀？”

    林红豆奇道：“暗语？”

    丑矮子指着云子臻道：“你不是身患绝症么？”

    林红豆见他看出云子臻伤情，忙道：“你是山上的道医？”

    丑矮子皱眉道：“道医？我可不是道医那些牛鼻子老道，最惹人厌，你看我这长相，哪一点像牛鼻子了？”

    林红豆笑道：“你这鼻子歪歪斜斜，不是有一点像，而是没有哪一点不像。”丑矮子搔着后脑勺，琢磨了一阵，道：“有一点像？哪一点不像？你这女娃娃说些什么，我咋听不懂？”林红豆莞尔道：“矮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赶山路啊？”

    丑矮子道：“主人叫我到山下采一味药，刚刚到手，现在赶回山上去。”林红豆道：“采药？你家主人是道医么？”丑矮子懊恼叫道：“不是牛鼻子，主人不是牛鼻子，主人最讨厌的才是牛鼻子”林红豆忙道：“好好好，不是牛鼻子，牛鼻子最为讨厌，我是想问，你家主人是位大夫么？”丑矮子道：“主人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他让我一见到你，就转告你一句话：‘四十载胜负今年终将分晓，奉劝你回巫山去，否则一旦踏上水帘峰，这辈子就别想再下山了’。”

    林红豆奇怪无比，想了想道：“你家主人是在等着我去比试么？”丑矮子道：“年初时候，主人想出了一道无解难题，天天对着画像大笑：‘哈哈，哈哈蓝婆啊蓝婆，今年你定要输了’。”他学主人说话，古怪至极，听来甚是好笑。林红豆猜出一些眉目，道：“你可知去年那场比试，是谁赢了？”丑矮子道：“去年主人斩断一人手臂，将断臂在盐水中浸泡三日，蓝婆用暖水洗通经脉，析出盐粒，以灵蛇血涂抹断口，两相对接，再用神仙土包裹，以小火煨烤，便将断臂接好了。蓝婆则将一人颅骨敲碎，摘去一片，注入蛛毒，主人将唢呐花置于伤口，吸出髓中毒液，用软面陶瓷磨成骨片，拼入颅骨，再以人参续命，三日之后，那人竟睁开眼来。去年的比试，结果乃是不分胜负。”

    林红豆听完，立时明白个中原委，心道：“这丑矮子的主人定是一位神医，他与一位名叫蓝婆的医者比试，每年各自出一个病人，作为题目，相互考较，若无法治愈，便算输了。这丑矮子脑袋不好使，看出呆子身患绝症，竟误以为我是蓝婆差使，送今年的题目来了。好呀，我若将错就错，随这矮子前去，他主人说不定真将呆子当成题目，医治好了。只是这两个医者心狠手辣，为了自己比试，竟不顾他人死活，这等怪人，世间罕有。”思虑到此，便道：“你家主人总喜欢胡吹大话，你看这位公子，他身负重伤，已然无救，今年以他来考较你家主人，到底谁的医术高明，自有分晓。”

    云子臻尚有些不明，道：“林姑娘……”林红豆小声道：“你别说话，有我陪着，你定会没事。”云子臻听了这话，知道林红豆是为他好，便放下顾虑，不再言语。

    丑矮子道：“每年比试都在四月十五，今年倒早了三日。不过主人吩咐了，今年你左右都是输，早到也无妨，早点比过，早见输赢，无需等到四月十五。”

    林红豆道：“你家主人莫要高兴太早，这便走，上山之后，你便知道谁更厉害了。”说罢将云子臻扶了起来。

    丑矮子欢喜道：“今年若分了胜负，往后每年，我都不用下山采药了。”说到最后一句，不由高兴地伸手拍了拍麻袋，麻袋顿时蠕动起来，传出呜呜叫声。

    林红豆和云子臻大吃一惊，讶道：“袋子里装的是人？你不是说采的药么？”

    丑矮子摸着头道：“袋中这女子，就是我采的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