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祸兮福兮（一）

    那个时候，我们国家的基础教育还非常的薄弱，很多学生连小学都上不满，更不用说初中，为了提高全民素质，加快普及九年义务制教育，滨江镇政府领导在上级面前立下军令状，无论如何要让滨江走在其他乡镇前面，率先完成普九工作，给其他乡镇树立一个榜样。

    普九工作大体上可以分成两部分，一是软件工作，滨江学校为了配合政府，抽调了部分教师，他们一家一户把适龄儿童登记造册，以便上级部门下来检查，其二就是硬件建设，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资金问题。

    那个时侯上面把口号喊得很响亮，就是不出钱，政府领导根据上级文件精神，作出了人民教育为人民，人民教育人民办的伟大决策。

    他们把主要资金分摊到老百姓的身上，每人每年50元，滨江这个地方是小镇，人口才两万多人，计划集资四年，满打满算下来才四百多万，地方财政再拿出一百万的话，与预计的还有一点差距，他们后来又想到了学生，滨江学校有一千多学生，如果一个人追加三百元，那肯定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是不能对他们进行集资，而是借，这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看起来问题不是很大，但是要钱的难度很大，但是他们不怕，为此专门成立了一支借钱的队伍，他们召集的是整天在镇上游手好闲能够要钱的人，当然那些人不会像现在地下钱庄要“高利贷”的人那么凶神恶煞，搞不好就砍手断脚的，但是他们所到之处也是实行“三光”政策，猪羊赶光，家里值钱的东西被搂光，把当家人抓光……抓到后弄到镇派出所集中整顿学习，直到把钱缴清为止。

    这样，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滨江镇的集资款全部到位，但是滨江学校的学生为了躲避那三百元钱，竟然一下子流失了三百多人，这个是当地政府没有想到的，流失的结果又直接导致了资金缺口，以至于后来他们麻烦重重。

    老百姓出了很大的力量，接下来就看那些拿财政工资的人了。

    为了支持普九工作的顺利进行，政府领导在镇领导班子会上再三强调，拿财政工资的不要给人民丢脸，一定要及时的补充普九资金，他们决定准备再借一百万的资金备用，要尽快交清，必要的时候政府也要采取强制手段。

    学校是镇上最大的单位，被分担了一半的任务，也就意味着每人必须交五千，当然政府不把这个叫住交，而是叫借叫住普九借资，并且是一定要借，不借不行，五千元钱现在看起来不算什么，但是那个时候教师的月薪每月才五百多一点，一年下来，出去开支的连节余一千元都成问题……

    五千元钱对于某些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某些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神话了。

    滨江学校校长周伟办事情效率高，他的话一说完，立即很表率地从衣袋里面拿出一叠人民币，接着就是几个副职……当时整个会场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大声出气，好像这里的人一下子面临了一场灭顶之灾。

    从会场出来，还是没有人说话。

    那天下午以及晚上整个校园都是一片死寂，子豪很多年以后回忆起那个情景，他还觉得心惊胆战，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事情，让他更加害怕的是，他根本就交不起那个钱。

    参加工作以来，子豪自己一共在学校领到的钱也只有三千多一点，并且那些钱早就进了肚子，现在却要自己交五千，钱哪里来？自己读大学四年时间也没有花到那么多钱呀！他们都是说话不费力。

    向父母要，是不可能的。

    向朋友借，自己没有朋友，有几个但是交情不深也借不出那么多的钱。

    唯一的办法就是到镇上那个唯一的信用社里去贷。

    从会场出来以后，子豪就到信用社去看了一下，贷款的排成了一个长队，其中大多数都是学校的教师。据说贷一千只能得八百元，那自己岂不是要贷六千，还要什么作为抵押，后来听说他们很相信教师优惠教师，抵押就免了……子豪在那个队伍里面站了一会儿，队伍散了，原因是信用社没有钱了，子豪只好走了。

    豪回去一夜都没有睡好觉，他一直在考虑那一点钱的问题，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像那些学生，没有了钱就背起书包直接走人。

    第二天，周伟和镇上几个工作同志来找他了，原来一夜下来，全校就只有三个人没有交钱了，子豪就是三个里面的一个。

    “我没有钱，你们等下，我下午再想想办法。”

    豪对他们说，也许临时能够想出什么办法来，这个时候要他出钱他怎么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他这种情景倒是印证了那句“有什么千万不能有病，没有什么千万不能没有钱。”的话。

    “好吧！”周伟没有说其他的，也没有过分为难他，“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但愿你那个时候真的能够想出什么办法来，你知道，这个问题可是镇上的领导亲自抓的，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事情，耽误了我们镇创先进的机会，那可是在给我们镇人们抹黑拖我们学校的后腿。”

    他们走了，子豪却是更加的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