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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离别 伍

目录:模范格格| 作者:吧嗒吧嗒| 类别:历史军事

    “娘娘,雨京小主过来给您请安了。”

    勤妃这段时间身体一直抱恙,先前是担惊受怕,最近是好不容易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也许是神经绷的太紧了,一下子就染了风寒。刚用过晚膳,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忽然柴嬷嬷进来报说雨京来了,她这才又微微扶身坐起来,等着雨京进屋。

    “来了。”勤妃半躺着,声音憔悴了许多。

    雨京进屋行了礼抬起头,深深的望着勤妃。这一刻才突然发现,这个和自己有着几乎一样面貌五官的女人,曾经心里埋怨过的那个把她狠心扔在草原的女人,这么久了,她都没想今天这样仔细打量过自己的亲额娘。

    雨京温柔的笑了,“我晚些就出宫了,想过来看看额娘。我能坐您的炕吗?”

    勤妃一愣,这孩子是怎么了。她心里一紧,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稍微挪了一下身子,留出来些地方。雨京走过去脱了谢,又把鞋子工工整整的摆好,这才坐上炕。

    “这是怎么了?能出宫是好事啊。”勤妃开始心里有些莫名的担心。

    “额娘……”雨京还是那样柔和的看着勤妃,然后突然就躺下来,靠着勤妃的胳膊。给勤妃着实吓了一跳,身子不自然的抖了好几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趟,勤妃竟然忽然就流了泪。自打进宫以来,连儿子胤礼也不见和她如此亲近过。往事又一股脑冒出来,那蓝田白云,那四岁的女娃,跟着她身后跑着,叫着,额娘您等等我,没走好摔了一跤,又自己怕起来接着跑。终于追到了额娘,便猛地冲进她的怀里,撒娇地蹭着她的胸膛,嘻嘻哈哈着笑。

    那一刻她心里也明白过来,这孩子一定会成长的壮实健康,虽然是女孩子,却骨子里流着她阿玛那坚韧的血……

    雨京抬头看着额娘,多日不见,好像额娘的眼角又徒增了些细纹,神态也疲惫不堪。伸手轻轻的抹去额娘脸颊上的泪水,她心里很温暖也很难受。暖暖的感觉因为这一刻她等了那么那么久,难受是因为她好像终于明白胤祥每次帮她默默擦去眼泪的时候,他眼里满满的浓情是怎么而来。

    “额娘,女儿来给您辞行了。”雨京一边第一次摸着额娘的脸,一边轻声地说,“曾经我怪您把我扔在那么远的一个地方,让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家。现在我明白了,额娘也是给了我另外一条能自由自在的命。回京这些日子我看明白了,宫里宫外的人情世故,以前不懂,现在都知道了。”

    勤妃听了更是泪水停不下来又涌出眼眶,“……别这么说了……”她抱着自己的女儿,感觉虽然陌生,却又那么熟悉。从进宫的时候那张扬跋扈的小胖丫头,伶牙俐齿满嘴不客气,把十四格格抓的满脸爪子印……到现在这冷静淡薄的脸上挂着温情,貌似一夜成长了的少女,她突然非常后悔,后悔她们没有从一开始就这样,如果雨京一进宫她便敞开心扉,也许今日的事情远远不会是如此。

    雨京没有说话,她只是摸着额娘的脸,自己也不禁流下泪来,眼泪顺着脸颊都流到额娘胳膊上,又流进自己心里。

    “这么久以来,我做了太多让额娘操心的事情,也做了很多自己现在挽救不了的事情,辜负了阿玛的一片好心,也伤了您的心,伤了……伤了对我最好的人的心,所以我要走了。”雨京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好像狠狠被人踢了一脚那么疼,说不出的苦涩源自胸口,“我走了以后,额娘还请多保重身体……”

    勤妃还有心安慰她,“你也该谢谢皇恩浩荡,皇上这次什么责难都没有,还安排你回家,这么做,对你是最大的恩惠了。到时候回去了让马尔汗好好准备准备,等十三阿哥回来,订个好日子……”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雨京心里又一沉,额娘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眼前浮现的只是胤祥那双细长的手指,温暖的手心,紧紧亲吻她的双唇,那双能看透人心一样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把人牢牢抓进去……她没办法再想下去了。

    再怎么爱,再怎么不舍,一切都晚了。

    “额娘,我还有一事相求。”得到勤妃询问的眼神之后,雨京又道,“完颜芸墨额娘可还有印象?”

    勤妃皱了皱眉,“她和十四阿哥的事情,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我听说连皇上都没听说过这事,还叫十四阿哥过去问话。”

    “额娘可知道皇上和十四阿哥说了什么?”雨京伸手擦把脸,大致的过程刚前十三格格已经说过了,很多人都是听了皇上临时的诏书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十三格格只说胤祯和皇上在殿里说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皇上最后就竟然同意了把疯癫的芸墨指婚给十四阿哥。

    她是让胤祯救芸墨一命,可是雨京也没想到,胤祯会去找皇上要指婚来救芸墨啊。

    勤妃叹口气摇了摇头,“我也最近很少过去德妃那边了,只是听说诏书念了的时候德妃一下子就昏了过去,后来醒了神态也不是很好。到底十四阿哥说了什么说服皇上指婚,这就没人知道了。”

    雨京心里也长长叹了口气,她叫胤祯保芸墨的性命,难不成就要出宫前,她又做错了一件事情?想到这她又哭出来,眼泪是全是慢慢的惋惜跟懊悔,她打心底里对不住胤祯,对不住他对她一直以来的照顾,还有他最后哽咽中愤恨的话语,实在是让人难受。

    “额娘……我还有一个请求……”雨京慢慢把头低下去,埋在勤妃胳肢窝里,声音也越来越低,“让我躺在您这睡一会儿……”

    。。。。。。

    她终于出宫了。

    现在一刻站在东华门外,心里百感交集。这面前的深宫大院里面,住着她渴望再见的额娘,住着她长夜细语的好姐妹,住着曾经一起吵闹着的十五格格,这里留着她回京以后的日日夜夜,那些苦涩甜蜜的日子,就在大门重重关上的一刻,结束了。

    哭已经哭不出来,只有满脸的苦闷。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福是祸,听天由命。

    她只希望,这一刻,远在勘察河坝的胤祥,能稍稍舒口气,安稳的睡上一觉,不再担心是不是她又要惹乱子等着留给他回来解决。好好睡上一觉,忘了那些开心的日子,忘了那些难过的日子,忘了她。

    送她出宫的那位太监是皇上亲自点名的,送出了东华门就止了步,“小主请留步。”太监上前指了一个方向,“前面有辆马车在等您。”顺着方向一看,倒确实有辆小马车,黑处里隐约能看见一个车夫朝这边摇了摇手。

    雨京笑笑,只是问,“我家里可是来了马车?”

    太监眯着眼睛笑了笑,“马大人的马车要两个一个时辰之后才到。”躬身凑近雨京耳边,低声道,“还请小主换下身上这件袍子,奴才好回去交差。”

    那一夜马尔汗自己在西华门外蹲了大半天,也不见雨京出来。再询问守门的太监,说小主一个时辰之前已经从东华门出宫了,时辰是小主临时改的,说马大人是知道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马尔汗揉了揉眉头,转身回了府。

    夫人在前庭一看马尔汗愁眉不展的回来了,赶紧上前问,“老爷怎么才回来?人接到了没有?”

    马尔汗只觉得头有点疼,一开始并没主意听夫人的话,只是念了一句,“她睡了没有?”

    夫人搀扶着已经倦意慢慢的马尔汗,“老爷,她根本没回来啊。”

    而后她看见马尔汗先是一愣,然后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一样,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整个身体重重靠在门边,眼里有些慌张的四下望着。竟然,她竟然看到老爷眼睛闪闪烁烁,眼圈微红…

    “叫雨京,赶明儿您把这战事忙完了,您就带我们娘儿俩回京?叫雨京,我好有个盼头,您说好不好?”

    “如果女儿也能知错能改,阿玛可不可以给女儿也一次机会呀?”

    自那夜之后,十五格格的院子彻底安静下来了,不止十五格格的院子,好像整个皇宫里面,那个整天人未到声先到的野蛮丫头,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两周之后,有人在城外河里打捞上来一句泡的不成形的女尸,五官已经分不清眉眼,只有身上那件墨绿色袍子,上面的银线绣的针针细致精湛,让河边看热闹的人无不交头接耳,这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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