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

    新学期开始，学生们都乖乖的回到学校开始学习生活，经过无聊的暑假，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回归校园。不过这种兴奋一般只维持半个月就会消减直至熄灭，然后又开始期盼着放假。这就是矛盾的学生时代。

    痛，并快乐着。

    已经是国中三年级生的莺歌丝毫不见升学班的压力，此刻坐在冰帝学院餐厅里悠闲的喝着下午茶。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她身上泛起柔和的光晕。洁白整洁的衬衣，佩戴着冰帝校徽的浅灰色校服外套和短裙，她的穿着和其他冰帝学院的学生并没有什么两样，但走到哪里却都是焦点。

    她本人并不知道，偶尔作为长太郎的女伴参加过几次屈指可数的家族宴会后，自己已经成为上流太太们教导女儿的楷模。

    优雅的谈吐举止，一举一动都彰显日本上流社会千金的标准礼仪，经历过日本古代正规严谨礼仪教导的莺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已经成为习惯，不需要刻意经营，身上高贵的气质与生俱来。而且她总是淡雅恬静的微笑，没有一丝盛气凌人。如同一朵令人赏心悦目的百合，高贵，幽雅，静谧的独自绽放……

    但是敢主动靠近的这朵百合的人却寥寥无几。

    在等级意识划分很注重的日本上流社会，太过高贵，就会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暗恋者什么的，往往一看到她就会产生一种不敢亵渎的自觉。稍微自信点的，即使没有这种自觉，只要一想到她的未婚夫……忍足侑士，好吧，剩下的都去自卑了。

    冰帝风云人物，迹部位居榜首，无人争议。忍足稳坐第二，同样是众望所归。凤家和忍足家预备联姻，在上流社会也不是秘密。莺歌和忍足的婚事在众人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一般人都不会去自讨没趣，和两大家族对抗，横刀夺爱。

    当然，这一般人不包括幸村精市。

    再者，作为年轻一代中站在家族顶端的人，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刻意与人保持距离也可避免不必要的绯闻。

    当然，对象仅限莺歌，忍足可是每天都在万花丛中过，辣手摧了不少花。

    莺歌对此倒是无所谓，偶尔有女生神气活现的挽着忍足的手故意出现在莺歌面前示威，不管莺歌有没有看到，第二天那女人就会成为忍足的过去式，如一朵浮云，飘散过后不留半点痕迹。

    渐渐的，忍足的女伴们都有了一种共识，绝对不要做去挑衅凤莺歌地位的举动，否则输的将是自己……但有这种认识，不代表不恨她，不妒忌她。

    拜忍足所赐，在冰帝里除了浦饭由衣以外，对于莺歌的存在，咬牙切齿的女人不在少数。所以，目前为止，她独自坐在窗边看着资料，无人打扰。方圆两米以内成了真空区，其他学生都自觉的坐到稍远的位置。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位置不属于他们，待会自然有能坐那些位置的人来坐。

    莺歌阅人无数，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中学生在想什么。他们敬她也好，恨她也罢，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她本来就是个不多事的人，无关紧要的人怎么想，与她何干？

    殊不知，自己越是不在意，就更是让那些人越发的觉得她清高。

    低头看着手里拿的资料，正是初云真希的详细背景资料。穴山小助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收集到手。莺歌看得差不多时，餐厅里进来了一群高中部的人，为首的正是迹部。不用猜，他后面就是冰帝网球部的正选们。

    看到迹部出现，不论年级高矮，餐厅内所有人都自动给他们让道。

    五十岚不屑的走过来，直接坐到莺歌这一桌，伊藤拿了甜点才笑眯眯的过来坐下。

    冰帝高中部和初中部都在同一校区，所以每次吃饭喝茶，这里就是她们三扎堆的老地方。虽说是餐厅，可是冰帝的餐厅也有好几个，这里比较特殊，非达官显贵者，没有资格入内。

    贵族学校里也有贫富差距，总有一些特权是属于更有钱有势的人。比如这间巴洛克装修风格的餐厅，就是标榜她们等级特权的形式之一。能进这里的只有两种人，一是高官巨商子弟，二就是冰帝前十名的全能尖子生。

    但大多数者能两者兼之，要知道，这些子弟之间，不仅比家世还比学业、比内涵、比品味。凡是能比的，都要一较高下。冰帝的学生，才德兼备是基本要求，若是草包一个，就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有钱有势又有才，没有理由让这些天之骄子不骄傲，不招摇。更何况，冰帝现在的老大是爱出风头的迹部大爷，他带领下的冰帝网球部基本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主儿。

    “又在摆他的帝王谱……”五十岚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音量不大，刚好让邻桌的迹部他们听见。

    “呵呵，想喝什么？”

    放下手中资料，莺歌笑着打圆场，其实是说给旁边一桌脸色难看的迹部听的。两人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直以来五十岚看不惯他的招摇的作风和傲慢的态度，就常常拆这位大爷的台。奇怪的是，迹部居然容忍了，果然两家是世交，感情就是深厚，换做其他人，还不早被迹部大爷扔出冰帝去。

    五十岚也不是个没头脑的人，懂得适可而止。虽然很清楚自己这种行为很不礼貌，也欠缺冷静。只是前世受了二十三年的社会主义熏陶，后来又做了警察，对于这种有钱又爱显摆出风头的人，最是看不过。每次看见迹部那女王样，就忍不住要抨击一番。

    “柠檬茶。”

    莺歌看了看伊藤，意思是问：迹部是不是又惹到她了？

    伊藤眨了眨眼，表示有JQ！随后她眼尖的发现莺歌放在桌上的资料。

    “咦？这不是那个初云真希吗？你也在查她？”

    也？

    莺歌顿时明白，看来她们也在查初云。说起来，初云真希也颇为可怜。

    她这一世的父亲是台湾人，母亲是日本人。父亲是个船员，收入低微。还是一个酒鬼无赖，爱酗酒，常常打骂她们母女，也许是忍受不了这种生活，母女二人于两年前偷偷逃回了日本。大概是害怕那个无赖找到她们，初云真希和母亲没有回老家，而是选择隐藏在国际大都会--东京谋求生活。

    目前她本人在山吹中学就读高中一年级，家住母亲在一家咖啡厅打工，课余时间初云真希就去也外出打工。母女两住在一间阴暗狭小的出租屋内，原本生活也能勉强过下去。

    谁料前几个月，初云真希的母亲被查出患有肺癌，为了筹集高额医药费，初云真希最终选择当舞女。不过就算她辛苦工作，那微薄的收入只是杯水车薪，辛苦打一个月的工，只够她母亲住两天的院，更别说请专家诊治了。所以，她才想到卖歌给小千代，却遇人不淑，惨遭被骗还因此差点丧命。

    被莺歌她们救回小命后，歌舞伎町也不敢去了，家里被流氓给盯上，也没办法回去，只好寄宿在咖啡店后面的库房里，由于支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不得已把重病的母亲接了回来，还没开学，就接到学校开除她的通知，她做舞女的事被人告发，学校已经容不下毫无背景的她。

    伊藤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感叹：“可怜，可悲，可叹！虽然走的路线很狗血，不过也不能怪她，投胎不是她能选择的。”

    “看见同胞受苦，你还在这说风凉话。”五十岚狠狠的瞪了优哉游哉的某人一眼。

    “是是是，警官大人，小的错了。”伊藤忙着吃点心没空和她抬杠。

    莺歌看五十岚那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雪枫，你想帮她？”

    “恩，你觉得我们不应该帮吗？”

    莺歌淡笑摇头，“当然不是。”

    她明白五十岚很有正义感和责任感，所以尽量不和她的人生观有冲突，对她来说，初云真希是个自尊强又敏感的人，所以尊重初云的意志是首位，她不愿意接受帮助，莺歌也不想强求。但是这样的做法在五十岚看来可能就是属于看不起初云，不想和她做朋友，所以莺歌没有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她们。

    莺歌很懂得和不同性格的人如何融洽相处，不是迁就对方，也不是委屈自己更不是虚伪奉承，她只是很清楚她们的性格，相互磨合罢了，多为对方着想一下，不同性格的人和平相处也并不是难事。

    五十岚有自己的方法，那就让她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帮助初云真希，自己默默支持就好。

    “下面播报本台最新新闻，最近一年在欧洲迅速崛起的诺亚集团，在拿下地中海最大的一笔游轮制造订单之后，即将进驻日本，目前该集团在日负责人杰西卡女士正与福田造船总裁进行收购洽谈，相信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能看到，未来日本游轮制造业的命运将会如何发展……”

    电视里的新闻，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其中最为关注的，莫过于莺歌。记者简单介绍诺亚集团的背景后，画面立刻切换，杰西卡迅速在文件上签字之后，和福田集团总裁交换了合同书，握手留影。

    镜头里的杰西卡，身着白领职业西装，鼻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女强人的味道，她自信又妩媚的笑容难掩得意。

    “笑得那么挑逗，你家幸村也不一定看得到。”伊藤笑得贼兮兮。

    杰西卡对幸村的意图，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莺歌没放在心上，她们这些做好友的也不便多话。

    莺歌倒是挺高兴的，忘忧谷终于踏上重回故土的第一步。接下来，重心会逐渐转回日本，欧洲那边御旨丸打理得井井有条，精市也不用经常飞国外了。

    “莺歌，你们真要插手这个初云的事？”忍足揣着手慢慢踱了过来，看见五十岚手里的资料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迹部也走了过来，忍足将资料拿给他看。接着他也皱起了眉头，

    “这种女人你们最好少接触。”

    五十岚噌的站了起来，一把从迹部手里夺过资料，冷笑：“不劳迹部公子操心！我们走！”说完扭头大步走出去，丝毫不给迹部面子。莺歌看了看迹部，很好，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于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打算和伊藤相携离去。

    “凤莺歌。”

    莺歌一顿，不明白迹部叫住自己做什么：“学长有什么事？”

    迹部打了一个响指，桦地崇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信函递给莺歌。

    “法国的丹尼尔舞蹈学校两个月后要带团来做交流，冰帝的欢迎晚会就由你负责挑选节目和参演人员。一切费用和人员都随你支配。”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没想到迹部这么看重凤莺歌。长太郎则是惊喜的望着迹部，“迹部学长，这是真的吗？”

    迹部高傲的笑容又更上一层楼，“本大爷说的话，当然是真的。”

    浦饭由衣几乎是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故作镇定的道，“迹部大人，凤莺歌她已经退出舞蹈社，而且腿还受过重伤不适合太劳累吧。”

    迹部没理会她，直接问莺歌：“能胜任吗？”

    莺歌自信的一笑，“当然。”

    “哼，本大爷选的人，绝对没问题。不会让冰帝丢脸，谁要是不配合她，让冰帝被外校比下去就是和我过不去。啊？桦地？”

    “HUSI！”

    迹部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警告浦饭由衣，随后带着跟班桦地离去。

    “凤莺歌，你的腿痊愈了吗，别到时候给冰帝丢脸。”

    莺歌看着浦饭由衣咬牙切齿的摸样，似乎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淡淡的回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不过到时候高中部舞蹈社那边，还请学姐多多配合。”

    浦饭由衣用尽心机在高中一年级就把以前的社长挤了下去，取而代之。谁曾想，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迹部居然给了莺歌。众所周知，丹尼尔舞蹈学校是目前世界排名第一的舞蹈学校，带团来日本交流，也只选择了冰帝一家学校参与，若是这次表现出色，很有可能得到丹尼尔的校长，世界著名舞蹈家--安贝拉女士的青睐，进入那座所有舞蹈者都梦寐以求的殿堂。

    这其中利害关系，莺歌当然也很清楚，心中既高兴又担心，她倒不是担心自己不能做好这次迹部给的任务，而是担心万一有能进入丹尼尔的机会，自己又该如何抉择，哪里一去，少则三五年，多则很有可能是一辈子就待在那边了。

    精市在日本的事业刚起步，肯定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自己若是去了法国……不是又要分开，不能经常见面了？该怎么和精市说呢？

    莺歌揉揉额角，开始伤脑筋了，为什么老碰到这种两难的局面。

    “莺歌，你这边有重要的事忙，初云真希的事情，就由我和五十岚去搞定吧。放心，我会让她接受我们的。”伊藤以为她在为难初云真希和交流会的事，便自告奋勇的揽下初云的事儿，俏皮的挥挥手就朝着五十岚快消失的背影跑去。

    莺歌独自留在林荫道上，黑眸深沉，任凭微风将柔顺的长发吹散。心事隐藏得太深的人，烦恼也很难让人察觉，她的思绪有些烦乱，想找人倾诉。这个人，除了幸村不做他想。

    拿出手机让金云爱开车在后门等她，凤大小姐光明正大的逃课约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