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现实
目录：一世情牵（军旅）|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成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开始看得到隐藏在表面现象下的真实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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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肌肉一阵扭曲，身体也由僵直瘫软了下去：“我我也是没办法呀，当初以为就是些走私贩，贪了他们的钱，送他们去了才知道是西吴的奸细，可可那时候已经脱不了身了。他们威胁我们说不干就杀了我们全家，然后再屠城，图雅镇的人全都得死……我我实在害怕，只能听他们的话……现在连我爸我弟也不认我，我我……”
柯妮听得直摇头，忍不住插嘴问道：“西吴那帮人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卖命？”
男人微微抬头看了看她，又瞄了蛮月一眼，低声说：“他们说拜伦德腐朽僵化，连贵族院里都好多人不满现状，而且已经和西吴联手了，所以这场仗迟早要打，拜伦德迟早要亡，我们现在帮他们，以后他们保我们，钱啊权啊什么的肯定不会少。
我其实也没奢望那些，只是一来怕他们真的杀人，二来也是……也是因为咱们的军队太不争气，开战到现在就没赢过一场，我我……我就信了他们说的话。
小老百姓，盼的不过是有个安稳日子，可图雅这一块天不管地不管军队也不管，每次克兰顿闹事，有流寇准往这块跑，哪一年不折腾个两三回？
我本来是想着多弄点钱好带了我爸我弟离开这里，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越说越没力气，像一只破败的沙袋，软趴趴萎顿在地上，颓然煞白的脸上只剩下了茫然。
蛮月却被他那句“咱们的军队太不争气”刺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是的，出卖自己祖国的人放到任何地方都会被理所当然的唾弃，但拜伦德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图雅镇民忠于它吗？
一个人漠然的对待另一个人，他就不能奢望人家对他生出生死相随的感情，一个国家漠然的对待它的人民，又怎么可以奢望它的人民爱它？
图雅镇民需要拜伦德的保护时它在哪里？如果不是刚好路过碰上这场浩劫，‘辉营’会留意这个地方？会停下来看看这里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们是一群被拜伦德抛弃的子民，这个男人也只是对拜伦德失望的众人之一，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活人？！凭什么他们就该忍受就该默默付出而且还要无怨无悔？！
这个念头像一根黏性极强的丝，缠在蛮月脑中挥之不去。
她盯着面前的男人，深深地感到悲哀。
他其实还相当年轻，仔细看会发现他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眼角眉梢浅淡的皱纹只是艰苦生活留在他身上的凭证，而那样的目光即使濒临绝望也还是带着对生命的向往。
是不甘心吧？一步的错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来弥补挽回？
不过是想和他爸和弟过些安稳的日子，不过是想离开这块承受着太多苦难的地方，谁能昧着良心说他没有权利和资格追求那些东西？
或许懦弱和贪婪使他走上了一条暗黑无边的路，然而可悲的又岂止是他的命运？！
骄傲的拜伦德，高昂的头颅何曾稍稍俯看过它的子民？这些在无奈和悲哀中挣扎求生的人，难道不正是支撑他高贵形象的脊梁？没有他们，傲慢的躯壳怎么屹立在世界之巅？！
半塌的小楼□着大半个屋顶，漆黑夜空泄愤似的倾下连珠暴雨，闪电闷雷混在狂风中嘶吼咆哮，暴虐得仿佛要颠覆天地重塑混沌。
蛮月痴痴地想着，动摇的信念和残酷的现实使她的心乱得像那片混着雨水和焦土的泥地。
战争，让政客收获权势，让军人挣得荣誉，让商人牟取暴利，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得到的却永远只有最深重的灾难，还无处诉苦无处喊冤，而且即使诉了喊了也没人听没人在意！
一道夺目耀眼的闪电猛地劈下，发出正负电极相撞时刺痛耳膜的噼啪声。
男人浑身一颤，惊恐地瞪大眼睛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蛮月和柯妮，然后缓缓垂下了头声音低哑地问：“……你们也是武家军的对吧？”
蛮月被“武家军”三个字激出一股莫名的羞愤，仿佛有愧，仿佛忽然觉得自己不配。
她默然，那男人抬起些许眼皮瞄了她一眼，又顿了片刻，扭头看着地上一处积水的低洼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欠的我还，可我爸和我弟真的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拜伦德的事，你们……请你们不要为难他们。”
蛮月忽然觉得很难过，这个人也许对不起他的国家，却真心爱着他的家人，也恰恰是这份不舍和疼爱使他选择了背叛拜伦德，可谁又能毫不犹豫地说他是个坏人？
伟人之所以是伟人，正是因为他们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大是大非面前不仅仅需要原则和信仰，更需要勇气，苛求人人都像伟人那样无私无畏，等于抹杀伟人的不凡之处。
“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家人，甚至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她几乎是平静地对那男人说：“不过我想你也没有地方去，除非你还想跟着那帮强盗混。”
“不！我不想！真的！”男人连忙辩解：“要不是我爸和我弟还在这里，我就早跑了。”
蛮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西吴人给你们各家做的记号那帮盗匪都认得，而且真就放过了你们，可见他们都是一伙的，这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们很快又会回来，还需要你们的掩护。
如果你不替他们做事，恐怕那些人既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爸和你弟。”
男人再次低下了头：“我知道，所以才想说服他们跟我走，可他们已经不相信我了。”
“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份胆量？”
男人猛地抬起头来，颓败的脸上隐隐透出些激动和兴奋，但更多的却是怀疑。
他盯着蛮月看了又看，像绞刑架下突然获得特赦的死囚犯，向往却不敢置信，迟疑了一下又看向柯妮，坦露着渴望确认的祈求，显然觉得她这样年纪的人说出来的话更可信。
“不用看我。”柯妮笑笑：“她说了算。”
男人又转头看向蛮月，那点不确定始终挂在脸上：“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做间谍。”蛮月毫不迟疑，斩钉截铁地说：“帮我们将那帮西吴人一网打尽！”
她话音刚落，一记闷雷骤然炸响，男人惊得原地跳起，愣了愣又狠狠抹了把脸：“我做！”
“好！”蛮月痛快转身对柯妮道：“你跟他去说给他爸和他弟知道，让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那你呢？”
“我去汇合马逸超，安排部署后面的事。”
“可是——”柯妮立刻皱眉，但顿了顿又笑着说：“也好，那回头北门集合？”
蛮月随便“嗯”了一声，望望外面漆黑压抑的天，抄起地上的信号管递给那男人：“拜伦德不是天堂更不完美，但是它是我们的家，我无法要求你对它忠诚，只希望你们都能给它一次机会。”
男人站直了身体，双手微颤地接过那根荧绿，张了张嘴却又慢慢闭上，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蛮月看着他们迅速没入暗黑的雨里，深吸一口气冲向广场北面的出口。
“搜到哪里了？”
通讯器受天气干扰发出轻微刺啦刺啦的噪音，马逸超的声音愈发显得沙哑：“一，二，三中队刚过店铺街，四队已经到了马蹄巷西侧，再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差不多搜完了。”
“嗯，你们继续，结束后北门集合。”
蛮月松开通讯器按钮，在一处三岔口略顿了顿，耳朵里充斥着震天价响的嘈杂，哭声喊声吼声骂声枪声雨声风声雷声混成一片，玻璃碎了门墙破了房屋塌了，鸡飞狗跳乱得无法形容。
正在迟疑往哪条路去，腰间无声无息探过来一只胳膊。
蛮月大惊，待要拔刀心头却猛地一跳，这气息这怀抱……除了他还能是谁？！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路西法的吻已然落下，唇与唇的厮磨，舌与舌的纠缠，无不带着强烈的惩罚意味，可隐秘而极致的渴望却在冰凉的雨水里幻化成炙热，从呼吸之间渗进骨子里。
扣在脑后的手用力碾压着，仿佛就想这么一点一点镶嵌成一体。
也许思念就是慢慢浓缩慢慢积累渴望，像沉寂千万年的火山，表面的平静祥和只是为了包裹住下面那团澎湃汹涌的火，至于爆发，那是迟早的事。
蛮月的心在狂跳，这些天强行压抑忍耐的不适应忽然有了宣泄的地方。
嘈杂没了，耳膜上只剩下和心率同步的共鸣振动，她揪着他的衣襟抓着他的长发，像攀附着绝岭上的孤藤，那么用力那么狠，以至于看上去倒像是她在暴力质问一个可恶的囚徒。
如此浓烈的眷恋与思慕，埋在心底时只是微澜的暗涌，一旦释放出来竟似泼天巨浪，来不及反应，顾不上适应，顷刻间浸没神智，连呼吸都有些忘了。
而暗黑，如同一张巨大的帷幔，笼在身周蒙在眼前，他模糊的轮廓泛着浅浅水光，深邃迷蒙得恍若黑夜本身，无言地诱惑着她痴恋沉沦。
冰凉的四肢和丹田里腾起的炙热，像两个同心相反的磨盘，一遍一遍地在心脏上来回碾磨，拉扯出令人窒息的甜蜜和痛楚，撑得胸臆间直欲炸开。
雨停了？可耳边哗哗的水声是什么？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脑后的手突然松了，微微一惊睁开眼睛，入眼有微亮灯光，近在咫尺，夜夜梦见却不敢在清醒时去想的脸铁青着，而狼眼里的阴鹜使她猛地想起什么。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遮，却被他一下子握住：“宝贝儿，晚了。”
低浅华丽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暗哑磁性，像叹息又像蛊惑，却凉凉地透着些许残忍。
蛮月心中大痛，她缓缓抬手描画着他的眉眼，然后探身蹭在他唇边轻声说：“我想你。”
环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胸腔像被挤压成了薄片似的几乎无法呼吸，她闷闷地哼了一声，张口咬住那片柔韧，极想用力却极度不舍，而难过像一块毛刺刺的铅锭，堵在喉咙里上下不能。
迷彩蹭到了路西法脸上，和着雨水摩擦成一片分辨不出颜色的混乱，就像蛮月此时的心情。
面前这个男人眼里的隐隐暴虐对她而言却是致命的诱惑，让她既心疼又欲罢不能，这满腔的爱恋被短暂的别离压缩成一个固执的念头：与他相拥，与他相依偎。
然而他越来越紧崩的身体像一根针，扎在她最柔软的心底，使她痛令她清醒。
“路可……”她用力抱紧他的脖子，在他的呼吸声中喃喃轻唤，企图把那份纠结倾泄出来：“路可……我怕我忍不住会让你难过，可是我太想你……”
刹那的无助恍若缠绵的低吟，这挣扎，这苦楚，这犹豫，是她最真诚的表白。
路西法瞬间恍惚了一下，额头上隐隐暴起的青筋却猛地突突跳动起来。
天知道他现在这副样子有多扭曲狰狞，只不过落在蛮月眼里那却是深深的宠溺。
她俯在他耳边，水润光滑，微微有些红肿的上下唇瓣缓缓吐出五个字：“……我不想等了。”
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安分的，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路西法深暗的蓝眸一闪，全身都僵了僵，他扳过她的头，直直地看进那片澄清的绿色，迟疑着，压抑着，动摇着，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挣扎时，通讯器忽然响起。
“兹兹——，报告营长，搜捕完毕，逃亡的流寇已经集中退向了北门，兹兹——，围歼即将开始，预计将在十分钟内结束战斗。”马逸超沙哑的嗓音明显有些焦躁：“不过‘刃锋’主力部队分兵两路，其中一路急行军正往图雅方向来，兹兹——，现在距离我们还有四十公里左右路程。”
蛮月一惊回过神来：“路可……”
路西法阴晴不定地凝视她片刻，然后吻在她的额头上沉沉地说：“宝贝儿，你若还想呆在前线就不要随便诱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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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肌肉一阵扭曲，身体也由僵直瘫软了下去：“我我也是没办法呀，当初以为就是些走私贩，贪了他们的钱，送他们去了才知道是西吴的奸细，可可那时候已经脱不了身了。他们威胁我们说不干就杀了我们全家，然后再屠城，图雅镇的人全都得死……我我实在害怕，只能听他们的话……现在连我爸我弟也不认我，我我……”
柯妮听得直摇头，忍不住插嘴问道：“西吴那帮人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卖命？”
男人微微抬头看了看她，又瞄了蛮月一眼，低声说：“他们说拜伦德腐朽僵化，连贵族院里都好多人不满现状，而且已经和西吴联手了，所以这场仗迟早要打，拜伦德迟早要亡，我们现在帮他们，以后他们保我们，钱啊权啊什么的肯定不会少。
我其实也没奢望那些，只是一来怕他们真的杀人，二来也是……也是因为咱们的军队太不争气，开战到现在就没赢过一场，我我……我就信了他们说的话。
小老百姓，盼的不过是有个安稳日子，可图雅这一块天不管地不管军队也不管，每次克兰顿闹事，有流寇准往这块跑，哪一年不折腾个两三回？
我本来是想着多弄点钱好带了我爸我弟离开这里，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越说越没力气，像一只破败的沙袋，软趴趴萎顿在地上，颓然煞白的脸上只剩下了茫然。
蛮月却被他那句“咱们的军队太不争气”刺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是的，出卖自己祖国的人放到任何地方都会被理所当然的唾弃，但拜伦德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图雅镇民忠于它吗？
一个人漠然的对待另一个人，他就不能奢望人家对他生出生死相随的感情，一个国家漠然的对待它的人民，又怎么可以奢望它的人民爱它？
图雅镇民需要拜伦德的保护时它在哪里？如果不是刚好路过碰上这场浩劫，‘辉营’会留意这个地方？会停下来看看这里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们是一群被拜伦德抛弃的子民，这个男人也只是对拜伦德失望的众人之一，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活人？！凭什么他们就该忍受就该默默付出而且还要无怨无悔？！
这个念头像一根黏性极强的丝，缠在蛮月脑中挥之不去。
她盯着面前的男人，深深地感到悲哀。
他其实还相当年轻，仔细看会发现他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眼角眉梢浅淡的皱纹只是艰苦生活留在他身上的凭证，而那样的目光即使濒临绝望也还是带着对生命的向往。
是不甘心吧？一步的错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来弥补挽回？
不过是想和他爸和弟过些安稳的日子，不过是想离开这块承受着太多苦难的地方，谁能昧着良心说他没有权利和资格追求那些东西？
或许懦弱和贪婪使他走上了一条暗黑无边的路，然而可悲的又岂止是他的命运？！
骄傲的拜伦德，高昂的头颅何曾稍稍俯看过它的子民？这些在无奈和悲哀中挣扎求生的人，难道不正是支撑他高贵形象的脊梁？没有他们，傲慢的躯壳怎么屹立在世界之巅？！
半塌的小楼□着大半个屋顶，漆黑夜空泄愤似的倾下连珠暴雨，闪电闷雷混在狂风中嘶吼咆哮，暴虐得仿佛要颠覆天地重塑混沌。
蛮月痴痴地想着，动摇的信念和残酷的现实使她的心乱得像那片混着雨水和焦土的泥地。
战争，让政客收获权势，让军人挣得荣誉，让商人牟取暴利，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得到的却永远只有最深重的灾难，还无处诉苦无处喊冤，而且即使诉了喊了也没人听没人在意！
一道夺目耀眼的闪电猛地劈下，发出正负电极相撞时刺痛耳膜的噼啪声。
男人浑身一颤，惊恐地瞪大眼睛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蛮月和柯妮，然后缓缓垂下了头声音低哑地问：“……你们也是武家军的对吧？”
蛮月被“武家军”三个字激出一股莫名的羞愤，仿佛有愧，仿佛忽然觉得自己不配。
她默然，那男人抬起些许眼皮瞄了她一眼，又顿了片刻，扭头看着地上一处积水的低洼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欠的我还，可我爸和我弟真的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拜伦德的事，你们……请你们不要为难他们。”
蛮月忽然觉得很难过，这个人也许对不起他的国家，却真心爱着他的家人，也恰恰是这份不舍和疼爱使他选择了背叛拜伦德，可谁又能毫不犹豫地说他是个坏人？
伟人之所以是伟人，正是因为他们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大是大非面前不仅仅需要原则和信仰，更需要勇气，苛求人人都像伟人那样无私无畏，等于抹杀伟人的不凡之处。
“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家人，甚至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她几乎是平静地对那男人说：“不过我想你也没有地方去，除非你还想跟着那帮强盗混。”
“不！我不想！真的！”男人连忙辩解：“要不是我爸和我弟还在这里，我就早跑了。”
蛮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西吴人给你们各家做的记号那帮盗匪都认得，而且真就放过了你们，可见他们都是一伙的，这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们很快又会回来，还需要你们的掩护。
如果你不替他们做事，恐怕那些人既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爸和你弟。”
男人再次低下了头：“我知道，所以才想说服他们跟我走，可他们已经不相信我了。”
“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份胆量？”
男人猛地抬起头来，颓败的脸上隐隐透出些激动和兴奋，但更多的却是怀疑。
他盯着蛮月看了又看，像绞刑架下突然获得特赦的死囚犯，向往却不敢置信，迟疑了一下又看向柯妮，坦露着渴望确认的祈求，显然觉得她这样年纪的人说出来的话更可信。
“不用看我。”柯妮笑笑：“她说了算。”
男人又转头看向蛮月，那点不确定始终挂在脸上：“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做间谍。”蛮月毫不迟疑，斩钉截铁地说：“帮我们将那帮西吴人一网打尽！”
她话音刚落，一记闷雷骤然炸响，男人惊得原地跳起，愣了愣又狠狠抹了把脸：“我做！”
“好！”蛮月痛快转身对柯妮道：“你跟他去说给他爸和他弟知道，让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那你呢？”
“我去汇合马逸超，安排部署后面的事。”
“可是——”柯妮立刻皱眉，但顿了顿又笑着说：“也好，那回头北门集合？”
蛮月随便“嗯”了一声，望望外面漆黑压抑的天，抄起地上的信号管递给那男人：“拜伦德不是天堂更不完美，但是它是我们的家，我无法要求你对它忠诚，只希望你们都能给它一次机会。”
男人站直了身体，双手微颤地接过那根荧绿，张了张嘴却又慢慢闭上，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蛮月看着他们迅速没入暗黑的雨里，深吸一口气冲向广场北面的出口。
“搜到哪里了？”
通讯器受天气干扰发出轻微刺啦刺啦的噪音，马逸超的声音愈发显得沙哑：“一，二，三中队刚过店铺街，四队已经到了马蹄巷西侧，再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差不多搜完了。”
“嗯，你们继续，结束后北门集合。”
蛮月松开通讯器按钮，在一处三岔口略顿了顿，耳朵里充斥着震天价响的嘈杂，哭声喊声吼声骂声枪声雨声风声雷声混成一片，玻璃碎了门墙破了房屋塌了，鸡飞狗跳乱得无法形容。
正在迟疑往哪条路去，腰间无声无息探过来一只胳膊。
蛮月大惊，待要拔刀心头却猛地一跳，这气息这怀抱……除了他还能是谁？！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路西法的吻已然落下，唇与唇的厮磨，舌与舌的纠缠，无不带着强烈的惩罚意味，可隐秘而极致的渴望却在冰凉的雨水里幻化成炙热，从呼吸之间渗进骨子里。
扣在脑后的手用力碾压着，仿佛就想这么一点一点镶嵌成一体。
也许思念就是慢慢浓缩慢慢积累渴望，像沉寂千万年的火山，表面的平静祥和只是为了包裹住下面那团澎湃汹涌的火，至于爆发，那是迟早的事。
蛮月的心在狂跳，这些天强行压抑忍耐的不适应忽然有了宣泄的地方。
嘈杂没了，耳膜上只剩下和心率同步的共鸣振动，她揪着他的衣襟抓着他的长发，像攀附着绝岭上的孤藤，那么用力那么狠，以至于看上去倒像是她在暴力质问一个可恶的囚徒。
如此浓烈的眷恋与思慕，埋在心底时只是微澜的暗涌，一旦释放出来竟似泼天巨浪，来不及反应，顾不上适应，顷刻间浸没神智，连呼吸都有些忘了。
而暗黑，如同一张巨大的帷幔，笼在身周蒙在眼前，他模糊的轮廓泛着浅浅水光，深邃迷蒙得恍若黑夜本身，无言地诱惑着她痴恋沉沦。
冰凉的四肢和丹田里腾起的炙热，像两个同心相反的磨盘，一遍一遍地在心脏上来回碾磨，拉扯出令人窒息的甜蜜和痛楚，撑得胸臆间直欲炸开。
雨停了？可耳边哗哗的水声是什么？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脑后的手突然松了，微微一惊睁开眼睛，入眼有微亮灯光，近在咫尺，夜夜梦见却不敢在清醒时去想的脸铁青着，而狼眼里的阴鹜使她猛地想起什么。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遮，却被他一下子握住：“宝贝儿，晚了。”
低浅华丽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暗哑磁性，像叹息又像蛊惑，却凉凉地透着些许残忍。
蛮月心中大痛，她缓缓抬手描画着他的眉眼，然后探身蹭在他唇边轻声说：“我想你。”
环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胸腔像被挤压成了薄片似的几乎无法呼吸，她闷闷地哼了一声，张口咬住那片柔韧，极想用力却极度不舍，而难过像一块毛刺刺的铅锭，堵在喉咙里上下不能。
迷彩蹭到了路西法脸上，和着雨水摩擦成一片分辨不出颜色的混乱，就像蛮月此时的心情。
面前这个男人眼里的隐隐暴虐对她而言却是致命的诱惑，让她既心疼又欲罢不能，这满腔的爱恋被短暂的别离压缩成一个固执的念头：与他相拥，与他相依偎。
然而他越来越紧崩的身体像一根针，扎在她最柔软的心底，使她痛令她清醒。
“路可……”她用力抱紧他的脖子，在他的呼吸声中喃喃轻唤，企图把那份纠结倾泄出来：“路可……我怕我忍不住会让你难过，可是我太想你……”
刹那的无助恍若缠绵的低吟，这挣扎，这苦楚，这犹豫，是她最真诚的表白。
路西法瞬间恍惚了一下，额头上隐隐暴起的青筋却猛地突突跳动起来。
天知道他现在这副样子有多扭曲狰狞，只不过落在蛮月眼里那却是深深的宠溺。
她俯在他耳边，水润光滑，微微有些红肿的上下唇瓣缓缓吐出五个字：“……我不想等了。”
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安分的，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路西法深暗的蓝眸一闪，全身都僵了僵，他扳过她的头，直直地看进那片澄清的绿色，迟疑着，压抑着，动摇着，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挣扎时，通讯器忽然响起。
“兹兹——，报告营长，搜捕完毕，逃亡的流寇已经集中退向了北门，兹兹——，围歼即将开始，预计将在十分钟内结束战斗。”马逸超沙哑的嗓音明显有些焦躁：“不过‘刃锋’主力部队分兵两路，其中一路急行军正往图雅方向来，兹兹——，现在距离我们还有四十公里左右路程。”
蛮月一惊回过神来：“路可……”
路西法阴晴不定地凝视她片刻，然后吻在她的额头上沉沉地说：“宝贝儿，你若还想呆在前线就不要随便诱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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