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流光喜事 花事二十三

花事二十三

目录:流光喜事| 作者:泊烟| 类别:历史军事

    沈流光听后一愣,随即又坚决地说,“这是我的条件。你们要让我赵显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沈贺年艰涩地开口,“皇上……您是否忘记了自己的发妻?”

    发妻?沈流光眸色深沉,仿佛一潭死水。思绪飘飞到当年的那场大婚,金珠玉璧,富丽堂皇,稚子相携,约定一生。这么多年过去,她竟还守着那座寂寞的宫宇?

    沈贺年接着说,“皇后她仍然居于宫中,一直在等着您。您忘记了吗?她是翁照帆大人的女儿……您若把裴凌南带回去,翁大人不会答应,恐怕所有南朝人,都不会答应。”

    沈贺年也不愿事情的结果变成这样。但昨日,他收到了翁照帆的密函,那上面大体所说,便是这个意思。裴凌南始终是北朝人,要留在北朝。沈流光已经有了一个皇后,那便是他的原配,翁怡君。

    沈流光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手心里就有了细密的汗珠。他把手放在大腿两侧蹭了蹭,不去看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他这一生还从未经历过比此时更难熬的时刻。在他的脑海中,翁怡君的模样,早已经模糊了,但是当年在金銮之上,他确也曾对她许下过承诺。

    他站定,淡淡地说,“罢,今日到此为止,我定想个万全之策出来。”

    双双跪前一步,还要再说什么,沈贺年却拉住她,摇了摇头,而后向沈流光叩首。

    裴凌南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好不容易把文书从吏部抱回来,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楚荆河回来,看到偌大的御史台只剩下她一个人,摇了摇头,便把身上的衣服解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他探头看了看她桌子上凌乱的文书,便搬了张凳子过来,动手帮她整理。

    “崔不惑,你有什么了不起!老匹夫!”裴凌南忽然拍桌子大喊一声,把楚荆河吓了一跳,手里的文书哗啦啦地掉了一地。裴凌南哼哼了两声,又消停了,还发出细微的鼾声,原来是在说梦话。

    楚荆河俯身去捡文书,忽觉得地上的月光里有一道影子,他抬头去看。太后站在月色里,清清冷冷,身边没有任何随从。

    “姐,你怎么来了?”他起身要去迎,太后微微摆了摆手,转身出去,他便跟了出去。

    太后穿得单薄,夜里微凉,咳嗽了几声,楚荆河的外衣此时正披在裴凌南的身上,只得说,“姐,我回御史台拿件衣服给你。”

    “不用了。”

    “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太后微微蹙了眉头,眼中是“你明知故问”的神色,“荆河,你几岁了?”

    楚荆河摸了摸后脑,声若蚊蝇,“快二十七了。”

    “近来你长进了不少。想必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只是我们楚家就剩你这么一个男儿,你准备几时成亲?”

    一听是这事,楚荆河瞪圆眼睛,“姐,你也知道我这德行,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给我啊?一般的我又看不上,一个人过着也挺好。”

    “胡说八道!你愿意一个人过,我还不让。昨天送去给你的那十几个姑娘的画像都看过了吧,中意哪个?”

    “姐!”

    太后的口气不容拒绝,“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从那些画像里面选一个,约时间去见见。要么,我直接给你指婚。反正就是要个给楚家延续香火的女人而已,选谁,我心里也有数。”

    楚荆河急了,“姐!姐!你别逼我成不成!婚姻大事,哪能这么儿戏啊!”

    “你看那裴凌南和沈流光不就挺好的?感情是可以成亲以后再培养的。我意已决,不能再由着你胡来。”太后震了震袖子,举步要走,楚荆河冲过来,拉住她的手,“好姐姐,我自己选一个还不行么?那,就那个秦书遥好了。”

    太后刚刚有笑意的脸又凝住了,“为什么偏偏是她?”

    “我跟立仁挺合得来的,他们家的背景也简单,我们又同朝为官,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楚荆河违心地说。其实他是知道秦书遥很喜欢沈流光,这婚事没那么容易成。不过这种事情,日理万机的太后可不知道。她听罢楚荆河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就点头道,“也罢,秦家家世清白,秦书遥那丫头虽然火爆了点,但也是女官中的翘楚,你约来见见吧。”说完,又点了点楚荆河的头,“要是被我知道你耍花招,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太后陛下,小臣哪敢在您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招。”楚荆河蔫蔫地说。

    太后终于笑了,又想起了一事,“我派人密查的奸细一事已经有了些眉目,近日就要采取行动。”

    “是谁?”

    太后嘴角的笑意高深莫测,拂了拂袖子说,“一条大鱼。”

    裴凌南醒来的时候,正对着门外初升的太阳。她一夜睡在桌子上,腰酸背痛,想要起来动动胳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便滑了下去。她俯身去捡,闻到一股干净清爽的气味儿。她伸手拍了拍衣服,觉得阳光似被一个人影遮住,便侧头去看。

    沈流光正提着一个食篮站在她面前,眼睛盯着她手中的衣服。

    她吓得松了手,那可怜的衣服又掉到了地上。

    “流,流光,你怎么来了?”她像做了亏心事,磕巴起来。

    沈流光把食篮放在桌子上,若无其事地说,“来探望探望我多日未回家的妻子。”他着重强调了多日两个字,裴凌南越发心虚,“我……我公务繁忙,我差人回家送信了……”

    沈流光沉默着,把食篮里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摆出来,他脸上虽然在笑,但裴凌南总觉得那笑容冷冰冰的,她心里更加没底,坐立不安起来。

    “哇!你这个女人,我好心借你衣服,你居然扔地上!”此时,楚荆河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拾起地上的衣服,用力拍了拍,“女人!这衣服是我前日刚做的,才穿了一次!昨夜要不是我这件衣服,你肯定着凉了!”

    裴凌南看到沈流光越发没有暖意的笑,顿时冷汗直冒,使劲地给楚荆河拜拜,想让他少说两句。可是楚荆河只顾着看自己手里的衣服,没完没了,“我还给你整理了文书,你要送去兵部的部分也帮你送去了,你要怎么谢我?上次帮我写了一份折子,这次写两份吧?”

    他说罢,沈流光便拎起食篮,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裴凌南急了,狠狠踹了楚荆河一脚,骂一句,“你这个扫把星阿斗,害死我了!”便追了出去。

    沈流光走得很快,裴凌南追了半天,连他的影子都没碰到。

    “流光,你听我解释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用想,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

    “那是假象!是幻听!”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耶律齐正在湖边透气,听到男女的说话声,好奇地回头来看。只见沈流光和裴凌南一前一后,一走一追,好像在玩儿什么。他走过去,刚好裴凌南停下来喘气。

    他看了看前面头也不回的沈流光,猜出了个大概,便笑着问,“喂,女人,你把你男人惹了?”

    裴凌南转过头来,见是他,有些意外,“叶小公子?你怎么又在这里?”

    耶律齐的眼睛弯了弯,“我们有缘啊。你两次吃男人的亏都被我撞见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

    裴凌南觉得他的声音耳熟,可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么号人物,便暂时压下这个念头,“你跟流光交情好么?快帮帮我。”

    “好也算不上很好,不过很有些交情。你先把来龙去脉说给我听听,也许我真能帮上忙。”

    裴凌南见前面的沈流光已经走远,要追也追不上了,只得找个地方坐下来,把她怎么开罪沈流光的事情,老老实实跟耶律齐说了。耶律齐一边听一边笑,原来沈流光的表情不是只有微笑那一种啊。

    “你倒是说话啊,我该怎么办?”裴凌南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一个少年讨论这种事情。可是她没有什么朋友,此时又真的有点乱了手脚,只能期待这个少年真的有什么解决之道。

    “这样吧,他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府库找他也没有用。我约沈流光傍晚的时候去醉仙楼吃饭,到时候只你去,好言好语劝劝他,如何?”

    裴凌南拍手,“甚好,多谢叶小公子!”

    耶律齐摆了摆手,随意一笑,“夫妻之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我舅……楚荆河大人实在没什么竞争力,沈流光只是太在乎你了。你先回御史台准备准备吧,马上要早朝了。”

    裴凌南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叶小公子,我们是不是还在什么地方见过?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声音有点耳熟?”

    耶律齐在心里暗笑,每天早朝都听,能不熟么?不过早朝的时候,皇帝高高在上,脸又被冕上的珠帘遮住,她认不出来也是正常。何况,为了维护皇帝的威严,早朝的时候,他要故意板起声音来讲话,所以她虽觉得耳熟,一时半会儿又辨不出来。

    “快走吧,裴大人,否则就真的赶不上早朝了。”

    裴凌南又努力地朝他看了几眼,这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早朝的时候,裴凌南一直在神游。吏部报备了官员任免的情况,兵部报告了军队调度的情况,皇帝一一应下,最后,年轻的皇帝决定给裴凌南一些些提示,省得她想破脑袋。

    “裴爱卿。”耶律齐在龙椅上唤,众人都愣了。

    阮吟霄和宁王也都看向裴凌南,不知皇帝单独点她的名字,用意是什么。

    裴凌南被身边的官员捅了一下手臂,这才回过神来,匆匆上前行礼,“是,皇上。”

    “朕听闻爱卿近来连日宿于御史台,心中甚感欣慰。但公务再繁忙,也别忘了家中之事。朕听闻城中醉仙楼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有空不妨与沈爱卿去尝尝。”

    一众大臣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裴凌南猛地抬起头来,看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冠冕垂下的珠帘之后,似乎是一张笑脸。她又惊又喜,叩首,“臣,臣谨遵教诲!”

    耶律齐点了点头,又环视殿上的众人,“朕虽不同意此次南伐之举,但皇叔说得对,南伐也是为了保家卫国。一旦崇光皇帝继位登基,北朝的疆土便会受到威胁。既然南伐已定,朕希望诸位爱卿齐心协力,安内攘外,共护我朝山河!”

    殿上的众人都跪了下去,齐呼万岁。承天太后坐在珠帘后面,向少年皇帝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傍晚,总管郭承恩把皇帝吩咐的东西送去御史台给裴凌南。裴凌南受宠若惊,接过醉仙楼的包间牌号,对郭承恩拜了又拜,“请总管大人一定要向皇上转达小臣的谢意。”

    郭承恩长得慈眉善目,与兰台的刘无庸是老朋友了,时常听刘无庸提起这个裴凌南,只不过今朝是头次见。他说,“裴大人不用客气。皇上平日里没有什么朋友,很高兴可以帮上裴大人的忙。口信已经送去沈府,裴大人如期赴约便可。”

    “皇皇上,把小臣的事说给您听了?”裴凌南有些脸红耳臊,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裴大人误会了,皇上什么都没说。老奴就是听命办事而已。宫中事务繁忙,老奴就先告辞了。”郭承恩俯身行了礼,裴凌南连忙抬手相送,“总管忙走。”

    裴凌南本来想把剩下的公务都推给楚荆河,谁让他把自己害得这么惨。可是同僚们说,一个下午没看到御史大夫的影子了。裴凌南愤恨地又骂了阿斗一顿,收拾好前去醉仙楼。

    耶律齐定的包间是天字号,既临街又宽敞。裴凌南在包间中边吃小菜,边煎熬地等待着沈流光。忽听到隔壁地字号包间有一对男女在对话。起先她并没有很在意,可是听着听着,那声音竟似很熟悉。

    男的声音浑厚,“我知道你喜欢沈流光,本来就没打算要跟你成亲。”

    “砰”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然后是年轻女子的咆哮,“你没打算成亲还让太后跟我哥说,你有意要娶我?!怎么,太后的弟弟了不起啊!太后的弟弟就能强抢民女啊!”

    “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老子什么时候说要娶你了!狗屁的强抢民女!你这种女人,给老子当丫环老子都不要!喂喂喂,你想干什么!秦书遥,老子不打女人!”

    还没说几句话,隔壁就响起了各种奇怪的声响,好像是打起来了。

    裴凌南听到小二把隔壁包间的门拍得冲天响,可是包间内的两个人好像还在我行我素地打架。她只好出门去,帮小二叫门,“楚大人,秦书遥,你们两个人有话好好说!别把人家的店给砸了。”

    “闭嘴!”里面的声音出奇地一致。

    小二一把鼻涕一把泪,“先前,掌柜的说不要再做秦书遥大人的生意,怕赔本。小的为了多赚一点,这次勉强又把生意接下了,结果还是变成这样……裴大人……小的跳楼都不够赔砸坏的东西啊……”

    裴凌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一定会让他们两个赔你的。你下去喝喝茶,我在这儿守着,等他们打完了就通知你。”

    小二抹了抹眼泪,又没有别的办法,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裴凌南对走廊上开门看热闹的客人们说,“都别看了,否则本官以聚众闹事处理!”

    客人们听到她这么说,连忙关上门,各自回包间去了。

    裴凌南也回了天字号包间,在隔壁桌子倒地声,碗碟摔碎声中,等待着沈流光。谁知,直到隔壁的打斗声停了,沈流光还是没有来。约定的时辰早就过了,她心中开始不安,起身开门出去,正好看见小二从楼下匆匆忙忙地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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