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可与说往昔
目录：博青莲gl| 作者：莫笑吾| 类别：历史军事
苏玉陵正坐在朱绵栊身后，双掌抵于她背上替她输着真气。
正如自己所料，她将这些事说与自己听，已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中间几次见她紧咬着唇、隐忍泪水，苏玉陵都想让她停口。非是连叫她落一滴泪都舍不得，只是这世上，的确有一种痛，言说不得。对她来说，那些事实在过于残忍。
可坚持如朱绵栊，却终究把事情全部说出了口。说完后，因见她身子微微颤抖，苏玉陵怕她又会病发，便问她“冷不冷”，意欲为她输些真气，可对方竟还对自己说“很热”这样的玩笑话。不由分说，见她已混混沌沌半眯起眼，便立刻到了她身后，运起掌来……
如此一来，那五人已全部浮出水面。苏玉陵发现，以前当说起阮千隐和顾违命之时，她的仇怨与愤怒是直流于眼神和面上，看似恨得最深，也是她口上提得最多的二人；说起云迈，她的目光中又似乎多了些幽冷，恨意深邃、难测，怕是因为她母妃的关系，那云迈又是亲手喂她父王“冰蝶丸”的人；孙可道，她似乎一向不大放在眼里，也是最易对付的一个，如今也早已归天；而那吕善扬，也曾与她无意提起过两三次，想她明明面色平静，所以自己竟从没有怀疑到那人身上去，直到那日从顾乡雪口中知道些线索。
可正因为对那吕善扬的态度过于平静，苏玉陵才觉得，兴许，对他的恐惧也是最深的。可想而知，一个在她府上待了五年、每日又对她亲切微笑、时不时做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逗她哄她的蔼然叔叔，忽而变成一个阴鸷魔鬼，带人入府残害她和她最亲的人，这能不叫她感到恐惧？只怕那层恐惧，还远甚于对顾违命的害怕。
“玉陵……”
过了一阵，苏玉陵听到前边的人轻轻喊着自己的名字，一惊，可一时也不敢乱收掌，便启口问道：“是难受了吗？”
朱绵栊略略侧过脸，低低道：“快些收手……”
苏玉陵看她面色有些红，想了想，心道应也差不多了，便慢慢地收回真气，离开手：“刚才见你有些晕迷了，便替你输些真气……”
朱绵栊点了点头，又偏过脸道：“与你说了我不冷……”
苏玉陵笑笑：“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才这么说的。”又问，“现在感觉如何了？”
朱绵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蹙着眉朝苏玉陵道：“不是，我真的好热。”
苏玉陵一疑：“什么？”说着便靠近她，伸出手覆在对方额头，可那儿的温度也与自己差不多，又见她面色愈发的红，立即摸了摸她的手，又碰了碰她的脖子，狐疑地皱了皱眉，忽的一惊，便立即将对方平躺下，接着朝她腰间以及腹部的京门穴、肾俞穴、神阙穴依次一点，接着手继续往下，欲去点关元穴，却忽的一顿，将手收了回来，脸红道，“点三道穴就可以了……”这花老前辈，究竟在汤圆里放了什么！
朱绵栊将身子侧了侧，静躺了一会儿，轻轻吸了口气，才道：“我刚才，好像……”
苏玉陵坐着，低眼看着她，微笑道：“我知道，现在没事了，休息一会儿便成。”不过此回也幸得花老前辈贪玩，若不是这样，恐怕对方说完那些事，少不了一阵发寒。
朱绵栊想了想，坐起身来，朝苏玉陵看去：“花老前辈真是的……”又忽的问道，“可你如何知道这般解法？”
苏玉陵面色一滞，道：“人在江湖，总要以防万一啊。”
朱绵栊仰脸质问道：“那以前有没有派上过用场了？”
“没有没有。”苏玉陵立刻摇了摇头。
朱绵栊一笑，拉起她手：“谁知道。”静了静，又问道，“今晚我够努力吗？”
苏玉陵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朱绵栊往苏玉陵身前靠去 ，道：“如今我终于把事情全说了，心中竟好受了许多。”
苏玉陵道：“待你将病治好，回南昌后，不日便可找他们算账。”
朱绵栊道：“不错，仇是一定要报。”又看了看苏玉陵，“只是却苦了你，无法再去想你的山林。”
苏玉陵一笑：“不对了，无论如何，我都是想着我那山林的。也正是为了山林，才要将你的仇好好清算，我们才能一起安然过余生，不是吗？”
朱绵栊淡淡一笑：“你真的这么想？”
苏玉陵摇头道：“我的确是个不喜欢恩怨仇恨的人，可你的那些，任谁听了，皆会有复仇的心。何况是如今与你一起的我？”看了看她，又道，“你也不要以为我变了，或者被你的仇恨所累，记着，我会用我的方式，助你护你，保你一生安康。”
朱绵栊静静看着她，良久道：“子舟也曾与我说过保我一生安康的话，可最后却是他先……”又摇了摇头，“你也别再说这种话，知道么？”
苏玉陵笑了笑：“不会的，你放心。”又叹道，“不过子舟真的很好，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你该与他幸福过一生的。”想了想，问道，“对了，子舟从小就在你王府吗？”
朱绵栊轻轻一叹，道：“子舟的爹是监察御史，在我父王还未离京城之时便与他有交，可子舟六岁的时候，连伯伯被左迁至凉州去了……”又道，“他便只好将子舟托于我父王，却未曾想会发生那些事。”
“御史？”苏玉陵想了想，“连竞？”
朱绵栊一疑：“你如何又知道了？”
苏玉陵笑笑：“许久、许久以前，在那片椴树林，就是你心狠手辣地杀了铁头帮帮众的那会儿，你提过的，御史府连竞……”
朱绵栊讶异道：“你记性如此的好。”忽的哼了一声，“可我哪里心狠手辣！那几个帮众不找死么？”顿了顿，又淡淡道，“他们便是那吕善扬的人……”
苏玉陵稍稍一愣：“原来如此。”又道，“只是……又为何会有人动你连伯伯？”
朱绵栊摇了摇头，答道：“后来我细细查了，原是朝廷的人。”又道，“因那时发生太多事，所以我便将事情全想到武林中去了。”
苏玉陵点了点头：“苦了你了，小小年纪还要顾着两头。”又道，“那时子舟便是要留在王府陪你，所以才不回他爹身边去？”
“是啊……”朱绵栊轻轻道，“正是那日元宵后不久，连伯伯便从凉州回来了，去了王府，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又道，“可他一个贬谪的官员，又能如何？唯一能做的，便是带着我和子舟苦苦求医……”
苏玉陵道：“匿老前辈便是他找到的？”
朱绵栊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当时一点也不了解这个江湖，就凭我们三个寡弱之人，又如何能找到他这样的神医……”
“那又如何了？”
朱绵栊笑了笑：“你猜猜？”
苏玉陵凝想一阵，小心道：“你母妃？”
朱绵栊脸色一凛：“别提她。”又道，“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苏玉陵立刻道，“那会是谁了？难不成还是麻仙姑和赤鼻叟啊！”可除了她那该死的母妃，谁有那么大能耐了？
朱绵栊忽的一笑，亲了亲苏玉陵的脸颊：“就是了！”
苏玉陵笑了笑，奇道：“说到此，我便愈发疑问了！这二老你哪来的？”
朱绵栊笑笑：“他们二人，是在我六岁的时候收的。我厉害吗？”
苏玉陵一怔：“骗人。”
“不信？”朱绵栊蹙眉道，“那日我与父王跟子舟有事去了趟京城，路上碰到两个被困在梅花阵的笨蛋，便随口说了几句，就让他们出来了……”
苏玉陵笑了笑：“六岁，真是厉害。”
朱绵栊一笑，想了想，道：“二老虽笨，可良心好，做事也有耐心，竟在半年后找到了匿老先生。”又道，“连伯伯便带着我跟子舟去找他，求了许久，他见我们实在可怜，终于答应，离开了他自己的地方，去了我王府。一待至如今，竟已是十年了。”
苏玉陵道：“怪不得听师父他们说，匿老前辈十年前便不见的了。”轻轻一叹，“也亏得匿老前辈，将你的病拖至今日，竟还能柳暗花明。”
朱绵栊道：“只是我自己却不珍惜身子……”又道，“子舟虽也拖了两年，可他不比我的寒症，毒就是毒，如何也拖不得了。便写下那块锦帕，先我而去……”
说到此，朱绵栊还是不由自主掉了眼泪。连子舟于她，并非是如今与苏玉陵在一起，她便能忘记的人。所幸的是，苏玉陵也异常明白，能心内平静地看待他们的任何事，甚至对连子舟满怀感激。感激他在朱绵栊最痛苦的几年里还能给她一份温暖，感激他写下的那几句话，让她对这个世界还存留着一点期待。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朱绵栊看着苏玉陵，轻轻道，“子舟若是知道，是不是会为我高兴……”
苏玉陵静静道：“是，子舟那么好的一个男子，我也会尽全力完成他未完成的愿望。”
朱绵栊微微一笑：“你说的对。”
苏玉陵想了想，忽的又疑道：“可说起来……你的那块锦帕，又为何也在云迈那里了？”
朱绵栊一听，眉又蹙了起来：“此事一提，我便又觉得云迈其实是个傻子。”
苏玉陵笑道：“此话怎讲？”
朱绵栊静了静，道：“其实，他早就知道山湖底是我王府的，曾三次从那里混入我王府找东西。”
“找什么？”苏玉陵一疑，皱了皱眉，再次小心道，“找你母妃的东西？”
朱绵栊看着苏玉陵的模样，一笑：“好了，别怕了！”又道，“我既都与你说了，便也不怕再与你讲讲我母妃的事。”
苏玉陵笑了笑：“那自然好。”
朱绵栊道：“云迈进我王府，只要看到有帕子之类的东西便拿，不知拿了多少了。”
苏玉陵扑哧一笑：“难道他以为那块锦帕是你母妃的？”
朱绵栊轻轻叹道：“在母妃嫁入王府之前，与云迈当是有些两情相悦的，那块写了秘笈的白丝帕，云迈也早就见过……”
“是了……”苏玉陵想了想，道，“定见过，还弄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接着在他与你父王去拿丝帕的时候，将其给调包。那吕善扬和阮千隐拿到的，便是无用之物。”
朱绵栊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又道，“他在几人面前装作对帕子无一丝兴趣，放松几人的警惕。他对真法倒的确没兴趣，可他想要的，其实就是那方丝帕。”又哼道，“你再想想，子舟写与我的话，若是放在母妃和他身上，是否也有些意思？”
苏玉陵微一皱眉，随即忍不住一笑：“果然。”又道，“可我去衡山替你找帕子的时候，发现你的锦帕放在棺——”顿了顿，“没有与那方白丝帕放在一起，怕是他后来也发现了，那其实不是你母妃的东西。”
朱绵栊皱眉道：“可他哪里还会厚着脸皮还回来了？”又恼道，“我不知派人找了多少回，怎么也找不到！”
苏玉陵点头道：“我告诉你，那块白丝帕，是和一个墨色玉环放在一起的，被小心安放在一个盒子中，盒面被手抚摸的痕迹很重；而你的锦帕、冰蝶丸、雪豹补心丸等物，被藏在了一个其它的地方，皆很难找到。”
朱绵栊哼道：“那个墨色玉环，定是母妃曾经给他的东西。”又轻笑道，“当真是个傻子，那种女子，怎好信她了？”
苏玉陵呵呵一笑：“幸好你不像她……”
朱绵栊眼神一瞥苏玉陵：“自然，除了样貌，其它一丝都不像。”
苏玉陵点了点头：“幸甚幸甚……”
朱绵栊一笑：“就是说。”说着摸了摸苏玉陵的脸，“看你还欺不欺负我！”
“欺，自还是要欺负的……”苏玉陵笑道。
朱绵栊看了看她，笑了笑，继续道：“你顺回来的冰蝶丸，当初我小，以为那云迈说没了，便真没了。如今想起来，此人自是该死，可却也放过子舟好几年。”又道，“他知道我的山湖底，也没怎样，自那以后，也不与那几人为伍。”说着，低了低眼，“其实他恨的，只有我父王。”
苏玉陵想了想，道：“可你母妃究竟为何要走？”
朱绵栊面上浮起一丝愤怒：“不得不说，我真的是很恨她。”又道，“她选择跟父王在一起，也罢，可却又早早厌倦王府的生活。父王顺了她的意，只提出留下我，便让她离开，她就带着我王兄走了……”又恨道，“可她为何不将那块该死的帕子一起带了！”
苏玉陵见她恼怒，道：“可她也不会料到会发生那些事不是？”又道，“容归元去世那么久，江湖上虽有那《归元真法》的传闻，可大多数人，还是不会信的……”又道，“怪只怪那吕善扬，不知从何处知道那么多……”
“可她就没错了？”朱绵栊道，“她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吗！”
“你且稍安勿躁。”苏玉陵道，“说实话，我自也是讨厌她的。尤其是那一点——”看了看对方，又问道，“她走便走，为何要欺骗说去世了呢？这倒好，便叫那吕善扬有机可乘，怂恿了云迈。”
朱绵栊轻哼一声：“这便是此人的可恨之处。”又道，“年轻之时，她身边有一堆男女，也许那云迈，是她较为中意的一个，可又能如何了？”又道，“她先是厌倦了那些花蝶游戏，便嫁予我父王……”顿了顿，又道，“为何要嫁予我父王？一来我父王乃皇室之人，二来，我父王待她几乎千依百顺，她便高兴了！她恨不得身边每个人都这么俯首称臣于她！”
苏玉陵笑道：“你也是啊……都像欧护卫那样才好。”
朱绵栊一怔，随即朝苏玉陵斥道：“想进我山湖底不成？”
“郡主饶命！”苏玉陵立马道，“说笑的……”又正色道，“不过她那样真的不好。”
“是了！”朱绵栊转回脸来，接着道，“待厌倦了王府生活，离开之时，怕那些曾经的花花蝶蝶又去找她，便叫父王向世人说因病早逝了……哼，她倒好，归隐川谷去了，留下我父王，每天都想着她！”
苏玉陵点了点头，朝朱绵栊道：“其实，若十年前的事未有发生，她这一切，虽未尽到妻子、母亲的责任，可却也无可厚非；但是那十年前的事发生了，所以她便成了祸首。是么？”
朱绵栊道：“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正是。”苏玉陵道，“我自然明白你对她的怨怼。”又道，“不仅如此，你怨怼她，又不像阮千隐、云迈他们，你能寻他们报仇，你更恼的，其实便是这一点无可奈何。”
朱绵栊看了看苏玉陵，凛着的脸浮起一笑：“就是了！全被你知道了！”
苏玉陵笑了笑：“她的确是个无情的王妃，可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又道，“我这么说，并非为了她说话，而是为了你，你心里若这么想，是否会好受些。”
朱绵栊一哼：“可我不好受！我还是怨她！”
苏玉陵抚了抚她因那碗汤圆而依旧微红着的脸庞，笑道：“好，好，怨她就怨她，怨恨也是一种好的情绪。”
朱绵栊看了眼苏玉陵：“你这人就八面玲珑！什么话说着皆有道理！”
苏玉陵笑笑，接着问道：“那么自你母妃走后，你见过她吗？”想了想，又道，“听你以前说起她的语气，当是见过的……”
朱绵栊低了低眼，道：“见过两次。”又道，“十二岁那年冬天，我的病一下子很严重。不知道她如何知道的，就派人来将我跟子舟还有匿老先生接去她那里了，说她那里暖和，有益于我的病……”
苏玉陵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她定也知道王府发生的事，接着一直派人暗中看着你……”
“我正是最看不惯她这一点。”朱绵栊笑哼道，“可那年我大仇未报，还不想死，便不得已在她那里暂住。”又道，“离开之时，我便朝着她说得清清楚楚，不要她的手下半个，也不许她插手我的事半分！只差‘断绝母女关系’这话了。”
苏玉陵看着她，心内一阵唏嘘。十二岁，说出那样决裂老成的话……自己十二岁在做什么了？和远汀偷师父的墨水？同冷心抓蛐蛐？跟着道庵挖地道？欺负刻檐？想了想，摇了摇头，又朝朱绵栊道：“真是苦了你了……”
朱绵栊眼睛一红：“可也都过去了……”
苏玉陵拉起她手，轻叹道：“你知道我这人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可我也不得不告诉你，有我在，从今往后，你就不认得这个‘苦’字了。”
朱绵栊闪着泪光一笑：“你这人找打！”
苏玉陵笑了笑，忽的一疑，又问道：“那既然你这么讨厌你她，怎么又见她一次了？什么时候？”
朱绵栊脸一红，即刻道：“我说两次了吗？没有……”
苏玉陵眉头一皱，细细看着她：“你的脸又红了些，难道那碗汤圆又……”
“不是！不是！”朱绵栊惊道，“我、我是……第二次见她，就是想弄清楚点事情……没什么的。”
苏玉陵一思，恍然笑道：“你想弄清楚，那笔生意是吗？”
朱绵栊俏脸一沉：“你给我闭嘴。”又道，“若不是你，我还有必要再去那儿么！那讨厌的梁鹤遥跟许青岚会被她派出来么！全是你！”
苏玉陵一笑：“全是我。”又道，“可你问便是了，难不成还提起我了？否则你母妃莫名其妙派人来窥探我们做什么？”
朱绵栊拉起被子将脸一埋，恨道：“不小心说漏一点点！”
苏玉陵笑了笑：“也不知道那一点点是怎么说的……”说着想了想，皱眉道，“兴许是……‘女子喜欢女子！岂有此理！’又或者是……‘母妃，你有没有女子喜欢你’……再可能是……”
“苏玉陵！你给我等着！”朱绵栊放下被子，拧了把苏玉陵，“等着吃我的鞭子！”又笑道，“是了，你喜欢我打你……”
苏玉陵一撇嘴：“不敢了！说笑……”
朱绵栊笑笑：“听话的我才喜欢！”
“瞧你！”苏玉陵哼道，“不也是千依百顺的最好！”
朱绵栊瞟了苏玉陵一眼，忽的又将对方拉近了些，静静道：“这儿的日子这么静好，出去后，却是要面对那么多江湖风浪……”
苏玉陵一笑：“那又如何？也是跟你一起的江湖。”想了想，忽道，“是了，其实那些人，当初做的那些，可以说是各怀目的。看似一伙，可又并非在一条船上……”又道，“所以往另一方面想，也是有利之处。他们当初一起找去王府，如今你便该一起找他们。有冲突才有着手点。”
朱绵栊一愣，随即叹道：“话虽如此，也不是易事。”
见她微叹，苏玉陵立刻笑道：“瞧我想什么呢……”又道，“无论如何，如今先将你的病医好再说，回去后可从长计议。”
“正是。”朱绵栊道，想了想，忽的朝苏玉陵看去，“是了……说了那么多……正事却是忘了。”
“还有正事？”苏玉陵一疑。
朱绵栊悠悠道：“良辰美景啊……”
苏玉陵略一眯眼：“你那碗汤圆又起作用了？”
朱绵栊轻轻一笑：“谁知。”又道，“又兴许是你刚才点的穴有问题。”
苏玉陵看了看她，心道还是早些睡为妙，便将被子盖起躺下。
“苏玉陵……”
“睡了。”
“玉陵……”
“睡着了。”
“我有些热……”
“入梦了。”
“玉陵。”
花老前辈！你为何只加了一碗！
正如自己所料，她将这些事说与自己听，已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中间几次见她紧咬着唇、隐忍泪水，苏玉陵都想让她停口。非是连叫她落一滴泪都舍不得，只是这世上，的确有一种痛，言说不得。对她来说，那些事实在过于残忍。
可坚持如朱绵栊，却终究把事情全部说出了口。说完后，因见她身子微微颤抖，苏玉陵怕她又会病发，便问她“冷不冷”，意欲为她输些真气，可对方竟还对自己说“很热”这样的玩笑话。不由分说，见她已混混沌沌半眯起眼，便立刻到了她身后，运起掌来……
如此一来，那五人已全部浮出水面。苏玉陵发现，以前当说起阮千隐和顾违命之时，她的仇怨与愤怒是直流于眼神和面上，看似恨得最深，也是她口上提得最多的二人；说起云迈，她的目光中又似乎多了些幽冷，恨意深邃、难测，怕是因为她母妃的关系，那云迈又是亲手喂她父王“冰蝶丸”的人；孙可道，她似乎一向不大放在眼里，也是最易对付的一个，如今也早已归天；而那吕善扬，也曾与她无意提起过两三次，想她明明面色平静，所以自己竟从没有怀疑到那人身上去，直到那日从顾乡雪口中知道些线索。
可正因为对那吕善扬的态度过于平静，苏玉陵才觉得，兴许，对他的恐惧也是最深的。可想而知，一个在她府上待了五年、每日又对她亲切微笑、时不时做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逗她哄她的蔼然叔叔，忽而变成一个阴鸷魔鬼，带人入府残害她和她最亲的人，这能不叫她感到恐惧？只怕那层恐惧，还远甚于对顾违命的害怕。
“玉陵……”
过了一阵，苏玉陵听到前边的人轻轻喊着自己的名字，一惊，可一时也不敢乱收掌，便启口问道：“是难受了吗？”
朱绵栊略略侧过脸，低低道：“快些收手……”
苏玉陵看她面色有些红，想了想，心道应也差不多了，便慢慢地收回真气，离开手：“刚才见你有些晕迷了，便替你输些真气……”
朱绵栊点了点头，又偏过脸道：“与你说了我不冷……”
苏玉陵笑笑：“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才这么说的。”又问，“现在感觉如何了？”
朱绵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蹙着眉朝苏玉陵道：“不是，我真的好热。”
苏玉陵一疑：“什么？”说着便靠近她，伸出手覆在对方额头，可那儿的温度也与自己差不多，又见她面色愈发的红，立即摸了摸她的手，又碰了碰她的脖子，狐疑地皱了皱眉，忽的一惊，便立即将对方平躺下，接着朝她腰间以及腹部的京门穴、肾俞穴、神阙穴依次一点，接着手继续往下，欲去点关元穴，却忽的一顿，将手收了回来，脸红道，“点三道穴就可以了……”这花老前辈，究竟在汤圆里放了什么！
朱绵栊将身子侧了侧，静躺了一会儿，轻轻吸了口气，才道：“我刚才，好像……”
苏玉陵坐着，低眼看着她，微笑道：“我知道，现在没事了，休息一会儿便成。”不过此回也幸得花老前辈贪玩，若不是这样，恐怕对方说完那些事，少不了一阵发寒。
朱绵栊想了想，坐起身来，朝苏玉陵看去：“花老前辈真是的……”又忽的问道，“可你如何知道这般解法？”
苏玉陵面色一滞，道：“人在江湖，总要以防万一啊。”
朱绵栊仰脸质问道：“那以前有没有派上过用场了？”
“没有没有。”苏玉陵立刻摇了摇头。
朱绵栊一笑，拉起她手：“谁知道。”静了静，又问道，“今晚我够努力吗？”
苏玉陵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朱绵栊往苏玉陵身前靠去 ，道：“如今我终于把事情全说了，心中竟好受了许多。”
苏玉陵道：“待你将病治好，回南昌后，不日便可找他们算账。”
朱绵栊道：“不错，仇是一定要报。”又看了看苏玉陵，“只是却苦了你，无法再去想你的山林。”
苏玉陵一笑：“不对了，无论如何，我都是想着我那山林的。也正是为了山林，才要将你的仇好好清算，我们才能一起安然过余生，不是吗？”
朱绵栊淡淡一笑：“你真的这么想？”
苏玉陵摇头道：“我的确是个不喜欢恩怨仇恨的人，可你的那些，任谁听了，皆会有复仇的心。何况是如今与你一起的我？”看了看她，又道，“你也不要以为我变了，或者被你的仇恨所累，记着，我会用我的方式，助你护你，保你一生安康。”
朱绵栊静静看着她，良久道：“子舟也曾与我说过保我一生安康的话，可最后却是他先……”又摇了摇头，“你也别再说这种话，知道么？”
苏玉陵笑了笑：“不会的，你放心。”又叹道，“不过子舟真的很好，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你该与他幸福过一生的。”想了想，问道，“对了，子舟从小就在你王府吗？”
朱绵栊轻轻一叹，道：“子舟的爹是监察御史，在我父王还未离京城之时便与他有交，可子舟六岁的时候，连伯伯被左迁至凉州去了……”又道，“他便只好将子舟托于我父王，却未曾想会发生那些事。”
“御史？”苏玉陵想了想，“连竞？”
朱绵栊一疑：“你如何又知道了？”
苏玉陵笑笑：“许久、许久以前，在那片椴树林，就是你心狠手辣地杀了铁头帮帮众的那会儿，你提过的，御史府连竞……”
朱绵栊讶异道：“你记性如此的好。”忽的哼了一声，“可我哪里心狠手辣！那几个帮众不找死么？”顿了顿，又淡淡道，“他们便是那吕善扬的人……”
苏玉陵稍稍一愣：“原来如此。”又道，“只是……又为何会有人动你连伯伯？”
朱绵栊摇了摇头，答道：“后来我细细查了，原是朝廷的人。”又道，“因那时发生太多事，所以我便将事情全想到武林中去了。”
苏玉陵点了点头：“苦了你了，小小年纪还要顾着两头。”又道，“那时子舟便是要留在王府陪你，所以才不回他爹身边去？”
“是啊……”朱绵栊轻轻道，“正是那日元宵后不久，连伯伯便从凉州回来了，去了王府，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又道，“可他一个贬谪的官员，又能如何？唯一能做的，便是带着我和子舟苦苦求医……”
苏玉陵道：“匿老前辈便是他找到的？”
朱绵栊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当时一点也不了解这个江湖，就凭我们三个寡弱之人，又如何能找到他这样的神医……”
“那又如何了？”
朱绵栊笑了笑：“你猜猜？”
苏玉陵凝想一阵，小心道：“你母妃？”
朱绵栊脸色一凛：“别提她。”又道，“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苏玉陵立刻道，“那会是谁了？难不成还是麻仙姑和赤鼻叟啊！”可除了她那该死的母妃，谁有那么大能耐了？
朱绵栊忽的一笑，亲了亲苏玉陵的脸颊：“就是了！”
苏玉陵笑了笑，奇道：“说到此，我便愈发疑问了！这二老你哪来的？”
朱绵栊笑笑：“他们二人，是在我六岁的时候收的。我厉害吗？”
苏玉陵一怔：“骗人。”
“不信？”朱绵栊蹙眉道，“那日我与父王跟子舟有事去了趟京城，路上碰到两个被困在梅花阵的笨蛋，便随口说了几句，就让他们出来了……”
苏玉陵笑了笑：“六岁，真是厉害。”
朱绵栊一笑，想了想，道：“二老虽笨，可良心好，做事也有耐心，竟在半年后找到了匿老先生。”又道，“连伯伯便带着我跟子舟去找他，求了许久，他见我们实在可怜，终于答应，离开了他自己的地方，去了我王府。一待至如今，竟已是十年了。”
苏玉陵道：“怪不得听师父他们说，匿老前辈十年前便不见的了。”轻轻一叹，“也亏得匿老前辈，将你的病拖至今日，竟还能柳暗花明。”
朱绵栊道：“只是我自己却不珍惜身子……”又道，“子舟虽也拖了两年，可他不比我的寒症，毒就是毒，如何也拖不得了。便写下那块锦帕，先我而去……”
说到此，朱绵栊还是不由自主掉了眼泪。连子舟于她，并非是如今与苏玉陵在一起，她便能忘记的人。所幸的是，苏玉陵也异常明白，能心内平静地看待他们的任何事，甚至对连子舟满怀感激。感激他在朱绵栊最痛苦的几年里还能给她一份温暖，感激他写下的那几句话，让她对这个世界还存留着一点期待。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朱绵栊看着苏玉陵，轻轻道，“子舟若是知道，是不是会为我高兴……”
苏玉陵静静道：“是，子舟那么好的一个男子，我也会尽全力完成他未完成的愿望。”
朱绵栊微微一笑：“你说的对。”
苏玉陵想了想，忽的又疑道：“可说起来……你的那块锦帕，又为何也在云迈那里了？”
朱绵栊一听，眉又蹙了起来：“此事一提，我便又觉得云迈其实是个傻子。”
苏玉陵笑道：“此话怎讲？”
朱绵栊静了静，道：“其实，他早就知道山湖底是我王府的，曾三次从那里混入我王府找东西。”
“找什么？”苏玉陵一疑，皱了皱眉，再次小心道，“找你母妃的东西？”
朱绵栊看着苏玉陵的模样，一笑：“好了，别怕了！”又道，“我既都与你说了，便也不怕再与你讲讲我母妃的事。”
苏玉陵笑了笑：“那自然好。”
朱绵栊道：“云迈进我王府，只要看到有帕子之类的东西便拿，不知拿了多少了。”
苏玉陵扑哧一笑：“难道他以为那块锦帕是你母妃的？”
朱绵栊轻轻叹道：“在母妃嫁入王府之前，与云迈当是有些两情相悦的，那块写了秘笈的白丝帕，云迈也早就见过……”
“是了……”苏玉陵想了想，道，“定见过，还弄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接着在他与你父王去拿丝帕的时候，将其给调包。那吕善扬和阮千隐拿到的，便是无用之物。”
朱绵栊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又道，“他在几人面前装作对帕子无一丝兴趣，放松几人的警惕。他对真法倒的确没兴趣，可他想要的，其实就是那方丝帕。”又哼道，“你再想想，子舟写与我的话，若是放在母妃和他身上，是否也有些意思？”
苏玉陵微一皱眉，随即忍不住一笑：“果然。”又道，“可我去衡山替你找帕子的时候，发现你的锦帕放在棺——”顿了顿，“没有与那方白丝帕放在一起，怕是他后来也发现了，那其实不是你母妃的东西。”
朱绵栊皱眉道：“可他哪里还会厚着脸皮还回来了？”又恼道，“我不知派人找了多少回，怎么也找不到！”
苏玉陵点头道：“我告诉你，那块白丝帕，是和一个墨色玉环放在一起的，被小心安放在一个盒子中，盒面被手抚摸的痕迹很重；而你的锦帕、冰蝶丸、雪豹补心丸等物，被藏在了一个其它的地方，皆很难找到。”
朱绵栊哼道：“那个墨色玉环，定是母妃曾经给他的东西。”又轻笑道，“当真是个傻子，那种女子，怎好信她了？”
苏玉陵呵呵一笑：“幸好你不像她……”
朱绵栊眼神一瞥苏玉陵：“自然，除了样貌，其它一丝都不像。”
苏玉陵点了点头：“幸甚幸甚……”
朱绵栊一笑：“就是说。”说着摸了摸苏玉陵的脸，“看你还欺不欺负我！”
“欺，自还是要欺负的……”苏玉陵笑道。
朱绵栊看了看她，笑了笑，继续道：“你顺回来的冰蝶丸，当初我小，以为那云迈说没了，便真没了。如今想起来，此人自是该死，可却也放过子舟好几年。”又道，“他知道我的山湖底，也没怎样，自那以后，也不与那几人为伍。”说着，低了低眼，“其实他恨的，只有我父王。”
苏玉陵想了想，道：“可你母妃究竟为何要走？”
朱绵栊面上浮起一丝愤怒：“不得不说，我真的是很恨她。”又道，“她选择跟父王在一起，也罢，可却又早早厌倦王府的生活。父王顺了她的意，只提出留下我，便让她离开，她就带着我王兄走了……”又恨道，“可她为何不将那块该死的帕子一起带了！”
苏玉陵见她恼怒，道：“可她也不会料到会发生那些事不是？”又道，“容归元去世那么久，江湖上虽有那《归元真法》的传闻，可大多数人，还是不会信的……”又道，“怪只怪那吕善扬，不知从何处知道那么多……”
“可她就没错了？”朱绵栊道，“她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吗！”
“你且稍安勿躁。”苏玉陵道，“说实话，我自也是讨厌她的。尤其是那一点——”看了看对方，又问道，“她走便走，为何要欺骗说去世了呢？这倒好，便叫那吕善扬有机可乘，怂恿了云迈。”
朱绵栊轻哼一声：“这便是此人的可恨之处。”又道，“年轻之时，她身边有一堆男女，也许那云迈，是她较为中意的一个，可又能如何了？”又道，“她先是厌倦了那些花蝶游戏，便嫁予我父王……”顿了顿，又道，“为何要嫁予我父王？一来我父王乃皇室之人，二来，我父王待她几乎千依百顺，她便高兴了！她恨不得身边每个人都这么俯首称臣于她！”
苏玉陵笑道：“你也是啊……都像欧护卫那样才好。”
朱绵栊一怔，随即朝苏玉陵斥道：“想进我山湖底不成？”
“郡主饶命！”苏玉陵立马道，“说笑的……”又正色道，“不过她那样真的不好。”
“是了！”朱绵栊转回脸来，接着道，“待厌倦了王府生活，离开之时，怕那些曾经的花花蝶蝶又去找她，便叫父王向世人说因病早逝了……哼，她倒好，归隐川谷去了，留下我父王，每天都想着她！”
苏玉陵点了点头，朝朱绵栊道：“其实，若十年前的事未有发生，她这一切，虽未尽到妻子、母亲的责任，可却也无可厚非；但是那十年前的事发生了，所以她便成了祸首。是么？”
朱绵栊道：“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正是。”苏玉陵道，“我自然明白你对她的怨怼。”又道，“不仅如此，你怨怼她，又不像阮千隐、云迈他们，你能寻他们报仇，你更恼的，其实便是这一点无可奈何。”
朱绵栊看了看苏玉陵，凛着的脸浮起一笑：“就是了！全被你知道了！”
苏玉陵笑了笑：“她的确是个无情的王妃，可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又道，“我这么说，并非为了她说话，而是为了你，你心里若这么想，是否会好受些。”
朱绵栊一哼：“可我不好受！我还是怨她！”
苏玉陵抚了抚她因那碗汤圆而依旧微红着的脸庞，笑道：“好，好，怨她就怨她，怨恨也是一种好的情绪。”
朱绵栊看了眼苏玉陵：“你这人就八面玲珑！什么话说着皆有道理！”
苏玉陵笑笑，接着问道：“那么自你母妃走后，你见过她吗？”想了想，又道，“听你以前说起她的语气，当是见过的……”
朱绵栊低了低眼，道：“见过两次。”又道，“十二岁那年冬天，我的病一下子很严重。不知道她如何知道的，就派人来将我跟子舟还有匿老先生接去她那里了，说她那里暖和，有益于我的病……”
苏玉陵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她定也知道王府发生的事，接着一直派人暗中看着你……”
“我正是最看不惯她这一点。”朱绵栊笑哼道，“可那年我大仇未报，还不想死，便不得已在她那里暂住。”又道，“离开之时，我便朝着她说得清清楚楚，不要她的手下半个，也不许她插手我的事半分！只差‘断绝母女关系’这话了。”
苏玉陵看着她，心内一阵唏嘘。十二岁，说出那样决裂老成的话……自己十二岁在做什么了？和远汀偷师父的墨水？同冷心抓蛐蛐？跟着道庵挖地道？欺负刻檐？想了想，摇了摇头，又朝朱绵栊道：“真是苦了你了……”
朱绵栊眼睛一红：“可也都过去了……”
苏玉陵拉起她手，轻叹道：“你知道我这人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可我也不得不告诉你，有我在，从今往后，你就不认得这个‘苦’字了。”
朱绵栊闪着泪光一笑：“你这人找打！”
苏玉陵笑了笑，忽的一疑，又问道：“那既然你这么讨厌你她，怎么又见她一次了？什么时候？”
朱绵栊脸一红，即刻道：“我说两次了吗？没有……”
苏玉陵眉头一皱，细细看着她：“你的脸又红了些，难道那碗汤圆又……”
“不是！不是！”朱绵栊惊道，“我、我是……第二次见她，就是想弄清楚点事情……没什么的。”
苏玉陵一思，恍然笑道：“你想弄清楚，那笔生意是吗？”
朱绵栊俏脸一沉：“你给我闭嘴。”又道，“若不是你，我还有必要再去那儿么！那讨厌的梁鹤遥跟许青岚会被她派出来么！全是你！”
苏玉陵一笑：“全是我。”又道，“可你问便是了，难不成还提起我了？否则你母妃莫名其妙派人来窥探我们做什么？”
朱绵栊拉起被子将脸一埋，恨道：“不小心说漏一点点！”
苏玉陵笑了笑：“也不知道那一点点是怎么说的……”说着想了想，皱眉道，“兴许是……‘女子喜欢女子！岂有此理！’又或者是……‘母妃，你有没有女子喜欢你’……再可能是……”
“苏玉陵！你给我等着！”朱绵栊放下被子，拧了把苏玉陵，“等着吃我的鞭子！”又笑道，“是了，你喜欢我打你……”
苏玉陵一撇嘴：“不敢了！说笑……”
朱绵栊笑笑：“听话的我才喜欢！”
“瞧你！”苏玉陵哼道，“不也是千依百顺的最好！”
朱绵栊瞟了苏玉陵一眼，忽的又将对方拉近了些，静静道：“这儿的日子这么静好，出去后，却是要面对那么多江湖风浪……”
苏玉陵一笑：“那又如何？也是跟你一起的江湖。”想了想，忽道，“是了，其实那些人，当初做的那些，可以说是各怀目的。看似一伙，可又并非在一条船上……”又道，“所以往另一方面想，也是有利之处。他们当初一起找去王府，如今你便该一起找他们。有冲突才有着手点。”
朱绵栊一愣，随即叹道：“话虽如此，也不是易事。”
见她微叹，苏玉陵立刻笑道：“瞧我想什么呢……”又道，“无论如何，如今先将你的病医好再说，回去后可从长计议。”
“正是。”朱绵栊道，想了想，忽的朝苏玉陵看去，“是了……说了那么多……正事却是忘了。”
“还有正事？”苏玉陵一疑。
朱绵栊悠悠道：“良辰美景啊……”
苏玉陵略一眯眼：“你那碗汤圆又起作用了？”
朱绵栊轻轻一笑：“谁知。”又道，“又兴许是你刚才点的穴有问题。”
苏玉陵看了看她，心道还是早些睡为妙，便将被子盖起躺下。
“苏玉陵……”
“睡了。”
“玉陵……”
“睡着了。”
“我有些热……”
“入梦了。”
“玉陵。”
花老前辈！你为何只加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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