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 九十六 我寄愁心与明月

九十六 我寄愁心与明月

目录:天下峥嵘(八阿哥重生)| 作者:谢画屏| 类别:历史军事

    康熙五十年正月,胤禛登基,改年号为雍正,尊大行皇帝谥号为“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

    胤祯那日入宫之后,便再未出宫,胤禛云其“思弟心切”,将胤祯留在了撷芳殿中。

    只是朝野众人心知肚明,胤禛初初登基,唯恐出现一丝纰漏,与其说是“留”,倒不如说是“囚”。

    皇帝的登记事宜固然是极为繁琐,然而更加劳心费力的却还是大行皇帝的大殓。待到大殓之后,梓宫便停放在乾清宫中。诸亲王、贝勒等人俱要回府斋戒,二十七之内需摘冠缨、服素缟,月余之内不得嫁娶,四十九日内不得屠宰,百日之内不得作乐。

    这样日日折腾下来,纵是两人整日碰面,却当真是连话也难说上一句。胤禩每日忙的昏天黑地,回到府中却还要同胤祥再商议军机,便是铁打的人,也多少有些扛不住了。

    “八哥,我瞧着你脸色不好,要不咱们今儿个先说到此处,你也早些歇息吧。”

    胤禩抬手揉着眉心,同胤祥微微苦笑,“这也不是上战场杀敌驰骋,也不是在外头受苦受累,现下竟就觉得十分吃力了。到底是老了,不得不服啊,比不得你这样年轻的人了。”

    胤祥神情虽然也略显憔悴,只是精神却十足的好,闻言哈哈笑道:“八哥少拿这话儿打趣我了,若不是你和四哥当年灵机巧变,保全了孚若这一条性命,让我与他今日得以重聚,只怕我现在仍旧是心死如灰,哪还能为四哥鞍前马后呢?”他正一正颜色,同胤禩沉声道,“说起来,这事儿我还没有好好的谢上八哥一回,这千言万语实在也难以表达了,八哥便受弟弟一拜吧。”说罢便深深的俯身拜了一拜,胤禩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这事儿瞒了你这么多年,我心里头也是觉得很对不住你。只是当初情局复杂,实在是怕弄巧成拙,你也不必来谢我,说到底还都是万岁爷的主意。”胤禩微微一笑,轻拍了拍胤祥的肩膀,“如今团聚了便是好事,他那几年虽说被咱们换了出来,却也不敢轻易出门露面,你们二人现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了,这一年的中秋总算也可以‘但愿人长久’一回,不必守着那月亮孤零零想着‘千里共婵娟’了。”胤祥眉飞色舞的说着,却突然看见胤禩的眸子蓦地一黯,突然想起他发妻已亡的凄凉情状,不禁暗骂自个儿出口无状,又急忙笑着补上一句道,“如今四哥登基了,总要选上好些人来充实后宫的,四哥同八哥一贯交好,到时候必定会指几个温柔端庄的过来府里伺候,到时候弟弟可要过来讨上一口酒喝。”

    胤禩闻言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后宫……是了,胤禛登基之后已经大封了朝廷群臣,隆科多、鄂尔泰、成文运等人俱是加官进爵,胤祥也获封了怡亲王的爵位。只是前朝稳定安抚了人心,后宫却只是封赐了原先胤禛府邸里头的那数位而已。

    那人如今已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后宫自然不可空虚,便是他不想再纳新人,群臣也不会应允的。

    便是助他得到了这天下,仍是有如此多的不称意。

    胤禩后来愣愣的想着,连胤祥何时回去的也不知晓,在书房里头坐了不知多久,忽然觉得脖颈间一阵凉意,抬头一瞧却是有扇窗子未曾关严。

    正当他起身去关窗之际,却突然瞥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下一刻那人便已经站在了胤禩跟前,同他抱拳笑道:“八爷,如今又是多年未见了,别来无恙吧。”

    胤禩见到他,又惊又喜,低呼道:“靳先生。”

    靳南比起上次相见之时更瘦削了几分,然而那浩然出尘的风骨却仍是不改,只见他同胤禩微微笑道:“如今天下已定,八爷往后必定尊贵无匹,我今夜冒死前来,一是同八爷道个别,二是另有一桩事情,我想瞧一眼芷青。”

    胤禩闻言颇有几分不解,“道别?”

    “不错,如今中原之内的天地会各势力已经近乎土崩瓦解,我当年对八爷的承诺已然兑现,该是抽身之际了。五日之后我便前往台湾,此生,大约再不回来了。”

    “如此说来,今晚便是我同先生的最后一面了?”

    “不错,今日之后,再不相见。”靳南微笑颔首,“其实这对八爷而言,倒未尝不是好事一桩,我这人本就是个天大的麻烦,往后再不相见,八爷也可高枕无忧了。”

    胤禩闻言失笑,“先生未免多虑了,先生品行豁达,不同常人,又于我恩德深重,胤禩愿将先生引为朋友。”他顿了一顿,语态诚恳,“今次一别,先生千万保重,胤禩别无他话,只有祝先生一路顺风了。”

    靳南听罢神情之中也不禁增了几分感怀之意,喟叹道:“能结识八爷,亦是在下平生所幸了。”

    胤禩想起他说的第二桩事,心想他必定是掂心瞧女儿最后一面了,便同靳南道:“按理说你想见芷青乃是人之常情,我不该阻拦,只是如今夜已深沉,她只怕早就睡下了,恐怕……”

    靳南即刻会意,连忙道:“这个无妨,她若是醒着我倒还怕惊吓了她,只要能让我瞧上一眼便可。这些年下来我走南闯北,心里头一直很挂念她,八爷亦有女儿,应当明白这为人父母思女之心。”

    胤禩听他所言,不由心中一动,点头道:“你说的是,既然如此,那就劳你稍等上片刻吧。”说罢他便先行出去让李济寻了一身侍卫衣裳过来,只叮嘱他千万不可对旁人提起,李济不解他的用意,却也知道不必多问。待李济将衣裳寻来之后,胤禩便让靳南换上,二人顺着廊下一路到了芷青的房门外头。

    胤禩推门而入之后,命一旁的乳母先行退了下去,而靳南几乎是见到女儿的一瞬间便激动的不能自已,他一向神情疏淡,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是惊喜的落下泪来。芷青躺在榻上睡得极熟,他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她的鬓发,却又唯恐弄醒了她,最终也只是小心翼翼的轻抚了一下她红润的脸颊。

    “她长得这样好,这几年实在是多亏八爷悉心照料了。”

    胤禩微笑颔首,“芷青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同我府上的大格格处的极好,两人宛如亲姐妹一般,倒也不需我操心什么。”

    靳南又贪婪的看了芷青数眼,仿佛要把女儿的模样深深烙在心头才行,长叹一声起身道:“她年小体弱,实在不能同我一起远走,往后还要八爷多多费心了。”

    “靳先生客气了,我也不妨说句让先生放心的话儿。在我这心里头,芷青同我的女儿便是一样的,她的吃穿用度,婚嫁大事,哪一样我也不会委屈了她的。”

    靳南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重重的跪拜在地,“如此,我便大恩不言谢了。”

    胤禩吓了一跳,连忙见他扶了起来,“先生怎可如此?先生对我亦是有大恩在先,如今我所做之事便是只为报恩,也实在受不起先生这一拜啊。”

    靳南身份特殊,如今又了却了心里最大的一桩事,恋恋不舍的复又瞧了芷青几眼,这才自窗子又翻身离去。

    胤禩又瞧了床上兀自熟睡的芷青,低低的叹了口气,折身回了书房。

    “滚出去,统统都给哀家滚出去!”

    胤禛带着人刚走至殿外,便听见里头怒骂之声直逼而来,胤禛脸色微沉,抬手示意一旁的太监不必通报,径自走了进去。

    只见德妃喘着气歪在床头,脸色涨红的推着面前的宫婢,药碗许是让她方才给摔了,瓷片飞溅的四下都是。苏培盛眼疾手快的扶了胤禛一把,“万岁爷当心脚下,别伤着了。”

    德妃闻言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瞪着胤禛,“你要将他如何?如今你已经得着了皇位,还不肯给他一条生路么!”

    胤禛强忍着压下心头的不快,沉声恭敬道:“母后请别动气,儿子并未为难十四弟,只不过暂且留他在宫中一阵子罢了。母后如今病着,怎么不喝药呢?”说着冷冷扫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宫人内监,斥道,“若是耽搁了太后的凤体安康,你们有几条命来赔?”

    德妃自康熙大殓之后便一病不起,如今拖沓数日,脸色早已憔悴异常,只是却仍旧强撑着冷声道:“你不用拿这话来敷衍我,众人当中你唯独圈禁了他和老三,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么?我告诉你,你一天不放他出来,这药我也不必喝了!我们母子二人早早的下去团聚才好呢,免得像现如今这般,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胤禛脸色铁青,呵退了一干人等,快步走至德妃面前,冷声问道:“母后口口声声说着母子团聚,如今朕就站在你跟前,你又把朕当做什么?十四弟是您嫡亲的儿子,难道朕就不是么!他好端端的活在撷芳殿中,朕何至于要来欺瞒母后,母后如今这样糟蹋自个儿的身子,又是做给谁看的!”

    德妃气的浑身发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胤禛同她对视了半晌,末了冷冷的扔下一句道:“母后最好还是擅自珍重些,否则这世上,还有谁去心疼关切朕的十四弟呢?若是朕明日瞧见母后又砸了药碗,那朕也只好派人去好好服侍服侍十四弟了。”说罢便草草请了个安,拂袖而去,对身后德妃的怨愤之声充耳不闻。待他走至殿外时,皱着眉同苏培盛吩咐:“挑几个手脚麻利的过来伺候,太后心情沉痛,怀念先帝,若是往后再摔了药碗,那便再去煎上一碗,怎么也要把太后的身子调理好了才成。”

    苏培盛在一旁忙不迭的应了下来,又听胤禛问他,“廉亲王呢?今日可入宫了么?”

    “这会子应当在路上了,万岁现下是先回养心殿去还是?”

    胤禛想了一想便点头道:“起驾回养心殿去,叫鄂尔泰过去见朕。等廉亲王入了宫,让他直接过去便是。”

    自胤禛登基之后,提拔栽培了众多自己的势力,鄂尔泰便是其中之一,又因着他同胤禩的一层姻亲关系,地位便更是不比旁人。胤禛传他过来之后,免了他的礼便问道:“年羹尧那边儿的事情,可都平息了么?”

    “回万岁,当初那银子送到年大人手上,年大人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将银子交出去的,这事儿谁也抓不着把柄去。况且那一趟路上本就十分荒僻,又不是官道,窜出几个马匪来是谁也管不了的事情。”

    胤禛闻言点了点头,“那些人都处置妥当了么?”

    鄂尔泰俯首恭敬道:“都已经无碍了,万岁爷放了他们一条性命,又给了大把的银子供给吃穿,这些人便是为了往后的一条活路,也不敢乱嚼舌头的。”

    “这里头的微末枝节,年羹尧可知道么?”

    “此事微臣均是亲力亲为,一概没有假手旁人。做事的那几人也是早早就安排下去的,没露过一点蛛丝马迹,想来年大人是不知道的。”

    胤禛微微一笑,颔首道:“你这事办的很好,留着这份灵巧心思,朕往后必定还要重用你的。”

    两人正说着,便听苏培盛进来通传,“万岁爷,廉亲王到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胤禛闻言挑眉,“传他进来。”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鄂尔泰,淡淡道:“你且先退下吧。”

    鄂尔泰心知他必另有话要同胤禩说,识趣的道了乏便退了下去,出去之际恰好遇上胤禩进来,两人相视微微一笑,胤禩便快步入了殿中,利落的掸下了马蹄袖,跪地请安,“臣弟参见……唔……”

    他话还未曾说完,便见胤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眼前,手上一把用力将他拉了起来,笑着扣紧了他的手臂道:“一见面就跪我,可是该罚了不是?”

    胤禩脸色微变,急急的往旁边瞟了一眼,皱眉道:“皇上,请先放开臣弟,如此成何体统。”

    “你怕个什么?没有朕的吩咐,谁敢进来半步?”胤禛的手扶着胤禩的腰肢,轻轻向下滑了几寸,语气暧昧,“这几天明明就瞧着你在我跟前儿,却连话也难说上一句,如今好容易得了空,你还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么?”

    “臣弟岂敢,只是礼不可废,皇上如今是九五之尊,言行当为天下人表率,岂可……呜……”

    胤禛见他说也说不通,索性堵上了那人刻板气人的一张嘴,亲热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松开,低笑道:“我都不许你改名避讳了,这些事情你还要同我计较?要不我再下一道旨意,廉亲王往后入宫自可免去一切礼节,你说可好?”

    胤禩低喘了几下,面色微微有些发红,瞪了他一眼,“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岂能如此儿戏?此话只求皇上万万莫要再提了。”

    “我既然不在你跟前自称“朕”,你也别一口一个“臣弟”的,我听着别扭生分。”胤禛定定的瞧着他,仿佛想把眼前这人刻进骨子里头一般,长叹道,“先前你还唤我‘四哥’,唤我‘胤禛’,如今这皇上二字,听着我心里头都觉得冷的很。”

    胤禩对他这幅略有些落寞的神情最是招架不住,只得依着他唤了一声,“四哥。”

    “怎么不喊胤禛?”

    “先前也不怎么喊你名讳的,如今怎么倒较真儿起来了?”

    胤禛笑的略有深意,“谁说的,那年的雪夜,你到我王府去寻我,亲我之前,可不是喊了我一声‘胤禛’?”

    胤禩当下哑然,没想到这人竟提起这话来,支吾了片刻却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索性便抿唇不语。胤禛知道他脸皮薄,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低声笑道:“廉亲王今儿个就别回府了,留在宫里咱们好好商讨一番国家大事罢。”

    胤禩闻言瞥了他一眼,“万岁爷甫一登基,就如此勤勉,实乃国家之幸,百姓之福啊。”

    “那是自然,只是若有廉亲王相伴在旁,我必定事半功倍啊。”

    只怕是事倍功半吧。

    胤禩这样一想,也不禁笑了两声,反手回抱住了胤禛。

    有这人陪在身旁,便是往后再遇上多大的风雨波澜,似乎也都无所畏惧了。

    只是胤禩没有想到,这风雨竟来的如此之快,几乎如当头棒喝一般,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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