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三）

    一直到赫敏出院，哈利仍处在震惊与恍惚的状态中，他始终不能把那个处事公平温和的值得人尊敬的教授，和他最仇恨的伏地魔的未婚妻联系在一起——她甚至还为自己说过好几次公道话呢。不过哈利又想起她总是避开自己的目光，看着自己时的神情也总是很复杂，除了那次为了密室的事去海格的小屋外，她几乎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话——连在课堂上都有意避免提问自己似的。

    那么她其实也并不喜欢自己，因为伏地魔的关系……也许她还恨着自己，只是因为邓布利多的关系……这么想的话，哈利心里就隐隐有一种快意的情绪，就好像这样他就能安心理得的憎恨莲茉了似的，就能完全忽略掉她从没像斯内普一样对自己表现出极度的厌恶，也没像其他人一样因为自己是救世主而另眼相看，一直都平等的看待他和每一个人——而后一点曾让他多么的感激。

    可哈利对谁也没提这件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己也明白应该把这个消息跟罗恩和赫敏分享，但脑海里似乎有另一种意志阻止他这样做似的，让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对着赫敏和罗恩疑惑的样子沉默。

    这天他又躲开了罗恩和赫敏，独自一人溜了出来，想起海格已经从那个叫阿兹卡班的监狱回来了，索性决定去他那坐坐。

    海格对他的到来表现的非常高兴，尽管他同样疑惑为什么罗恩和赫敏没有一起来。哈利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事实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他看到海格的桌子上摆了一根崭新的魔杖，泛着光泽，就好像在他来之前海格都坐在这给它上光似的。

    哈利惊讶极了，因为海格在三年级那年因为被误认为是开启密室的凶手，而被赶出了霍格沃茨，同时也折断了他的魔杖——他是不可能拥有魔杖的，至少不能光明正大的拥有。

    海格注意到哈利的目光，马上就忘了罗恩和赫敏没来的事，用一种混合了激动，骄傲和感激的语气大声说：“啊，你也看到了。多漂亮啊，不是吗？充满了力量……”说着他大步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那根魔杖，小心翼翼的摩挲着。

    “这是你的魔杖，海格？”哈利有些吃惊的问。

    “当然——”海格大声说，好像生怕哈利不信似的，“我的新伙计……我的好伙伴……”

    “可你不是不能有魔杖的吗？”哈利冲动的问道，说完才想起自己这样说正触到了海格的痛苦。

    果然海格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是呀，是呀，自从我三年级被赶出学校开始……他们就折断了我的魔杖……以为我不知道吗？根本就不是因为那个密室，而是我的身世……他们不想让我这样的人拥有魔杖……他们觉得我不配做一个巫师……”

    哈利听的一头雾水，海格摩挲着自己的新魔杖，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魔杖那光滑的杖身上，“可是好人啊——邓布利多，还有许，他们并不歧视我……这次许找到了密室，洗清了我的冤屈，邓布利多就把我从阿兹卡班带出来，还让我呆在霍格沃茨里……

    许还对邓布利多说，既然我是冤枉的，那当年把我赶出学校并折断魔杖的行为就是错误的……虽然我现在不能再回学校上课了，但我当时已经完成了三年的基础课程，可以控制自己的魔力了，那至少应该让我再拥有一根自己的魔杖……好人呀，她和邓布利多都是……邓布利多就帮我争取到了再次拥有魔杖的权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们……”海格抽泣着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大手帕，响亮的捻了下鼻涕。

    哈利没想到在这又听到了莲茉的消息，他突然有种冲动想问问海格：可是你知道吗？她是伏地魔的未婚妻！但他忍住了，只是干巴巴的问：“哦，许教授——海格，她跟你是好朋友嘛。”

    海格抬起头疑惑的看了哈利一眼，“好朋友？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哈利惊奇的看着海格，“她称呼你的名字，你也不因为她是斯莱特林就厌恶她……”

    “我不知道，”海格迷惑的晃晃他毛绒绒得大脑袋，“事实上我们根本就没说过几次话……念书时她是斯莱特林，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是格兰芬多，只是因为个子长得大，学东西又慢被人瞧不起……我和她本来根本就没有交集，更何况后来我还被赶出了学校……

    也许对许来说我只不过是个块头有点大的点头之交罢了……我甚至不知道那时候许为什么要跟我说话，也许是可怜我。可我却很珍惜和她的友谊，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像尊敬邓布利多一样尊敬她，感激她。”

    哈利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海格会给莲茉这么高的评价——他很清楚海格有多尊敬邓布利多，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她，有那么好？和邓布利多一样好？”哈利迟疑的问，可她是那个人的未婚妻啊，邓布利多说她并不反对那个人的观点啊。

    “她当然跟邓布利多不一样，”海格摩挲着自己的新魔杖，用一种罕见的语气说，“可是在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这点上她和邓布利多做的一样好……你不知道，这点对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哈利谢绝了海格想要留他吃晚饭的邀请，从他的小屋跑了出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问出口关于海格知不知道莲茉的未婚夫的事，可他有种直觉，似乎即使海格知道也不会改变他对莲茉的态度——那是一种混合了尊敬的忠诚的友谊。

    哈利坐在大厅里，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着食物，一旁的赫敏给罗恩打了个眼色，罗恩就张大了嘴笑着用力拍了哈利的肩膀一下，哈利被他拍的一惊，险些把吃的东西塞进鼻孔里。罗恩却没看到，自顾自的大声说道：

    “嗨，兄弟，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咱们三个可足足为格兰芬多加了200分，再加上你在魁地奇比赛上为我们赢得的分数，我们这学年肯定稳拿学院杯了。你看对面斯莱特林们的脸，尤其是那个马尔福，我敢说他恨不能对我们用一个恶咒呢，要知道，这学期可没多少时间了。”

    的确，格兰芬多长桌对面的马尔福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恶毒的眼神凌迟着哈利三人，其他的斯莱特林也好不到哪里去。事实上，自从他们发现格兰芬多的宝石一夜之间涨了两百分开始，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哈利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对面，又看了看格兰芬多那比其他三个学院都高出一大节的宝石，说：“我可不怕他，他还能有什么伎俩，难道还想再用一个乌龙出洞吗？”

    罗恩大笑，“当然不可能了，如果他还敢用，你就可以命令那条蛇咬回去了。哈哈……”

    赫敏不满的推了他一下，罗恩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猛地停了下来，他注意到哈利还是那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这个样子已经好几天了，自从那天他单独和邓布利多谈过以后，罗恩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可赫敏警告他说如果当时邓布利多认为他不适合知道，那么他还是不问的好。可他真的很好奇，也很担心——为自己的好朋友。

    赫敏假装不经意的提起：“我真不敢相信，已经快要考试了，哈利，你已经复习好了吗？这学期得课程可不轻松，而且我还错过了那么多节课。”

    罗恩马上抽起了脸，使得自己看起来好像一枚痛苦的包子，“哦，赫敏，拜托你，能不能三句不离考试，我们已经够烦的了，要知道我们可是在密室跟蛇怪狠狠的激斗了一场……”

    “别以为我不知道，”赫敏尖锐的指出，“你们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是许教授……”

    哈利的叉子在盘子中划出刺耳的声响，赫敏猛地顿住了，哈利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他忙补救似的说：“对不起，我，我只是……”他猛然想起什么，匆忙道：“我只是想起纳威还没出院，有点担心，那天庞弗雷夫人明明说他要不了几天就能康复的，不如我们一会吃完饭去看看他？”

    赫敏和罗恩对视了一眼，迟疑的点了点头。

    三人站在医疗翼门外的时候才发现，纳威的床前已经有一个探病者了，正是莲茉，赫敏正想进去，却被哈利一把拉住了，哈利又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先听听里面在说什么。赫敏狐疑的看着哈利，正想开口，就听见莲茉柔声对纳威说：

    “我听波比说你有话要对我说，有是什么事不能出院再说呢？我敢说我的办公室比医疗翼舒服多了。而且我听说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本来依照你的情况应该早出院了才是，可你的病情却一直反复，全都是你心思太重的关系，为什么不放宽心思，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呢？”

    纳威的样子憔悴极了，仿佛庞弗雷夫人的治疗一点效果也没有似的，他虚弱的对莲茉说说：“教授，我听说是您把我从那个人手里救了出来，就一直想当面像您道谢，还有道歉——

    如果不是我发现了那个冠冕，就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了；如果我没有被迷惑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同学受到伤害了；如果不是我没有及时阻止自己，您也就不必冒那么大的危险了……我，我真的很没用……我从小就这样……”他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莲茉的神情严肃了起来，可她想到纳威现在的精神状况，又不由得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说：“这并不能完全怪你，纳威，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纳威点了点头。莲茉继续说：“这件事并不完全是你的错，恰恰相反，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如果说是谁造成了这一切……”莲茉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伤感的光，缓缓说道：“那也，不是你，是……汤姆，是他造成了这一切。”

    听到汤姆这个名字，纳威的眼中流露出更深切的恐惧和仇恨——那个他曾以为最理解自己的人原来却是黑魔王——那个让他失去父母，落入如今这个境况的元凶。他曾经有多感激他，现在就有多恨他。

    莲茉注意到他的眼神，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继续对纳威说：“邓布利多说的对，曾经有许多比你更强大，更有经验，更有智慧的巫师也都曾被他蛊惑过——他向来很擅长这个。所以你大可不必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还是放下心来好好养病才是正经。”

    可纳威却抽泣的更厉害了，“不是的，许教授，您不知道……都是我，我太笨了……我基本上就是个哑炮……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他一说可以让我变得聪明，我就……我真的很没用……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格兰芬多，我明明连赫奇帕奇可能都进不去……”

    莲茉皱起了眉头，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她严肃的问纳威：“你为什么会这样看自己呢？先不提其他，我想问问你觉得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纳威抽泣着断断续续的回答：“勇敢……有胆量……”

    莲茉打断了他的话，“那么你又为什么认为自己不应该进格兰芬多呢？我一直记得，自己刚入学的时候波比对我说过，虽然分院帽看起来不是很可靠，但其实从未出错，所以如果它觉得你应该在格兰芬多，那么你就具有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的潜质。”

    纳威张了张嘴，可莲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世人都知道格兰芬多的特质是勇敢。可是难道只有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向前冲的人才能被称作勇敢吗？很遗憾，我并不这样认为。我认为真正的勇敢应该来源于埋藏于内心深处的勇气——正像分院帽所言，这种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勇气使得格兰芬多们奋不顾身，英勇无畏。

    但这决不是像现在大多数的格兰芬多一样自大而自不量力。真正的格兰芬多的勇敢，应该是不会做无谓的牺牲，可是当需要牺牲的时候也绝不惧怕，当然，也绝不应推卸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

    纳威不知不觉已经停止了抽泣，入神的听着莲茉的话，同样被莲茉的话吸引的还有门外的救世主三人。

    说到这里，莲茉话音一转，质问道：“纳威，如果分院帽为你选择了格兰芬多，那么你的心中也应该曾经拥有这样的勇气。可是现在，你的勇气去了哪里呢？你的自怨自艾才是使你愧对格兰芬多之名的元凶。你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恐惧吗？你在惧怕承担错误的后果吗？”

    “我没有！”纳威大声反驳，“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惭愧，如果我没被蛊惑就好了……”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莲茉说：“你现在应该想的是该怎么弥补，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拒绝配合治疗，让别人为你担心，使事情越来越糟。纳威，隆巴顿家也是历史悠久的家族，我想你的祖母一定也教育过你对待错误的态度。不要让自己玷污了格兰芬多和隆巴顿的名声。”

    纳威缓慢的却用力的点了点头，认真的看向莲茉：“那么教授，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把自己的病养好，”莲茉笑了起来，“然后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向受害者们道歉，我想他们肯定会很乐意接受的。不过，一定要有诚意哦，还有，道歉的时候别忘了邓布利多和鲁伯——就是海格。”

    纳威似乎想说什么，可这时，门外传来庞弗雷夫人的喝问声：“你们三个，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哈利三人尴尬极了，本来只是来看望纳威，却在门口发现莲茉在里面，就想等会再进去，没想到却被莲茉对于格兰芬多的评语吸引住了，结果被庞弗雷夫人抓了个正着。

    这时庞弗雷夫人身侧的一位穿着绿色的袍子，围着一条狐狸皮围巾，戴一顶高高的顶上有个老鹰标本的帽子，拿着一个红色的大手袋的老夫人打量着三人开口了：

    “你们是来看纳威的，我记得你们，这位小姐，才刚出院。韦斯莱先生，你的父亲和纳威的父亲是好友。还有，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男孩。”

    哈利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莲茉走了出来，“怎么？我竟没发现门外还有三个客人？既然来了，就进来，门外可不是探病的好地方。”

    说完她走向隆巴顿老夫人，和她握了握手：“好久不见，艾米丽，来看你的孙子吗？”

    “是的，莲茉。”隆巴顿老夫人说，“还没有多谢你救了他，从……总之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他的父母都在圣芒戈住院，只留下这一个孩子……”

    哈利注意到莲茉的表情有些黯然，只见她强笑道：“这是应该的，我们为什么不进去说呢？纳威一定在等着你们呢。”

    几人一起走进了屋子，纳威已经坐了起来，隆巴顿老夫人看到昨天还无精打采的孙子已经打起了精神，又感激的看了莲茉一眼，莲茉笑笑没有说话。

    哈利本来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提议来看纳威的，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说什么好，只好干巴巴的说了几句多注意身体，早点好起来之类的话。赫敏也好不了多少，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很不自在。

    倒是罗恩说的兴起——因为又多了一个可以听他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的听众了，他讲得兴高采烈，全忘了当事人有一大半都坐在屋子里，直到庞弗雷夫人认为他们呆了太长时间，应该离开了，才意犹未尽的说道：“……所以纳威你不要担心，邓布利多给我们加了200分，整整两百分哦，今年的学院杯一定是我们格兰芬多的了，呵呵……”

    莲茉皱了皱眉，然后狡黠一笑，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波比，你不要发火，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对了，纳威，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哦，要有承担错误的勇气。”

    纳威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说：“您放心，许教授，我一定不会辜负格兰芬多之名的。”

    莲茉狡猾的笑道：“好啊，我相信你，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因为你引发了密室事件，格兰芬多扣200分。”

    纳威呆住了，赫敏僵住了，罗恩的笑声停住了，然后哈利愤怒的喊道：“这不公平！……”

    但是莲茉制止了他想要说的话，笑着说：“我可不是因为他打开了密室而给他扣分，而是因为他上课没认真听讲——我记得我在第一节课就告诫过你们——请谨慎对待任何一件你不了解的魔法物品。如果他照我说的做了，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罗恩的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