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犹豫

    “皇上，恕臣妾冒昧，臣妾想询问件事情。”宜妃颇有些忐忑的为康熙斟了杯酒，偷偷瞧康熙的脸色。康熙一脸的高深莫测，“说吧。”“恩，皇上……八阿哥年纪也不小了，您答应过他与郭络罗家的亲事的……”宜妃其实心中有些担忧，皇上现在极少宿在后宫，来了也是坐坐就走，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自然是想提醒一番。

    “哎？你不说朕还真忘了告诉你。”康熙装作刚刚想起这件事，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宜妃，这件事情怕是有变啊，你们郭络罗氏年龄适宜的小姐也就只有你那侄女年纪合适，可……前两天康亲王还向朕提及关于他的三子扎尔图的婚事问题，朕思来想去，能配得上燕泰的世家小姐，也就只有你那侄女儿了。可这样的话……”康熙说着说着，锐利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看向宜妃，接触到这近乎实质的目光，宜妃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讪讪的一笑，“既然如此，那皇上决断便是，臣妾也只是提议而已。臣妾与良妃妹妹关系甚佳，八阿哥又常与胤禟玩在一处，臣妾自然也是极关心他的事情……”“恩，你有这份心就好，至于你那侄女，定也会嫁得不错，朕过些日子便会封扎尔图贝勒之位。”康熙想想那泼辣的女子就有些厌烦，将她指给自己的儿子们，她配么？何况他早已应了保成的话，自然不会食言。想到胤禩……康熙放下手中酒杯，恩，他确实表现的很谨慎，也特意示弱，看来是不想牵扯于这皇位之争，这样最好……

    想起过去那几乎令整个朝堂变的乌烟瘴气的九龙之争，康熙心中其实是很不以为然。那些阿哥会有异心，自然是看到了胤礽的弱势以及太子位不保，才会起了贪念，现如今胤礽一直荣宠不衰，而且因着胤礽的刻意作为，大臣们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他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极为牢固，其他阿哥根本没有什么胜算，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异心。不管是谁，即便是想当皇帝，最后说的算的，不还是朕么……康熙冷笑一声，眼中有着强烈的自信，这皇位，谁也抢不去，他说是保成的，便是保成的！

    不过看着面前的女人，深邃的眸子快速闪过一丝厌烦。他是越来越讨厌这些女人，还不能将她们都赶出皇宫，更无奈的是还不能不去临幸妃嫔……想到胤礽有时也会去那几个女人那里过夜，心中就被醋意填满，将心比心，保成定也很不高兴吧……他已经是尽量减少与后宫之人的接触，他不希望让保成觉得他是虚情假意。这样想着，更觉得如坐针毡，康熙在宜妃处用过了晚膳便无趣的离去了。待到人走茶凉，宜妃略带落寞的抚了抚鬓角，“现在就开始失宠了么……”她与后宫女人勾心斗角，为的不就是让皇上多看一眼？可这人却从未将温情施舍于她一点点。她着实怀疑，这个男人，真的知道什么是爱么……

    “小八，你有意中人么？二哥给你提亲去。”胤礽笑意吟吟的专程堵到了胤禩，胤禩年纪也够十四了，是时候该找个贴心人了吧！胤禩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二哥，为何又提这件事情，不急。”“良妃娘娘没有给你下什么指示么？”胤礽觉得胤禩这人极不会处理男女感情之事，不然怎会上辈子被一个女人给压得死死的，不若让他额娘提些意见，胤礽好去物色一番。“这个嘛，额娘说，只要是个温婉贤淑，持家有度的女子就好，她不希望我娶个家世显赫的福晋，二哥也知，我额娘她出身贫寒，那些大户人家的格格，不自觉的便会轻视我额娘，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胤禩明确的答道。

    胤礽点点头，这倒也简单，“小八的标准倒是不高，可这温婉贤淑，持家有度，恩，你看我那太子妃这样的如何？”胤禩脸色有些发青，这人可是敢讲，让旁人听去了还不知会想他与太子妃之间有些什么呢！不过……“二哥，二嫂她不简单。”一个女人，能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胤禩其实是极佩服那位女子的，而且心底深处他也有些不以为然，皇宫之中的女人，除了他额娘哪个是干净无瑕的？这女人在后宫这大染缸里也能混的风生水起，上至太皇太后，下至普通侍婢奴才，都说她个好，甚至连二哥自己不是也觉得这女子温柔贤惠么，确实很不简单呐……

    两人又絮叨几句，便谈及了胤禛的事儿上，“皇阿玛坦言他依然还是要重用老四，将他调到户部去，毕竟老四也确实有才华，他最近可是成了新宠，你有没有去巴结巴结呀？”说道最后，不免带上了些调侃，自小时候佟皇贵妃还在世时，胤禛就总是跟着胤禩，只不过他确实没想到这样一对几乎称得上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也能有春天啊……哎呀~这样好的机会，不看戏可真不是他了……胤礽悠闲的晃晃脑袋。“他？哼，免了吧。”胤禩显然脸色有些难看，他依然接受不了这个如此刺激的事实，早就躲了几个月，至今也没再跟那人说半句话。

    “太子在哪儿？”康熙批完奏折，抬头问梁九功，得了些空闲，便想要将胤礽搂在怀里亲上几口。“禀皇上，太子在御花园与八阿哥一同游园赏花。”梁九功恭敬的说道，只要他随时都能得到太子爷下落的消息，万岁爷就不会出现什么太生气的状况，这样一来，倒是让他这太监总管当的轻松了许多。

    康熙听了，心中微微不悦，前些日子刚刚因那个李清遥的任职问题两个人争执了许久，最终还是胤礽占了上风，将他分到了户部给胤禛打下手，这事本就让他觉得心中窝火，如今胤礽还像没事人一样跟老八混在一起，真是让他恨得牙痒痒啊。康熙大步流星的往御花园方向去了。

    胤礽没过多久便瞧见康熙的身影，低声跟胤禩支会了一声。胤禩也不想跟康熙照面，就匆匆离开了。胤礽品着茶，看着初春的景色，不知是在赏景，还是沉思。“想什么呢？”这里正是一处角落，在康熙安排了侍卫守着，便不用担心别的人了。胤礽被人从背后搂住了腰，连眼皮也不抬一抬的放软了身子靠在他身上。“皇阿玛将明珠放出来了？”胤礽随意的问道，至于到底是不是如表面这样无所谓，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整整一个冬天差点让他没熬过去，差不多教训一番就行，先让他换换新鲜空气，过段时间再进去。”康熙笑的有些不怀好意，胤礽听了也明白康熙的意思，勾起了唇说道，“皇阿玛运筹帷幄，看来儿臣只要坐观两虎斗就行了……”“朕舍不得保成多操心，一切有朕……”康熙看着那个被他搂着的人有些疲乏的模样，轻叹了口气说道，胤礽听了只是狭促一笑，不再言语，默认了康熙的做法。

    两个人在亭中呆了许久，结伴而去，“保成，你莫要太累，朕不希望你太逼迫自己去担负起那些责任。”路上，康熙有些犹豫的说道，“你是去找老八说他的婚事了？”“是啊，儿臣还是希望自己的兄弟能够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虽然不太现实，起码也不能是个整日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福晋吧。”胤礽摇摇头，说道。“恩…这样也好，成亲之后，他便要入朝，到那时候，保成是否还要如此信任他？不过经过这么久的观察，他似乎确实不曾有培植自己势力的打算，但，到那时候的话就不一定了，所以你还是要分心关注一下的好，当然，朕会替你监视他。”“好。”胤礽虽然觉得康熙实在是想的太多了，但也不会去反驳他，毕竟看上去他是为自己在打算。

    “二哥，八哥要成亲了？”胤禟前来拜访胤礽的时候好奇的问道。“恩，他也不小啦，都十四了，身边不能连个女人也没有吧？”胤礽仔细打量着胤禟，许多日子没见，这小子倒也长了不少，样貌俊秀，略偏些阴柔，却精致非凡，兄弟几个里面，他大概是最漂亮的吧……胤礽闲闲的想到。“哦，麻烦二哥费费心啦，”胤禟偷偷地瞥了胤礽一眼，低着头，嘴上说道，“八哥很好，应当有个不错的福晋。”胤礽看着那个端端正正坐在椅子里的少年，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与平日有些不同。这家伙一直都会往他身上粘，如今怎这般老实了？一种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胤礽并不喜欢这种疏离。

    “这件事交给二哥和皇阿玛吧，你小子放心就是，再过几年，二哥的小九也到了长大成亲的时候啦。”胤礽略有些失望，难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边的人会这样一个又一个的远离，最后形同陌路么？十几年的兄弟之情就是这样不值钱么？胤礽笑的有些勉强，看到在那个在他说到成亲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颤的小人儿，蹙起眉走过去抬起他的头，直直的望进那双相似的丹凤眸子，“小九，你怎么了？二哥可记得你不是这样拘谨，为何今日表现的这么怪，是二哥做了什么小九不喜欢的事么？还是说，小九讨厌二哥了？”胤禟连忙摇头，“二哥没有，胤禟自然是喜欢二哥的，怎会讨厌。只不过……”说着说着，胤禟眼眶子里泪珠儿开始打转，嘴也微微嘟起，像是受了极大地委屈。

    “告诉我吧，有我在，还没有谁敢欺负你，恩？不愿告诉二哥么？”胤礽将他抱进怀中，胤礽长的高挑匀称，身材修长，而胤禟就比他身子单薄多啦，长的也不高，看上去确实小很多很多，这样被胤礽抱着，有些哄孩子的意味。或许胤礽往日待胤禟的时候带着些戏谑调笑，两人开玩笑也开惯了，但这时候看见他哭，便觉得心中闷闷，或许是他已为人父，再看胤禟的时候，不免就多了些大人对家中孩子的疼爱，想也是，两人差了整整十岁，而且心里年龄上，胤礽确实能做他阿玛了。

    “二哥，额娘说，八哥与家族里那个小姐姐的亲事不成，未尝没有你的阻拦。她说你对我的好是看在郭络罗家的势力以及我九阿哥的身份，要我仔细瞧清了，认清自己的处境，别太骄傲和沾沾自喜。她说你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不喜欢小九了……”胤禟委屈的揽着胤礽的脖子掉眼泪，“可就是这么说着，额娘还道是胤禟不知讨好二哥，郭络罗氏不经意间冒犯了你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她说胤禟在二哥面前太放肆了，二哥不喜欢这样冒失的胤禟。”胤礽微微挑眉，宜妃确实是个人物呀，竟能察觉到他插手了这事，也是，康熙无缘无故改了主意，任谁也会浮想联翩。不过即便是如此又怎地？区区一个女流之辈，能奈他何？他就算当这个恶人，也无所谓，反正他对后宫那些女人没任何好感。“小九，二哥待你如何？”胤礽温柔的轻抚他的背，没有平日里的不正经，那种关切温和的语气，令胤禟心里一跳，攥着胤礽衣服的手也用了些力气，他闷闷的说道，“二哥待我极好，几个兄弟都羡慕极啦。”

    “小九，二哥明确告诉你，二哥确实插手了这事，但不是对你或是对郭络罗氏有什么不满，你告诉我，你那个姐姐，是否配得上胤禩？二哥查的可不是这样啊……”胤礽拖长了声调，看着胤禟的反应，见他确实是有些犹豫，微微一笑，“你知道二哥的意思了？虽然她出身名门，可这性子如此骄横任性，小八娶了她，他性子那么温吞，岂不是要成日受屈？二哥如何看的下去？是二哥瞧不上她，却不是瞧不上小九……”“二哥说的是真的么，真的不是讨厌小九？”胤禟眼中有些释然，想想也是那个理儿，不过还是不大放心。“这是自然，你要是真的疏离了我，我才会这样的你不值得相交，这皇宫之中烂事如此之多，烂人也不少，我要防着这个，再算计那个，岂不是很累？你从小便跟着我和小八，我怎愿意以那种利益至上的目光看你呢？小九，你额娘的话，听听便罢，莫往心里去。”胤禟歪着头想了想，也不哭了，用袖子抹了把泪，笑了起来，“小九知道了，现在就想着快些长大，那样便能去朝堂了，等我长大了，就当二哥的帮手，相信八哥也会这样做的。”“小九，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该断了这份感情，否则，就算是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又如何？何等的寂寞，谁又知晓呢……”胤礽想着想着，便想起了胤禛当初在登上皇位之后的样子，意气风发是有的，打击敌人的时候也很痛快，不过他唯一的见过那人的几面中，都在其眼底深处发现了些孤寂与缅怀，何谓高处不胜寒……他并不喜欢那种感觉，也发誓不要自己变成那样，因此对自己胃口的兄弟，他不愿意与其刀兵相见……

    两人许久不见，难免要多说几句，胤礽知道，若是在胤禟心中还计较着这件事情，两人的兄弟情谊，便要受到些考验了，不如敞开了说，那样两人都解开心结，胤礽不再猜忌，胤禟也不会心中有疙瘩，这般处理，也值得说胤礽选了个好方式吧。瓜尔佳氏听闻九阿哥前来，应当拜见一二，还未曾走进门，便看见两兄弟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心里也是欣慰，若这般的话，九爷会一直站在爷这边吧！她知此时进去是自讨没趣，抿唇一笑转身离开了。

    这幅兄友弟恭的画面，别人瞧了都觉得赏心悦目，可看在康熙眼中，便不是那么舒服。他知道胤礽不曾对胤禟有什么旁地心思，但还是看不得他对这几个兄弟好。康熙来了之后，站在门外也不曾进去，只是摇摇头去了一旁的一个空房间，坐在那里思考。他何时开始，变得这么自私了？保成想要兄弟亲情，他还能制止不成？这岂不伤了保成的感情？不管怎么样他都知道，自己一味索求的爱情，是不可能长久，可自己的嫉妒心，却不是说能消去便消去的…他的确霸道，但前提是不能伤了保成的心…

    但就是这样纠结的感觉，让康熙觉得很为难，他现如今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刚看到胤禟坐在胤礽怀里的时候，心里泛起的阴暗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心惊，胤禟起码也是他儿子啊！自己的理智却快被嫉妒给咬噬干净，作为一个皇帝，这可不是什么该有的情绪，康熙闭着眼睛调整情绪，他也知道这是因为极度的不安所造成的，胤礽喜欢他却不肯跟他在一起，偏偏与别人打的一片火热，自己在担心害怕了……他堂堂皇帝也知道害怕！这简直是个笑话，可，就是真的这样真切的感觉到了。康熙皱着眉，他或许不应该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说不定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已经在心底滋生的阴暗情绪，该是跟保成挑开了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