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一个星期后，叶呈希接到了参加电视直播的通知。

    he One轰轰烈烈的大规模海选刚落下帷幕，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就紧随其后，不仅电视媒体、纸质媒体、网络宣传，甚至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宣传海报，热潮如同飓风一般来势汹汹。

    星空电视台不留余力，MC娱乐推波助澜，对外宣称优胜者将成为年度力推新人，更抛出即将请来重量级人物助阵的噱头，MC资金雄厚，旗下巨星云集，一时间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引起狂潮般的讨论。

    有话题就有关注，he One还未开播就已经成功吸引了大众的目光。

    等待的一个星期，叶呈希不仅抓紧时间练习挑选的歌曲，更找来上届的比赛资料，作为经纪人的他虽然一直身处娱乐圈，但退居幕后多年，表演经验基本归零，对比赛模式也是一知半解，更何况如今的审美标准也是日新月异。

    邝镜主攻影视表演，多年没有出过专辑，所以即便公司主办的节目，他也接触甚少。

    叶呈希到达电视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现场等候，有人奇装异服搏出位，有人以精心装扮出众，色彩缤纷，各具特色。

    叶呈希今天选择的服装采用斜裁方式，将生硬的几何线条与柔和的身体曲线巧妙过度，完全展现了他修长优雅的身材，半敞的灰色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独特的风格衬托出了他坚毅而优美的气质。

    与上次的简约闲适不同，这次是儒雅隽秀，因为是电视直播，自然要正式许多。

    选手出场是按照发放的号码牌上面的顺序，号数比较靠后的叶呈希和其他选手都暂时留在休息室。休息室里有一台电视机，可以实时关注比赛进程。

    叶呈希感觉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参加公司新人选拔的时候，那段时间养母身体一直抱恙，家里经济也不是很宽裕，他便趁着暑假打工挣钱，在朋友介绍的一间酒吧驻唱，和邝镜也就是在那个地方认识。

    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下，两人搭档参加了新人选拔，那个时候的心情就像现在，既期待又紧张。

    还记得当时是隆冬腊月，天气冷到双脚冰冷，掌心却冒着细汗，彼此看着对方发红的鼻尖傻笑。

    很久以后叶呈希才知道，一开始邝镜的搭档并不是他，在酒吧认识后发现他比原先的搭档唱功、外形都更优秀才改变了主意。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他一笑而过，现在才明白，他也一样不过是邝镜人生征途中可有可无的踏脚石，一旦遇到更好的选择，就会被毫不留情地遗弃。

    骤然而起的笑声将叶呈希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他的目光刚对准荧幕，看到的就是笑得东倒西歪的评委，耳边也是笑声不断。

    正在表演的人引昂高歌，不仅音调严重偏离，走音得相当厉害，口齿不清也让人听不懂他所唱的内容。冲天的爆炸头再加上摇头晃脑的癫痫症，完全让人忍俊不禁，笑过之后，休息室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叶呈希也放松了许多。

    刚拿起矿泉水瓶，还没喝一口，肩头就被撞了一下，水差点洒了出去。叶呈希转过头，发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已经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栗色的中长发遮挡了光洁的额头，白皙的脸庞异常清秀，浓密的睫毛偶尔一颤一颤，配合着俊秀的娃娃脸，相当惹人怜爱。

    竟然能睡着？尚且不论在参加比赛，就刚才喧闹的笑声，竟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虽然疑惑，但见对方睡得安稳，他也就没有打搅。

    瞄了一眼号码牌，叶呈希发现他就排在自己的后面，同时“韩诀”两个字映入眼帘。

    有人引发爆笑连连，自然也有人一鸣惊人。

    节奏强劲的舞曲中，颀长的身影如夜色中的飞鹰，既柔韧又有着独属于男性的力量，韵律似乎就在他举手投足间翻飞。

    低沉质感的嗓音，绚丽激烈的舞蹈，光芒四射，让人无法抗拒。

    镜头拉近时，冷冽的眼神就如同正展翅翱翔的鹰，不容拒绝的强势呼之欲出。

    就像叶呈希那天遇到他时所预料的一样，这个人的确是强劲的对手，第一位直接晋级的选手——苏牧风。

    通知可以进入直播室的时候，话一落音就有不少人急匆匆推门出去，生怕落于人后。

    叶呈希想起身时才记起肩膀上还搁着一个脑袋，想开口提醒，一直沉睡的人却率先醒来，揉了揉眼睛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留下一句“谢谢”就离开了，甚至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真怀疑刚才是不是在装睡，不过也没时间想这些，听到催促声，他连忙站了起来。

    因为落在最后，走廊上稀稀拉拉只剩几个工作人员，叶呈希急忙加快脚步。拐个弯就是直播室，没想到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刚刚表演完毕的苏牧风。

    当了那么多年经纪人，自然明白“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道理，日后接触的机会还很多，适当的示好是必要的。

    但显然苏牧风想法和他相反。

    叶呈希微笑着想和他打招呼，苏牧风却在这时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沉默地快步而过。

    一开始会尴尬，但习惯之后就变得麻木，已经碰过无数次壁的他摇头笑笑，继续原来的脚步。

    进到直播室就见有人挥手，仔细一看，发现是刚才枕着他肩膀睡觉的韩诀。

    一走近，就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两道浅浅的弧线，微笑带起的酒窝像是新西兰红酒，甘醇迷人。

    “很快就轮到你了。”

    叶呈希点头回应，然后站到了他前面空出的位置。

    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般无害，一双眼睛却像深潭般让人捉摸不透，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绝对不简单。

    三位评委都很熟悉，其中一位可以称之为好友，他生前朋友不多，蓝玫算是一个。蓝玫与他和邝镜同时出道，他们以歌手的形式，蓝玫是主持人。

    邝镜如今已经是身价暴涨的影帝，蓝玫也在主持界混出一片天地，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

    说来也奇妙，蓝玫曾经是邝镜的女友，后来却与他成了好友，与邝镜老死不相往来。

    蓝玫的长相不是用惊艳、漂亮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而是动态比静态美，五官属于清秀派，很是耐看。

    她的演艺生涯和叶呈希一样也是颇多坎坷，一开始在一档娱乐节目当主持，拘谨的主持风格与轻松搞笑的节目格格不入，经常被讥笑为“呆木头”“花瓶”。

    人气低迷，事业陷入低谷，那时候邝镜与他的组合正是声名鹊起，境遇迥异的两人经常争吵，以致后来分手断交。失恋后的蓝玫放开了手脚，以前形象的顾忌统统没有了，从怯生生到完全融入节目，搞笑、扮丑，束缚解开之后，她真正开始了主持生涯。

    拿到“金话筒”奖杯的那晚，蓝玫拖着他喝了整整一夜的酒，一直念叨着“绝对不会让你看扁”，“你一定会后悔”之类的话，虽然没有追问他们分手的原因，但也猜到了几分。

    蓝玫面容温婉，性格却是十分刚烈，与习惯了隐忍的他不同。

    所以她早早放手，他至今不能从苦海挣脱。

    今天的蓝玫妆容细致，却依然不能掩盖眼下那抹青色，联想起葬礼报道上匆匆的一瞥，叶呈希胸口有些钝痛。

    毕竟，还是有人记挂着他。

    明亮的灯光让演播室显得尤为宽敞，叶呈希一步一步迈入摄影机拍摄的范围之内，已经到了他表演的时刻。

    “大家好，我是02034号叶呈希。”说完之后，他迈近一步靠近竖立的话筒。

    日不见太阳的暖

    夜不见月光的蓝

    不得不选择寒冷的开始

    留下只拥有遗憾

    命运的安排

    遵守自然的逻辑

    谁都无法揭谜底

    ……

    悠扬婉转的复古旋律，字里行间是诉不尽的思念，感伤穿插其中。

    他选择的是自己比较擅长诠释的抒情歌，既能把握心境，又能体现一定的歌唱技巧，虽然暂时没有突破，却比较稳妥。

    重新站在聚光灯下，叶呈希已经涅槃重生。

    回过神来，蓝玫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跟随着哼唱起来，舞台中央演唱的人侧脸晕着柔光，表情十分专注，身躯随着曲调轻轻晃动着，让人感觉吟唱出的，是身心共同的节奏。

    修竹一般美的手指，蔓藤般紧紧缠绕在话筒上，凛凛的骨节分明。

    如此熟悉的姿态，蓝玫感觉眼前恍恍惚惚，像是看到了以前的那个人。

    时隔多年，触动却一直深深铭刻在心里，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熟悉，让人无法不震动。

    第一次听到他唱这首歌，她也是这样跟着哼唱起来，尽管那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我的才艺展示完毕。”听到这句话，蓝玫几乎下意识就想将心里的疑问提出来，幸好身边的一位评委已经点评了，“非常好，表现很不错。”

    另外一位评委也有些兴趣，“感觉你的演唱技巧很熟练，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音乐学院在读生。”

    “既然这样那更要加油，恭喜你成功晋级。”

    直到表演的人退场，蓝玫还有些晃神，她亲眼看着那个人火化下葬，但此刻莫名的熟悉感一直萦绕在心间……

    “蓝玫？”听到叫声才发现已经进入了广告时间，身边的人正担忧地看着她。

    “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一下洗手间。”没等回答就直接从座位上起身，匆匆跑到门口，还可以清晰看到走廊上那位选手的身影。

    想说些什么，但满腔的话语哽在了喉咙不知怎么开口，死灰复燃的期待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迅速熄灭了，只余下无奈。

    就算再怎么不愿接受，也已经成为事实。蓝玫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回演播室。而这时，已经到了走廊尽头的人则回首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这一幕如同无声的独角戏，却被另一侧暗处的人完全收入了眼中……